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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均成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收紧了力度,他低笑一声,胸膛振动,“但这里很安静。”

  “我刚才在想一件很不吉利的事。”

  严均成用下巴点了点她,“地震?”

  她不说话,但也是默认。

  “不太可能。”他从来都不喜欢别人跟他做假设,此刻也耐心地跟她讲解,“所以,不同时代的地震活动水平不同,近期发生4级以上地震可能性不大。1……”

  郑晚笑语盈盈:“好复杂,我有点听不明白。”

  “之后我再查阅资料跟你解释?”

  “我就是这样想想。”

  “嗯,不用担心,不会发生。”

  “好。”

  “等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

  她跟二十年前一样,也不问什么,只跟着他走。

  给予全心全意的信赖,仿佛只要跟他在一起,无论哪里她都愿意去。

  车辆行驶在主干路上,等红灯时,严均成才说:“今天先带你去澜亭看看,我一个月在那里住的次数多一点。你看看喜不喜欢。”

  郑晚微怔。

  几分钟后,她看着倒退的风景,偏头跟他商量:“那要不要去一趟超市,我想晚饭就不用那样麻烦在外面吃,就在家里吃,怎么样。”

  “好。”

  他也就没提醒她,澜亭有厨师,不缺食材,更不缺做饭的人。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超市。

  工作日又是这个时间点,超市几乎都没什么人,完全没了假期时的拥挤。

  严均成推着购物车,跟在她后面。

  看她驻足,看她认真细致地挑选蔬菜。

  超市明亮的灯光在她头顶氤氲。

  他凝视着她。

  等她回头。

  他在原地等她回头,很久很久了。

  久到他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他一直停留在那个夏天,不愿走出来,也走不出来。直到她再次回到他的身边,牵着他,他才踏出这一步。

  “怎么了?”

  郑晚拿着包装好的蔬果回来,见他在看自己,略疑惑地问他,“是不爱吃这个吗?”

  “没有。”

  他去接她手中的东西。

  她眉眼带笑,跟他挽手,惬意地与他聊家常:“很久没有这样慢悠悠逛超市了,这种感觉真好。”

  “下次再来。”

  “我看你好像也很忙。”她微笑,“这样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不会。”

  “嗯……”

  两人往收银台走去。

  收银台上也摆放着物品售卖,很难忽视。郑晚视线掠过,平静地站在他身旁,他的手掌牢牢地包住她,即便他弯腰去拿东西时,也不曾放开她。

  他从容地拿了两盒放进了购物车里!

第31章

  此刻,澜亭除了外面的保安,主楼跟副楼空无一人。

  在进超市前,严均成已经通知了家里的管家。

  管家办事效率也很高,当严均成牵着郑晚从地下车库乘坐电梯直达三楼时,整个澜亭成为了他的世外桃源。

  郑晚也没想到,在东城竟然还有这样的地界。

  它明明离市区并不算太远,却闹中取静,隔绝了一切纷扰。

  最近的天气不太好,仰头看天空都是阴沉沉,可这里的空气清新,站在三楼露台,还能眺望到不远处的湖泊,散发着雾气,宛如仙境一角。

  严均成搂着她的腰,他兴致很高,音色低沉地跟她介绍。

  这样的他,有点熟悉,并不陌生。

  他可能都不太明白,其实他跟二十年前,差别也并不大。

  高兴的时候,唇角会上扬,话也会平常多一些。

  禁锢在她腰间的手也会收紧。

  “喜欢这里吗?”他问,“如果你觉得这里的风格太过沉闷,也可以找设计师重新整改,我们可以暂时住在别的地方。”

  他又提起了这件事。

  郑晚心里为难。

  她也有自己的考虑,并非是矫情,她已经三十多岁,即便在最胆怯的少女时期,那般荒唐的事情她也和他一起做过。

  从她默许他为她披上外套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管怎么,都可以。

  不过是重温旧梦。

  严均成见郑晚没说话,低头看她,她正垂下眼睫,抿了唇角。

  这是她表达「不愿意」的一种微表情。

  他收紧了手,耐心询问:“不喜欢?”

  不喜欢也没关系。

  他可以找到她喜欢的地方。

  “不是。”郑晚摇头,手指逐渐上移,抚上了他的手背,语调轻轻,“我懂你的意思,只是,思韵下学期就中考了。”

  她说话的语速永远都是这样不快也不慢。

  激动的时候,是这样。

  难过的时候,也是这样。

  如果不是太熟悉她的人,很难从语气或者语速中分辨出她的真实情绪。

  “中考很重要,我不想让她分心,也怪我没多大本事,不然早就带她回了东城,她才转学,好不容易适应了老师的节奏,也适应了我们现在住的地方。”

  “如果现在搬过来,我担心她没办法适应,会影响了学习。她现在大了,心里有别的想法也不想跟我说,她很心疼我,不愿意让我为难。”

  “所以,等她中考后,好不好?”

  严均成沉默片刻。

  “可以。”

  虽然嘴上答应了,可大概还是有些难耐。

  像是要惩罚谁似的,稍稍用力亲吻了下她的发顶。

  “要多久。”他又问。

  郑晚没想到他现在这样好说话。他是这样的人,只要是答应了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做到,这会儿他答应,就不会反悔。

  思及此,她眉目完全舒展开来,心情轻快,竟也跟他开起玩笑,“都说了,中考以后。”

  “什么时候中考。”

  “严煜不是你的侄子吗?你又不是没中考过,忘了?”

  严煜跟思韵是一个班,都是下学期中考,他作为叔叔,难道不知道?

  她轻笑。

  “也不是我儿子。”

  “六月份,考三天,二十六号考完。”

  严均成:“……”

  “你答应了的,不要反悔。”她说。

  “也够时间筹备了,这里再重新整修,中考后就可以搬来。”

  “我看这里挺好的。”

  “要你喜欢。”

  “没有不喜欢。”

  “要喜欢。”

  郑晚无可奈何:“之后再聊这件事。”

  她又似是无奈,压低了声音,“总之,在思韵中考前,最好不要有太大的变动。我不想她分心,说起来,也是我不对,我太自私,都没考虑过她,就……”

  是啊,就算是感情不好的夫妻,决定离婚也会尽量考虑到要迎来中考或者高考的孩子。

  在那之前,忍耐再忍耐。

  如果忍耐不了,多半是对对方、对婚姻生活已经厌倦到多呆一天一秒都无法忍受。

  同样地,她在孩子中考前夕,就这般迫不及待跟旧情人再续前缘。

  不是爱,不是真的喜欢,又是什么呢?

  她面露自责跟愧疚。

  严均成拥她入怀,抱得更紧,鼻间都是她的气息,他低声说:“以后好好补偿她。”

  郑晚闭着眼睛,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得到了多宝贵的承诺,她满足地抱着他的腰:“嗯……”

  ……

  三楼几乎都是严均成的卧室。

  卧室跟书房以及衣帽间相连。郑晚看着一整面墙壁的书籍,回头看他,“这么多书看得完吗?”

  “有的是别人送的孤本,算是收藏。”

  “这本——我能看吗?”她抽出一本书,问他。

  他正在为她倒茶,头都没抬,“都是你的。撕了都行。”

  她扑哧而笑:“我没有这个癖好。”

  说着她翻开了书。在她这个年纪,几乎没有看书的时间,每天忙着工作忙着照顾自己跟孩子,偶尔休息,也没了闲情逸致捧着一本书研读。

  可能是足够静谧。

  可能是这本书内容丰富,她看了进去,翻了几页,看得认真,正准备再翻页时。

  被人拥入了怀中。

  “看什么?”

  “感觉挺有意思的。”

  “这本——”

  她合上书本重新放回书架,转身,制止了他,“我不看了。”

  两人这一瞬间都想起了从前。那时候她喜欢看小说,情节引人入胜,她顾不上他,一颗心都沉浸在小说中,他会「纡尊降贵」地从她手中拿过书,随意扫视几行,皱紧眉头。

  他好像不知道他这张嘴有时候挺毒。

  一个脏字都不带,却能让人面色惨白。

  当然他不会对她行使这项本领。

  可他会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复述书中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她窘迫到伸手去捂他的嘴,他才罢休。

  他也想起了这一遭,笑了声,心情愉悦。

  成年人的爱与冲动,似乎是可以分开的,这句话绝不适用于严均成,有爱才会有其他,才想靠近,才想与她长相厮守。

  他的亲吻由上而下。

  从眉到眼睛、到鼻梁。

  最后撬开牙关。她从无所适从到放松,再到接受……

  环住了他的脖颈,被他抱起来。

  炙热的吻跟灼热的呼吸同时落在她的面颊、耳边、脖颈。

  她无处可逃,也没想过要逃,从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除非世事无常,大概,她这辈子就只能跟着他了。

  她顺从地迎合他的探索。

  随着咔哒一声金属扣清响,他用手肘支起身子,手臂上青筋尽显无疑。

  也许聪明的人都会一心两用,还能做得很好,他边用吻哄她,边能挣脱最后的桎梏。

  贪婪而直白的偷花人终于闯进了花园。

  花蕊的露珠也被惊扰。

  他霸道地要抹去曾经别人踏入过这片花园的痕迹,一丝不留。

  最后刻下他的名字、他的气息、他的温度。

  他也是辛勤的园丁,将灌溉每一方、每一寸。

  郑晚气若游丝。

  她甚至都抬不起手来,几缕乌发狼狈地贴在面颊,浑身汗涔涔。

  见她都无法自调呼吸,他伸出手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瘦弱白皙的背,帮她顺气。

  实在是怜爱,俯身,又吻了吻她颤抖的嘴唇。

  整个房间的窗帘都被拉上,宛如黑夜,时间在这里都停止,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从那余韵中平缓过来,微凉的指腹触碰到他的腿,哑声道:“你这里……怎么有疤?”

  长长的一道疤,让人无法忽视。

  她记得曾经是没有的。

  他捉住她的手,也怕吓到了她,静默几秒,语气沉静地回:“一点小伤,没什么。”

  不愿意她再追问,他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分散她多余的注意力。

  她自然是无力应付,却还是躲不开。

  这一场疾风骤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如雨打芭蕉,不得停歇。

  ……

  郑晚再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去找手机,摁亮屏幕一看,竟然已经是晚上八点。

  她太累了。

  累到连抬起手指都困难。

  屏幕微弱的光芒,照着她的手,她才看到,她右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

  她怔了一怔,口渴,喉咙也略嘶哑,几乎都快说不出……

  话来,才注意到他不在床上。起床,勉强穿上拖鞋,扶着墙,终于摸到了开关。

  来到洗手间,头脑才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最后的记忆是被他抱着来了洗手间。

  身上也被他换上干净柔软的睡衣。她睡觉不太安稳,睡衣上面的两颗扣子不知道何时蹭开,露出肩部跟锁骨。

  全都是斑斑痕迹。

  她抬手,扣好扣子。

  还好是冬天,可以穿高领毛衣,否则真不知道该怎样遮掩。

  洗了把脸清醒了之后才下楼寻他,听到厨房传来声响,迟疑着过去。

  落地窗外已经一片漆黑。

  隔绝了所有呼啸而来的凛冽寒风,整个屋子里如春天般温暖舒适。

  她脚踩在地毯上扶梯而下,隔着一些距离,她看到了他。

  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正背对着她在做饭,偶尔传来一些声响。

  灯光氤氲成光圈,这一幕模糊得好像是记忆中的旧时光,郑晚怔怔地看着他宽阔的背影,重逢以来,有过试探,也有过算计,好像都没有好好看过他。

  她曾经爱过的人。

  他这样的高大,强悍而冷硬的力量裹挟而来,逼得人不能动弹。

  他现在事业有成,地位、金钱,他通通不缺。

  可在这样的时刻,她竟然能看出他的孤寂。

  手指戒指上的钻石依然跟当年一样耀眼。

  这一枚被她退回去的戒指,被他留了二十年,再次又回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第32章

  严均成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两人都清理过,用的也都是同一种沐浴露。郑晚缓缓走近他,同样的薄荷水清冽气息,逐渐交织、融为一体。

  “你在做饭?”

  她原本的声音是轻柔的,咬字也清晰。

  可这一刻,她的喉咙艰涩,说出来的话竟然也染上了他的低沉。

  有着事后的慵懒,以及筋疲力尽。

  严均成伸手,揽她过来。

  “饿了没?”他问,“很快就好。”

  旁边的流理台上还放着散发着热气的几盘菜。

  一道清炒荷兰豆。

  一道青椒牛肉丝。

  以及还在锅里翻腾着的蛋花汤。

  她实在惊讶,没想到他竟然会下厨做饭。她还记得,他是他父母年过三十才生下的小儿子,家中对他期望极高,任何耽误学习的琐碎小事都不让他做。

  后来高考后,他来到她家,她让他去切西瓜。

  他都不知道该用水果刀,连西瓜都切得不太好。

  这些年来他们没有联系过,没有见过面,可看他如此辉煌的人生履历,也该明白:他不缺身外之物,更不缺保姆阿姨。

  她并不是一个有好奇心的人。

  尽管对此感到疑惑,可依然什么都没问。

  那二十年,她不在他身边的二十年,并不能轻易地提起。

  不去好奇,他为什么会做饭。

  不去好奇,他这二十年来有着怎样的经历。

  郑晚帮他将要垂下来的袖子又细致地卷高,白皙的手指触碰到他的手臂,她垂眸,低声回他:“不算很饿。你应该叫醒我的。”

  他关掉燃气灶的开关,将汤盛好。

  郑晚要去端菜,他沉声阻止:“我来,还很烫。”

  他端着菜到饭厅。

  两人入座。郑晚笑着给他盛汤,“你什么时候醒的?”

  她只记得,他最后抱着她到洗手间。

  她当时疲倦极了,被他抱进浴缸,温热的水还有他的身躯托着她,惬意的感觉传至四肢百骸,她睡着了。

  “我没睡。”严均成回。

  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看着重新在他怀中的人,根本不会闭眼休息。

  就算手臂都麻了,他也不在意。

  他感到满足。

  她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

  郑晚微怔,笑了一声,拿起筷子夹菜,她吃饭很斯文,几乎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东城已经进入了寒冬,她才回来时,不太适应,被冻到害怕这样的寒冷。

  可她在东城也生活了十八年。

  再多的不适应,再想念南城舒适宜人的气候,她最后也还是回到这片土地。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一个词,落叶归根。

  她这片落叶,摇摇欲坠,终于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严均成一直注意着她,给她夹菜,给她倒水。视线自然也落在了她的无名指上。他们有着这样的默契,绕过这二十年相拥。

  她没有问他,怎么还留着这枚戒指,怎么又给了她。

  他也不解释。

  “对了。”她放下筷子,对他笑,“你明天有空吗?我明天还休息,要是得闲,要不要来家里吃饭?”

  严均成没有一秒的犹疑。

  脑子里压根就没想明天的行程,就已经点了下头,“好。”

  “那好,我明天去买菜,想吃什么?”她话到此处,略一停顿,笑着揶揄,“知道了,你肯定说,什么都可以。”

  “的确,什么都可以。”他慢条斯理地拉过她的手,用热毛巾给她擦着手,“或许也不用那样麻烦,我让人送过去。”

  “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她任由他用毛巾擦拭着她的手指。

  一下一下地。

  不放过她手上的任何一个位置。

  饭后,严均成收拾碗筷——他本来也不需要做什么,之后自然有人会来收拾这残局。

  可他还是耐心地站在洗手台前洗碗,不过是为了想跟她多呆一会儿,即便只有短短的十来分钟也可以。

  郑晚插不了手。

  她想洗碗,他却不让她碰,她只能坐在一边,边看他洗碗边跟他闲聊。

  突然兴起,可能也是为了刚才那孤寂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她起身,她脚步很轻,地面上还铺着……

  地毯,几乎听不到半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