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遥雨没注意到她扭曲的表情,继续问道:“不过你们怎么突然变这么熟了啊,该不会是上次牵错手结下的姻缘吧?”

“怎么可能!”

居然不是?

方遥雨立马重新理时间线,而后“啪”地放下笔,振奋道:“那就是牵错手导致你们感情突飞猛进?天啊,这是什么绝美青春校园偶像剧,我今晚就要看到全集!立刻!马上!安排!”

“……”

怎么又越描越黑?

尤霓霓苦着一张脸,全身心抗拒这个违反伦理道德的脑洞,怀疑她和丛涵中了同一种爱情病毒。

既然如此,解释也没用,她索性放弃挣扎,只幽幽问了句:“小雨,你觉得‘窦娥娥’这个名字适合我吗?”

话里的深意方遥雨没听出来,但不妨碍她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一脸担心道:“怎么了,你爸妈感情出问题了?你妈要给你找个姓窦的后爸?”

“……那倒没有,是我最近想换一个微信名。”

面对她如此惊人的想象力,尤霓霓不敢再乱说话,赶紧环顾四周,换了个安全的话题,奇怪道:“对了,为什么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闻言,方遥雨也奇怪道:“你忘了下节英语课在多媒体教室上?我还以为你是回来拿书呢。”

“……”

确实忘了。

不过迟到也有人陪,不用着急。

于是尤霓霓一边慢慢找书,一边问道:“那你回来干什么?”

“我?”

方遥雨拎起犹如特步赞助的试卷,叹道:“默写短语错太多,孙老罚我每个抄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上她的课。”

“…………”

完球了。

意识到自己没资本淡定后,尤霓霓不再磨蹭,拿上英语书,火速赶去上课。

由于多媒体在距离稍远的另一栋楼里,因此,为了图方便,大家通常从旧实验楼后面的梧桐林直接穿过去。

尤霓霓当然也选择这条捷径,却依然没跑赢时间。

刚出教学楼,上课铃声便骤然响起。

她一惊,赶紧加快脚步,一心念着上课,殊不知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也许是受旧实验楼磁场影响,平日里,梧桐林并不可怕,可一旦到了上课时间,就说不准了。

还好尤霓霓很快想起这件事,而这还得感谢刚才拦下陈淮望的那男生,因为她一进去,就看见他跪在花坛旁,面前还站着三个人。

江湖人称“左青龙,右白虎,中间一个二百五”。

其中,二百五王新手拿羽毛球拍,打高尔夫球似的,在男生周围随意挥着,偏又不落在他身上,只制造出一声声划破空气的沉闷声响。

无形中带来的精神压力远比直接打他更折磨人。

画面惨得令人不忍直视,尤霓霓皱着眉,立马刹车,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还没来得及调头,三道犹如飞镖似的视线便齐刷刷朝她射来,将她钉在原地。

王新停下动作,上下打量她两眼,率先开口:“同学,上课时间到处乱跑什么,哪个班的啊。”

“……”

尤霓霓不允许自己就这样撞枪口上,抱着侥幸心理,诚恳道歉:“对不起,我马上走。”

“走你妈,老子问你哪个班的,耳朵聋了?”

“……高、高二(13)班。”

“说话就说话,抖什么抖。”

“啊?有、有吗?”

前辈总结的经验告诉尤霓霓,在他们面前最好别表现出害怕,奈何她实在控制不住。

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她是真的怕。

这种感受和被陈淮望威胁截然不同。

没办法,尤霓霓只好把声音发抖归咎于外界因素:“可能是这里太冷了吧。”

“冷?”

王新不再挑她毛病,反而将手里的球拍一把扔到她的脚边,提议道:“正好,运动运动吧。”

尤霓霓不明所以,又见他提着男生的衣领,让他站起来:“好好谢谢这位学长吧,看你没羽毛球,主动给你当人肉靶子。”

?有病吧!

无理的要求被这样自然说出,她的三观受到不小冲击,随后又想起这是他们仨一贯的作风。

为了不被学校抓住把柄,从不自己动手,要么让被欺负的同学自己动手,要么指使别人。

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群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只挑软柿子捏。

透过现象看清他们的本质后,尤霓霓内心的恐惧减少一些,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豁出去拼一把。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忽然冲出一条柴犬,先是冲着王新狂叫一番,接着死咬住他的裤腿,用力往外拽,一副不把他裤子扯下来算它输的架势。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发状况弄懵。

回过神后,二百五一边紧紧抓着裤腰,一边骂道:“谁家的狗东西!咬你妈啊咬!”

还愣着的俩人见状,想帮他,又无从下手,最后随手捡起几根树枝,练击剑似的,作势打它。

至于尤霓霓,正目瞪口呆地看热闹。

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一度变得很混乱。

正当局势陷入胶着之际,一道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的声音响起,叫了声“皮卡”,低沉而有力。

柴犬一听,立马撒嘴,摇着尾巴,扑哧跑向说话的人。

同样认出这声音的还有尤霓霓。

莫名的,她竟生出一种不真实感,不自觉地抱紧怀里的书,缓了缓才回头望去。

临近九月末的秋天还没有完全熟透,宽大的梧桐叶仍绿着,或是顶多被描上一圈金边,在枝头舒展,尽情享受阳光和微风。

而陈淮望身上落满摇晃的树影,半蹲在狗狗面前,喂它吃完零食,又摸着它的脑袋,训道:“以后别在垃圾堆里找屎吃了。”

…………嗯?

☆、第9章 Episode#09

皮卡好像听出这不是句好话,耷拉下尾巴,“呜咽”着,离开了这片伤心地。

不过多亏这句一语双关的嘲讽,尤霓霓顺利找回真实感,对于他的出现不再意外,而是困惑。

当然了,像“陈淮望专程为她而来”这种大胆到近乎不要脸的想法,就算给她一百个豹子胆,她也不敢有,毕竟这人几分钟前才威胁过她,怎么可能这么快良心发现。

那他只是凑巧路过?还是因为刚才走廊上的事?

如果是后者,那她岂不是可以搭个顺风车?

潜在的转机让尤霓霓决定先静观其变。

正好这时“垃圾堆里的屎”也从人狗大战中缓了过来,拿出之前的气势,叫嚣道:“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连骞哥都不敢见的孬种啊。怎么着,想英雄救美?”

骞哥?

三中的头号危险人物,肖骞?

一听这话,尤霓霓的视线视线重新放回王新身上,没看见身后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王新也没看见,叫嚣完,又捎上两个兄弟,回头感叹道:“唉,不过你说咱们学校什么时候成了收容所,把别人不要的垃圾当成宝。”

……这种送命题就不用问他们了吧?

罗航、范建默默往后挪了两步,提醒道:“哥,胖子的脸不是一天打肿的,你别一上来就整这么狠。万一他当真了,我们仨哪儿打得过。”

“怕什么。这里是学校,他敢乱来?”

耍威风的人稍微清醒了点,却不以为意,直到听见下句话:“哥,他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

几秒沉默后,王新终于完全清醒,一人给了一巴掌,怒骂道:“那你们他妈刚才不拦着老子!”

他们哪儿知道他会正面刚?

有苦说不出的俩人被打得很冤枉,将功补过道:“现在怎么办,要不给骞哥打电话?”

“这会儿打有个屁用,让骞哥来给我们收尸吗!再想想其他办法!”

“哦……”

于是,三个人就如何自救的问题展开激烈的讨论。

陈淮望并不关心,也没把那几声狗吠放心上,在皮卡走后,径直朝全程没说话的姑娘走去。

她孤零零地站在一叶树荫下,望着那群欺负她的人,一动不敢动,只能紧紧捏着书脊。

紧张和害怕的情绪便在这一动作间显露无疑。

丝毫不见面对他时的张牙舞爪。

想一想,她刚才看过来的那一眼似乎也是如此,没有惯有的敌意,只有无助。

大概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陈淮望拧着眉心,漆黑的眼底略过温和的影子,加快步伐,走近后,却听见她正冲着内讧的人小声呐喊着“打起来!打起来!”。

激动得像看世界杯点球大赛。

也难怪把书捏那么紧。

……

难得一见的温和从陈淮望的眼底消失,捏着烟盒的手指轻叩盒身。

他冷哼了声,习惯性地踢她的脚后跟。

力度比之前稍重。

熟悉的动作一下子将沉迷喊口号的人拉回现实。

她回头一看,见陈淮望居然没走,还以为刚才的第二个猜想应验了,果断放下之前的恩怨,一脸期待地悄悄问道:“你是来救那男生的吧?”

陈淮望眼皮半垂,睨着她,语气不善:“我很闲吗?”

“……那你来干嘛?”

“看你利用人渣的下场。”

“…………”

尤霓霓猜到他没安好心,可没猜到他心这么黑,气得捡起之前的恩怨,吼道:“你很闲吗!”

空气突然安静。

半秒后,响起一道更凶的声音:“你们几个不去上课,围在这儿干什么,想造反啊?”

……得救了?

正在发愁的仨人一喜,赶紧顺着台阶下,以前所未有的端正态度回答道:“是是是,我们这就去上课!”

可还没来得及撤漂,又被文武制止道:“等一下。”

他走了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什么?

闻言,其他人不约而同地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看见的是一只大大方方拿着烟盒的手。

接着,他们的视线又不约而同地移到当事人的身上。

陈淮望的脸上却不见一丝慌乱,表情恰当,礼貌中又带着点为难,意有所指道:“这三位同学为了欢迎我,特意送我的礼物。不过我不会抽烟,老师你要吗?”

尤霓霓:“???”

硬核背锅的三个瓜皮:“???”

终于把他们仨逮个现行的文武:“!!!”

他背着手,拿出教导主任的威严,厉声道:“好啊,明知道最近学校严查不文明现象,还敢把这种违禁物品带进来,我看你们三个简直不把学校放在眼里!都跟我去教务处!”

末了,又放缓语气,对陈淮望说道:“你也过来一趟。”

关他什么事?

尤霓霓一听,有点担心,下意识抬头看陈淮望,见他好像没当回事,更着急了。

她对他没好感是事实,不过,因为他的出现,她才稍微摆脱困境也是事实。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站出来帮帮他才对。

于是,在他们走之前,尤霓霓连忙问道:“这烟不是他的啊,为什么还要他去?”

她的语气急切,全然忘记自己的说话对象是教导主任。

闻言,陈淮望低眸看她,似乎有些意外。

文武也看了她一眼。

本来念在她也是受害者的份上,他不打算和她计较上课迟到的事,结果没想到她这么不自觉,反问道:“怎么,你也想去?”

“……不想。”

“不想?不想你还不去上课!”

“啊?哦……”

文武都说得这样清楚了,尤霓霓也不敢再追问,只好三步一回头地往多媒体教室走去。

就这样,她提心吊胆了一节课,好不容易盼到下课铃响,第一个冲出教室,冲向教导处。

见里面没人,她又来到高三(1)班门口,可依然没看见陈淮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