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敲了的啊,是你自己太投入了, 没听见声音吧。”

“……”

是吗。

尤霓霓朝尤正柏投去求证的视线。

不料在场的四个人里, 就数他的表情最不好看。

尤正柏之所以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程慈为了挽救他的形象, 特意带着他上来送水果。

对此,他本来是拒绝的,因为他猜到了肯定没好事。

没有为什么,就是身为一个父亲的直觉。

无奈程慈威逼利诱, 一定要他出面,没办法,他只好跟着一起上来。

结果呢。

果不其然,撞见刚才那一幕了吧。

极具冲击性的画面引起他的极度不适。

尤正柏越想越不高兴,“咚”的一下,放下手里的水果盘,心想还好他们来得及时,要不然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因此,庆幸的同时,他又忍不住拿出岳父看女婿的架势,开始一一数落陈淮望的不是。

“你和我家霓霓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吧,像刚才那样抱着合适吗?还好你们现在是在家里,要是在外面也这样,你想过会对她造成……”

尽管在上来之前,他被程慈再三警告,管住嘴,迈开腿,只做事,别说话。

但是,在亲眼看见自家女儿被一个男生那样抱住后,他怎么可能还控制得住自己的嘴呢。

而面对尤正柏的这番指责,陈淮望一句话没反驳,全盘接受,听得很认真。

尤霓霓却左右为难。

她知道,尤正柏是她身边所有人里,唯二不戴粉红滤镜的人,她应该好好珍惜才对,不应该打击他的信心,泼他冷水。

可是,她又不能昧着良心,就这样让陈淮望被冤枉啊。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尤霓霓还是勇敢地站了出来,把陈淮望护在自己的身后,主动自首道:“爸爸,是我先抱的他。”

“……”

尤正柏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没想到自家女儿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一脸痛心地看着她。

一直没出声儿的程慈倒是露出满意的表情,冷不防冒出一句:“老公,我怎么记得咱俩以前还不是男女朋友的时候,你明着暗着抱了我好几回呢?”

“……”

“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

每句话尤正柏都无法反驳,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偷偷拉了拉她的衣服,让她给自己留点面子。

程慈接收到了他的求饶信号,便没再往下说,转而对陈淮望客客气气道:“刚才那些话你别在意啊,你叔叔就是见不得他女儿对除了他以外的异性好,没有恶意的。”

说完,拉着尤正柏走出房间,把独处空间还给他俩。

出去后,她继续教育道:“老公,你做人不能这么双标,尤其你还是一个父亲,以后……”

尤霓霓:“……”

她发誓,以后她再也不把陈淮望往家里带了。

在心底叹了口气后,尤霓霓换上笑脸,对受苦受累的人说道:“走吧,下去给你做饭吃。”

却被陈淮望勾住衣领。

他回道:“我没哭。”

言外之意,不用做饭哄他了。

倒不是客套,而是因为他刚才说那话原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想多抱她一会儿而已。

尤霓霓被迫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可是你确实没吃饭啊。”

“吃了。”

“……”

前后转变得这么快,不得不让尤霓霓怀疑——

“是不是我爸爸妈妈让你太有负担了?其实我妈妈以前不是这样的,不知道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说完,她又突然想起,这个“奇怪的东西”不正是陈淮望本人吗。

要不是因为他的出现,程慈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吧。

看来以后得减少他俩的见面次数才对。

正想着,又听陈淮望说道:“他们都很好,没给我负担。”

……嗯?

在见识了那么多不合常理的事之后,还能说出这种客套话,也真是难为他了。

尤霓霓知道他辛苦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那你要回家了吗?”

似乎有点不舍。

闻言,陈淮望眼睫微垂,半敛的黑眸里仿佛停泊着月亮,带着莫名的诱惑。

“需要我留下来陪/睡?”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

“……”

尤霓霓最讨厌他一本正经说这种容易让人上头的话了,白净的脸颊和耳根一起变红。

一时间,她忘了要对他好的事,收起耐心,使劲儿推着他往外走,催道:“走吧走吧,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家了,我送你出去!”

陈淮望不再逗她,跟着她一起下了楼。

为了不引起注意,尤霓霓刻意放轻脚步声。

尽管如此,程慈还是在第一时间闻声赶来,见他俩往门口走,一脸失望道:“这么快就要走了啊,怎么不多玩一会儿?”

“……不玩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她一边敷衍地回答,一边拽着陈淮望,加快步伐,快速逃离这片危险区域,生怕又生出别的事。

平安来到外面的世界后,尤霓霓放开手,临别前,叮嘱道:“以后你有什么事找我,还是先打电话吧,别再独闯狼窝了。”

陈淮望“嗯”了声。

于是她又挥挥手:“那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直到陈淮望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尤霓霓才转身往回走,脸上的笑也从脸上褪去。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

作为国家一级坑女儿民间表演艺术家,程慈还在和尤正柏分享刚才拍的美照,表情就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外孙女有多可爱。

听见客厅外面传来的动静后,她探头看了眼,本想邀请当事人一同欣赏,却看见一道垂头丧气的背影,正往楼上走。

回到房间后,尤霓霓一头倒在床上。

没一会儿,响起一道敲门声。

她应了一声。

程慈推开门,走了进来,问道:“怎么了,突然没精打采的?”

闻言,尤霓霓没有说话,只意思意思地看了她一眼,作为回应,而后继续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程慈大多时候看上去都不像是个靠谱的母亲,但每当有什么正经事的时候,她还是能为人指明方向,毕竟人生阅历摆在那儿。

这么一想,尤霓霓决定拿着自己的问题,咨询一下程慈。

于是她坐了起来,叹了口气,丧气道:“妈妈,我觉得陈淮望今天不是太开心,但是他什么都憋在自己心里,不肯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他还没有把我当成他的朋友?”

说完,又苦恼地补充了一句:“本来我想安慰安慰他的,可是他一句话不说,就算我想安慰他,也找不到合适的方法。”

“为什么要安慰他?”

“啊?”

尤霓霓没听懂这话,抬起头,不解道:“他心情不好,难道我不应该安慰他吗?”

程慈摸摸她的头,耐心教她:“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都需要安慰。既然他不说,那就说明他想要的并不是周围人的安慰啊,至少不需要口头上的安慰。”

不需要口头上的安慰?

她似懂非懂,追问道:“那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呢。”

“什么都不用做啊,也不用纠结他为什么不告诉你他的心事。这种时候,你只用安静地陪在他的身边就好了。”

这么简单?有用吗?

尤霓霓半信半疑。

因为对她来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必须和人倾诉,所以不太理解这种安慰法。

程慈也知道,以她的思维模式,可能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于是拿出实际案例,加以说明。

“你刚才那样就做得很好啊。不信你回想看看,你主动抱了他以后,是不是觉得他整个人的状态比一开始好了一点?”

好像……确实是哦。

听到这儿,尤霓霓终于抓到了一点感觉,眼睛里的迷茫渐渐散去。

她的表情重新变得明朗起来,正想继续和程慈深入探讨一番,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程慈帮她拿了过去。

一看,是路程发来的视频通话邀请。

把手机递给她后,程慈走出房间,不打扰他俩聊天了。

接通后,路程一眼看出她脸上残留着的惆怅,问道:“怎么了,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尤霓霓重新趴在床上,没理会他的打趣,有气无力道:“眼睛不好就去看医生,千万别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见她不愿意说,路程便没有多问,开始追究她最近犯下的一个滔天大错。

他承认道:“是,我确实眼睛不太好,否则也不会和你做朋友了。”

被突然攻击的人:“……我哪里又惹到你了?”

“你说呢。”

“……”

尤霓霓还真的说不出来。

见她一脸茫然,路程也是真的生气了,恨不得这会儿能穿过屏幕,好好收拾她一顿。

他公布她的罪行。

“我不联系你,你就不知道主动联系我是吧?咱俩都几天没通过电话了。”

嗯?

闻言,尤霓霓回过神,终于正眼看他,不相信道:“我们已经几天没联系了?不可能吧,我怎么觉得昨天刚和你通过电话呢。”

“……”

路程眯了眯眼,嗓音略低,隐隐带着点威胁的意味:“尤霓霓,你最近是不是过得太滋润了。”

尤霓霓:“……”

这种感觉很熟悉。

要不是隔着手机,现在的她恐怕已经被路程直接用手肘卡着脖子,拖着往前走了。

尤霓霓知道这次是自己的错,所以没有和他一争高下,见他的脖子上还淌着汗,似乎刚运动完,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周围的嘈杂人声时不时偷蹿入耳机,再钻进她的耳朵里。

于是她果断转移话题,感叹道:“你们大城市果然不一样啊,这么晚了,大街上还那么热闹。”

你们大城市?

怎么听上去让人这么不舒服。

路程依然黑着脸,表情没有好转,提醒道:“别忘了,你也是c市一份子,现在只是暂时住在桐市而已。”

“哦……”

尤霓霓确实差点忘了这一事实,见话题转移失败,索性回归最初的问题。

“那你最近为什么都没有联系我?”

“在我妈面前挣表现。”

“挣什么表现?”

“不想告诉你。”

“……哼。”

小气鬼。

她还不稀罕听呢。

尤霓霓撇撇嘴,表明自己一点都不感兴趣。

路程心情好了一点,又问道:“你们下周四开运动会?”

“对啊。”

她点点头:“怎么了,你又有什么危险的想法。”

“还是不想告诉你。”

“……”

既然什么都不告诉她,那这通电话的存在意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