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么严重吗?

面对丛涵的好意,尤霓霓不好拒绝,只能十分艰难地点了点头。

道理她都懂,可是,当她面对陈淮望的时候,这些道理全都变成泡沫。

她实在很难控制住恨不得每件事都想顺着陈淮望心意的心。

然而丛涵不知道她的为难,看见她点头,就当她同意了,这下可以放心离开,不再占用俩人宝贵的相处时间。

“那我先回去了,麻烦精就交给你了。他的房间是二楼最里面左边那间。”

“好。你路上小心。”

送走丛涵,尤霓霓关好门,又把一楼的灯一一按灭,这才独自朝二楼走去。

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门没有完全关上,她轻轻推开。

里面只开了一盏不算太亮的小灯,让人勉强可以看清房间的全貌,但更多的细节还是隐匿在昏暗的夜色里。

比如那张床,以及躺在上面的人。

尤霓霓以为陈淮望已经睡了,害怕吵醒他,于是动作轻手轻脚,就像做贼似的,却很快听见浴室传来的水流声。

她的脚步一顿,站直了身子。

他在洗澡?

喝醉的人怎么可以洗澡呢,万一摔倒了或者晕倒了怎么办?

也许是因为工作的时候见过太多的真实案例,尤霓霓不可避免地担心他。

最后,她不自觉地改变前进的路线,走到浴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叫道:“陈淮望?”

无人应答。

她又提高音量,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可是依然没有反应。

刚才的担心加深了几分。

尤霓霓不敲门了,转而拧了拧门把,发现没锁,在进去之前,提醒道:“我进来了哦。”

话音一落,“卡嗒”一声。

浴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第76章 Episode#76

浴室的灯比外面卧室亮上好几度, 随着缓缓打开的门倾泻一地。

可尤霓霓依然眼前一片黑。

她正好站在陈淮望投下的暗影里,面前的光也完完全全被他挡住。

哗啦啦的水流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水蒸汽却还没有完全散去,在他的身后像薄雾般袅袅升起,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沉默带来的压迫感。

熟悉的场景一下子将尤霓霓带回六年前的某个早上。

不同的是,这次陈淮望没有再一丝/不挂,而是穿好了衣服, 身上气息清爽干净,在空气里扩散,倒是看不出一丝醉意。

看来她又被丛涵骗了。

好在尤霓霓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气得跳脚。

很快,她回过神, 仰着脑袋,十分努力地想要读懂陈淮望脸上的表情。

但和以往一样, 这样的观察基本上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于是尤霓霓不做无用功了,在他的注视下,抓紧时间,解释自己的来意:“丛涵学长说你喝醉了, 我害怕你晕倒在浴室里面, 所以才……”

说到一半,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陈淮望突然朝她走近几步。

俩人间本来就所剩不多的距离这下更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几乎是紧贴着彼此。

发梢滴下的水珠落在尤霓霓的脸颊上。

她对这一切毫无心理准备,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就在她以为陈淮望又要对她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之际,鼻子忽然被捏住。

……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尤霓霓不太理解他的行为,反应过来后, 赶紧用嘴巴呼吸,免得把自己憋死,同时打了下他的手,问道:“你干什么?”

陈淮望一本正经地回答:“看你能憋多久气。”

“……???”

好吧。

是她错怪丛涵了。

都说眼见为实,这下尤霓霓不得不承认陈淮望喝醉酒的事实。

毕竟幼稚鬼发酒疯的时候不会大吵大闹,只会做出一些幼稚至极的举动。

这一点尤霓霓很早以前就发现了,于是不和他计较,反倒松了一口气,拉着他走到一旁的沙发,强迫他坐下后,扔下一句“等我一下”便重新朝浴室走去。

出来的时候,她的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干毛巾,在陈淮望的面前站定后,把毛巾搭在他的头上,开启疯狂手动摩擦模式。

她知道陈淮望嫌吹风机太吵,不爱用,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帮他擦干头发。

幸好陈淮望没有抗拒,乖乖坐着,任由她瞎折腾。

尤霓霓尽情发挥。

最后,原本好好的头发被她这么乱揉一通,全都乱七八糟地翘着,实在有损他的形象。

始作俑者一看,一不小心笑出声。

可怜被害者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听见她的笑声,注意力从她胸口那只刺绣的小猫转移到她的脸上,抬头看她。

尤霓霓第一时间察觉,并且立马紧抿着嘴唇,止住了笑意才低头回应他的视线。

不过,也许是角度的关系,又或者是不明所以,他眼睛里的凛冽被隐去,只剩下无害的茫然,再配上一头毛躁的头发,完全就是刚洗完澡的bobi翻版。

虽然每次都把陈淮望比喻成小型犬有点不太好,可她总是忍不住在心底把他俩联系起来。

尤霓霓看得整个人蠢蠢欲动。

要不是理智尚存,她可能已经把持不住,开始好好蹂/躏陈淮望了。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用手指代替梳子,顺毛似的,替他好好安抚了一下张牙舞爪的头发。

陈淮望似乎很喜欢被她这样对待,搂着她的腰,重新低下头,方便她操作。

对此,尤霓霓一方面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奇怪,因为她原本以为陈淮望肯定会或多或少说到昨天还有凌晨发生的事,却没想到他居然只字不提。

当然了,不提不代表事情已经解决了,反而更像是在刻意回避。

她想了想,试着打破沉默的局面,语速配合着手上的节奏,轻轻问道:“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又生我的气了?”

这话听上去像是明知故问。

而尤霓霓也确实是在明知故问。

她知道陈淮望生气的原因,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要不然他每次遇见这种事只会憋在心里。

尽管这不是一件容易实现的事。

不过尤霓霓有信心,因为她发现,和清醒的时候比起来,喝醉酒的陈淮望更好说话。

只要连哄带骗,他就会一五一十地说出不开心的事,像个小朋友似的。

然而陈淮望今天真的还没到醉的程度。

就算现在酒的后劲儿上来了,他也顶多只是觉得有点头晕而已。至于意识,完全清醒。

所以,一听尤霓霓提起不愉快的事,他的情绪立马发生变化。

其中最明显的一个表现是,他松开了抱着她的手,还故意避开她的视线。

幸好尤霓霓猜到了他会是这个反应。

见他不说话,她蹲了下来,两只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凑到他的跟前,他往哪儿躲她就跟着往哪儿挪,玩捉迷藏似的,非要捉住他的视线才罢休。

陈淮望躲不掉,只能让她得逞。

尤霓霓满意地笑了笑,不逗他了,好好和他说道:“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如果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要告诉我,不能一个人生气,也不能和我冷战?”

陈淮望记得她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这句当然不例外。

生气归生气,该履行的承诺还是要履行,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然而对于一向习惯自行消化所有事的人来说,要想一下子说出隐藏的心事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陈淮望依然没说话,只是捏着她细细软软的手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嗓音沉闷,问道:“为什么和他住在一起。”

……嗯?

尤霓霓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路程后,如梦初醒。

对哦,陈淮望好像一直不喜欢路程来着。

大概是因为间隔时间太久,她已经差不多忘了这事儿,听陈淮望这么一说,她才重新恢复记忆,想起来早在第一次见面,他就对路程充满敌意。

只不过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原因,甚至还觉得他莫名其妙针对路程。

现在回头看,所有的事全都一目了然。

如愿听见陈淮望亲口说出为什么不高兴的同时,尤霓霓顺便弄清楚了当年的困惑,没想到他的吃醋史原来可以追溯到这么久以前。

她有点心疼,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下不再明知故问,把误会从头到尾和他解释了一遍。

“我没有和路程住在一起,照片里的房子是我的,只是一直被他霸占着而已,因为我平时都住单位公寓,很少回去。”

“昨晚我也不是故意无视你,只是那时候我正好在和路程打电话,他说他要送我回家,我没多想,直接上了他的车。要是知道你在,我肯定会跟你走的。”

解释完,尤霓霓话锋一转,主动承认错误:“不过我知道,这些都是借口,没有第一时间考虑到你是我不对。这种错误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显然,她已经忘记刚才答应过丛涵的事,又习惯性地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末了,她把最重要的一点单独拎出来,着重强调道:“如果你不想原谅我也没关系,但是我和路程真的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就算不信大海没有水,也要相信我和他没有一腿!”

也许是她说得太过笃定,好像完全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陈淮望终于抬眸,直视她的双眼。

他神情认真,一字一句地确认:“真的只是朋友吗?”

“当然是真的啊!”

尤霓霓还不知道他在意的事情,点了点头,加重语气,肯定道:“周围认识我俩的人都知道这一点,我不可能编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拆穿的谎话吧。”

闻言,陈淮望沉默了一瞬,扣紧她的手指。

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涩意,低声问道:“高中毕业那年,你在马尔代夫发的那条朋友圈忘了吗。”

在这几天的相处过程中,陈淮望不是没想过问她这个问题,但每次好像都会下意识地避开。

或许是因为不愿意听她讲述和别人的故事,又或许是不愿意再去回想当时的情景。

因为每回忆一次,就意味着他要被迫重新见证一次她的喜悦。

可他不可能永远逃避,现在不得不面对。

而尤霓霓一听,第一反应是——

朋友圈?怎么又是朋友圈?

其实她不是一个爱发朋友圈的人,平时的主要活动区域都在微博。

她觉得自己可能和微信杠上了,又没有办法不管,只能根据陈淮望的提示信息,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六年前究竟发了什么丧心病狂的朋友圈,居然值得他在意这么多年。

遗憾的是,这次她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为了不浪费时间,尤霓霓打算直接翻翻手机确认,结果在衣服裤子兜里找了一圈也没摸到,这才想起手机在包里,而包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她一巴掌拍在脑门儿上,干脆直接问他:“我那时候发了什么朋友圈?我真的不记得了。”

陈淮望薄唇微抿,似乎不太想回答。

见状,尤霓霓也没勉强他,心想还是自己跑一趟得了。

谁知刚起身,她的手腕忽得一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陈淮望往下一拽,而后整个人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陈淮望没有说话,只是枕着她纤薄的肩膀,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不想让她离开。

尤霓霓还以为他误会了,连忙拍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我不走,只是去楼下拿包,马上……”

可话没说完,她突然没了声儿。

“等等。”

忽然间,她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绕回到上一个话题,确认道:“我在马尔代夫的时候,正忙着思考和你的人生大事呢,连手机都没时间玩,哪有心情发什么朋友圈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虽然尤霓霓的记性算不上多好,但特殊时期发生的事肯定不会忘记。

比如,她清楚地记得,高三毕业以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过微博和朋友圈,毕竟每天光顾着为爱情流眼泪,哪有时间经营这些社交软件。

除此之外,还剩下一个可以解释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你记错,那就是路程又用我的手机做坏事了。你不知道,以前他总是趁我不注意,在我的手机上动手脚,有一次还……”

为了增加话里的可信度,尤霓霓一一列举出以往的实际案例,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身子一僵。

各种情绪在陈淮望的眼底交织。

他没心思再听后面的话,放轻手上的力度,抬起头,盯着她的脸,打断道:“你刚才说什么。”

“啊?”

被这么一问,尤霓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睫毛飞快地眨了几下,条件反射地否认:“没……没说什么吧。”

陈淮望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