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贼贼地瞥一眼前座的老哥,神秘兮兮地凑到西曼耳边,“放心,我不会告诉老哥的。”说完,握紧拳头垂垂自己小小的胸膛,摆出一副跟西曼关系很铁的样子。

西曼点一点他骄傲的鼻子,无奈,“好啦,谢谢你,行了吧?”接着接过手机,想了很久,回了一条:“我等会儿的飞机回北京,回去了我们见个面吧,我有事找你。”

发完一抬头,西曼就见臣向北一双眼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她心慌,赶紧把手机塞回子墨手里。

向北还在看她,她被盯得心里发憷,咽了口口水,舔舔嘴唇,手心都开始冒汗,总算找到点谈资,“向北,你怎么,呃,戴眼镜哦?”

“昨天一整天戴隐形眼镜,有些发炎,就换了这种有框的。”

“你近视眼啊?”

“嗯。”

西曼无缘无故笑起来,臣向北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终于有和我一样的东西了。”

她的笑容极纯粹,带着得意,向北在她带着笑意的目光中愣了愣,正要说话,子墨的手机又开始震。两个人的目光都滞住,子墨又一次把手机送到了西曼面前。

是万佑礼的回复:好。

西曼只低头看了一眼便又一次抬头,可惜,不过一秒时间,臣向北已经把视线投向了窗外。至此,直到机场,登机,他都没有再和她说话。

子墨倒是依旧叽叽喳喳黏着她,领行李的时候,甚至出闸了还屁颠屁颠跟在她后头。飞机误点了,到首都机场已经很晚了,机场大厅灯火通明,来往旅客很多,子墨各自真是小,抓着西曼的行李袋,才陈宫的紧紧跟着。

臣向北则在后头,拖着行李,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们的背影。

出了关口,走了没多久,臣向北见西曼倏地停下了,耳边随即响起熟悉的声音:“西曼。”

西曼顿住,看着面前的万佑礼。

万佑礼本该是什么样子的?春风得意,没心没肺,骄傲的二世祖。

绝不该像她现在见到的这样,颓唐,不修边幅,没有笑容,一点都没有。

子墨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大哥哥。

被一个孩子这样盯视,万佑礼自知很糗,看着呆滞了一般的西曼:“你,不是说要见面吗?我也不知道你的飞机几点到,所,所以就早点来这里等。”

臣向北缓缓走上前,站到了顾西曼身旁后,万佑礼这才看到他,他原本的尴尬难堪的表情,僵住。

身侧,手紧握成了拳。

臣向北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西曼藏在裤缝后的拳头。

万佑礼的视线,缓缓移到他们交握的手上,视线定格,牙关紧咬。

臣向北掌中,她的拳头,因为万佑礼的瞪视,越握越紧。向北感受得到她的紧张,偏头看看她:西曼,你在紧张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我握着你的手,你却要看着别人?

子墨不明就理,老哥和顾西曼的气氛因为这个陌生人的降临而变得奇怪,子墨升起警惕,“你是谁?”

闻言,万佑礼看看这个小家伙,然后,看向西曼,“我可能来的不是时候,再约吧。”说完转身就走。

西曼看着万佑礼越来越远的身影,心被越揪越紧,他的背影眼看就要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了,她茫然无措间猛地挣开向北的手。

向北手心蓦地一空,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呆呆看着女孩子奔跑焦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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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佑礼脚步越来越快,与擦身而过的旅客撞着也不理会,身后的埋怨、咒骂,他只想捂住耳朵。

突然,一声尖锐的呼喊刺进耳膜:“万万!”

他以为自己幻听,酒醉的时候就总听见她如之前那样亲昵地叫他万万,酒醒之后,却没有她。事不过三,他现在已经不敢再相信自己的听觉,依旧快速往大厅出口走,可是瞬间,他又猛地停住。

不是幻觉!

如果不是万佑礼终于停下了脚步,仗着他身高腿长,西曼那追得上?现在她好不容易追上,喘着粗气来到他身后,情急之下抓着他的胳膊,深怕他离开,“万万,等等,我们现在谈。”

该死的!

万佑礼的视线从西曼脸上滑下,来到她抓着他小臂的手上,定格。

他不该有这么忧郁的眼神的。西曼愕然地松开手,万佑礼的呃眸光,因她这一动作,愈加晦暗下去。

有路人头来疑惑呃目光,西曼才抬头,局促地瞅瞅万佑礼:“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吧,这里人多。”

万佑礼没有反应,西曼以为他没听见,正要再开口,他却突然转身朝最近的咖啡座走去。西曼赶紧跟过去,屁颠颠跟着。

到了咖啡座,西曼要说话,万佑礼却招手要服务生过来点喝的,等服务生拿着menu走了,她要开口,他却突然说要去洗手间,好了,等他上完厕所回来了,她终于可以说了吧?

他却先她一步开口,“你就这样走了,那个小白脸怎么办?”

西曼愣住了,与万佑礼大眼瞪小眼,忽的,“啊”一声叫了出来,“你你你!你把手机借我用下!”

万佑礼不情不愿地掏出了手机,递给她,她立即拨子墨的电话,一边拨号一边起身走到外头去讲电话。

等了很久,对方才接通,她张口就来,“子墨,叫你哥哥接下电…”

还没说完,对方开口打断,“是我。”

臣向北的声音。

西曼一时无语,愣在当场。倒是臣向北声音不变地说,“要我等你么?”

要他等她?西曼想都不敢想,支支吾吾到最后,当然只能回答,“不用了,你们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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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仪式在海淀教堂,9点,史蒂芬是教徒,如果你不方便进教堂的话,可以直接去晚宴,晚上7点。”臣向北声音低了些,悠悠地叙述。

西曼也猜不到此刻臣向北是什么反应,她当时脑子一热,甩开了他的手,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不过听声音,他似乎还很和气,西曼暗暗舒一口气,尽量表现地欢快些:“那我们,明天早上见。”

“嗯。”

西曼手机拿开,要挂断了,臣向北又叫住,“西曼。”

“啊?”

“谢谢…还有,对不起。”

说完,不给西曼时间反应,臣向北挂断电话,西曼耳边很快响起“嘟—嘟—”的忙音。

西曼收好电话,转身的时候正见万佑礼收回投在她背上的视线。心弦就这样,又一次被拨动,西曼习惯性地选择了忽略,快步回到座位。

深吸一口气,盯着他:“你,和罗雨婕她,有孩子了,是不是?”

万佑礼偏过头去,躲她的视线,却忽的轻笑出声,自嘲一般:“很丢人,是不是?”

“你打算怎么办?”

“孩子她已经打掉了。”

万佑礼对她的问题不置可否,反而要这样声明,西曼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讨厌他过,甚至,她都已经不愿意再看他,低头喝果汁,咬着吸管,“万叔叔说会把你送出国,还要我和你一起去。”

“我知道。”

“…”

“西曼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西曼咽一口口水,“我不会去。”顿一顿,咬着牙齿继续,“你也不应该去。”

她看着杯子,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也不想知道,快速地继续说下去,“你这样是逃避,一点也不负责任。你走了,罗雨婕怎么办?她…”

“…”

“…她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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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我?”万佑礼学着西曼的话,满满的嘲讽之色。

西曼讨厌他这样的声音与表情,眉峰蹙起来。

万佑礼这才收敛了些,“我跟她已经分手了。”语气却平淡。

“…”

“就在你和她去发廊弄头发的那一天。”

“…”

“是她提出来的。”

“…”

“结果她在家里哭,他父母逼问了,才知道…孩子的事。”

“…”

“西曼,你想不想知道原因?”

“…”

“我和她分手的原因。还有,我为什么要跟她…”

西曼霍地抬起头来,此时,万佑礼一双眼睛泛着红,正盯着自己,她打断他,“我不想知道原因。总之,你去跟她道歉,要她原谅你。如果要出国,也是你们两个一起出国,而不是,我,和你。”

她色厉内荏,说话声音尖刻异常。他们从没这么激烈地争执过,万佑礼沉默了,他缓缓地,无力地靠向了座椅椅背。

许久,他又那样自嘲地笑:“原来,你甩脱臣向北,急着要和我谈的,就是这件事…”

西曼觉得自己的心悬在了半空中一般,无力又漂泊,“万万,你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过日子了,你这样,万叔叔真的很失望,如果…”

“…”

“…如果我哦有这样一个爸爸,我绝对不会像你这样,一直辜负他的期望。”

“…”

“我昨天跟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准备说了,我看过你的那些女朋友,没一个比得上罗雨婕的,她还,还肯跟你…肯跟你怀宝宝。”

“…”

“昨天电话里,我听到的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她是谁?你的又一任女友?”

“…”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这样,即使我和你一起出国了,又有什么用呢?谁会相信,你会改头换面?”

万佑礼低下了头。

许久,嗫嚅着,带着颓败的气息:“如果…我改呢?”

“…”

“你就愿意跟我一起走了?”

他误解她的意思,故意?或无意?西曼不想再花心思去猜测,脑子空白之下,只能作势看看表,“很晚了,我再不走,回学校也进不去寝室楼了。”

万佑礼恍惚地看了她很久,也跟着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麻烦了。”她慌忙摆手。

万佑礼的目光停住了。不麻烦了?她之前可曾跟他说过这样的客气话?他们的关系,是真的疏远了。是他自己,亲手破坏的。

“我开车来的,不麻烦。”

西曼见万佑礼已经推开椅子,去拿她的行李了,便没再多说什么,咬着唇看着他拎着行李去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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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佑礼已经算是开很快了,可到西曼寝室楼下的时候,已经过了门禁时间。

“去我家吧。”

“不用了。”

“那…住宾馆吧。”西曼拎着行李四处望了望,周围都没人了,就路灯在地上投下她的影子。“放心,我这次带了钱,不会再让你住小隔间的。”万佑礼强迫自己笑一笑。

西曼没有反应,万佑礼已经上了两级台阶,接过她的行李就往车那里走。她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上车,在副驾驶位上的时候就顾着装睡,闭着眼,不管不顾。万佑礼偏头看她,一眼而已,就继续转回去看路。

等车停了,西曼才睁眼,揉眼睛,明知故问地问一句:“到啦?”

万佑礼没说话,就看着她,她垂下眸子,赶紧下车,转眼间就到了旅馆前台,登记入住,回头见万佑礼没有跟上来,西曼大大嘘一口气。

掏钱付押金的时候,她的手却被按住了,肩头上方伸过来一只手,替她把钱付了。西曼回头,就见万佑礼的脸。

万佑礼没看她,对前台服务员说,“再开一间房。”把他自己的身份证也递过去。

“你不回家?”

西曼皱着眉,不满,他不看她,任她这样盯着自己,等服务员递过来两张房卡,他才低眉把其中一张放到她手里,“我爸今晚肯定要回家逮我的。你要我回去,除非想我明天断条腿来找你。”

该说他这是死皮赖脸还是什么?西曼无奈。她在机场还那样剑拔弩张地跟他吵,现在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万妈妈讨厌她,因为她觉得她把自己儿子吃的死死的。可现在看来,到底是谁把谁吃的死死的?——

西曼叹气又叹气,无奈,站在原地不肯动,万佑礼已经跑去按电梯了,见她还杵在那里,不得不折回来。

她来气了,“那你刚才还提议要我住你家?”

“你去了,我爸看在你的份上,下手不会那么狠。”

她对自己说:顾西曼,你别再理他了,再理他你还不如自己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想着想着,她气哼哼地绕过他,往电梯间走。

两个人的房间紧挨着,西曼到了自己房门口,插卡要进去,可是,站在身后的万佑礼没有动,西曼想了想,回过头,在楼下的时候才对自己说了不要再理他,现在就已经把发的誓忘得一干二净:“等万叔叔气消了一点了你就回去跟他道歉。”

万佑礼双手插裤袋,看着她,动动嘴唇,却不发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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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没有?!”

他这才点头。懒懒散散的样子,又恢复成了那个不知长进的万佑礼。

“罗雨婕,还有她的爸爸妈妈,你也得去道歉。”

他又不说话了。

西曼也累了,管他听不听得进去,她又不是他妈,管那么多干嘛?她努着嘴要进屋。手放在门把上,推门,就在这时,万佑礼突然伸过手来,按住了她的手,连同门把一同按住。

西曼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的脸,“又怎么了?”

不耐烦的语气,表情,带着推拒。万佑礼牙关紧咬,下颚绷紧,一步一步靠近西曼。西曼躲闪,一步一步往后退。

西曼被他逼的进了门,不够,他还在往前逼近,西曼退得一阵趔趄,终于忍不住伸手抻在万佑礼胸膛上,不准他再往前走。

“你又发什么神经?!”

女孩子的声音很低,彰显怒意,万佑礼抬臂攥住她撑在自己胸前的手腕,一翻一推,便将她抵在了墙上。

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沉沉的呼吸喷薄在她的侧脸。

西曼惊愕地看着他,在他沉默的盯视下,渐渐的,惊愕转为恐慌,她又要推他,他深深看她一眼,忽的向她的侧脸俯下,西曼条件反射地紧闭上眼。

万佑礼看着她受惊的麋鹿般的模样,神色顷刻间冷凝,他大步退后,一下子就坐到了床角。

西曼调整呼吸,他让她心烦意乱,该死的!

她走过去一把夺过他的房卡,同时,把这个房间的房卡丢到他身侧的床铺上,“我过去睡。”

大步朝外走。

与万佑礼像这样共处一室,西曼胆寒。

快走到门口了,西曼却听见身后,万佑礼的声音呢,“我爸老叫我学你。学你什么?跟你一样心狠吗?”

他这一番话说的阴阳怪气,西曼顿了顿脚下的步子,下一秒,直接跑出了房间。

万佑礼则蓦地往后倒,直接仰面躺倒在了床上。

一夜过后

西曼懒得洗漱了,直接倒在床上,扯过被子,阖上眼帘。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怎么就是睡不着,翻来覆去许久,霍地躺平来,瞪着眼看天花板。

这是在气万佑礼吗?她倒觉得她是在气她自己。气自己那样不争气。

凭什么她要为万佑礼这样劳心劳力,吃力不讨好?

她已经很累了,却因为脑子里头乱,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看电视。现在都已经是凌晨,电视台都没什么节目,她好不容易搜到了个挺搞笑的香港电影,看着看着就咯咯咯笑出声来,可是笑着笑着,脸就变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