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上前向两位老者见礼。

不管对方什么身份,只要到了这个年纪都是要敬重的。

两位老者见扶苏不骄不躁,一点都不在意他们的无礼,还主动上前与他们见礼,心中便都生出几分赞叹。

他们带着身后的弟子们站起身来给扶苏回礼。

双方相互认识过后,扶苏邀他们坐下说法。

一聊之下才知道,他们也没有八十岁那么老,也就六七十的年纪,只不过生活简朴,常年劳作,衣食方面基本都自给自足,所以才比许多养尊处优的学者们显得老态。

不过,六七十岁还能这样精神矍铄地远行,对许多人来说已经很不可思议。

刚才程邈也没详细介绍他们出身来历,扶苏细问过后,明白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许老带着的是农学一派的子弟,专门研究农事与市场物价的那种。

谢老带着的则是墨家一派的子弟,他们的研究比较驳杂,地位也比较尴尬。

墨家是由墨翟起的头,墨翟死后墨家开始出现“钜子”这一名头,其实就是墨家的头头。

“钜子”出现之后的墨家以远超于其他学派的实用性迅速吸纳一批信众,成为名盛一时的“世之显学”,各行各业的人纷纷加入墨家。

比之其他学派的松散,墨家钜子拥有极大的话语权,底下的人如同信徒一样听从钜子的话,哪怕钜子让他们横刀自刎,他们也会马上照做!

由于墨家是这么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学派,所以发展得很快,过去也曾鼎盛一时。

只是也正因为这种“重义轻生”的信念,墨家在一百多年前遭遇了一场接近于灭顶之灾的变故——

当时的墨家钜子孟胜与楚国的阳城君交好,阳城君将城池托付给孟胜请他守城。

结果阳城君因为在诛杀吴起时误射楚王尸体,按律是要斩首的重罪,所以阳城君的城池被新君收了回去。

阳城君自己找机会跑路了。

面对要来收走城池的人马,孟胜守城也不是,不守城也不是。最后他为了不失信义,毅然带着一百八十多个墨家子弟惨烈地殉城而死。

经此一事,墨家元气大伤不说,还起了内讧,分了楚墨、齐墨、赵墨三支,彼此都认为对方是异端邪说,自己才是正统。

还有一些墨家弟子零散地游走在各国,不过大都不得重用。

比如后来有一位墨家钜子带着弟子到秦国定居,他的儿子杀了人,秦王提出赦免他的儿子。

结果那位墨家钜子断然拒绝,表示这样有损墨家信义,毅然把自己儿子杀了。

这件事做得很有墨家重义轻生的风格,当时的秦王对此十分感动,从此热情地引进了墨家提供的各项技术,坚决打压墨家提出的各种思想,同时积极挖走这一墨家分支技术人才充入军中,彻底瓦解掉这一支怀揣着理想入秦的墨家分支。

秦国对墨家的态度非常明确:欢迎你们的技术人才到秦国来,至于你们以前强调的组织纪律什么的,麻溜地给我给忘掉吧!还有钜子什么的,往后也别选了,如果你们非得服从别人干活才有劲,你们可以服从我们朝廷啊!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秦国对人对事的追求都很实在:实用就好。

这也是东方诸国表示“秦国无学者”的原因之一,任何人怀揣着学术理想来到秦国,都会失望而去。

因为如果他们想要坚持自己的学术理想,秦人不乐意接受;如果改变自己的学术理想,那他们还能称之为“学者”吗?

令人悲哀的是,嘲笑“秦国无学者”的东方诸国,也正在失去滋养理想与追求的温床。

这是属于弓马与刀剑的时代。

没有人愿意倾听那些关于理想、关于信念与坚持的呼喊。

那能让刀剑更锋利点吗?

那能让美酒更甘醇点吗?

那能让美人更娇媚点吗?

统统不能!

不过是些聒噪且无用的废话而已!

两位老者分坐在扶苏两侧,他们的双鬓被岁月侵袭,已然花白;他们的脸颊密布着皱纹,带着抹不去的沧桑。

只有他们的一双眼睛还带着灼亮的光芒,不见丝毫浑浊。

他们身后坐着的是他们的弟子,看起来都贫困潦倒、衣衫褴褛,只是背脊却挺得笔直,始终正襟危坐地聆听着他们与扶苏对话。

两位老者讲述着自己从父辈或者师长那里继承来的思想与理想。

他们讲游历各国所见的百姓之苦。

他们讲老天兼爱万物,所以万物欣欣,人与人之间也应当兼相爱、交相利。

他们讲人生在世,应该少享乐,应该不畏艰难困苦,应该尽力去“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弊”,才不枉活这一遭。

他们已不再有钜子,不再有“世之显学”的辉煌,不再有重义轻生的锐气,更算不得什么正统,但他们还想存留那么一点永远都不想放弃的坚持。

两个老者没有诉半句苦,说话始终不疾不徐,可话语之中却渗出浓浓的悲凉。

扶苏回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深沉的悲哀。

天下之大,却没有他们理想的容身之处。

若不是穷途末路,他们怎么会选择最不像是能容纳他们的秦国、怎么会和一个七岁小儿坐而论道?

扶苏起身拜道:“许老先生,谢老先生,请你们留来下吧。”

他面庞稚气犹存,目光却澄澈清明,语气也坚定而认真。

“学宫虽小,不能给你们多显赫地位,但它既是仿稷下学宫而建,自然容得下百家之言。”

许老、谢老对视一眼,和最开始一样起身给扶苏还了一礼,算是应下了扶苏的邀请。

扶苏带着李由离开客舍时,心中微微发沉,这种情绪他在张良要走时感受过。

天下一统,必然伴随着许多国家的衰亡、许多学说的式微。

还有千千万万人的死亡与千千万万人的苦难与伤痛。

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

“公子。”李由喊扶苏,目光隐含担忧。

扶苏一顿,收回了思绪,朝李由笑笑:“天色不早了,该回咸阳了。”

李由点点头,去把在学宫各处参观游玩的少年们召集起来,回别庄牵了马一起回京去。

许是看出扶苏情绪不高,回去的路上王离话都少了,只偶尔让扶苏看看沿途有趣的景致。

王离这人挖掘趣味的能力确实不错,一路随意地聊回咸阳,扶苏心情确实好了些,在宫门前笑着和他们分别。

等扶苏入了宫门,王离抬脚踢了李由一下,问李由:“你中午和公子去做什么了?怎么感觉公子有些难过?”

王离是王翦的孙子,在去国子学当这什么教官前他祖父曾喊他单独聊了聊,让他不要和诸位公子走得太近,任何一个都不要,包括扶苏。

可惜王离年纪还不大,和扶苏、李由相处久了,感觉他们都是值得结交的朋友,很快把他祖父的告诫抛诸脑后了。

李由看了王离一眼,说道:“公子既然没带上你,自然是不想让你知道的。”说完他没再理会王离,调转马头一夹马腹,径自回家去了。

王离被李由噎了一下,哼了一声,也调转马头走了。

不就是早认识公子那么一年半载,得意什么!

另一边,扶苏回到宫中才听怀德说早上嬴政去了国子学,据说离开时不太高兴。

扶苏眉头跳了跳。

他换了身衣裳去找嬴政。

嬴政正和姚贾、李斯商量政事,听人说扶苏来了,淡淡说道:“让他在偏殿等着。”

传话的人忙去领扶苏到偏殿去,还问扶苏要不要吃点什么糕点垫垫肚子。

扶苏摇摇头,安安分分地坐在偏殿等嬴政忙完正事。

这一等,便等到夕阳西斜。

作者有话要说:

扶小苏:逃课被抓包怎么办!

*

注:

这章关于墨家、许行之类的内容,参考了很多百度百科和一些《墨家思想式微的原因及其对后世的影响》《从周秦诸子关系谈墨家的演变轨迹》《论秦汉时代的墨学精神》《中国历史之谜:墨家为何神秘消失?》之类的知网论文和文章(列这么多是因为我忘了是哪篇又不想重新点开看(此处在暗示大部分内容是闭起眼睛瞎写的

第44章 俘虏

晾一边干等着这个待遇,扶苏挺久没享受过了。许是因为重活一次后发现很多东西都与自己记忆中不太一样,扶苏不仅不觉得伤心,还觉得挺新奇。

这样的父皇莫名让他觉得既陌生又亲近。

等嬴政让人来领他过去,扶苏起身理了理衣襟,麻溜地去见嬴政。

李斯他们已经走了,后头还有两拨人来了又去,这会儿屋里只剩嬴政自个儿坐在那。

嬴政正在净手,显然是准备用膳了,见扶苏进来了面色也不见怒色,反而和气地让扶苏坐到身旁。

扶苏认认真真跟着嬴政净手。

嬴政斜睨扶苏一眼,这么小一小子,一天到晚那么多主意,还敢自己带着李由他们往外跑了。他问道:“今天上哪去了?”

扶苏没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嬴政。

这事也简单,是程邈觉得人家是来砸场子的,扶苏看过对方提出的观点和改进的方法,感觉是批人才,就想亲自去见一见。

嬴政随意地把手擦干,瞅着扶苏问:“见上了?”

扶苏点头:“见上了。”他给嬴政介绍了一下许、谢两人,说他们带着弟子们在各国都待过,最后选择留在学宫那边。由此可见,他们的学宫办得好!

吹捧虽然俗气,但很有用!

嬴政听完就乐了:“听起来是他们货比三家,最后挑了秦国?”

扶苏道:“父王您这么说也没错。”

嬴政道:“他们之中可有墨家钜子?”

在许多人心里,重义轻生兴许是值得称道的事,但对于国君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比如这墨家钜子对墨家子弟影响力巨大,墨家子弟全都愿意为钜子交付性命,倘若墨家壮大到一定程度,墨家钜子无疑是无地之君!

扶苏说道:“没有。”按照谢老的说法,他们不过是墨家之中一个小分支,连被楚、齐、赵三支排挤的资格都没有,唯一比较拿得出手的是他们身上带着完整的《墨经》,内容比之宫中的藏本要丰富许多。

嬴政本就不想秦国多一个“无地之君”,既然这个墨家分支没钜子,扶苏想留下就留下好了。

只是想不到这玩票一样的学宫,竟真能吸引来两家子弟。

晚膳送来了,嬴政不再多说,让扶苏也先吃了再说。

父子俩这大半年来一起用膳的次数不少,气氛还挺融洽。

到吃饱喝足,嬴政还拎着扶苏去外面散步消食。

今天嬴政和人讨论政务讨论完了,用完晚膳天色已黑,宫中处处都点了灯。

夜色中的宫苑令人觉得有些陌生。

扶苏随着嬴政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开口问嬴政:“父王,您今天是不是生孩儿的气了?”

嬴政睨他一眼,不接腔。

扶苏认真保证:“下次孩儿去外面,一定会先禀报父王。”

嬴政闻言又瞅他一眼,说道:“你有空见天儿往外跑,我可没那闲工夫听你禀报。”

扶苏见嬴政愿意开口了,当即对自己随意乱跑的行为进行深刻检讨,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好好上课绝不逃课。

嬴政耐心地等扶苏检讨完了,才说道:“以后学宫里想法不同的人越来越多,你信哪一个好?”

扶苏老实回答:“孔仲尼说过,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百家之言有道理的我就信,没道理的我不信。”

人之所以有别于禽畜,无非是因为人有灵智,懂得分辨善恶是非,而不是人云亦云,听到什么就信什么。

扶苏仰头说道:“世上本就没有多少全知全能的人,父王想要铁器,会找铁匠;想要木器,会找木匠。学问上的事也是一样的,农学上的问题该找学农的人,法学上的问题该找学法的人,集百家之所长,所有难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这想法倒是和嬴政不谋而合,管他们是哪家的,只要有用便拿来用。

他会问这么一句,只是怕扶苏被人忽悠了,一头扎进沟里去。

比如跑去学墨家那什么“重义轻生”,动不动来个抹脖子自杀或者大义灭亲。

他可没这么傻的儿子。

对上扶苏灼亮的双眼,嬴政未置可否,直接转了话题:“你回国子学把时间安排安排,过两天把下午的时间腾出来,给你点事做。”

扶苏暂时不用上课,又还是个半大小孩,没必要一天到晚搞体能训练。就他这小身板,骑射什么的先随便练练就好,用不着耗上一整天。

扶苏有点疑惑:“父王您有什么事让我做?”

嬴政道:“过两天你就知道了。”他想了想,直接敲定了日期,“就后天吧,你去寻冯去疾,跟着他学学。”

冯去疾是管理政务的一把好手,儿子冯劫这次随军出征了,如果能够回来,父子俩一个文一个武,前途都不可限量。

扶苏没怎么接触过冯去疾,与冯劫也不熟悉,不过依稀记得他们父子俩才能都挺出众。

听嬴政安排自己去跟冯去疾学,扶苏没有排斥,点头答应下来。

嬴政摆摆手,打发扶苏自己回去歇着。

扶苏第二天便和李由他们说了这事。

听到冯去疾,李由和王离都想到冯劫。

冯劫比他们也没大几岁,现在已经有机会随军出征了,大家都是从武的,心里难免有些羡慕。

王离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军中大将,对军中之事比李由还要熟悉,当下就和扶苏说起冯劫来:“那冯劫身手很不错,兵法也学得极好,我父亲还叫我多和他讨教。”

不过少年人么,总是不爱听这种话的,谁不觉得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好呢!

于是王离又暗搓搓给补了句,说就是冯劫性格比较骄傲,不太把别人放在眼里。

李由虽然话少,却也见不得王离暗中诋毁别人,毫不犹豫地拆了王离的台:“冯劫人挺好的。”

没见到本人前,扶苏当然不会因为别人的评价就对某个人下定论。他含笑说道:“我没见过他,等他从军中回来了,还得你们给我从中引荐。”

李由一口答应下来。

王离觉得李由这人看哪哪不顺眼!

扶苏与李由他们商量过后调整了部分训练内容,给扶苏腾出大半天让他去冯去疾那边报到。

扶苏挺好奇嬴政要自己学什么,第二天估算着早朝的结束时间过去寻冯去疾。

对于自己要开始带孩子这件事,冯去疾心里是有点不满的。

主要是今年嬴政特别爱听人夸他儿子(特指扶苏),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平时捏着鼻子夸多了,冯去疾对扶苏就不怎么有好感。

在冯去疾看来,一个七岁的小孩再聪明能聪明到哪儿去?

至于说什么仙童降世,怎么看都是无稽之谈。造纸之术虽然神奇,但弄清楚原料和造纸流程之后,其实也不那么难搞出来,很可能就是嬴政让人弄出来塞扶苏头上。

至于嬴政为什么不套自己头上,那就不得而知了,兴许是因为嬴政格外喜欢扶苏这个儿子吧。

反正,冯去疾根本不相信外面的说法。

一想到嬴政让他在办正事时带个小孩,冯去疾怎么想怎么别扭。

这不是闹着玩吗?

虽然心里不怎么乐意,但嬴政都发话了,冯去疾也不好说什么。

这天下朝后看到扶苏早早地候在那,冯去疾脸上甚至还表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客客气气地说:“公子这么早过来了?”

扶苏含笑道:“我在国子学也就练练骑射,平时都很空闲。”

冯去疾心道,你很闲我不闲。

嘀咕归嘀咕,冯去疾还是领着扶苏去取新制的籍簿。

冯去疾一边往自己所在的府衙走,一边给扶苏介绍接下来要干的活:“南阳那边送回一批俘虏,我们要把他们安置下去,在地方上调集数量相当的士兵前往南阳。”

过去两军交战,一般来说会把战败方全部杀光,白起就曾因为坑杀的人太多被称为“人屠”。

至于地方上的百姓,不肯臣服的同样全杀了,肯臣服的基本会逼他们迁徙到边远地区开荒屯田。

毕竟各国人丁有限,能干活的苦力不管哪国都是需要的,这些战败国的俘虏用起来多省心,给口吃的就成了,别的都不用给,不干活就用鞭子抽,死了也没人会追究,简直是免费劳力。

这批南阳那边送回来的俘虏,正是一批从战败地区挪回来的免费劳力。

目前各地要用人的地方还挺多,想想看,打仗征调走了各地男丁,地方上的劳役肯定缺人干,谁不想捞他几百个回去当牛马使!

所以朝廷现在决定将俘虏造册登记,记录好来处和去处,免得你抢一批我抢一批,回头弄不清楚他们都上哪去了,也不知有没有人借机蓄养私兵,反倒成了安全隐患!

扶苏对这工作不算陌生,前世蒙恬修长城、通直道,用的人之中就包括六国俘虏。

只是当时征调的民夫和俘虏太多,他记得没有造册登记这回事,都是统计个总数完事。

有些东西可能还是因为他的归来有了改变。

扶苏乖乖跟着冯去疾准备好丁册,分发下去让底下的人好好统计俘虏情况。

接下来冯去疾要处理一些枯燥的公文。

因为扶苏全程乖巧地跟着,没问什么傻问题,更没随便指手画脚,冯去疾对他的观感好了不少,说道:“大王主要让你来学一学如何安置俘虏,我这衙门里的事务比较繁杂琐碎,你不必一直守在旁边。”

扶苏知道冯去疾是好意,想了想,说道:“那我去看看那些俘虏。”

俘虏有军中的人专门看管着,没多少机会作乱,冯去疾想着小孩子好奇心强点很正常,也没拦着,点了个人带扶苏去看俘虏。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我没有动不动抹脖子的傻儿子

扶小苏:……

扶小苏:陷入沉思.jpg

第45章 要人

秦国与韩国边境相接,国界线缠缠绵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难分得太清楚。

既然是两国交界地,当然有边境纷争,你说这块是你的,我说这块是我的,谁都不服谁怎么办,操起家伙就是干。

所以,这一带的人大多顶着战火苟延残喘,打仗的时候惨到不行,不打仗的时候更惨,今天某国的人过来说,你是我们的子民,该交税了;明天另一国的人过来说,你是我们的子民,该服兵役了。

反正一年到头,他们都被逮着使劲薅。

这次秦国要以南阳为跳板,一举拿下韩国,得知开战消息的边境百姓逃的逃、慌的慌,有些胆子小的直接降了,省得回头韩国战败后秦军认为他们降得不够早、跪得不够标准,一个手起刀落把他们全杀光。

这批南阳送回来的俘虏,就是主动跪降的边境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