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儿忧心忡忡的:“珈珈,允儿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现在医生正给她做检查呢!”说着,还轻轻在倪珈缠了绷带的手臂上摸摸。

倪珈听了她的解释,反而没那么诧异。

从马上摔下来,真是俗套却好用的办法啊!

倪珈笑:“当时宁锦年在她旁边吧?”

宋妍儿惊奇了:“你怎么知道?”说完,蹙着眉认真回想,

“说起来,当时离她最近的,其实是越泽。可是,珈珈我跟你说,那个越泽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看见允儿摔下马了,不去扶她,居然都不下马。还好宁锦年把允儿抱出了马场,不然,马儿走来走去,肯定会踩到她的!”

倪珈对莫允儿受不受伤一点儿不关心,反而意味不明地挑眉:“宁锦年抱的她?妍儿,你真大度!”

宋妍儿一愣,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窘迫了一会儿,支吾道:“也没什么啦!当时,情况紧急嘛!都怪那个越泽!”某人又无辜躺枪,“允儿摔下来,他都不去抱,只能宁锦年去了!”

“允儿摔伤了?”倪珞吃惊而关切的声音响起。

倪珈无言了。

跟着倪珞和宋妍儿去病房的路上,倪珈费尽心思地观察了倪珞好久。

他看上去虽然非常担心,但并没有什么的异样,再怎么说,莫允儿和他生活了18年,亲如姐弟,怎么担心都是不为过的。

只是,上辈子,倪珞爱上了莫允儿,那就有问题了!

倪珈默默地想,一旦发现了什么苗头,就要坚决地扼杀!

现在这么一对比,她宁愿马上把张馨找回来。

认真想想,她其实是很贪心的,她希望倪珞还有妈妈都喜欢她,很喜欢她;不仅如此,她还希望倪珞和妈妈不要喜欢莫允儿,一点儿都不要喜欢。

心里莫名地刺痛了。

她闭了闭眼,竭力深吸一口气,努力驱散脑海中奇怪的想法,珈珈,上辈子你就是这么想的,还没有受够教训吗?

去到莫允儿的病房,只有宁锦年陪着。医生已经检查完,结果是,什么问题也没有,只手掌擦破了一点皮。

倪珈淡淡睨着,她故意摔下马吸引宁锦年的,能有问题才怪!

但宁锦年真的十分担心,紧张兮兮地问了医生好几遍,看着莫允儿的目光也格外的温柔心疼,仿佛王子看着娇弱的公主。

看来,他只怕是已经对莫允儿动心了。

只是,宋妍儿该怎么办啊?

倪珈看了一眼宋妍儿,后者刚刚才经过她的提醒,现在立刻就忘了,正殷勤地询问允儿的“伤势”。不过,考虑她白莲花的性格,倪珈不知道她是真是假!

至于倪珞,他本就好久没见莫允儿。一来就看见莫允儿脸色苍白“受惊过度”,娇弱可怜的小模样,当然也心疼了。

尤其是莫允儿一见倪珞,“好久不见思念至深”的泪水就出来了,倪珞当然更加怜惜。

结果就是,这三人都像是对待绝症患者一样殷勤地宽慰,而莫允儿好似命不久矣一般落泪,搞得医生立在一旁十分忧愁,他记得刚才他说的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啊!

莫允儿意味深长地看了倪珈一眼,哽咽着对倪珞说:“珞珞,姐姐好想你!一直都想去家里看你的,可是,奶奶说,倪珈不同意的话,就不许我进门!”

倪珈懒洋洋地靠着墙,纹风不动,看她还要说什么。

可,莫允儿没有再说什么,倪珞却转过头来看向倪珈,漆黑的眸子异常的安静,有点儿陌生,没有说话,却有种比说话还伤人的沉默。

她宁愿他像以往任何时候她逼他到抓狂时那样的炸毛,

倪珈心里一刺,表面上依旧是满不在乎的冷漠,冲莫允儿无所谓地弯了弯唇角,意思是,老娘不稀罕。

可内心麻木地想,她其实是稀罕的!

正想着,病房的门被人推开,随即就是张兰焦急的声音:“妈妈的宝贝女儿啊!”

倪珈侧头,甚至没有看到她的正影儿,她就已经扑到莫允儿的床前,上上下下地看:“伤在哪儿了?快告诉妈妈,伤在哪儿了?”

医生只得再次重复他的诊断结果,内心很苦逼,为什么没人听他的呢?

倪珈不语,莫允儿“受伤”,不叫她亲妈莫墨来,反而第一时间打给张兰,搞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网络坏了,一路狂奔找网吧,嗷呜~~~不知道网吧在哪儿,还体育不好的妹纸真心伤不起~~~P.S.为嘛网吧总是隐匿在幽深之处,真心有种邪恶的赶脚~~~

chapter 19

两母女亲亲热热说了会儿话,张兰无意间一转头,看见倪珈,直接无视她手臂上的绷带,皱了眉:

“谁准你擅作主张把珞珞关到南山基地去的,他又不是犯人!上次你怂恿奶奶拿出那颗蓝钻,居然都不跟我说一声,那件事才刚过去多久?一转身你又干这种事!你看这些天,珞珞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我不准你再这么做了!”

“妈,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倪珞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却不看倪珈。

“我看倪珈就是喜欢控制家里的人!”莫允儿悲伤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在所有人面前,哀哀怜怜地望住倪珈,“可是倪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为什么不让我进家门呢?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你说出来啊,我都会改的!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倪珈听得肝颤儿,这女人有完没完?

她无比委屈的话把所有人都收服了。

宁锦年面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莫允儿这种淑女会有如此身世坎坷命途波折的一面,她这种委曲求全的隐忍,太让人心碎了啊!

可惜他现在只是个旁人,没有立场来保护这个可怜的女孩,只能怨恨地把拳头捏碎。

而张兰,本来在家里要讨好倪珈就让她不爽了,现在又见莫允儿这么伤心,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对倪珈几乎是命令的口气:

“你去跟奶奶说,你和莫允儿做朋友了,以后,莫允儿随时想拜访都能来!”

倪珈微眯着眼,张了张口,斟酌着。本想说些尖刻锐利的话,终究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最终采取了最温和的方式,无声地否认。

张兰等了一会儿没反应,怒了:“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她深蹙的眉心刺激了倪珈,后者淡淡一笑:“听见了!”

“听见了就马上给奶奶打电话!”张兰脾气不好地下通牒。

倪珈没看她,却望向莫允儿可怜兮兮的小脸和满是得意的眼睛,斩钉截铁吐出一个字:“不!”

末了,一字一句地补充:“今天不行,明天不行,以后永远都不行。奶奶说的,”倪珈望着莫允儿,唇角绽出一抹绝美而狠毒的笑颜,

“奶奶说过的,我这真凤凰回巢了,她这只杂种的麻雀,就别想再回倪家!”

冷气嗖嗖地席卷了整个病房。

一旁的医生和护士傻了眼,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往门口挪,尼玛这么年轻的小女孩就这么吓人,这里的一个个看着都不简单,马上有世界大战了啊!

医生和护士们一溜烟地窜了出去,病房内的几个人却完全还没有回过神来。

宋妍儿震傻了,倪珞有些蒙,

宁锦年震惊了暴怒了悲愤了却无能为力了。

莫允儿惊呆,她在说什么?

她是凤凰,自己却是麻雀?还是杂种的麻雀?好个倪珈,你就是这么贬损我鄙视我瞧不起我的吗?

莫允儿此刻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羞耻与愤怒,她原以为可以借着张兰来压制倪珈,没想却反而遭受更大的羞辱。

倪珈眼中深刻的不屑与鄙夷,像鞭子一样抽打着莫允儿的脸,杂种麻雀?奶奶居然在她面前说她是杂种麻雀?

莫允儿双拳紧握,指甲几乎把手心刺穿,在宁锦年面前丢这样的人,她真恨不得扑上去和她厮打。

只是一转头,看见宁锦年也气得手臂上青筋暴起,莫允儿却奇怪地有种因祸得福之感,看来,倪珈对她的羞辱唤起了他的保护欲呢!

而张兰震怒了,倪珈不仅不把她放在眼里,还这样侮辱莫允儿,简直是不知好歹欺人太甚。她猛地站起来,扬起巴掌就朝倪珈扇过去。

宋妍儿吓得尖叫一声,倪珞也怔住。

可倪珈,眼瞳一暗,居然瞬时就迎上去,大步一迈,面容冰冷,紧紧逼近张兰。

这女孩儿突然之间带着不顾一切的骇人气势,张兰看着她冷漠的眼眸和冰冷的面颊,竟莫名手抖,扬起的巴掌,怎么都落不下去。

倪珈抬着脸,细眉一动,居然笑了起来:“都说父母对子女有教养之恩,所以子女要不怀怨言地承受父母的打骂。”

张兰更加心虚,她不仅没教过她,没养过她,就算是她搬回来的这几个月,她也从来没有把她的事放在心上过。

倪珈这句话无疑刺到了她的羞愧心,她又怒又气,这死丫头是怎么回事,怎么专门为难她!

张兰的手还扬着,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倪珈却没有再给她考虑的机会,收起早已僵硬的笑容,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她独自走在医院拥挤的走廊上,心里空空荡荡。消毒水或许太浓了,刺激得她的鼻子都痛了,酸痛酸痛的。

对她来说,家人的爱,不是天然而然的,要靠自己努力争取。只是,她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即使是靠后天努力赚取,都是想象不到的艰难。

倪珈下去停车场,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倪珞。

倪珈刚才好不容易才勉强忍住眼泪,此刻根本连假笑都装不出来,空空漠漠地问:“你来干什么?刚才看来,你应该是很讨厌我的吧?”

倪珞也脸色不好,和她一样,装都懒得装,语气硬邦邦的,像要砸死人:“我说了,要陪你一起来医院,一起回去的!”

倪珈稍稍一愣,怔怔看住他。

倪珞克制了一会儿,可他毕竟是个喜形于色的人,脸上隐忍的怒气再也遮不住:“倪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身边的人?”

倪珈扭头,望着远处的提示灯标识,漆黑的眼睛倒映着亮闪闪的光,没有焦点:“因为我原本就是黑心的坏人啊!”

这种回答让倪珞都不知如何应对。

“如果,我和莫允儿之间,选一个去死,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我吧!”倪珈平平静静的,没有一点儿情绪。

“我……这……”倪珞又要暴躁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诡异问题啊,他不舒服地皱了眉,“你乱说什么?怎么会毫不犹豫?”

“是啊,深思熟虑,然后选择我去死!”倪珈笑了笑,“有什么差别吗?”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声音在空空的停车场里回荡:“不用勉强陪我了!我认得回家的路!虽然,那里,其实也不是我的家……”

倪珈独自一人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王司机开着车,缓缓地跟在后边,亦步亦趋。

吹了近一个小时的晚风,心里的憋闷还是积郁着,舒解不开。倪珈经过街心花园时,索性坐在白玉台阶上,把头埋在腿上,紧紧抱住自己。

她突然有些恨自己,刚才在医院里,不该那么嚣张,不该那么肆无忌惮的。

这样子的对抗与发泄,并没有让她心里有多好受!

妈妈本来就不喜欢她,现在一定更讨厌她了;还有倪珞也是,他虽然捣蛋又渣渣,可他还是个心思很单纯的男孩。

刚才,讥讽莫允儿,挑战妈妈的时候,她的脸一定很丑陋,恐怖又吓人的丑陋,一定吓到倪珞了。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沉默又无奈地含着怒气。

倪珈默默地想,她其实不需要他们喜欢她,她在乎的,只是如果失去了可能的盟友,多了强大的敌人,她会过得很累,仅此而已。

可是,这种安慰真是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倪珈埋着头,闭着眼,沉陷在一片黑暗之中,怎么突然感觉如此挫败,有种找不到方向的感觉?

她静静抱着自己,沉沉的,什么也不想,像是要睡去。沉寂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突然传来一个略显冰凉又清朗的男音:

“谁惹你伤心了?”

她突然有一种跨越时空的感觉!

宁锦昊?

适才所有的纠结与孤独像是有了一个发泄口,她心绪万千地猛然抬头。

就见繁星璀璨的夜幕之下,那男子眉眼清逸,透着非凡的矜贵之气。一张脸很是好看,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比他身后的夜空还要深邃,像是会把人吸进去。

只是,倪珈眸中的水光瞬间黯淡,怎么会是他?

越泽?

越泽原本是要赶飞机去伦敦的,只是,汽车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停下,他无意间目光扫向窗外,就看见街心花园的石头台阶上,蜷缩着一个女孩。

吊带雪纺衫,水洗铅笔裤,左手的白色带血绷带,不是白天见到的倪珈,又是谁?

他记得她说有事的,却不知她为什么一个人坐在那里,埋头抱着自己,寂静无声,像是一尊雕塑,沉默而又安静的雕塑。

长长的台阶上,人来人往,偶尔有人投去诧异的目光,她却独自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什么也没看见。

好奇怪,

看着,有些莫名的悲伤。

越泽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当城市的灯光再次在玻璃窗上流转时,他鬼使神差地喊了停车!

于是,他完全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她面前。

可她小小的一团,仍旧是埋着头,一动不动,都不像是个活物。

他站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可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俯视了她好一会儿,又有些好奇,她怎么有那个耐心在这里坐上这么久呢?

这与他印象里那个刻薄嘴毒又善耍小聪明的女孩,不太像呵!

半晌,他问了她这句话,而她很快就抬起头来,于是,一瞬间,他看到了这个女孩毫无防备的一面。

夜色把她的小脸衬得格外白皙,干干净净,简单而纯粹,没有坚强,没有凌然,没有自信,没有高傲,没有淡漠,甚至,没有美丽的清华。

她如水的眼睛,黑白分明,只有毫不掩饰的欣喜,像是小孩子一样,脆弱而无助地,期盼着。

即使只是一瞬,他也怔住,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然而,转瞬间,她目光中的一切瞬间消逝,归于平淡,又换上了平常一贯淡静的样子。

那种快速的转变,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仿佛她以为,他是另外一个人,结果,却让她失望了?

他看着她,淡淡道:“你在等人?”

她摇摇头,不带丁点儿的犹豫:“没有!”

然后,

没有然后了。

两人静静看着对方,都没话说了。

倪珈找话题地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越泽:……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他摸了摸鼻子,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还挑了她会感兴趣的话题:“刚坐在车上,本来想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要运设备的,没想到,居然就在路边遇上了!”

这个话题果然成功吸引了倪珈的兴趣,她马上站起身,说:“当然是越快越好了,当然,也要看你们那边的机械师什么时候方便。”

“嗯,我再看一下,到时候联系你。”他很顺其自然地说,“啊,对了,没有号码。”

倪珈于是拿出手机,交换号码,换完之后,还很有礼貌地说:“越先生那么忙,只用让下属的人和我对接就行了,不用亲自过问的。”

越泽点了一下头,目光又落到她手臂上,问:“医生说严重吗,伤口?”

倪珈摸了摸手臂,答:“嗯,没事!”

自从他出现之后,她就一直保持着礼貌而矜持的距离,笑得很好看,却很公式化,回答问题也是,必要的工作上的事,就说得详细,稍微和私人触上一点儿边边角角的,就一两个字应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