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曜来到后院,也开始发愁。荷叶杯是没有办法粘好了,他怎么向韩国夫人交代?

傍晚时分,穿着男装的白姬回来了。白姬心情很好,她看见元曜,一展水墨折扇,笑道:“听义净禅师讲经,真是一种美妙的享受,轩之下次也可以去听一听。”

元曜道:“小生没有慧根,听佛经会听得犯困睡着。”

白姬递给元曜一个纸包,道:“义净禅师送了一些禅茶。轩之多喝禅茶,就会生慧根了。”

元曜还未答话,离奴已经抢过了话,道:“书呆子资质愚钝,即使把禅茶当饭吃,也生不了慧根。离奴资质聪慧,即使不吃禅茶,只吃香鱼干,也有慧根。”

白姬表示赞同。

元曜听到茶,又想起了韩国夫人的荷叶杯,心中发愁,也懒得和白姬、离奴分辩。

春月如灯,满院飞花。

白姬、元曜、离奴坐在回廊下一边喝茶赏月,一边闲聊。

白姬问离奴,“我放在里间的秘色雀纹瓶怎么换成翡翠如意了?”

离奴冷汗,赶紧道:“离奴把秘色雀纹瓶收进去了。离奴觉得,开春时节,讨一个‘如意’的彩头,一年才能财源广进,‘因果’不绝。主人要是不喜欢,离奴明天就把翡翠如意收进去,再把秘色雀纹瓶摆出来。”

白姬道:“如意不要收进去,秘色雀纹瓶也摆出来吧。春天百花盛开,秘色雀纹瓶可以用来插花,给缥缈阁增添一些生机和色彩。”

离奴心虚地道:“好。”

元曜望着春月发愁,“白姬,缥缈阁中有没有比较珍贵的茶具?价值可以抵得上乾封元年越窑进贡的贡品?”

白姬想了想,道:“有。我记得,仓库里还有两套贞观年间的越窑青瓷茶具。轩之怎么突然问起了茶具?”

元曜叹了一口气,自责地道:“小生今天又做了一件蠢事……”

白姬道:“轩之不必自责,反正你经常做蠢事。”

元曜生气地道:“小生哪里经常做蠢事了?!”

白姬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轩之不要生气。今天,你做了什么蠢事?”

元曜苦着脸道:“事情是这样的……”

元曜把今天和韦彦在韩国夫人的庄院避雨,喝茶,打碎荷叶杯的事情说了一遍。因为答应离奴不说它打碎秘色雀纹瓶的事情,元曜隐去了想求离奴用法术补杯子的一段,只说必须赔偿韩国夫人的茶具。

白姬听完元曜的叙述,饶有兴趣地笑了,“韩国夫人?乾封三年?真有趣。”

元曜道:“韩国夫人有什么有趣的?”

白姬神秘一笑,“没什么。轩之打算另外赔偿韩国夫人一套茶具吗?”

元曜道:“只能这样了。贞观年间越窑贡品应该抵得上乾封年间的越窑贡品。不过,贡品只有皇室才能享有,白姬你是怎么弄来的?!”

白姬摸下巴,道:“我怎么弄来的贡品,轩之就不必管了。轩之应该考虑的是,你有银子买吗?”

元曜没有银子,只好道:“请白姬先赊给小生。小生以后每天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杂活来偿还。”

白姬笑道:“我太亏了。轩之太笨了,说是干两个人的活,实际上也只能干一个人的活。”

元曜苦着脸道:“那,你要小生怎么办?”

白姬想了想,道:“轩之有两个选择。一,春日宜歌舞,轩之每晚在院子里跳一支舞给我和离奴解闷。二,春日宜禅寂,轩之每逢单日,陪我去献福寺听佛经。”

白姬话音刚落,元曜急忙道:“小生陪你去听佛经。”

白姬满意地笑了:“轩之经常去听佛经,一定会慢慢变得有慧根的。”

第二章 贺兰

第二天,白姬从仓库里翻出一套贞观年间越窑上贡的千峰翠色瓷杯,交给元曜。元曜道谢之后,将茶具仔细包好,拿在手里,离开了缥缈阁。

白姬望着元曜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抹诡笑。

寒水澹澹,杨柳依依。元曜来到曲江,循着昨天的记忆找到了韩国夫人的庄院。元曜敲门,管家开门。元曜说明来意,管家进去通报之后,才领元曜进去。韩国夫人坐在雅室中等元曜,她的眼角有些泛红,似乎刚刚哭过。

元曜行了一礼,道:“小生见过夫人。”

韩国夫人道:“元公子不必客气,请坐。”

元曜坐下,将包袱放在地上,道:“小生今日前来,是想向夫人道歉。昨日小生打碎的荷叶杯,恐怕已经无法再粘好了。小生万分抱歉。”

韩国夫人道:“没什么。元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元曜将包袱打开,对韩国夫人道:“小生只能赔给夫人一套新茶具了。请夫人收下。”

阳光之下,千峰翠色瓷杯流光隐隐,色泽莹润。

侍女将茶杯呈给韩国夫人,韩国夫人拿在手中把玩时,突然有些吃惊,“这套‘千峰翠色’我在大明宫中见过,乃是皇家御用之物,不可能流落坊间,元公子是从哪里得到的?”

元曜挠头,道:“从一个叫……缥缈阁的地方……小生暂时栖身在缥缈阁做杂役。”

韩国夫人一愣,道:“天上琅嬛地,人间缥缈乡?”

元曜略有些吃惊,“夫人也知道缥缈阁?”

韩国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找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缥缈阁。”

元曜心中一紧,道:“夫人……也有无法实现的愿望?”

韩国夫人握紧了茶杯,神色有些激动,“我的愿望……我的愿望……我的愿望……”

韩国夫人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却无法说出她的愿望究竟是什么。过了许久,韩国夫人对元曜道:“元公子,我带你去见一见我的女儿吧。”

元曜一愣,不知道韩国夫人为什么要带他去见她的女儿。但是,出于礼貌,他只能道:“好。”

韩国夫人带元曜走出雅室,穿过种满牡丹花的庭院,来到了一座绣楼中。绣楼中香雾叆叇,两名侍女跪坐在一方铜镜台前,给一株国色天香的牡丹修剪枝叶,还给牡丹披上了一块半透明的鲛绡。

元曜暗想,山庄中种满了牡丹,侍女们也如此细心地照料牡丹,想必小姐一定很喜欢牡丹。

侍女们看见韩国夫人,行了一礼,笑道:“夫人,今天小姐的心情很好哟。”

韩国夫人笑了笑,走向铜镜前的牡丹,温柔地道:“敏儿,娘带来了一位元公子,他是从缥缈阁来的。”

元曜吃了一惊,小姐是牡丹花?!!

韩国夫人指着牡丹花,对元曜笑道:“元公子,这是我的女儿。”

元曜虽然心中奇怪,但也只能向牡丹花作了一揖,道:“小生元曜,字轩之。见过小姐。”

一阵春风吹过,铜镜前的牡丹随风摇曳,婀娜多姿。

韩国夫人和牡丹花低语了几句,对元曜道:“敏儿说,见到元公子,她很高兴。”

元曜冷汗。他定睛向牡丹花望去,并没有看见他经常会看见的花精妖魅。一朵牡丹花怎么会和韩国夫人说话?更怎么可能是韩国夫人的女儿?

元曜吱唔道:“唔,小生得见小姐玉颜,也万分荣幸。”

韩国夫人又和牡丹低语了几句,她抬头对元曜道:“元公子,缥缈阁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吗?”

元曜挠头,道:“按白姬的说法,缥缈阁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韩国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的女儿丢了一件牡丹衣,你可以拜托白姬替她找回来吗?”

元曜问道:“小姐的牡丹衣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