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段时间是多久?”

  “三年五载吧。”白姬眨了眨眼。

  一想到三年五载之内,离奴轻轻挠他一下,他就会疼得满地打滚,元曜不由得愁眉苦脸。

  “我开玩笑而已,轩之不要当真。轩之用得很少,最多半个月,你就会恢复正常了。”

  小书生认为白姬在安慰他,还是愁眉苦脸。

  为了分散元曜的注意力,白姬提议道:“如此良夜,正好酿诗,轩之写一首诗吧。”

  元曜一听写诗,顿时抛开愁绪,思索起来。他想起任猛,想起赤髯客,想起双头蛇怪,心中有感,吟道:

  “人生天地间,忽如蜉蝣寄。

  灵犀通玄音,佛蛇绕禅意。

  披发崔嵬歌,拔刀正罡气。

  一襟豪侠志,天地化传奇。”

  一阵风吹来,碧草低伏,佛如谁人的叹息。

  (完)

第三折 :《聚宝盆》

第一章 剥铁

  夏日炎炎,火伞遮天。

  白姬闲来无事,又想做一件凉爽的新衣,就带元曜一起去蚨羽居,打算看看有什么合心的丝绸。

  蚨羽居也位于西市,是一家兼做成衣的老字号绸缎铺。蚨羽居的老板姓朱,他的名字大家都已经忘记了,只叫他朱剥铁。为什么叫他朱剥铁呢?因为他实在在吝啬,太抠门了。大雁飞过眼前,他要拔根毛。一根缝衣针上,他也能剥出铁来。更不要说杀一只鸡,他也要从鸡嗉里抠出未消化的五谷杂粮了。

  因为朱剥铁太吝啬,留不住伙计,蚨羽居里经常流水般地换人,大部分时候只有朱剥铁和他妻子朱陈氏打理店铺。朱陈氏也看不惯朱剥铁的抠门儿,时常劝他,但劝了几十年,也没什么用。

  朱剥铁虽然为人吝啬,但夫妇二人做衣服的手艺精湛,店里的绫罗绸缎也齐全,所以生意还不错。白姬常来光顾,是蚨羽居的熟客。

  白姬、元曜走进蚨羽居时,朱剥铁正唾沫横飞地训斥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伙计。原来,昨晚小伙计收拾东西时点了油灯,灯油少了一钱半,被朱剥铁发现了。

  朱剥铁十分心疼灯油,嚎道:“你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我说过多少次了,晚上不许点灯,太费油了。需要照物,天上有月亮,没有月亮时,也有萤火虫。我冒着寒露去郊外捉了一笼萤火虫,就是拿来当灯火用的。有萤火虫,还需要什么灯?我花钱雇你来是干活的,不是来败家的!”

  小伙计垂头耷耳地站着,不敢作声。

  朱陈氏隔着帘子在里间道:“别提你捉的那笼萤火虫!你抠得连萤火虫也舍不得喂水食,早就死了一大半。用它照物,伸出手,连有几根手指都看不清楚。”

  朱剥铁道:“萤火虫还要吃水食?!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我捉它们是来当灯火用的,不是来败家的!”

  朱陈氏愁道:“这几天新月,没有月光,有几件客人的衣服必须连夜赶制,你又不让点灯,怎么干活?”

  朱剥铁道:“今晚你去隔壁黄大娘家借灯做活,我去郊外捉萤火虫。”

  朱陈氏闻言,讽刺道:“去郊外一趟,走那许多路,得磨掉多少鞋底?太败家了!”

  朱剥铁道:“夫人说得对。我光脚去。”

  朱陈氏气结。

  白姬,元曜听见朱家这顿吵闹,一个面露诡笑,一个满脸黑线。

  看见白姬、元曜光顾,朱剥铁换了一张笑脸,来迎:“白姬姑娘又来了,最近新到了不少上好的丝绸,您看看有没有合您眼缘的?”

  白姬笑道:“一路走过来,日头又毒辣,有些乏了,先坐一会儿,再看不迟。”

  朱剥铁把白姬、元曜让进里间,吩咐小伙计王元宝去泡茶。

  王元宝领命要去,朱剥铁拉住他,压低声音,秘音不传六耳:“放一片茶叶,别放多了。”

  王元宝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头下去了。

  白姬耳朵尖,还是听见了,她摇着牡丹团扇,笑道:“哪里需要一片茶叶,太败家了,半片就够了。”

  朱剥铁一听,十分赞同,急忙去追王元宝:“还是白姬姑娘会过日子!元宝,只放半片茶叶!别放多了!太败家了!”

  白姬好整以暇地坐着,嘴边浮出一抹诡笑。

  元曜坐在白姬对面,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一会儿,朱剥铁亲自端着两杯茶上来了。他将两个素瓷杯子分别放在白姬、元曜面前:“两位请用茶。”

  元曜睨目一看,杯子里果然只浮着半片茶叶。

  白姬伸手拿起茶杯,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倏地松开手,瓷杯掉在地上,“啪嗒”一声,摔碎了。

  朱剥铁见状,大惊失色,嚎道:“哎哟!我的杯子!”

  白姬歉然道:“天热手滑,不慎摔了您的爱物,我十分抱歉。”

  朱剥铁望着地上的瓷杯碎片,唉声叹气:“真是太败家了!这个杯子还可以供我朱家用七代人呢。白姬姑娘,你摔了我的宝贝,可得赔我。”

  白姬笑了笑,道:“缥缈阁别的没有,宝贝倒是不少。请朱掌柜去缥缈阁随意挑一样,作为我的赔偿。”

  朱剥铁知道缥缈阁值钱的宝贝多,一听白姬说让他随意挑,认为占便宜的时机到了。他怕夜长梦多,白姬反悔,立刻就要去缥缈阁。

  白姬笑了,同意了,也不挑丝绸,带朱剥铁、元曜回缥缈阁了。

  缥缈阁。

  小黑猫坐在青玉案上,身上的黑毛半湿不干,它气鼓鼓地望着一只越窑秘色瓷荷花盏。

  秘色荷花盏静静地放在青玉案上,里面的茶水都泼到了外面。

  天气炎热,离奴打算给白姬晾一杯凉茶消暑。白姬最近从仓库里翻出了这只秘色荷花盏,因为夏天与荷花应景,打算用一个夏天。可是,这只秘色荷花盏性格倨傲,脾气不好,白姬在的时候它不敢发作,白姬不在时,它不是嫌水太烫,就是嫌水太冷,或者嫌茶叶不是上品,总是不肯好好地被装茶。离奴气得几次要砸掉它,都被元曜给劝住了。

  “你还想怎么样?爷已经换了上好的紫笋茶了。”黑猫气鼓鼓地对秘色荷花盏道。

  秘色荷花盏晃动了一下,嫌弃似得把盏中剩余的茶汤全部泼出去,道:“吾乃越窑秘色瓷中的珍品,区区紫笋茶也配得上吾?只有天下第一的蒙顶茶才配得上吾的尊贵。”

  黑猫生气地道:“蒙顶茶都喝完了,没有了。”

  “那你去买。”秘色荷花盏颐指气使地道。

  黑猫气得抓起茶盏就要砸,茶盏吓得惊呼:“来人啊!救命啊!黑猫杀茶盏了!黑猫杀茶盏了啊!”

  黑猫和秘色荷花盏正在闹腾,外面传来脚步声,白姬、元曜、朱剥铁来了。

  黑猫愣了一下,竖耳倾听,秘色荷花盏趁机挣脱,撒腿朝外面跑去。

  黑猫吓了一跳,急忙追了出去:“别乱跑!好像有客人!”

  朱剥铁走进缥缈阁,觑眼望去,大厅的几个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耀花了他的眼目。金银玉器之类的东西朱剥铁好歹还认得,更多的东西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完全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