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缥缈阁外飞进来一道黑影,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摔在缥缈阁门口。

  “啊啊——”掉下来的东西发出惊叫声。

  元曜和黑花狸猫、黄花狸猫急忙跑到门口查看,但是什么也没看见,疑心刚才是幻听。还是黑花狸猫眼尖,指着地上道:“这儿有一只蜗牛。”

  元曜定睛望去,只见一只蜗牛翻倒在一滩积水之中,口中吐着白沫儿。

  元曜认出蜗牛是穿梭在长安一百一十坊间给大家报信的信使,十分担心它的安危。

  “蜗牛老兄,你没事吧?”

  蜗牛挣扎着翻了一个身,伸出柔软的触角,道:“摔死俺了!该死的燕子,飞那么快干啥?!这些天上飞的年轻人真是心浮气躁,一点儿也不稳沉,速度虽然快,但不如俺的脚踏实!”

  元曜道:“蜗牛老兄,你乘着燕子飞,怎么掉在缥缈阁门口了?”

  蜗牛道:“俺是受白姬之托,来缥缈阁给元公子你报信的。离奴嫌俺的脚程慢,怕耽误了它的好事,非得把俺放在一只小燕子上,真是坑死俺了!”

  元曜问道:“白姬和离奴老弟在一块儿?太好了!他们让蜗牛老兄你来报什么信?”

  蜗牛道:“白姬要给离奴提亲,让元公子你准备聘礼带过去。”

  元曜问道:“准备什么聘礼?带去哪里?”

  蜗牛道:“白姬说,聘礼只要准备一只相思鸟就可以了。地点是布政坊,大裴府。”

  元曜道:“小生明白了。蜗牛老兄赶路辛苦,不如进去喝杯茶休息一会儿?”

  蜗牛道:“没有那个闲工夫,俺还得去传信呢。修真坊的佘三公子跟升道坊的苟家二娘子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佘三公子要俺给苟二娘子传话邀请她明天一起去游曲江,俺还得赶去传信,不能耽误了人家的美事。”

  说完,蜗牛便一步一步地爬去了。

  元曜思量了一下西市到升道坊的距离,以及蜗牛的脚程,很担心明天佘三公子会在曲江边等不到佳人。

  不过,小书生也没有闲工夫操心蛇与狗的约会,他还要忙着猫与鱼的相思。他拜托黑花狸猫和黄花狸猫看店,就拿着雨伞离开缥缈阁了。

  西市的大柳树下,男子还在怔怔的站着,相思鸟已经醒了。它正站在男子的肩头,以喙梳理羽毛。

  元曜走过去,与男子和翠娘打过招呼,他不好意思说要拿翠娘做聘礼,只说白姬传话在布政坊的裴府等待,让他带翠娘一起去。

  翠娘一听裴府,心知跟刘章有关,她十分犹豫与不安,想去又害怕去。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决定去了。

  元曜带着翠娘离开,男子踌躇了许久,心中还是放心不下,悄无声息地跟在元曜身后,也向布政坊而去。

  布政坊离西市很近,元曜不一会儿就到了大裴府外。裴府分为大裴府和小裴府,大裴府是裴先家,小裴府是裴宣钰家,一墙之隔。

  大裴府外的家奴事先得到过吩咐,听元曜自报来意之后,将他带了进去。

  裴府是仕宦之家,自然重楼飞阁,富丽堂皇。家奴带元曜来到裴先居住的小楼,元曜带着相思鸟走进客厅,裴先、白姬、离奴、三个强盗的鬼魂都在。

  白姬坐在罗汉床、上,正在认真地摆弄一副龟甲,不知道在占卜什么。裴先坐在白姬对面,痴痴地望着她,一副沉溺于相思之中的状态。离奴愁眉苦脸地坐在窗边,望着刚升起的一弯新月。三个强盗的鬼魂静静地站在墙角,一脸怨戾与狰狞,不知道裴先看不看得见他们。

  白姬看见元曜来了,笑道:“轩之来得还挺快的。”

  元曜与裴先见过礼,便问白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姬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元曜。

  离奴思念小蝶,跑去小裴府见小蝶,当时裴宣钰正在书房里赏鱼,酝酿诗意。离奴一路跑进书房,看见裴宣钰望着月眉蝶鱼的眼神充满了痴怜之意,不由得心中由妒生恨,幻化出猫妖形态,把裴宣钰吓晕了。

  离奴打算把小蝶带走,可是小蝶却已在琉璃缸中奄奄一息。

  月眉蝶鱼是海鱼,在陆地上无法存活太久,哪怕被温暖的海水和精致的鱼食环绕,哪怕人们再精心细致地照料它。裴宣钰痴怜的眼神正是感怜月眉蝶鱼短暂的生命,想起裴家祖辈中有不少征伐沙场英年早逝之人,自古美鱼如名将,人间不许见白头。谁知,这眼神却被离奴误会,将他吓晕了。

  离奴向小蝶倾诉了衷肠,希望小蝶跟它走。

  小蝶不肯。

  离奴打算强行带小蝶走,小蝶急得拼尽全力跃起来自杀。

  离奴不敢强迫,只好哭着跑了。

  离奴伤心欲绝,在裴府外的大树下放声大哭,正好遇见白姬和三个强盗的鬼魂。白姬听了离奴的哭诉,眼珠一转,安慰它说小蝶是一条矜持的鱼,不肯私奔,那就是要按礼数来,先提亲再说。

  蜗牛正好经过,白姬让蜗牛给元曜传话,准备聘礼来提亲。离奴嫌蜗牛走得慢,捉了一只在树叶间避雨的小燕子,把蜗牛放了上去。

  裴宣钰被猫妖惊吓的消息传到了裴玉娘的耳中,她急忙跟丈夫一起回娘家探望父亲。此时此刻,裴玉娘跟刘章正在与大裴府一墙之隔的小裴府中。

第九章 诀别

  在白姬丢龟甲占卜时,应白姬的请求,裴先早已派人前去请刘章夫妇了。

  这时候,有家仆来报告,说刘章夫妇已在楼下。裴先望了一眼白姬,白姬点了点头,裴先吩咐家仆带刘章夫妇上楼。

  白姬望了一眼元曜肩头的相思鸟,道:“翠娘,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相思鸟啼音婉转:“是我夫君吗?”

  白姬没有回答,只道:“你见了就知道了。”

  裴先见白姬对着虚空说话,感到十分奇怪。

  昼与夜的界限早已昏昧,另一个世界缓缓醒来。

  一个错眼间,裴先看见元曜的肩头站着一只美丽的鸟儿,而白姬正在对它说话。

  不多时,刘章与裴玉娘夫妇相携走了进来。刘章看见白姬与元曜,略微有些震惊,但他很快平复下来。他没有看见站着墙角阴影处的三个强盗的鬼魂,也没有看见他们盯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怨恨与愤怒。

  刘章对裴先行了一礼,道:“不知道堂兄找刘某人有什么事情?”

  相思鸟听见刘章的声音,呆若木鸡。

  裴先尚未回答,白姬已笑道:“是我拜托裴将军请您来的,也还是为之前的事情。”

  刘章大怒,道:“还真是没完没了!我与那个什么翠娘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的妻子是玉娘,我深爱我的妻子,绝不会再见翠娘!我可以给翠娘钱财作为补偿,也会派人护送她回岭南,就当我刘某人已经死了,望她以后不要再来纠缠。”

  裴玉娘本想开口劝丈夫几句,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翠娘在元曜的肩膀上站着,呆若木鸡。

  元曜听不下去了,为翠娘愤愤不平,大骂刘章:“哪有这样子的道理?!既然结为夫妇,就该一世相守,不离不弃。刘大人始乱终弃,抛弃糟糠之妻,不仅不认错,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还把背弃妻子的事情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刘大人真是丢读书人的脸!”

  刘章气急败坏,正要开口,元曜肩头的相思鸟却开口了:“不是,不是,他不是我的夫君,我的夫君在哪里?!”

  刘章看不见元曜肩头的相思鸟,也听不见它的声音。

  裴先见元曜肩头的相思鸟口吐婉转人语,不由得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元曜道:“翠娘,这就是刘章呀。”

  相思鸟摇头,道:“不对,不是,这个人不是我夫君。我虽眼盲,但能听声,这不是我夫君的声音。”

  刘章见元曜对着虚空说话,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大声道:“你们在搞什么鬼?!”

  白姬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刘大人不必紧张。”

  刘章冷哼一声,道:“我刘某人坦坦荡荡,无愧于天地。”

  白姬笑道:“刘大人既然不愿意见翠娘,那就罢了。毕竟,其实您跟翠娘也没有关系。不过,有三位故人,您必须见一见,因为您还欠他们一样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