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飞向了夜空。

  天马行空,去往长安城。

  南风惊奇地望着白姬,道:“南风问一句冒昧的话,您真像坊间传说的那样,是妖怪吗?还是,只是一位精通玄术的高人?”

  白姬诡笑,“你说呢?”

  元曜在旁边壮着胆子道:“南风老弟,她不是高人,是妖怪!昨天晚上,她在阎浮屠一口气吃了八热地狱中的所有狱鬼!她还常常恐吓小生,说要把小生也吃掉!”

  南风一头冷汗。

  白姬笑道,“轩之今晚头一次成亲,所以太兴奋、太激动了,竟胡言乱语了起来。南风公子,你不要信他的话,我只是一个稍微懂一点儿玄术的人罢了。”

  南风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如此。传言都不足信,白姬您这么美丽,善良,救我家公子于水火,绝不可能是妖怪。”

  元曜道,“南风老弟,相信小生,她真的是妖怪,是天龙八部众中的天龙!”

  南风笑道,“元公子不要诬蔑白姬了。依南风看来,比起白姬,你倒更像是妖怪呢。”

  元曜欲辩无词,只好沉默。

  “嘻嘻。”白姬望着元曜,掩唇诡笑。

  白姬、元曜、离奴把韦彦、南风送入崇仁坊的韦府,才回缥缈阁。

  路上,白姬对元曜道:“轩之,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从今以后,一定要更加勤劳一些,才能对得起妻子。”

  “小生还没有妻子!!”元曜吼道。

  “书呆子成完亲,就翻脸不认帐了,新娘子一定很苦恼。”离奴道。

  “小生还没有成亲!!”元曜反驳道。

  从此以后,白姬、离奴总以为元曜已经和韦彦成了亲,并且以有了家室为理由,让小书生更勤劳地干活,以养家糊口。元曜很生气,但也没有办法,只好任由他们说。

  韦彦恢复意识之后,来缥缈阁的次数更加频繁了,他来取笑小书生。因为南风在对韦彦讲述事情的原委时,怕韦彦生气,谎称玉郎和盈盈的婚礼中,韦彦是新郎,元曜是新娘。韦彦就总来取笑元曜,一口一个“娘子”。

  元曜非常生气,就和韦彦理论,“丹阳,在那场婚礼中,小生是新郎,你才是新娘。”

  韦彦一展折扇,哈哈大笑,不相信他,还是一口一个“娘子”地叫。

  元曜和韦彦争吵了几次,却吵不过他,没有办法,只好忍耐。

  第十章 尾声

  仲夏之夜,月光如水。

  缥缈阁中,白姬、元曜、离奴在后院赏月。一只玳瑁色的猫踏着月色来访。白姬拿出一坛滤渌、一坛翠涛,招待玳瑁。

  玳瑁猫冷冷地对白姬道:“你居然能从阎浮屠回来,还吞下了八热地狱中的所有狱鬼?”

  它想起了鬼王听到消息后,浑身战栗地吼道,“它不是龙妖,它是魔鬼!是魔鬼!!”,心中也有些发悚。眼前这个满脸笑容的白衣女人,一定是魔鬼!一定是魔鬼!!

  白姬笑咪咪地道:“我的胃口很好。哪天再饿了,我就去饿鬼道拜访鬼王。”

  玳瑁猫冷汗,“饿鬼道与缥缈阁井水不犯河水。你就不要去了。鬼王说了,引魂灯送给你,你也可以继续在平康坊卖咒符,条件是你不要踏进饿鬼道一步。”

  白姬摇扇笑道,“哎呀,鬼王真慷慨。”

  玳瑁猫道:“反正,你也不打算归还引魂灯。不如索性大方地给你算了,免得多生事端,因小失大。”

  白姬啧啧叹道:“鬼王总是以己度人,以为谁都跟他一样阴暗邪恶,反复无常。这引魂灯我倒还是真心想遵守承诺,还给他的。不过,他既然愿意相送,我如果拒绝,未免太没礼貌了。”

  玳瑁猫道:“不许你对鬼王出言不逊!”

  黑猫插嘴道:“玳瑁,主人说的都是事实,鬼王也没少说主人的坏话!鬼王不是什么好东西!”

  玳瑁猫生气,狠狠地挠了黑猫一爪子,“即使是哥哥,也不许对鬼王无礼!”

  黑猫生气地挠回去,“我说的都是事实!”

  “哥哥你去死!!”玳瑁猫狠狠地挠了黑猫一爪子,跑了。

  黑猫很伤心,坐在月亮下面哭,“玳瑁让我去死,它居然让我去死……”

  白姬递给黑猫一杯滤渌酒,“离奴,不要再伤心了。玳瑁有口无心,它还是很喜欢你这个哥哥的。”

  黑猫喝了一杯滤渌酒,醉了。它坐在月光下骂骂咧咧地说了一会儿胡话,就倒下睡觉了。

  白姬一边望月,一边喝滤渌酒,似醉非醉。

  元曜想起了黄盈盈。它来缥缈阁的那一晚,白姬也在喝滤渌酒,翠涛酒,还喝醉了。

  元曜问白姬,“关于盈盈姑娘的事,小生有一个疑问。”

  白姬回眸,“轩之有什么疑问?”

  “小生明明不是玉郎,盈盈姑娘为什么会在来世草中看见小生是玉郎的来世?”

  “因为,她从来世草中窥探玉郎的转世时,我稍微动了一点儿小手脚。”

  “什么手脚?”

  “我在轩之拾回的玉郎的遗骨上施了一点儿小法术。轩之胸前挂着白骨,盈盈姑娘想着玉郎时,就会从水镜中看见轩之。”

  元曜有些生气,“你当时为什么不把玉郎的遗骨挂在你自己身上?你和丹阳成亲好了,偏偏害得小生一直被丹阳取笑,捉弄!”

  白姬笑道,“我和韦公子成亲,未免太无趣了,看轩之成亲更有趣。”

  “你……你果然是为了找乐趣……”

  “也是为了实现盈盈姑娘的夙愿,得到一个‘因果’啊。”

  元曜道:“此生最后一刻,盈盈姑娘幸福而满足,这个‘因果’还算是美丽。希望,来世,盈盈姑娘能够和玉郎再度相遇,相爱,然后双宿双飞。”

  “希望如此。”白姬笑道。她没有告诉元曜,玉郎已经没有来世,而是永远地消失了。

  被白姬灌了半杯滤渌酒,元曜醉倒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两只黄鼠狼在田野里快乐地奔跑,相偎相依,非常幸福。

  第二天上午,离奴宿醉未醒,白姬和元曜吃过毕罗之后,一个闲坐无聊,对镜簪花,一个拿着鸡毛掸子给古董弹灰。

  韦彦旋风般卷了进来,大声道:“娘子——娘子——”

  元曜放下鸡毛掸子,生气地道:“丹阳,你再乱叫,小生生气了!”

  韦彦笑道,“好了,轩之,我不开玩笑了。今天,陪我去慈恩寺走一趟吧。虽然黄大仙已经走了,但二娘非要让我去慈恩寺上一炷香。一个人去无聊,你陪我去吧。”

  元曜望了一眼白姬,道:“丹阳让小生……”

  白姬打断元曜,“我听见了。去吧,轩之,替我也上一炷香。我最近肚子不太舒服,可能是之前那一晚的夜宵吃得太多了。”

  韦彦乐了,“白姬,你吃坏了肚子,不去看大夫,抓几服药吃一吃,去上什么香?”

  白姬笑道,“我这点儿病,还是上香好得快。”

  元曜冷汗,“白姬,你放心,小生一定会多替你上几柱香。”

  白姬吃了八热地狱中的狱鬼,一定得多上几柱香,超度被龙火焚化的幽魂。

  白姬笑道,“有劳轩之了。”

  元曜和韦彦走了。

  韦彦道:“今天慈恩寺里,虚空禅师会开无遮大会,阐述佛法,好像是有关前世、今生、来世的。”

  元曜回头望了一眼缥缈阁,感慨道,“来世,小生不知道能不能走进缥缈阁。”

  韦彦一展折扇,道:“来世啊,轩之说不定会真的成为我的娘子。”

  元曜生气地道:“丹阳,你不要再开玩笑了!”

  白姬站在缥缈阁门口,望着元曜和韦彦渐行渐远,喃喃道:“来世,轩之还会走进缥缈阁吗?”

  屋顶上,一只黑猫宿醉刚醒,它望着平康坊的方向,流泪,“玳瑁,你一定还在生气。来世,我一定不和你吵架了!”

  一阵风吹过,檐铃叮铛,空灵的铃声如来世般缥缈,不可追寻。

  (《来世草》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