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女来到生死门外,说了一句:“开门。”

雕花木门上渐渐地浮现出一张鬼脸,那鬼脸张开双目,望了蛇女、白姬、元曜一眼,从口鼻中吐出了袅袅烟雾。

烟雾之中,门扇渐渐地打开,露出了黑洞洞的空间。

蛇女先迈步走了进去,白姬跟着进去了。元曜犹豫了一下,也抬步踏入了门里。

生死门里,饿鬼道中,入目皆是荒芜焦黑的贫瘠土地,有刀山与火海,也有泥黄色的河流贯穿其中,河流中浮尸遍布,骷髅狰狞。千奇百怪的恐怖饿鬼在荒野行走,它们不时地在啃食着什么,有活物在它们手中挣扎,鲜血淋漓。

元曜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低头走路,不敢多看。

不一会儿,蛇女、白姬、元曜来到了一座琅嬛福地一样的宫室前,绵延的宫殿檐牙高啄,金碧辉煌,门口有一队被坚执锐的恶鬼在值守。

元曜疑惑地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跟皇宫一样?”

“这就是鬼王居住的福地了。”白姬笑道。

元曜咂舌。

第九章 菰叶

蛇女跟守卫打了一个招呼,守卫们放白姬、元曜进去,蛇女向白姬行了一礼,就告辞了。白姬、元曜走进福地大门,有一个恶鬼驾着一个装饰华丽的车辇在等他们,并请他们上车。

元曜低头看去,那拉车的动物似牛非牛,似马非马,长着一张人脸,不晓得是什么。

白姬、元曜坐上车辇,穿过重重宫室,一路往里行去。元曜发现福地里的景色跟外面不一样,一路所见,都是亭台楼阁,湖光花色,远山含黛,玉殿琳琅,仿佛是到了一处帝王宫阙一般。

元曜小声地惊叹道:“这福地跟大明宫好像啊!”

白姬笑道:“福地可以幻化为任何样子。鬼王喜欢这样的排场,就变成这样了。”

元曜似懂非懂,一脸迷惑。

白姬笑道:“其实,缥缈阁也可以幻化成任何样子,轩之如果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把缥缈阁变成大明宫的模样。”

元曜一头冷汗,道:“快不要,缥缈阁是做买卖的地方,客人一进来就看见皇宫还怎么买东西?再说,大明宫住着也慎得慌,缥缈阁现在这样就挺好,还是安安份份地做买卖吧。”

白姬摊手道:“轩之一点生活情趣都没有。”

元曜道:“你那叫瞎折腾。”

白姬、元曜说话之间,车辇停下来了,恶鬼请两人下车。元曜抬头一看,原来到了一处华美的宫殿,玳瑁和几个恶鬼在宫殿外迎着。

白姬、元曜下车,玳瑁道:“鬼王陛下在里面设宴款待二位,请随我来。”

白姬、元曜跟玳瑁进入宫殿,但见殿内装饰华丽,灯火辉煌,丝竹之声绵绵不绝。鬼王正坐在宝座上满脸愁苦地喝酒,一群身穿彩衣的骷髅在舞池上翩翩起舞。见白姬、元曜进来了,鬼王挥手,乐师停止了奏乐,彩衣骷髅也都散去了。

白姬笑眯眯地道:“鬼王陛下好雅兴。”

鬼王看见白姬就来气,但又不得不忍耐,他笑道:“苦中作乐罢了……苦中作乐罢了……”

鬼王邀请白姬、元曜坐下,有宫装骷髅为二人呈上了美酒佳肴,元曜还记得昨晚黄金台里那人眼桃花茶,根本不敢喝青铜爵中的美酒,更不敢细看那些色彩斑斓的菜肴。

白姬端起青铜爵,喝了一口美酒,笑道:“好酒!这是镜花蜜酿!鬼王陛下您好生奢侈,我等普通非人为拿到一壶镜花蜜都得争抢得头破血流,您倒用它酿起了酒。”

鬼王笑道:“镜花蜜也不难得。春分时节,镜花蜜出现的时候,把月之湖的通道封起来,让恶鬼们守着,不让一个非人进去,那么镜花全都是本座的,蜜要多少有多少。”

白姬恍然道:“还能这样!多谢鬼王赐教!明年春分,我让我那九个不成才的侄子来守月湖,这样我也能喝上镜花蜜酿了!”

言多必失,鬼王已经预见明年很难取到镜花蜜了,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不过,镜花蜜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八咫鸦的事!

元曜一头冷汗地旁观,不敢做声,不过听了白姬与鬼王的对话,他悄悄地拿起酒爵喝了一口镜花蜜酿,只觉得琼浆入口,脾胃通泰。

鬼王咳嗽了一声,假笑道:“八咫鸦的事情,玳瑁已经跟你说了,想必你也明白了。”

白姬笑道:“我明白。不过,您也知道缥缈阁的规矩,一物换一物……”

“直说你想要什么报酬吧!”鬼王打断白姬道。

白姬笑道:“都是多年老友,说报酬未免太见外了。不过,我昨晚在黄金台赌了两把消遣,结果被夜叉赶走了,因为走得匆忙,回去缥缈阁我才想起来,我还有三百零二块黄金落在黄金台了!黄金台不幸走水,鬼王您损失惨重,我本不该还记得那点黄金,但是我今天下午一算缥缈阁的账目,这半年来不仅没进账,还亏损颇多,长安城近年来物价飞涨,没有进账还真是让人活不下去……”

“行了行了,不就三百零二块黄金吗?只要你让那八咫鸦消失,本座一块不少地给你送去缥缈阁!”鬼王不耐烦地道。

白姬笑道:“所以,现在我就去见菰叶吗?”

鬼王道:“越早劝他离开越好。不过,他很固执……固执得几乎成魔……”

白姬笑道:“菰叶还未成年,年轻人,总是比较热血,自然固执一些。哪像你我,活得太久了,对什么都不大执着了。”

“你对黄金还是很执着的!”元曜在心中暗暗道。

鬼王道:“你还是先跟玳瑁去囚神笼边看看吧。”

白姬挑眉道:“您不去吗?”

鬼王急忙摇手,道:“不去!本座离他越远越好!”

白姬红唇微挑,笑了。

“轩之,你是跟鬼王一起饮宴赏歌舞,还是跟我去看菰叶?”白姬问道。

元曜哪里敢跟鬼王单独相处,再说骷髅跳舞看着也吓人,急忙道:“小生跟你一起去!”

福地深处,有一座寂静森冷,与世隔绝的废弃宫殿,宫殿的廊柱上爬满了枯死的藤蔓,空气中回荡着鬼哭一样的幻音。

宫殿深处,有一个黄金铸造的巨大囚笼。囚笼之中,伏倒着一个瘦弱的美少年。少年皮肤苍白,墨藻一样的黑发覆盖了他的身体,与他的单薄黑衣融为一体。

白姬、元曜、玳瑁站在囚神笼外,望着囚笼里的菰叶。

菰叶抬头望向囚笼外的三人,他紫罗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而温柔的光芒。

元曜注视着菰叶的眼睛,突然觉得内心变得柔软了。那双眼眸仿佛是浩瀚宇宙中的紫色星光,又像是冰冷寒冬的暖阳,带着某种奇妙的魔法,勾魂摄魄,让人心入魔。

玳瑁不敢看菰叶,急忙退开了几步,转过了身。

白姬迎着菰叶的目光,凝视着他紫罗兰色的双眸。

“多么美丽的双眼啊!在八咫鸦一族之中,这么纯澈的紫眸也很少见……”白姬赞道。

菰叶望着白姬,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你的眼里,我看不见善,也看不见恶……”

白姬笑道:“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善或恶。菰叶,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哥哥千山来长安城找你了,他想带你回昆仑。”

菰叶一怔,摇头道:“我还不能回去,我得报答鬼王的救命之恩,洗尽鬼王心中的恶,净化了饿鬼道,我才能回去。”

白姬还没回答,玳瑁已经忍不住道:“菰叶,鬼王陛下一点也不希望你报答他,你就放过他,也放过我们,赶紧回你的昆仑去吧。”

菰叶固执地道:“不,我必须报答鬼王。我要洗尽饿鬼道之‘恶’,让你们看见美丽的新世界,让你们感受到真与善的幸福。”

白姬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玳瑁露出了凶恶的神色,道:“我们不需要你口中的幸福,我们不需要善。善良,只会让我们懦弱,并且毁灭我们。善不会毁灭恶。我们善良了,恶依然会存在。你忘了佘夫人之乱吗?”

菰叶道:“我可以净化佘夫人,让她也变得善良。”

玳瑁冷笑道:“佘夫人被净化了,还有新的恶,你能净化得完吗?我们饿鬼道有我们的生存之道,与善背道而驰,顺应弱肉强食的规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你想改变我们,抹去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毁灭我们。鬼王救了你,你却想毁灭他吗?”

菰叶固执地道:“你们都错了!我是为你们好!我会吹散遮蔽你们双眼的乌云,我会洗去你们心里的阴霾,让你们看见美好的世界。”

玳瑁怒吼道:“你所谓的美好世界,是我们的地狱!”

元曜听着玳瑁与菰叶的辩论,只觉得难以理解,也难以分清对错。菰叶虽然是好意,但未免有些一意孤行,对鬼王造成了困扰,这种作为不妥当。可是,鬼王一直作恶多端,饿鬼道的规则好像也不对。

见白姬沉吟不语,玳瑁大声对白姬道:“你来这里是看戏的吗?还不赶紧劝他走?”

白姬双手一摊,道:“这事,我也劝不了。你也看见了,他根本听不进去。”

见玳瑁神色越来越难看,白姬又笑道:“要不,我明天带他哥哥千山来劝他。哥哥的话,总比我们这些外人份量重。”

玳瑁也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

在离开囚神笼时,元曜忍不住问了菰叶一个问题。

“菰叶,什么是善?”

菰叶一愣,紫罗兰色的双眸中竟浮现出一丝迷茫。

菰叶没有回答小书生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

从福地回缥缈阁之后,白姬、元曜互道了晚安,分别去休息了。

虽然很累,但元曜却睡不着,他在思考善与恶的问题。善与恶泾渭分明,却又互相吸引,仿佛太极图案。人心有善也有恶,但人心又不只有善与恶。非人也一样。鬼王充满了恶,但却也有善念,会救受伤的菰叶。菰叶充满了善,但他的固执却给饿鬼道众人带来了厄运,而且他不知道什么是善。细想善与恶,还真是一个充满无解奥义的悖论。

小书生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作者有话说:某绾:为什么你们看鬼王和菰叶有基情?他们只是一个僵尸和一只乌鸦啊。。。。

第十章 善恶

草色青翠,风和日丽。

居德坊,二条大街上。

白姬和元曜来找千山,千山借住的那户人家门户开着,白姬、元曜站在门口张望,但见屋檐下还有八咫鸦的幻羽,但一时没看见千山。

突然,一个络腮胡壮汉提着三个油纸包从街上走了过来,他疑惑地望着白姬、元曜,道:“你们是谁?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元曜转头一看,认出壮汉就是那夜用鞭子抽打妻儿老母的恶人,不由得有些生气。他又仔细一看,发现壮汉的头顶上长着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白姬笑道:“这位大哥,我们来此访友,可巧友人不在家,白走了一趟。因为日头毒辣,口内干渴,见您家大门开着,想是主人在家,故而来讨一碗水喝。”

壮汉闻言,和气地笑道:“原来如此。天气确实热,进来吧。”

元曜一愣,觉得这恶人似乎跟之前不大一样了。可能,是千山给他洗心的缘故吧。

白姬、元曜跟着壮汉进入他家,还是熟悉的简陋院落,一个年轻妇人正在石墨边磨豆腐,一个老妪正在厨房外择荠菜。

壮汉走进院子,看见妇人在磨豆腐,他急忙把油纸包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跑过去道:“这么辛苦的粗活我来干就行了,娘子去歇着吧。”

妇人虽然还是很瘦弱,但是脸色比那晚所见红润了一些,眼底多了一些光亮。

“这些活平常就是奴家做的,做惯了,没事的。”妇人笑道。

“不行,以后这些粗活都由我干,娘子只管做些轻松的活计就是了。”壮汉心疼地道。

妇人泛起一丝微笑,在不远处择菜的老妪见儿子改变了心性,知道疼惜儿媳,也笑了。

老妪看见白姬、元曜,问道:“这两位客人是……?”

壮汉说了白姬、元曜二人来讨水喝,老妪就去厨房拿了两个干净的陶碗,给两人分别盛了一碗净水。妇人又进屋里去搬了两个破旧的胡床,让客人坐在院子里的柳荫下歇息。

白姬也不客气,一边坐下喝水,一边笑道:“多谢。”

元曜也急忙道谢,但他一点也不口渴,只好装模作样地喝。

妇人进去拿胡床时,吵醒了一双在午睡的儿女。小男孩、小女孩跑出来,缠着母亲要吃点心,壮汉一边磨豆腐,一边笑道:“别淘气,给你们买了玩具和点心,在那油纸包里呢。”

“爹真好!”小男孩开心地道。

“爹爹最好了!”小女孩欢喜地道。

壮汉的脸上笑开了花。

妇人笑着去石桌边打开一个油纸包,居然不是点心和玩具,而是一支梅花铜簪和一盒胭脂。

妇人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

壮汉摸着头道:“这么多年来,辛苦娘子了。我以前是个混人,让娘子受了许多委屈,以后断不会再委屈娘子半分了。以前不曾送过娘子这些,不会买,这是胭脂首饰铺的老板帮着挑的,不知道娘子喜不喜欢……”

妇人哽咽道:“何苦浪费钱买这些……奴家很喜欢,打从心底欢喜……”

老妪见了,眼眶有点红,转过身擦了擦眼泪。

壮汉道:“娘,孩儿也给你买了一块葛布,您做一件单衣穿吧。孩儿这些年不孝,连累您操心了。”

老妪见儿子不再犯混了,心中欢喜,但她想了想,又道:“你哪来这许多钱?又是买胭脂头钗,又是买布料点心,莫不又去吃酒赌钱,做那些不三不四的勾当了?”

壮汉急忙道:“娘,您误会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孩儿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心性通明了。以前浑浑噩噩,不知道好歹,现在明白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孩儿对以前做的酗酒赌钱打骂妻儿这些事情痛心疾首,后悔不已。以后,孩儿定然是不干这些歹事了。今天上午通过表舅介绍,孩儿在西市码头找了一个搬运货物的活儿,老板看在表舅的面子上,预支了一个月月钱。孩儿想着以前亏待了您与娘子,就拿这些钱买了些东西。明天孩儿就要去上工了。”

老妇人闻言,欢喜道:“好,好,你能走上正道就好。”

妇人也十分欢喜,道:“天可怜见,菩萨保佑,终于苦尽甘来了。”

小男孩和小女孩从油纸包里翻出了一些糖糕和竹蚂蚱、泥人,开开心心地一边吃,一边玩起来了。

白姬、元曜喝完了水,就告辞了。

元曜回头望去,小院之中夫妻和睦,天伦共享,一派其乐融融的烟火幸福,他觉得八咫鸦真是一个神物。如果每一户不幸的人家都有一只八咫鸦来净化黑暗的心灵,那这个世界会不会变得美好一些?

白姬、元曜没有找到千山,正打算回缥缈阁。他们刚走出二条大街,就见一只三足乌鸦无精打采地站在一处围墙上,忧愁地望着东方。

正是千山。

白姬笑道:“千山,我正在找你,你怎么看上去无精打采?”

千山看见白姬,耷拉下脑袋,道:“白姬,我都知道了。我弟弟被鬼王囚禁在饿鬼道,要被炼成鸦丹对不对?”

白姬一愣,道:“你听谁说的?”

千山道:“千妖百鬼都在这么说呢。还听说,你为了救菰叶,火烧了黄金台……”

白姬笑道:“我可没烧黄金台,你不要听人胡说。不过,千山确实在福地,也确实被鬼王囚禁了……”

千山急道:“我已经飞去平康坊两次了,可是不知道从哪儿进福地,我好担心菰叶……”

白姬笑道:“你不要着急,先听我说完。千山虽然被鬼王囚禁在福地,但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姬把鬼王和菰叶的恩怨说了一遍,笑道:“我来找你,正是想带你去福地见菰叶,希望你能劝他离开。”

“原来是这样!不瞒你说,菰叶那孩子是八咫鸦一族中拥有最纯粹紫眸的天选之子,长老们预言它将来会拥有最强大的净化之力。可是,它从小就一根筋,对于善恶十分固执。你带我去福地,我来劝它。”乌鸦抖擞了一下尾羽,急道。

“做事得有始有终,您还有人心没有净化完,我看那八咫花还没开。”白姬指了指刚才那户人家的方向,笑道。

千山道:“那人内心的恶很重,我只打算净化到花骨朵的程度。不然,会耗损我太多修为。我本来就不是为净化人心而来,我现在只想去见菰叶……”

白姬笑道:“花骨朵的程度,那人最多也就善良十年,花谢之后他又会旧态复萌,变本加厉地施暴作恶。缥缈阁的规矩是一物换一物,我带你去见菰叶,作为交换,你彻底净化那人的内心。”

千山奇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那户人家?”

白姬笑道:“我受了那户人家一水之恩,总得给他们一些回报。”

元曜一愣,他发现白姬居然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她虽然奸诈贪财,偶尔会干坏事,但其实也是一个好人。

“看在你的份上,我彻底净化那人。半天的时间就够了,不过是多耗损一些修为。”千山同意了。

“月上中天时,你在西市坊门口的大槐树上等我,我们一起去福地。”白姬笑道。

千山同意了。

白姬、元曜跟千山告辞之后,就回缥缈阁了。

西市,缥缈阁。

离奴听说白姬今晚还要去福地,下午就打包了一份它珍藏的香鱼干,还用彩丝线精心地缠了一个花结。

元曜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离奴老弟,你打包香鱼干做什么?”

离奴道:“晚上爷也跟你们一起去福地,昨天看玳瑁瘦了许多,估计又是那个破鬼王事多,成天使唤她做这做那。玳瑁不肯吃爷做的东西,只好送她香鱼干补一补了。”

元曜笑道:“离奴老弟,你还是很关心玳瑁姑娘的。”

离奴叹了一口气,道:“谁叫她是爷的妹妹呢!她不让人省心,爷这个做哥哥的只好多操心了。”

吃过午饭之后,白姬找元曜拿了四书五经,伏案苦读。

元曜觉得奇怪,这条龙妖平时最多也就看看当下流行的坊间传奇读本做消遣,很少见她苦读圣贤书。她这是怎么了?

元曜忍不住问道:“白姬,你读圣贤书干什么?莫不是明年打算化作龙公子去参加科考?”

白姬抬头笑道:“参加科考多简单,以我的聪明才智,不用看书也能高中头名。我这是在圣贤书中找善恶之道呢。”

元曜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又问道:“找善恶之道?”

白姬笑道:“昨夜你也见到了,那菰叶非常固执,我们又不能打它,只好讲道理说服它。可是,关于人类的善恶,我也还有些糊涂,只好临时抱佛脚,在圣贤书里找找答案了。”

元曜道:“那你在圣贤书里找到善恶之道了吗?”

白姬叹了一口气,道:“如果圣贤书里能找到善恶之道,那人世间就没有那么多是非善恶了。人心向善,却又有恶。人心至恶,却也有善。人类,还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呀。”

元曜也想不明白善恶之道,于是就坐下来,跟白姬一起读圣贤书。

夏日的午后,一人一龙在缥缈阁里一边苦读,一边冥想,寻求善与恶的真义。而后院之中,一只黑猫却蹲在井边一边洗菜,一边对着空气大骂鬼王。

月上中天,离奴幻化成九尾猫兽,驮着白姬和拎着香鱼干的元曜一起出了缥缈阁。离奴飞驰到西市的坊门外,千山早已等在大槐树上,它似乎等了许久,都开始打瞌睡了。

离奴骂道:“老贼鸦,别睡啦!你也是心大,弟弟都没了还睡得着!”

千山一抖擞羽毛,骂道:“遭瘟的黑猫,闭上你的臭嘴!白姬,那人我已净化完,保证八咫花会开到他生命的尽头。”

白姬笑道:“辛苦你了。看得出,你为此耗损了不少妖力。”

千山道:“既然你开口了,我少不得多耗损一些妖力了。

白姬笑道:“事不宜迟,我们去福地吧。”

千山飞了过来,敛了翅羽,蹲在白姬肩膀上。离奴轻车熟路地在坊街屋檐上飞驰,往平康坊而去。

第十一章 离别

平康坊,黄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