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找可以做琴的木材。”阿音答道。

妖魅用灰色的眼睛望着阿音,仿佛要看透他灵魂深处的欲望。

“你想成为一个优秀的琴匠?你想拥有斫琴的天赋?你想斫出天下最好的琴?你想让你的琴坊名扬四海,天下皆知?”

阿音点头,眼底有火焰般的欲望。

妖魅的嘴角勾起,如一弯锋利的镰刀。

“我,可以帮你达成愿望。”

“真的吗?”阿音颤声道。如果对方是妖魅的话,说不定真有法力改变他的平庸,让他具有斫琴的天赋。

妖魅点头。他轻挥雪袖,一枚血红色的珠子浮现在半空之中,光华润泽,耀人眼目。

“这是太子长琴的精魄,可以赠与你。你斫琴的时候,将长琴的精魄放入琴腹之中三日,斫出的琴必有超凡脱俗的绝妙音色。”

太子长琴是火神祝融的儿子,相传他出生的时候怀里就抱着一把小琴,天地都因为他的出生而欢唱。太子长琴是琴乐之神,古往今来,琴匠们都供奉着他。

血红的长琴精魄映入阿音的双眼之中,他眼底那火焰般的欲望更加炽烈了。

妖魅唇角勾起,如一弯滴血的镰刀。

“我给你太子长琴的精魄,你拿什么跟我交换呢?”

阿音失魂落魄地道:“我什么都没有……只要我有的,什么都可以……”

妖魅笑了。他伸出雪袖,渐渐露出雪白得近乎透明的修长双手,阿音吃惊地发现,他的双手都没有无名指。本该是无名指的地方,齐根断掉了。

“我缺了手指,如果你答应把你和你子孙后代的手指都给我,我就把长琴之魄给你。”妖魅话语轻柔,充满了诱惑。

阿音犹豫了,道:“我是琴匠,我的子孙后代也会成为琴匠,对于手艺人来说,手指就是生命……”

妖魅笑了,道:“我只取一根手指,不影响斫琴。你和你的每一个子孙只少一根手指,整个家族却多了斫琴的天赋。这场交易,你不亏。”

阿音的心渐渐地被彻底诱惑了。

“好。我答应。”

妖魅的嘴裂开如黑洞。

“我叫嫏,你叫什么名字?”

“雷音。”

“雷音,从此之后,你斫的每一具琴都是佳品,你的琴坊将会声名远播。你和你的后代会成为最著名的琴匠,闻名天下。作为交换,你和你的子孙都必须把一根手指给我。你答应吗?”

“我……答应……”雷音颤声道。

嫏从口中吐出一团火纹,火纹飞卷向雷音,迎面没入了他的额头。与此同时,伴随着噬骨的剧痛,雷音的左手无名氏如烟尘般逐渐消失了。

“啊啊啊——”雷音疼得抱着左手弯下了腰。

等剧痛稍微缓解时,雷音抬头四望,发现大松树下空空荡荡,嫏早已消失了踪影。而嫏消失的地方,一颗血红色的珠子落在青草地上,光色流转。

“我……终于可以斫出好琴了!”雷音举起断掉无名指的左手,表情似癫似狂,声音似悲似喜。

空山无语,清风吹过树林,一棵棵古木发出一阵一阵如琴乐般的幽鸣。

第二章 绿绮

春日,长安。

寒山转翠,春水潺湲。

太平公主府中,正在举行一场春琴宴。

开春以来,长安城的王侯贵族们又兴起了一阵品琴的风潮,人人都沉迷于弄琴的风雅之中,徜徉在七弦十三徵的美妙声韵里。即使不懂也不感兴趣的人,也得装模作样地买一具名琴供着,多少学一两首琴曲,才能在宴会上不丢脸。

太平公主举行这场春琴宴,一来是为了顺应品琴的风潮,毕竟她一直就是长安城中流行的风尚标。二来是为了炫耀她新得到的一具古琴——绿绮。

绿绮是汉代文人司马相如的琴,据说音色绝妙,气韵非凡,是一具传世名琴。

宴台水榭,宾客如云,一列彩衣侍女步履无声地端着各色美酒佳肴送上在座宾客的桌案上,宾客们或在欣赏水榭外春花灿漫的美景,或在聆听舞台上琴师弹奏的《流水》,或者三三两两地低头接耳,小声地说着闲话。

元曜也在宾客之中,他坐在离太平公主很近的座位上,正在喝酒听琴曲。虽然,他不是很懂音律,但觉得琴师弹的琴曲十分动听。

白姬坐在元曜旁边,正一边喝酒,一边跟太平公主说话。

太平公主道:“祀人,本公主还以为你不会有兴趣来参加春琴宴。”

白姬笑道:“公主都送来帖子了,我怎么会不来?再说,轩之整天待在缥缈阁也闷得慌,偶尔也得带他来见见‘人’。”

太平公主瞥了一眼元曜,道:“你对这妖缘还真上心。”

白姬忧心地道:“不是上心,是担心。轩之本来就呆头呆脑,闷久了只怕脑子越来越迂腐,会彻底变成傻瓜。”

元曜正在用心听琴曲,没有注意听白姬和太平公主的谈话,不过依稀听到了最后一句。

小书生呆呆地问道:“白姬,谁要彻底变成傻瓜了?”

“哈哈哈——”太平公主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果然……是一个傻瓜……”

“嘻嘻。”白姬也笑了,她搪塞小书生道:“我们在说离奴呢。”

“离奴老弟呀,它还是很聪明的。”小书生傻傻地笑道。

“哈哈哈哈——”太平公主笑得更欢乐了。

“哈哈!”白姬也忍不住笑了。

小书生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两个女人在笑什么。

太平公主笑够了之后,对白姬道:“本公主新得了绿绮琴,一会儿你替我鉴别一下真假。”

白姬一愣,继而笑了。

“原来,公主开宴会是为了这个。我对古琴没什么研究,恐怕眼拙看不准,想来宾客之中有不少懂行的能人,与其听我的,公主不如听他们的说辞。”

太平公主笑道:“你即使不懂,也比‘人’见多识广。我信你,不信他们。”

白姬摸了摸发鬓,眼神闪烁。

元曜虽然不懂琴,但也听说过绿绮琴的大名,很想开开眼界。他忍不住问道:“公主为何不现在就把绿绮琴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界?”

太平公主扫视了一眼众宾客,皱眉道:“还有一个人没来。他没来,这绿绮琴还不能拿出来。”

太平公主是大唐最尊贵的公主,她是高宗与武后最疼爱的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上到王侯贵胄,下到文武百官,无不拼命地奉承她,巴结她。她开的私宴,多少人想参加都不得门入,收到请柬的客人都该感到万分殊荣,早早地就赴宴,哪有人会迟到?更奇怪的是,骄横跋扈的太平公主对这个迟到的客人居然不发怒,而还要等他到了才拿出压轴的绿绮琴?

白姬忍不住问道:“这位贵客是谁?”

太平公主道:“他叫雷尧,是蜀中的斫琴名家。雷氏家族世代斫琴,声名远播,从前朝到如今已经传了四代人了。雷家人斫出的琴,每一具都是可以传世的名品。”

元曜不懂音律,也听闻过蜀中雷氏的大名。雷氏琴千金难求,雷家人斫琴很仔细,三五年斫一具是常事,越优良的琴越费时间去斫。长安城中哪个贵族若是求得一具雷氏琴,足够开三天三夜的宴会来炫耀了。

白姬道:“原来,是名家呀。不过,蜀中雷氏为什么来到了长安?”

太平公主道:“我也不清楚。据雷尧说,他们雷氏迁来长安,是为了把雷氏琴发扬光大。”

白姬颇有兴趣地问道:“他们迁来多久了?现在住在哪里?”

太平公主道:“也就三五年吧。目前,只来了雷尧和他的叔叔雷全,雷氏其他的人还留在蜀中。他们在怀远坊置办了宅子,深居简出。如果不是有知情人告诉本公主,本公主都不知道雷氏来到了长安。”

白姬笑了,“有趣。”

元曜问道:“什么有趣?”

白姬笑道:“雷家人说迁来长安是为了把雷氏琴发扬光大,但到了长安却深居简出,这么矛盾,难道不有趣吗?”

元曜想了想,道:“可能,他们只是比较低调地在发扬光大雷氏琴。”

太平公主笑道:“祀人,你怎么对雷氏这么感兴趣?”

白姬笑道:“我是一个生意人,对于可以买低卖高的雷氏琴当然感兴趣。还请公主引荐一下,让我向雷尧求一具雷氏琴。”

太平公主笑道:“哈哈,引荐倒是可以,不过本公主都没有求到琴,你未必能求到。他们姓雷的脾气都挺古怪。对于这种传承世代的名匠之家,本公主也不好拿权势来强压,免得一堆碎嘴的人在背后说本公主不懂风雅。这琴只能慢慢求啦。”

就在这时,一个彩衣侍女走过来,行了一礼之后,对太平公主耳语几句。太平公主皱了皱眉,对白姬笑了笑,然后起身离开了。

太平公主走后,元曜忍不住兴奋地道:“白姬,这场宴会很开眼界呀,既可以一睹传说中的绿绮琴,又可以见到传说中的蜀中雷氏。”

白姬喝了一口酒,小声地笑道:“绿绮琴就算了,假的。雷氏嘛,还挺有趣的。”

“假的?”元曜一头雾水,道:“白姬,你都还没看见绿绮琴,怎么说它是假的?”

“因为……”白姬刚要回答,太平公主回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男子。男子大约二十出头,身形挺拔如松,他穿着一身茶色圆领长袍,脚踏皂靴,额戴陌头。

元曜向男子望去,但见他长着一张温和端方的脸,五官轮廓分明,眼神坚毅而平静。

太平公主向众宾客介绍道:“这位是斫琴名家蜀中雷氏的现任家主——雷尧。”

一众宾客久闻雷氏之名,尽皆哗然。

元曜也忍不住再次打量雷尧,只觉得有幸得见如此名匠,不枉此行。

雷尧向众人行了一礼,施然落座。有一些宾客遥遥向雷尧举杯敬酒,雷尧应对有度,举杯回应。

白姬睨目望向雷尧举杯的双手,不由得微微一怔,红唇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琴师又弹了一曲《长亭》之后,太平公主终于拿出了她压轴的绿绮琴。

一名彩衣宫女将一具古琴捧出来,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宴会中心的琴台上。古琴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的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

“这是本公主新得的绿绮琴,相传为汉代司马相如所有,乃是古名琴,诸位不妨鉴赏一番。”太平公主炫宝般地大声道。

一众宾客纷纷起身观琴,他们触碰琴身,用手拨琴,琴弦发出绝妙的音色。宾客们羡慕慨叹,相继称颂绿绮琴,并恭喜太平公主得到名琴。

听着众宾客的羡慕和称颂,太平公主非常高兴。

元曜也凑过去看了看,用手摸了摸,他也不懂好琴坏琴,真琴假琴,只觉得这绿绮琴桐木油润,触手很有质感。

白姬却仍在座位上喝酒,似乎对绿绮琴毫无兴趣。

元曜正在想白姬为什么要说绿绮琴是假的,突然就听见有人大声道:“公主,您恐怕受人蒙骗了,这绿绮琴是假的。”

元曜一愣,众宾客也哗然,他们转头望向说话的人,却是雷尧。

太平公主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笑道:“你为何说它是假的?难道你见过真的绿绮琴?”

雷尧手抚绿绮琴,不卑不亢地道:“司马相如的绿绮琴早已遗失多年,不知所踪。我没有福气见到,但我自小斫琴,见过的古琴很多,也熟读古琴典籍。自汉代梁銮创出了灵机式,汉代的琴就多用灵机式制式,绿绮琴也不例外。公主您得到的这一具古琴是仲尼式,不可能是绿绮琴。更何况,有记载说绿绮琴内有铭文‘桐梓合精’。您这琴只有龙池上刻着‘绿绮台’,明显不是汉司马的绿绮琴。”

雷尧的一通解释,一众宾客尽皆恍然,不由得心生佩服。

元曜虽然听不懂,但觉得雷尧说得很有道理。

太平公主笑了,道:“不愧是斫琴名匠,知识渊博,慧眼如炬。那你再说说,本公主这琴是什么来历?”

雷尧沉思了一下,道:“以我看来,您这琴虽仿作绿绮,但遍体牛毛纹,又作仲尼式,应该是本朝的琴。从油漆工艺和上弦手法来看,应该是本朝武德年间所制,倒也是一具古琴。”

太平公主笑了,赞道:“蜀中雷氏名不虚传!今日听君一席话,增长了不少学问。”

太平公主一称赞,众宾客纷纷趋之若鹜,也用各种溢美之词称赞雷尧。

雷尧镇定自若,应对自如,似乎习惯了被光环加冕。也是,他出生于斫琴名门,自己也拥有与生俱来的斫琴天赋,从小就是在被赞美的光环之中长大的。

太平公主炫耀不了绿绮琴了,但心情倒也不坏,宴会在琴师演奏的琴曲之中继续进行。

太平公主向雷尧引见了白姬,笑道:“这位白姬是西市的商人,她对你的琴很感兴趣,想求一具琴。白姬富甲一方,琴酬方面,你大可漫天要价,不必客气。”

白姬很想掐死太平公主,笑道:“公主说笑了。不过,能得一具雷氏琴,纵然花上千金,也是值的。”

雷尧笑道:“承蒙公主与白姬姑娘抬爱,因为一些原因,我暂时不接斫琴之托。”

太平公主道:“那你什么时候能接斫琴之托呢?本公主已经向你求琴多次了,你总是一再推拒。”

雷尧为难地道:“还得过一阵子。”

太平公主有点生气,还要追问,白姬已经先开口了,她笑道:“雷先生手上的戒指很别致,我能冒昧问一句它的来历吗?”

元曜这才注意到雷尧的手,不由得一愣。

雷尧的双手修长而有力,指关节的地方布满了匠人特有的老茧。他双手的无名指上,各戴着一枚青铜戒指。青铜戒指的样式很别致,仿佛两个火焰车轮,上面刻着诡异的字符。

雷尧一惊,急忙道:“这戒指很普通,就是蜀地流行的样式罢了。这是我出发来长安时买的。因为思乡,我戴着它缓解乡愁。”

“哦,原来如此。”白姬笑道。

接下来的宴会之中,白姬一直有意无意地瞥向雷尧的戒指,而太平公主因为越想绿绮琴的事情越生气,不一会儿就拂袖离席了。太平公主一向任性妄为,我行我素,不顾别人的感受,众人也都习惯了。

主人离席,众宾客也就纷纷散了。

在太平府门口乘坐马车时,白姬、元曜碰见了正要离去的雷尧。

“雷先生。”白姬打了一个招呼。

雷尧礼貌地回礼,道:“白姬姑娘有何赐教?”

白姬笑道:“我在西市开了一个店铺,叫缥缈阁。缥缈阁里,能够买到你所想要的一切东西,也能替你解决一切烦恼。如果您有困惑或不安的话,请来缥缈阁。”

元曜第一次见到白姬主动向人招揽生意,不由得有些吃惊。随后,他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心中一紧,白姬不会无缘无故地乱招揽生意,难道雷尧会遇上什么麻烦?或者,他已经遇上麻烦了?

雷尧却不明所以,只当白姬是夸大其词,想让他去她的店铺买东西,于是礼貌地道:“多谢白姬。有空,我一定去缥缈阁拜访。”

与雷尧告辞之后,白姬、元曜乘着马车回缥缈阁了。

第三章 筚篥

西市,缥缈阁。

白姬、元曜从太平府回到缥缈阁,正是下午光景,白姬推说酒喝多了,上楼去睡觉了,让离奴吃晚饭时再叫她。

离奴推说香鱼干吃多了,也去回廊下晒太阳睡觉了。

元曜见没什么生意,喝了一杯茶提神,坐在里间的青玉案边,研磨提笔,打算写一首参加春琴宴的诗。

小书生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写出一个字。

一只断了尾巴的玉面狸猫走进了缥缈阁,悄无声息。

玉面狸猫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圈,发现没人后,轻车熟路地走进里间,绕过牡丹屏风。它见小书生正在提笔发愣,忍不住跳上了青玉案。

元曜被吓了一跳,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地拿笔去戳那猫。

玉面狸猫轻巧地一跃,躲过小书生的毛笔,笑道:“元公子,是我。”

元曜仔细一看,笑道:“原来是阿黍,好久不见了,你是来找离奴老弟的吗?”

阿黍是离奴小时候的玩伴,算是离奴不多的朋友之一。它经过玉面狸事件之后,一直跟波斯王子苏谅生活在一起,也与离奴久别重逢了。因为都住在长安城,阿黍偶尔会来缥缈阁找离奴玩。

阿黍道:“是的,那黑炭去哪儿了?”

元曜道:“离奴老弟在后院睡觉呢。”

“我去找它。”阿黍一溜烟儿跑向后院了。

元曜笑了笑,继续提笔构思。

不多一会儿,阿黍和离奴一起来里间了,阿黍兴高采烈,离奴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离奴道:“阿黍,这个事情……要不,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阿黍瞥了离奴一眼,道:“怎么了?黑炭,莫不是你不会吹筚篥?”

离奴急了,道:“爷当然会了!不仅筚篥,什么乐器爷都会!”

阿黍笑道:“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就跟我去参加猫乐宴啦。”

离奴挠头道:“爷跟那些蠢猫合不来,一向不爱参加这种傻兮兮的聚会。”

阿黍蹭了蹭离奴,道:“那你就当是帮我。黑炭,不瞒你说,我对狄宰相家的阿笙一见钟情,她又雅好音律,如果我们能在猫乐宴上合奏一曲,震惊四座,得她青眼,我此生也就没有遗憾了。”

元曜和离奴一起问道:“狄宰相家的阿笙是谁?”

阿黍颇不好意思地道:“阿笙是一只狮子猫,很漂亮。她一只眼睛是绿色,一只眼睛是蓝色,毛如雪丝一般柔软光滑,是长安城里最美丽的猫。”

离奴不满地道:“嘁,一只眼睛绿色,一只眼睛蓝色,怕不是个妖怪,哪里美了?”

元曜忍不住道:“离奴老弟,你自己不也是猫妖吗?”

离奴瞪了元曜一眼,元曜急忙闭嘴。

阿黍道:“反正比你这块黑炭好看!就这么说定了,我弹箜篌,你吹筚篥,乐谱我留下了,你先练着,过几天我来找你一起练。”

离奴十分生气,正要回绝。

“猫乐宴这个月十五晚上开始,今天初一,时间不多了,你快抓紧练!”阿黍却不给离奴机会,丢下一句话,就一溜烟儿跑了。

阿黍走后,离奴盯着地上的乐谱生闷气。

元曜心中好笑,忍不住道:“离奴老弟,阿黍难得找你帮忙,你就抓紧时间练曲子吧。”

离奴挠了挠头,道:“书呆子,那个……筚篥是什么东西?这个跟鬼画符一样的乐谱怎么认啊?”

元曜一愣,道:“离奴老弟,你不会不懂音律吧?”

离奴道:“爷最讨厌噪音了,谁会懂那种人类吃饱了闲着瞎折腾的东西?筚篥是鼓还是笛子啊?阿黍说是吹筚篥,那可能是笛子,可是怎么吹啊?书呆子,你快教爷!”

元曜张大了嘴巴,道:“音乐是人类抒发情感的一种艺术,不是吃饱了瞎折腾的东西。而且,音乐可以净化心灵,舒缓情绪,是很美好的……”

离奴打断元曜道:“好了,好了,书呆子你就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快说说筚篥怎么吹吧。”

小书生挠头道:“小生只会吹笛子,不会吹筚篥。筚篥是胡人的乐器,小生也没见过。当务之急,趁着时间还不晚,离奴老弟你还是先去前街胡人开的乐器铺买一管筚篥回来吧。”

“这阿黍净给爷找事儿!”离奴一听,急忙一溜烟儿跑出去买筚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