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傲物伸手一点,点中萧南苹头顶中的“天灵穴”,萧南苹立刻晕倒过去。

  多手真人冷笑道:“书香主果然好功夫,今日谢某人倒真是开了眼界。”

  虽是恭维之话,但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恭维的意思。

  原来天争教下的教众共分五级,金衣香主在教中是一流的身份,能够有资格在天争教里着上一袭金衫的,在江湖上自然不是无名之辈,但在金色香主之中,武功、身份仍有高下之分。

  他们虽然同在天争教下,但这些本已在武林中成名立万,各享盛名,各有地盘的江湖高手,仍然不免互相猜忌、排轧。

  七海渔子韦傲物,以自身的名望、武功和机智,在武林中已是顶层人物,入了天争教,更成了一流红人。

  但多手真人横行川黔多年,万儿也极响亮,本已不买七海渔子的账,但因终南山一事,是以谢雨仙看到七海渔子生擒萧南苹,却以为他是抢功,言语之中自然不快。

  七海渔子笑道:“谢香主过誉了,江湖之间,谁不知道多手真人在暗器上有独到功夫?”

  多手真人笑道:“韦香主想是存心要我姓谢的好看,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七海渔子的金丝神网,是天下各门各派暗器的克星?”

  多手真人又冷笑道:“此人既然被韦香主擒得,自然全凭韦香主处置。日后教主若怪罪下来,凭韦香主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担当得起,至于在下却万万担当不起,只有告退。”

  说毕飞身而去。

  萧南苹回复知觉时候,满耳车声辚辚。

  七海渔子韦傲物探头笑道:“我知道你是女子,绝不会难为你,我从你带的暗器猜出你大概是‘萧三爷’的女儿,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和武林中的朋友都相处得很好。我看在他的面子,更不会对你怎么样,只要事情弄清楚,马上放你回去。”

  他笑容忽敛,又道:“你也不要妄动,你气血相交之处的‘腹结穴’,已被我点住,用不得力。”

  然后就看不到韦傲物,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有辚辚车声,日以继夜地响着。

  一天,她忽然听到车子后面有人大声道:“韦香主!韦香主!”

  车子缓缓停下,急遽的马蹄声也在车旁停下,一个中气颇足的声音道:“韦香主!遇着你真好!”

  韦傲物笑问:“什么事能让你盘龙棍蒋伯阳急成这副样子?”

  萧南苹不禁皱眉忖道:“怎么少林门徒中也有人入了天争教?看来这天争教的势力,真的日益增大,连盘龙棍蒋伯阳竟也被他们收罗了去。”

  “韦兄!你知不知道教主这两天为什么到了河南,我在开封遇着教主,教主叫我召集满城弟兄,当晚在城外开坛,这是破天荒的事。到了晚上,大伙儿都在恭候教主的大驾,哪知教主却没有来,这还不说,却不知从哪里来了几个蒙着面的家伙,竟将我们在开封府城里的舵给挑了。”

  蒋伯阳又说道:“那几个蒙面汉子武功竟都极高,使的却是关内绝未见过的剑法。此事太过蹊跷,小弟正想赶到总舵去问问,哪知却在此地遇着韦兄!依韦兄之见,这是怎么回事?”

  车厢里的萧南苹心里不禁怦怦跳动,从蒋伯阳的话中,她知道这事必定就是伊风和“飞虹七剑”干出来的

  车厢外沉默了半晌,忽听韦傲物道:“此事实在古怪。依小弟之见,蒋香主最好先回开封城去,将开封分舵再整理起来。别的事,等小弟回到总舵,查清了真相,再来通知。”

  “既然如此,小弟就先回去。唉!想不到开封城里辛辛苦苦创立下来的基业,却这么糊里糊涂地断送了大半。”

  马蹄声远去,辚辚车声又响起。

  然后,车声中夹着喧闹的市声。

  然后,萧南苹被送进一间宽敞的房间里。

  然后,她肩头忽然被人推了一下,一个汉子正嬉皮笑脸地望着她笑。

  萧南苹惊惧地想退后,却苦于穴道被点,动弹不得,

  那汉子退后,向她淫笑,拍着桌子唱道:“碧纱窗外静无人,跪下身来忙要亲,骂了声负心同转身,哎哟哟,其实呀,是一半儿推辞一半儿肯。”

  一边唱着,一边把满是酒气的脸往萧南苹身上靠去,哈哈大笑道:“我看你呀,小妹子!你也是一半儿推辞一半儿肯哟!”

  “嘶”的一声,萧南苹的前襟被撕开了。

  怪笑声,像是枭鸟的夜啼,又像是狂犬的春吠。

  忽然,混乱的笑声,像冰一样地凝结住,然后是一声惨叫。

  萧南苹睁开眼睛,眼前那红得冒汗的脸,已经不见了。

  一个英挺的人影,站在她面前。

  她狂喜喊道:“南哥哥!”

  她看到“南哥哥”带着笑容看着她的脸。

  羞涩之中,她的心跳加快,因为“南哥哥”已伸手为她拉上胸前敞开的衣襟。

  她正想开口,忽然发现“南哥哥”脸色微变。

  她随着一惊,门外响起七海渔子说话的声音。

  她低唤道:“南哥哥——”

  但是她这三个字还没有完全唤出来,“南哥哥”的手,已掩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却抄起她的腰肢,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然后,他猛一长身,脚尖顿处,倏然从窗中穿了出去。

  萧南苹只觉得自己在她的“南哥哥”那强而有力的臂弯里,那种感觉是无与伦比的美妙!

  虽然他正以一种超于寻常的速度,向前飞掠着,但挟在他臂弯里的萧南苹,却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这种晕眩的感觉,像是躺在天鹅绒柔软的床上令她偶尔发出一两声幸福的呻吟。

  也不知他飞掠了多久,萧南苹感觉到自己已上了一座山,又进了一个树林子,她看到了地上的积雪,雪上的残枝。

  “南哥哥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地方来?”

  终于,他停下来了。萧南苹张开刚刚闭上的眼睛,看到自己已置身在一个洞窟里。

  然后,她被安安稳稳地放在地上,不是地上,是床上,床上还有温软的棉褥垫在下面。

  “南哥哥”满带笑容的脸,又浮现在她面前,光线虽然使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笑容,但那温暖的笑意,她却感觉得到。

  她幸福地低唤:“南哥哥——”

  腰间一松,她的穴道被解开了,然而她更软软的没有力气。

  然后,幸福变为痛苦,痛苦变为幸福,幸福的痛苦,痛苦的幸福,世事遥远了,世事混沌了,迷乱了——

  天亮了。

  萧南苹娇慵地翻了个身,身旁已没有了昨夜和她狂欢的人。

  “难道是个梦?”

  她跳了起来,痛苦地皱了皱眉,替自己下个决定:“不是梦,绝不是。”

  因为昨夜的迷乱——温馨的迷乱,此刻仍留在她心底,她记得,非常清楚地记得。

  只是在这种迷乱之中,南哥哥曾经问过她什么话,和她自己回答了什么,她却已忘记了。

  但这些是无足轻重的,因为别的事,远比这些话重要得多。

  她忽然感到惶恐和惊惧,因为,她知道伊风不是那种会捉弄她,又那么轻薄她的人。

  萧南苹的脸,由嫣红而变为苍白,全身起了一阵惊恐的悚惧!

  “如果他不是南哥哥,会是谁呢?——难道——难道是他!”

  “天争教主萧无”这几个字,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她脑中一阵晕眩,再也支持不住自己的神智了!

  一片混沌之中,她好像看到那张脸,飞旋着,带着满脸的狞笑,朝她压了下来,那张脸,本是她亲手在另一张不同的脸上造成的。

  谁也不会想到,在这双纤纤玉手之下,不但改变了她自己的命运,改变了另一些人的命运,也改变这武林的命运。

  这张脸,在她脑海中撞击着,飞旋着。

  她踉跄地爬了起来,踉跄地穿上农服,在自已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山洞里寻视了一下,然而,这里却没有留下任何能使她辨明自已此刻所处的地位的东西。

  于是,她又踉跄着走了出去,洞外还有一条数丈长的隧道,她踉跄地走出这条隧道,蹒跚地从裂隙中爬了出去。

  洞外的一切,并没有因她的改变而有丝毫的改变。

  她在积雪的山道上踉跄地走着,身后留下一连串凌乱的脚印。

  她发狂地飞奔。

  忽然传来一个声青,使她的心情蓦然从迷惘中惊醒。

  那是她熟悉的声音。

  但是,这声音本就来得非常遥远,此刻更已渺然,她凝神倾听,最后,一咬牙,朝那声音的来处掠了过去。

  枯林。黑暗的枯林。充满潮湿霉味的枯林。

  萧南苹踏在枯林里的双脚,已经为湿气沾湿。

  萧南苹的衣服,已经为枯林里的荆棘刺破。衣服破了,皮肤也受伤。

  然而,她却不停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忽然,右边传来隐约的人声。

  她往右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