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眼目下——原文里的陆凌诚然有部分吃货人设,但她最大的特点是个野心勃勃的大女主,是雁过都得拔根毛的权斗冠军,遇到个撞到手心里来的倒霉的自己,她若不物尽其用,都不太合理了。
还说什么明天再进宫分派任务,谭小臻觉得八成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好要怎么使唤她吧?
——罢了,自己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呢?
除了比陆太后多了个上帝视角,略知点书中人物的底细,然后会做口吃的,其余啥也不会。想来以她陆太后地主阶级土绅头子的德性,明日也只能是强迫她在宫里当牛做马,提供点信息之余,顺便给她端茶弄饭了。
传大臣的女儿进宫使唤,这种事又不鲜见,美其名曰还是恩典呢,跟太子的伴读一样,一般人还没有这个脸面呢,实际上谁愿意伏低做小,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转?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横竖给地主打工也算条生路吧。


第5章 皇帝的女侍卫
谭小臻片刻间就把自己的未来算好了。并且琢磨着这么一来,好像也没有跟庆云侯府的人重新经营感情的必要了,反正都是要分别的。
先祝贺庆云侯吧,到底还是把她这个碍事的家伙给摆脱了,想必从此以后可以放心大胆地三妻四妾。
一刻钟后,谭小臻就走出了后宫。
陆太后还是够义气,喊了个太监送她去东华门。估摸着是怕她不识路,穿了帮吧?
从慈宁宫出来她整个人像是挣脱了束缚,跟着太监绕过重重甬道和长廊,往东华门走去。
亲身处在古代宫殿里,所望之处确实极宏大华美,依稀是她去过的故宫,只是门下比故宫多出来许多宫人和侍卫,皆都端严肃穆地站着,看起来却比只有游人的故宫增添了不少威严,要高大上很多。
“赵素?”
离东华门还有段距离,这时候迎面走过来一群三五个人,为首一个着装利落的女孩子,露出十分惊讶的眼神。
谭小臻肯定不认识她,但是凭刚才从宫里看到的侍卫装扮,约摸看得出来她穿的是侍卫服。
宫里居然有女侍卫?
“你怎么出来了?”
这女侍卫不太客气,皱着眉头,挺直腰板,也不知道跟原主有什么过节,对于她能够全须全尾走出慈宁宫,似乎抱有相当大的意外。
谭小臻一时没说话,在脑海里搜索记忆,陆太后派给她的太监却是很有眼色地咳嗽道:“这是靖南侯府的四姑娘,如今是皇上身边的余侍卫。”
穿越女主的皇帝儿子身边居然能有女侍卫?陆总这家风堪忧啊。
对方这么不客气,按理谭小臻应该怼她两句,但此时见面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
她说道:“原来是余侍卫,失敬失敬。”
这位余侍卫却忽然一脸惊愕:“你吃错药了?”
随后连连扫了谭小臻几眼,快步离开了。
这是见到鬼了吗?
谭小臻看着她远去时英姿飒爽兼威风凛凛的背影,转头问太监:“宫里女侍卫多吗?”不知道她回头有没有可能从慈宁宫的厨子转为宫廷女侍卫?
“不多。”
太监叫高述,是陆太后跟前的老人,深谙察言观色之道。
先前见这位赵姑娘被押着进去,结果却拥有了操作太后的厨房,还为太后亲手做膳食的资格,末尾还被特地交代要送着出宫,高述心里早就没把谭小臻当一般人了,既然赵姑娘垂询,他自然得解惑。
“宫里只有太后身边有为数不多几个女侍卫,余侍卫从小习武,身手很好,原先是被太后钦点在身边当差的,后来延平郡主身边缺个人,太后就把余侍卫调去负责郡主。
“再后来延平郡主走了,皇上身边正好有个缺儿,就让余侍卫暂且替补了。”
谭小臻往下问起来:“宫里的女侍卫都是来自权贵府上吗?那她们不着急嫁人?”
基于陆太后是个穿越者,而且小说正文里先帝创业之初也曾经给陆太后安排过女护卫,所以陆太后身边依旧有几个女侍卫,也不算特别奇怪。
“像余侍卫这样的出身还是极少的,几乎只有她。一般都是身世清白的中高层将领家的、并且在花月会上夺得过武魁的小姐。因为名额不多,每届都是各家各户抢着往宫里送的。”
高述说到这里,浑浊的眼睛里由衷地流露出对陆太后的钦佩之情。
但谭小臻听到这,却怀疑这是陆太后给她自己安排的选秀……
高述往下说道:“当然太后不会耽误她们的婚姻前程,年满二十岁,女侍卫们就可以交差回府,期间也可以成婚,不过成婚就必须得走了。”
“花月会的武魁?”
“对,必须是琼花海月会上的武魁。”
高述深深点了点头,郑重的程度仿佛是特地摆出门槛给不学无术的庆云侯府小姐看。
琼花海月文会,谭小臻其实知道,它曾经出现在小说正文结局部分,其实就是一台花朝节期间专为女子而开设的擂台赛,因大才子张澈贡献给文会的一株硕大的红珊瑚树而得名。
陆太后帮助先帝定下江山后,先帝采纳了她提出的众多利国利民的决策,其中就包括每年花朝节举办一场专属于女子的文会,也就是这场花月会。
但是这段只不过是在提到男主对女主的尊重爱护略略说了两句,作者并没有详写,也没有将它大作文章的意思,故而谭小臻没放在心上。
何况她记得这琼花海月文会,之所以称为文会,是因为比拼的内容就是琴棋书画,怎么高述口中还有个武魁?
“姑娘!”
谭小臻正想询问,这时候东华门下已有两道身影带着哭腔提着裙子飞扑过来:“姑娘您可算出来了!方才侯爷也去乾清宫觐见皇上去了,这会儿还没出来,奴婢们急得不得了,还以为姑娘今儿就要有个三长两短了呢!”
没让她拥有深思的时间,丫鬟们已经聒躁起来。说话的这个叫小菊,衣襟上绣着菊花。旁边抹眼泪的叫小兰,衣襟上也绣着兰花。
原主的品味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丫鬟名字取得一里地内能找出三百个同名的。
谭小臻刚刚从慈宁宫被陆太后捏圆搓扁出来,还没来得及适应自己放在世人堆里也是高高在上的权贵大小姐的身份,对于俩人这忠犬般的行为略为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小菊和小兰一人拉着她一只手嘤嘤地哭,压根不肯撒手,使她也无可奈何。
再回头一看,高述已经折返离去了。
回想到丫鬟们说庆云侯去了皇帝那儿,谭小臻问:“侯爷去乾清宫做什么?”
小兰先怔然收了眼泪:“当然是请皇上去太后面前讨保,救姑娘出来呀!”
这可新鲜了,原主得罪的是太后,抓人的也是太后,庆云侯想救自己的女儿,就该向太后请罪,却去乾清宫找皇帝?
关键是,原主得罪的是皇帝的亲娘,去求皇帝,皇帝不将她罪加一等就算了,还能答应?


第6章 侯府门前的女医
谭小臻道:“你确定他是去救我?”
“当然了。”小菊也跟着把眼泪抹了,“侯爷说,眼下能救姑娘的只有皇上啊!”
你听他瞎说!
谭小臻白了她们一眼。但家还是得回的:“马车呢?”
庆云侯府位于权贵云集的钟鸣坊,距离皇宫不远。在前朝时赵家就是朝廷武将,赵素的太爷爷和爷爷在西南戍边了两代,直到庆云侯帮先帝定下了江山,这才在京城落户。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们是大梁的一线豪门。
庆云侯夫人早逝后,庆云侯原先把年仅三岁的赵素交给大嫂邢氏照顾,后来庆云侯夫人寡居的表妹为了给独子宁珵求学,到了京城。
看到年幼的赵素,宁姨妈将她抱在怀里就是一阵痛哭,巧的是,赵素也粘着这个姨母。
没多久正好邢氏又有了身孕,胎象也不稳,加之老太太那会儿还在西南,庆云侯就干脆让宁姨妈接手照顾赵素。
赵素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原本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大梁首屈一指的大家闺秀,可惜因为年幼丧母,当时又处在大梁定国后的关键几年,父亲又忙于朝政,余下的时间还要管教哥哥赵隅,对生活在内宅的赵素简直可以说是放养了。
早年老太太在时,就把她宠到了心肝里,她不想读书就不读书,不想做女红就不做女红,不习武也可以不习武,反正以庆云侯府的地位,也不愁嫁。
因为赵素在家里还是挺知好歹的,在各房长辈面前懂事又有分寸,于是老太太走后,伯母婶母们对她的关照也是无微不至,只是她不爱读书这些毛病成了习惯,拘也拘不回来了。
可是不读书就不明理,不做女红不习武,就多出了许多时间,赵素充分利用着这些时间在外晃荡,等到家里发现她已经快把权贵圈的各家子弟得罪光了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远的的各种纷争就不说了,只说今天的事。
工部何尚书的长孙女今日生日,请了好些子弟小姐看戏,当中就包括原主还有曾经跟原主有过争执的不少子弟。
看戏的中途,原主跟同座的一个小姐又打起了嘴仗,恰巧太后命人赏赐了一卷前几日赵素曾在宫中夸过的画过来。
本来正正常常,接到太后赏赐原主脸上也很有光,当众就在宫人鼓励下把画幅给打开来展示。
可却在画幅张开的刹那,不知是哪个居心叵测的家伙暗地里撞了她一下,她往前一扑,哗啦就把那幅展开的画给扯破了。
后来就是宫人们二话不说押着谭小臻进宫,直接到了陆太后面前。
那种情况下,谭小臻当然怀疑是有人故意陷害她,只可惜因为当时慌慌张张,原主又是个没有什么心机城府的,出事时的细节竟没有留下多少,剩下的线索也不足以推断对象。
但她既然活着回来了,这件事总要有个说法的。
“回头麻烦你们帮我去打听打听,今天何小姐请看戏的具体都有哪些人。”
“姑娘怎么能说‘麻烦’?”两个丫鬟周身都不自在了,“您是在生气奴婢们没有护住您吗?”
谭小臻发誓没有内涵她们,只是出于请人帮忙得客气点儿的惯性使然罢了……
她拍了下自己嘴巴:“一时失言,下次不会了。”
丫鬟们多少平复下来。
想到庆云侯,谭小臻又不免想到原主和他的纠纷。
庆云侯夫人过世十二年里,庆云侯一直也没有续弦,也没有收什么通房。在原主印象中他就是忙,一个月见不到他几回。
当然,庆云侯担任着中军都督府的副都督一职,又兼任着通州军营里的指挥使,理论上的确应该很忙的。
但是从去年开始,他却忽然提出来要续弦,续弦的对象是好人也就算了,据说前后个个都是家里家风一塌糊涂的心机女,原主是没见过这些人,但有风声传到她耳里呀,然后原主就炸起来了。
虽然知道自己是庆云侯的眼中钉,站在谭小臻的角度,对这些风声还是想理性对待。
她说道:“这到底是谁传的风声?”
原主就算不学无术,也没有理由憨到再三阻挠亲生父亲的婚姻的地步吧?儿女干涉父母再婚,放在二十一世纪都不好做的明目张胆,怎么她就偏这么招恨呢?
这可是封建社会,尊卑那么严明,家里的长辈也没有教育她父为子纲,当女儿的不可以越礼干涉父亲?
关键是,庆云侯好像也没有因为她的阻拦而真拿礼法惩治她……
俩丫鬟脸胀得通红,看起来不吐不快,最后是小兰憋不住了:“姑娘您还说呢,在外也不知道交些什么朋友,一个劲地挑唆您,您还把她们当好人。往日奴婢们总劝着姑娘,姑娘还骂我们。
“一来二去,奴婢们哪里还敢说?也只能由得您这样了。大不了咱们就陪着姑娘挨骂。”
这帮狐朋狗友回头的确要仔细回忆,清查清查。只是好像还是没有说到原主为何敢阻拦?……
“到家了。”
说话间马车到了一座高大的府邸门前,谭小臻撩开了车帘,仰头看了看面前的高墙朱门。
因为建制之高,用料之特殊,使人望之便心生敬畏之意。这就是曾经为先帝创业立下丰功伟绩的开国功勋庆云侯的府邸。
进了这道门,谭小臻从此就是赵素了,她的本名,将成为一个过去的符号。
马车进了府门,小菊小兰搀着赵素下地,忽然旁侧又传来一道惊呼声:“三姑娘回来了?”
赵素抬头,只见是两个衣着体面,虽然看打扮不像是官眷,但是浑身上下却透着无比自信的女子。尤其是左边稍微年长的那位,长相不算美艳,但是眉目温柔,恬淡从容的气质为她增添了一层光辉。
她悄声问小菊:“这是谁?”
小菊忙道:“右边这是二姑娘的女师王先生啊!还有左边那位是咱们坊门口女医馆的陈女医,她是去年花月会上的医魁,也来过咱们家好几回,姑娘怎么不认得了?”
赵素哑巴了。
女师也就罢了,怎么这年头除了女侍卫之后,还有光明正大开设女馆的女医?而且花月会除了文魁武魁,还又多了个医魁?!


第7章 您不是去救我了吗?
这时候陈女医已经先走过来了,微笑看着赵素:“三姑娘回来就好,侯爷可着急呢。”
这话赵素虽不敢苟同,但是她对陈女医莫名有种好感:“很高兴认识您!”
陈女医:“……”
小兰小菊连忙解围:“姑娘今儿受大惊吓了,说话也有些怪怪的,夫人别见怪。”
赵素体内如今拥有两个灵魂的记忆,原主留下的那份记忆操作起来难免没有谭小臻的熟练,所以如果不是印象深刻的人和物,或者是仔细回想,光靠下意识,会漏下很多细节。同时,穿越前二十四年的行为习惯,也没有那么快改变,好在有一双机灵的丫鬟。
陈女医倒是宽厚:“三姑娘历来热情真诚,我岂有见怪之理?府上太太们想必都已等急,姑娘请便。”
寒暄两句,便就散了。
赵素还回看了她们两眼才继续往前。
她看过的宫斗小说没有三百本也有两百,从来没有见过哪本里面有这么多公然从业的女子,而她明明记得原文里是个礼教相当严格的社会,夫为妻纲,三从四德……
“三姐?!”
刚走到垂花门下,对面又好走过来个半大小子,他停在石榴树下,睁大眼睛看着赵素。随后他就跳起来,拔腿往回跑:“三姐回来了!皇上真的把三姐救出来了!快来人啊!快去告诉太太们!”
侯府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的样子,竟然都如此笃定皇帝会去给一个得罪了自己亲娘的人讨保。
赵素道:“邯哥儿你站住!”
先前路上她已经先把原主记忆调出来过了一遍,府里那位王女师她见过不多,未能立刻认出来,但本家人还是辩认不难。从这小子半高个子的身量判断,这是她大伯的小儿子赵邯,也就是赵家四少爷。
赵柯定府在京城之后,因着内外务需要,一个哥哥和两个弟弟便都搬进京来了,现在除四叔赵楹夫妻帮着打理侯府,本就从军的大伯赵楠和三叔赵榆在衙门担任不同等级的官职。
大伯赵楠两女两子,长女已经出阁,次女也说好了人家。三叔两个儿子,四叔赵楹生了一子一女,赵素在府里小姐中排行老三。
原主素日手上宽松,弟妹们要在她这儿要点什么,或请她帮点小忙,她都不会推诿,除了庆云侯续弦的事,也从来没有在家里犯过傻,想来也是因为这样,所以自家弟妹素日对赵素一向都很拥戴。
“三姐,”赵邯立刻又跑回来:“你真的回来了!”
赵邯上个月才满十一,小赵素几岁。
“回来了!”赵素问他,“我回来就回来,你嚷嚷什么?”
“你都不知道,听说你被太后抓进宫后,城里都炸锅了!二叔本来准备去军营的,半道听说了消息,直接赶进了宫里。我母亲还有三婶四婶都急得团团转,方才我母亲还进宫来着,但太后不让见,只好回来了!大伙现在都在我母亲房中等你的消息呢!”
“为什么连城里都炸了锅?”按原主在城里各界的口碑,不应该受到这种关注不是?
“那还不是因为你在戏社闯祸,在场的那些人把事情嚷嚷开了!当时太后的人气势汹汹,把你押了出去,当场就有好多人在下注,赌你能不能活过今日!”
这么过份?
不过想想当时的情况,也就释然了。
“素姐儿!”
这里才跨下石阶,就见她的伯母婶娘兄弟姐妹就从各个门口四面八方地朝她这边涌来!
赵素下意识地退到门槛外,一只大手就堪堪从后方顶住了她的背脊:“往哪儿去?!”
这声音浑厚有力,虎虎生威,让人情不自禁地稳住脚跟。
原文中关于庆云侯赵柯的人设,是个品学兼优的贵族子弟,他出身将门,家世不错,又长得玉树临风,潇洒过人,曾引来不少人暗中爱慕关注,妥妥排名前列的男配。
即使眼下进来的这人一张脸上有半张是络腮胡子,跟风流潇洒四字已经没有什么相干,可他有至少一八零的身高,一身被官服紧绷绷地套住的鼓胀肌肉,充满了强壮男性的力量感,从昔年书中的翩翩公子,变成威武虎将,已经更加有这个年岁应有的魅力了!
赵素正仰望这位威猛大叔的时候,庆云侯已经沉着一张不怒自威的脸开了口:“闯这么大祸还有脸回来?”
赵素讷然:“您不是进宫救我去了吗?”
既是去救她,还怪她回来?
庆云侯面上一讪:“皇上说你回来了我也就回来了啊!”
这么回答好像也没毛病。
大伯母邢氏走上来:“好了,快别说了,人好好地回来了就已经万幸了!”
邢氏是个发了福的妇人,一把把赵素从庆云侯眼皮底下拉到了自己跟前:“不要怕,我们先回房去。来人去厨下端碗汤过来给三丫头压压惊。再去个人上碧月斋传个话给宁姨太太,就说姑娘好好地回来了。——我的丫头,这回可真把我们大伙给急着了!”
说话间,邢氏与三婶黄氏,四婶杜氏便伴着赵素进了绮玉院。
这座不算小的院落顿时沸腾起来。
厨下端了汤过来,大小娘们儿看着赵素张嘴喝了,才纷纷坐下。
邢氏当年是看着赵素的母亲过世的,并且还受到了庆云侯夫人临终前的托咐,答应过好好照顾赵素。
虽然后来让宁姨太太接手了赵素的起居,但她毕竟是赵家的宗妇,这些年并没有少关照赵素。
眼下她全部注意力都在赵素身上,分明情真意切,可是在原主的记忆里,因为邢氏在老太太过世后狠狠地拘过赵素读书,行使过管教,还打过她的手掌心,原主与她并不算亲近。
而大概也是因为每次邢氏管教她的时候,都有人哭着护了原主回去,后来邢氏也不拘了,原主彻底放飞。
刚接了邢氏递过来的绢子擦嘴,这时候门外就又响起了脚步声,一道焦急的中年女音最为清晰。
“素姐儿呢?”
小菊飞快接话:“是姨太太来了!”


第8章 你有点不对劲
宁姨妈对赵素可有抚养之恩,原主对宁姨妈也是最为亲近,听到是她,赵素立刻站起来。
房门处随着声音走进来好些人,宁姨妈三十多岁,保养极好,白皙的皮肤此刻更突显出眼圈儿通红,高高绾起的头发浓密如乌云,一身石青色的春衫裹着她依旧苗条的身躯,看到赵素她就冲过来:“你这孩子,可把我给急死了!”
赵素长这么大只被奶奶和小学班主任这么搂过,此刻被她紧紧扣在胸前,感动而不敢动。
邢氏等人纷纷道:“姨太太放心,丫头是全须全尾回来的呢!”
宁姨妈拭了把眼泪,放开赵素,双手拉着反复看了几遍:“太后有没有罚你?怎么回来的?”
这应该是所有人都很关心的问题。
看到她们关切的眼神,赵素本来想敷衍几句的。
想了想,又觉得明天要是陆太后突然下旨让她进宫当厨子,到时她们十有八九会吓个倒仰。为了把惊吓度降到最低,她还是选择在这个时候老实交代,提前给他们打个预防针为好。
便把身子坐正了些,再从她们脸上一个个地睃视过去:“我给太后做了顿饭——”
“做饭?”
屋里人也不是太多,连主带仆也就二十多个吧,听到这里大伙就像是齐齐被掐住了脖子,张开了二十多张嘴望着她!
就连随后跨门进来的庆云侯和大伯赵楠,听到了赵素的回话,俩人瞠目结舌站在门槛下,也好像连呼吸都屏住了!
本来,闯下这个祸,赵素能凭自己本事这么快平安无事出来就已经很不容易,而她居然还说给太后做了饭——
她衔着金汤匙出生,打在娘胎里接受的就是这世间优越的一切,她什么时候下过厨?怕是厨房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再说了,她要是有做饭的智商,还能闯出这祸来?
“素姐儿,当着父亲和大伯的面,不许撒谎!”
宁姨妈给赵素使起了眼色。
“没有撒谎啊,不信您进宫问问。”
先前陆太后让她做饭可有不少人看到,这事瞒得住吗?也没有了藏着掖着的必要了吧?
庆云侯一步跨门:“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刚才给太后做了顿饭,她就放了我。”
庆云侯神情愈加惊恐了:“那太后她吃了吗?”
“吃了呀!还吃光了。”本来还以为她那样的精英更喜欢牛排呢,谁知道是麻辣烫!看来下次可以大胆点,有条件的话给她炸点臭豆腐尝尝,或者螺蛳粉她可能也不会拒绝。
“……那她吃了以后还好吗?!”
庆云侯看起来惊骇得都要背过气去了,连问出来的声音都轻飘飘的不能着地。
想想确实也够惊悚的,她和陆太后一个是有点脑缺不学无术的小丫头片子,一个则是万人之上威名赫赫的太后,一个敢做,一个竟然也敢吃!
“挺好的。还让我明天再进宫。”
“完了完了!”庆云侯开始团团转,“老四呢?死哪儿去了?赶紧让他遣人进宫给太后请安!”
又朝喊来长随:“去把我的朝服备好,马鞭拿上,我这就进宫向皇上和太后请罪!——刚刚在宫里怎么就没听皇上说呢?不然也省得耽搁这么长时间了!”
说完他狠狠一跺脚,拔腿往外冲!
大伯赵楠知道事态严重,看赵楹不在,急忙先打发邢氏立即进宫给陆太后请安,然后自己也随在安庆侯后头跟了出去。
这边厢宁姨妈紧紧地抓住了赵素肩膀:“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知轻重呢?这要是太后吃出个好歹,可怎么得了?!……”
“……”
赵素看着一屋子拍起大腿喊菩萨的人,感觉自己真的没有让陆太后吃得不爽这件事,已经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太太,何夫人携何家大姑娘来访。”
屋里人正对着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般淡定自如的赵素惴惴不安的工夫,丫鬟进来通报了。
“知道了。”
忧心忡忡的黄氏回应道。
赵素心下一动:“哪个何夫人?”
“回三姑娘的话,就是工部何老尚书的长媳,何家大夫人。”
就是今天过生日的何家小姐的妈!赵素立刻反应过来。这娘俩跑来干啥?莫不是来刺探消息?
跟她心有默契的还有在座的二姑娘赵萦:“早不来晚不来,人都回来了才过来。”
杜氏也不以为然:“先前在戏社里倒是欢腾得很,这会子来卖假面花子。”
“少说两句吧。”黄氏站起来,“劳烦姨太太先陪陪素姐儿,我们几个出去见见客。”又嘱咐赵素:“素姐儿屋里好好呆着,反省反省。唉,但愿宫里一切太平!”
她叹了口气,方与杜氏和赵萦带着人前往迎客。
赵素跟着宁姨妈送到廊下,看着前呼后拥的一行丽人迤逦步出院门,再看着三面只有在影视剧和书本上才看过的砖墙花窗,又闻着院角芍药花香,到这时才渐渐地有了几分身处古代的真实感。
回到屋里,宁姨妈先前焦急的之色又浮到脸上来:“太后跟你说什么了?她怎么会允许你进膳房?”
宫中厨房是何等要紧的地方,很显然不是随意能进的。
关键是,赵素就是如实告诉她来龙去脉,她也不会相信啊!
她没有说话。
宁姨妈狐疑地望着她:“我总觉得你有哪里不对劲。”
赵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望着她。
宁姨妈的娘家是徽州的大户,非常有钱,跟官家也有生意往来。夫家也是湖州的书香门第,可惜人丁不旺。
宁姨妈在丧夫后带着大笔嫁妆和一个独子,连可以傍身的亲族也没有,寡妇门前是非多,又因为一心想栽培儿子宁珵成材,所以进京来投奔从小就感情甚好的表姐,欲请已成为当朝权贵夫人的表姐一家帮扶宁珵找个好老师。
到了京城才知道表姐已经病故,那会儿赵素没妈,宁家母子又远道而来,由妻子的娘家亲戚照顾幼女,这的确算是个妥当的安排。
十二年过去,宁珵早就已经考中进士,并且去年已在通州任县令了,但宁姨妈仍然还住在庆云侯府照顾赵素。


第9章 原来这是个坑!
在赵素印象里,宁姨妈对原主百依百顺,事事迁就,原主从而与姨妈也亲如母女,大小事都会和姨妈说,以至于好几次宁姨妈提出要离开另置宅子,都在原主哭闹阻拦下而被合府的人齐齐挽留下来。
当时只有大伯母邢氏没有出面,宁姨妈说大伯母邢氏只是个直性子的人,并不是真心不想挽留,但原主压根没听进心里去。
赵素深思着侯府内宅这些往事,面对宁姨妈的询问,她说道:“姨妈想多了,我当然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