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筠雾连忙接过抹布开始跪着擦洗地板。书房的地板是木头铺就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木头,但是擦起来很容易,擦完地板上的水也很快干掉,她站起来抹抹额头上的汗,正准备去洗抹布,就见外面一阵脚步声,小盛脸色一变,连忙使眼色让她跪下。
折筠雾心一紧,知道这是太子殿下回来了。
脑子里刚转了一圈,眼前出现了一双墨绿色的靴子。靴子上面绣着金线,像是纹了一朵花,但太子殿下走的太快,脚底生风,她只匆匆粗略看了一眼,没看仔细,认不出那是什么花。
太子殿下过去之后,刘太监跟在后面,对着小盛和折筠雾做了个下去的手势。两人连忙提着木桶往后面退,谁知殿下却开口说了句:“站住。”
他正处于少年的变声期,声音有些沙哑。站住两个字明明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但折筠雾却莫名听出了一种不满,不由得呼吸一窒,连忙提着捅垂头站好。
太子殿下眯眼,“你是新来的宫女?抬起头来。”
折筠雾轻轻的道了一句是,然后慢慢抬头。刘太监就站在旁边,背后也开始冒汗,他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日。
在刘太监想来,自己这回估摸着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但殿下没有说出一句准话之前,他的心就一直要提着。
一屋子静悄悄,下面的人大气不敢出,上面的人却气的牙痒痒。
太子看着折筠雾的脸就气。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尤其是长大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会主动去说,免得别人因为他的喜好去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是不说,这就需要奴才去揣摩。
刚开始刘太监倒是也能猜的对,他厌恶那些艳丽张扬的脸,厌恶那些靠着脸献媚的人,刘太监就聪明的从内务府里面带了一些长相普通的人回来。
但是这个蠢材实在是蠢,一年两年,三年四年,都不知道变通!刚开始领回来的人还只能算是普通,后面领回来的奴才宫女却一个比一个丑,让太子殿下一回东宫,就觉得眼睛出了毛病。
好在他对于奴才一向不在意,这才无视了这么多年。
可一年前,刘太监竟还领了个麻子回来,太子殿下实在是没忍住,骂了一句丑东西。若不是刘太监是从他小时候一路伺候到大的,太子殿下恨不得让人将他拉下去打死。
好在今年他终于知道变通了,叫人去领了个不丑的回来,含含糊糊的跟自己委婉说过一回,太子殿下表面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觉得刘太监总算开窍了。
可太子殿下理解的是你领个不丑的就行,怎么能领一个长成这般的人回来!
他厌恶的在折筠雾脸上看了一眼,刘太监余光扫到了,脚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
他一跪,折筠雾和小盛就连忙也跪下去,三张脸齐刷刷都是白的。
太子就知道这回要是自己将人打发出去,说不得刘太监就又要领些丑东西回来。
自己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蠢材做大太监,若不是看着他对自己算是忠心,准要打死他。
太子的脾气不好,十五岁的年纪,性子是皇帝皇后亲自说过的闷,他越生气,就越是不露在脸上,只阴森森的脸看刘太监,刘太监的身子都抖了起来。
太子殿下就哼了一声,正要把折筠雾打发去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事情,却此时外边有翅膀扑腾扑腾声音传来,他这回去冀州捡回来的那只绿毛鹦鹉突然飞了进来,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看了那个好看的小宫女一眼,然后畜生嘴里说话了:“筠雾——”
太子殿下眼睛再度眯起来。
折筠雾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声音有些熟悉,忐忑的抬起头,就见着一只绿毛鹦鹉在门外看着她,豆大的眼睛直愣愣,许是这一幕太过于神奇,她竟然忘记了这是哪里,也愣愣的喊了一句:“毛毛?”
她一出声,那鹦鹉刚刚还探头探脑的鸟脑袋立马就神气起来,直接飞了过去,撞进她的怀里,再度叫起来,“筠雾啊——”
折筠雾抱着绿毛鹦鹉,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起来。
这只绝情的鹦鹉,怎么到东宫里面来了?


第4章 头发 筠雾她把头发剪了
将军——这是太子殿下给绿毛鹦鹉取的名字。
他捡到这只绿毛鹦鹉的时候,正好在树下乘凉,它从树上掉下来,恰巧砸在了他的手里。
太子殿下便觉得这鹦鹉恐是与他有缘。再加上将军竟然还会唱点小曲,吟一首幼儿启蒙时会背的古诗,他就很是满意。
他觉得将军很聪慧。
太子殿下喜欢聪慧的人,聪慧的畜生。如今,他发现这聪慧的畜生可能是折筠雾养的,就连鹦鹉也厌恶起来。
“你养的?”他阴沉沉开口确认。
折筠雾抱着毛毛,被他看的也发毛,战战兢兢的道:“是,是奴婢养的……但三月的时候,奴婢家里断了粮,三天没喂它,它就飞走了,如今,如今也算不上奴婢养的。”
她刚说完话,就听毛毛再次缠绵悱恻的喊了她一句:“筠雾啊——”
折筠雾手一抖,抱着毛毛浑身冒冷汗,心中紧张,不免更加用力的抱着毛毛,看起来委实可怜。这般模样让太子殿下觉得自己好像恶霸一般,便不自觉又沉沉的哼了一句。
他懒的跟个愚笨的的小宫女一般见识,烦躁的摆摆手,虽然没想打死她和鹦鹉,但是也绝计不愿意再看见这一人一畜生,跟刘太监道:“找个偏僻的院子给他们呆着。”
谁知道这鹦鹉好像成了精,听懂了它的“饭碗”即将不保,连忙振翅一飞,飞向太子,尖嘴巴高呼:“殿下——殿下——山有木兮木有枝——君悦君兮君不知——”
太子殿下:“……”
聪明确实聪明的,他还没见过这般聪明的鹦鹉。倒是舍不得。
但这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诗!他气道:“这是你告诉它的?”
这明显是冲着折筠雾说的,她连忙点头,老老实实的:“是,是奴婢偷听来的诗。”
太子殿本是下怒火冲冲看过去,却见她撞过来的目光中只有惶恐,脸上神情干净的很,没有任何被抓包偷念此种诗句的羞惭。太子殿下就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不懂。
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她还是个丫头片子,即便再是个美人胚子,但却是个孩子,她现在只想吃饱饭。
太子殿下想骂的话就没有骂出口。
折筠雾不笨,这时也明白了诗句肯定有问题的。她连忙颤抖着解释道:“村子里面有学堂,旁边就是庄稼地,奴婢去地里打猪草累的时候,便去听一听他们读书。”
“奴婢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是句诗,便努力的记了下来,打猪草的时候背一背,可能就被毛毛听了去。”
太子殿下的眉毛却再次一皱。
——毛毛……
什么土名字!
不过折腾了一番,他看看已经落在他手上装可怜的鹦鹉,再看看脸白的都要和白面一般的折筠雾,倒是没有那么气了。
还是个小姑娘,他没缘由这般生气。不然传出去,又要成为大家口中的笑谈。想到别人会拿着当年的事情来指指点点,太子殿下就忍不住烦躁。
他道:“让她去养将军吧。”
等她再大一点,就打发出去。
折筠雾就被刘太监领出了门。刚刚吓得半死的刘太监此时心思又活跃了。不管过程如何,至少此时他已经明白,自己其实算是赌对了。
殿下确实已经不耐烦这一宫的丑人。
他抹抹头上的汗,将人带到花鸟房,把她交给管花鸟的夏隐,“人就给你了。”
夏隐是个脸圆圆的姑娘,笑起来有两个梨涡,满口应好。刘太监就再转身跟折筠雾道:“你是个好运道的,既然殿下吩咐了,你就好好的做。”
折筠雾面色苍白的应好,“是。”
她知道今天这关总算是过了。夏隐不像春隐,喜欢问她以前的事情,夏隐很沉默,也很沉稳,笑着一张脸,却不喜欢说话。
跟她呆着折筠雾倒是更自在高兴一些,只是毛毛不高兴,它高傲的踩着小步子在夏隐面前走过,然后用嘴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顿了顿,突然又飞出去,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高声的喊起来,“殿下——殿下——初尝朱唇解罗裳,玉雪胸脯堆砌——”
还没念完,就听太子殿下怒喝一声,“谁教它的!”
刘太监心里一咯噔,心道殿下倒是喜欢这个小畜生,这般还能容忍,但是受苦的却是别人了。
折筠雾就又被拎到了太子殿下面前跪着。
她这回猛摇脑袋,“殿下,这个不是奴婢教它的,真的不是奴婢不久矣。
她想活命。
命从来不由己,被卖了一次又一次,好不容易活下来,她还不想死,那就只能自己争取。
她牙齿都在打颤,大着胆子道:“殿下,毛毛很听话,奴婢,奴婢再教教它,它一定不会再这般了。”
这样她和毛毛就都有事情做。能有事情做,就暂时不用死,就可以有饭吃。
刘太监当时就站在旁边,听了这话,脸上不露,但眼看向折筠雾,就像看个死人。他自是知道太子殿下最讨厌这般耍心思的,心中暗道一声糟。
太子确实立马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且看的透透的。不过她的心思实在是太浅,在太子殿下看来,这甚至都称不上小心思。
这宫里的人,人人都有七窍玲珑心,像她这般的浅心思早就死了。
为了一口饭,为了能活下来,就如此笨拙的“举荐”自己的“本事”,倒是让太子殿下不觉得她是在耍心思,而是嫌弃她为人有些笨。
但凡换个人来,他们都不会说出如此的蠢话。
太子殿下难得见个笨人,老实人,又实在难得遇见像将军这般的聪慧鹦鹉,便决定大发慈悲饶了她这一回。
“出去。”他摆摆手,“别在孤的面前晃。”
刘太监这回是真觉得折筠雾好命了,这都还能活着?他是没琢磨出来殿下为什么不打杀了她,领着她出来后,便啧啧称奇,一个劲的看向她,看的折筠雾心中忐忑不已。
这回再去花鸟房,夏隐早就等在一边,看了她回来,舒出一口气,“回来了,吃东西吗?”
折筠雾点头,她真的饿了。
毛毛在她怀里也不敢动弹,刚刚应该也吓坏了它,如今也不神气了,也不踱小步了,更加不敢拍着翅膀吟诗,只垂着头,鸟身一阵哆嗦,小声的道:“筠雾啊——”
折筠雾就教训它,“你别乱跑了,也别念诗了。”
夏隐刚刚从刘太监那里听说了折筠雾和绿毛鹦鹉竟然之前就认识的事情,感慨道:“这还真是缘分。”
毛毛抬起自己豆大的眼睛看了夏隐一眼,便又高傲的转走了——即便在它鸟生低谷,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在一个伺候它的人面前低头。
夏隐:“……真成精了。”
折筠雾觉得不好意思,夏隐却道:“没什么,那你就照看它。”
折筠雾:“是。”
夏隐走之前,还叮嘱道:“殿下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将军,你别叫其他的名字了。”
折筠雾感谢她,“多谢你。”
她吃完饭,将鸟笼子都打扫了一遍,又给毛毛——以后就叫将军了,给它喂了一遍食,眼见天黑,将军要睡了,等专门住在花草房的太监点头,她这才回去。
路上碰见了刘太监,他笑着递给她一块枣糕,“小厨房里面刚试蒸的,给你留了一块。”
可怜见的,今天定然吓坏了。
折筠雾就又感激的谢了他一遍,等到回自己住的小屋子里后,从门口走到床边的这几步,她就好像踩在空中一般。
一点儿也不踏实。
她的小屋子里面有两张床,一张床的宫女不在,而=且这两日都不在,听闻是生病挪了出去,春隐说,她病的厉害,能不能回来还要两说。
折筠雾也才知道,原来在宫里是不能生病的。病了就要挪出去,你挪出去了,手里的活谁做?肯定是有人帮你做,你若是病一天两天也就罢了,若是病的久了,回来就没你的位置。
听春隐说的越多,折筠雾就越是想到那个买了她的高壮妇人说的话。
她说:我给你寻摸的可是个好去处。
折筠雾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想:这不是什么好去处,皇宫里面吃人,她随时可能丧命在这里。
若是在外面,她就算挨饿,也是饥一顿饱一顿也能活,但在这里不是,在这里不是一不小心,就再也不能吃到东西了。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这些日子的事情慢慢的脑海里面过了一遍,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其实关键问题出在了一个“美”字。
许是跟性命攸关,折筠雾现在就很积极自救。害怕是没用的,怨恨也是没用的,她必须要想办法活下来,像普通人一样活下来。
她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办法,赶忙坐起来,下床,从前面的桌子上拿出一把剪刀。
桌子上面还有一面模糊的铜镜,折筠雾将头发散下来,慢慢的给自己剪了一个厚重的齐额头发,盖住了半边脸。
如今,她的脸就算再好看,也被遮住了一半。
这就算不得丑,也算不得美了。
……
第二日天还没亮,太子穿戴了一件披风出门。九月天虽然热,但是清晨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还是冷的,刘太监提着六角宫灯,暗黄的灯光正好笼在地上,能照清楚前路。
他们正赶往南书房。
南书房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皇帝并没有给太子优待,也令他在南书房读书。
教他们的先生是翰林院的老学士,为人古板,教学严苛,并不会因为他是太子而对他多有照顾,平日里功课有不好的地方就说,好的地方就赞扬,跟对其他皇子是一样的。
太子殿下倒是很喜欢他这样。
他并不愿意因为是太子就得到许多的嘉奖,比如,他不需要兄弟们让着他,让他功课得个第一。
这样实在是没有意思。
不过太子殿下也觉得自己不用人让照样可以拿第一。为了得到名副其实四个字,他便拿出自己所有的时间去学习,一刻也不敢歇息。
每日读书,他到的一向早。先生还没来,他就先自己温习书上的诗文。不过今日温习了一遍书,他微微放松下来后,却又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昨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因为他突然第一次意识到,他其实已经可以容忍“美”。
小时候,他对这种美人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会厌恶。皇后为了他这个毛病,便在他去请安的时候,将所有的美貌宫女太监都撤了。
于是整个长乐宫就空荡荡一片。
没错,皇后娘娘之前的伺候奴才们都长的好。
后来为了他,便逐渐换成了普通的相貌,他再去的时候,就已经不用挥退宫人了。但是去别处,就没人这般顾及他,比如父皇,比如太后,比如他那些兄弟们。
尤其是烦人的老七,还故意选些美的来膈应他——他迟早要戳了老七的双眼。
好在他后来做了太子,住去了东宫,这才能自己做主,刘太监揣摩着他的心意找了些相貌普通通的人过来。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容忍相貌好的人在东宫出现,但是他昨天除了刚开始的厌恶,之后竟然也没有太多的感觉。
太子是个喜欢自省和复盘的人。他想来想去,第一个觉得折筠雾的脸不像当年的和尚,美的媚眼如丝般,风情万种——太子曾经在皇帝的行宫里见过那个和尚的画像。
第二个,是她看起来很老实,很本分,跟传闻中嚣张的和尚很不同。
第三个,便是她很小,并没有诱主的能力。
太子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想了一遍,便自己接受了自己的改变——他觉得这也合乎情理。
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想明白了,他就不再继续想,放过了自己,立刻读起书来,依旧每日勤奋刻苦,不敢有丝毫懈怠。
东宫里面,李太监正在问春隐和夏隐。
“筠雾怎么样啊?”
夏隐沉默的了一下,说出了一个好字,就再没说话,春隐话多,笑着道:“自然好,长的好,脾性好,人老实,不像有些人那般仗着刘公公撑腰就嚣张。”
这话多少有些刺到李太监了,他背后的腰杆就是刘太监。不过太监这些人,心思最是藏的身,挨了那一刀,多少将心性挨去了一些,别人嘴里难听的话只听一半。
李太监就笑了笑,道:“谁还敢在你春隐的头上嚣张?你告诉哥哥我,我替你收拾他去。”
春隐也笑,“那下回跟你说,你可不能推辞。”
李太监将声音压小声一些:“你别笑,认真些,这是刘公公让我来打听的。”
春隐:“我说了啊,她样样都好,今日一大早就去花鸟房照看将军了,是个好孩子。”
这般的孩子照她说,在太子宫里也挺好的,只要太子殿下不那么厌恶她,她就能活的比别处好。
李太监见从她嘴巴里面套不出什么话,暗道一句滑泥鳅,然后说:“刘公公的意思,便让咱们多照顾照顾她,她年纪小,怕是又被吓着了,咱们一个宫里,总要多帮扶着些。”
春隐似笑非笑的道了一句:“这才是刘公公嘱咐你的话吧?”
李太监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没说什么,看着天,太子殿下都快从南书房里面回来了,他得赶紧回去准备吃的喝的和换洗的衣物。
便道:“刘公公说,她自己想不到的事情,你们多教教,重活累活别让她做,什么意思,你们也懂。”
春隐自然懂。这般一个人进了东宫,昨儿个能回来,就已经不错了,即便刘太监这般吩咐看重,她们也不妒忌,谁还嫌命长?
殿下那么个脾性,你越到他面前去,若是没有刘太监那两把刷子,可能就越是死的快。春隐觉得现在她管的事情正正好,不多也不少。
等李太监走了,她给太子殿下一边纳鞋底,一边小小的呸了一句,“我还让他提醒?一个两个,都将人当做傻子看。”
夏隐:“你跟他计较什么,没见他巴着刘公公,刘公公也没让他喊上一句干爹和师父?”
此话杀人诛心,春隐笑起来,然后就道:“不过——不管李太监,你早上看见筠雾的头发了吗?”
夏隐点头,“看见了……是个聪明人,懂事,能教。”
春隐也是这样觉得的。
然后道:“看吧,筠雾剪头发的事情李太监肯定要第一个告诉刘公公,好去邀功。”
……
太子殿下从南书房读完书就已经快响午了,又去长乐宫给皇后请安,去慈乐宫给太后请安,最后憋了一肚子气回到东宫。
刚刚在母后和皇祖母那里,她们又提起了子嗣这回事。
让他纳个人回来,让他快些生个皇子,她们甚至不约而同的推出了几个相貌平平但传闻屁股大好生儿子的小家之女。
太子想到这个就难受!他厌恶女子,更加厌恶女子的亲近,这跟他从小就受到的非议脱不了关系。
而造成这一切的父皇,母后,皇祖母却觉得没什么,还在要求他这般快的去纳个良娣,为皇家开枝散叶。
他脚底生风,走的极快,刘太监汗流浃背,中午太阳大,他都要冒烟了,却又大气不敢喘,不敢惹这位盛怒的主子。
却正这时,只见前头突然出现一个李太监。刘太监生气都生不出来了,他当初怎么就觉得李太监不聪明不笨好拿捏把他带出来的?
李太监站在那里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就算是如今后退也来不及,太子眼睛一眯,骂道:“滚过来。”
“什么事?”
李太监脚软的过来了。他跪在地上,支支吾吾,一时间竟被盛怒的太子吓的连谎话也不知道怎么说。
还是刘太监上前虚踢了他一脚,“殿下问你问话呢!”
李太监被吓破了胆子,道:“奴才,奴才就是想跟刘公公说,筠雾她把头发剪了。”
刘太监见他提及了自己的名字,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忍着恨道:“就这个?”
李太监哆哆嗦嗦:“是,是。她剪了个厚重的齐额头发,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太子闻言,却突然冷静下来。
他道:“把她叫过来。”
然后大步朝着书房走去,刘太监一愣,只觉得殿下如今越发难以琢磨。等折筠雾到的时候,刘太监用余光去看殿下的神情,然后发现殿下的目光突然变得十分满意。
刘太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向折筠雾的目光也带着审视:她怎么就知道殿下会喜欢她这般模样?


第5章 掩耳盗铃(修改女主在养父母家的排行)^^……
太子很满意现在的折筠雾。
她的头发盖住了半张脸,不丑,也不美,老实的一双澄澈眼睛露在外面,他看着很顺眼!
总算是不膈应了。他摆摆手,“下去吧,这般很好。”
折筠雾就又迷茫的被带了出去。
太子殿下虽然喜怒不常,脾气很坏,但不至于专门来看她是不是剪了头发。她心里忐忑的很,生怕自己又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故意给自己穿小鞋。
——她肯定是不相信太子殿下把她叫过去专门夸奖的,她刚进去的时候,殿下眼里可都是怒火。
一路上心事重重,结果等回花鸟房,夏隐就来找她,见她没事才放心,小声告诉她真相,安慰道:“没事,你别吓着,是李大财犯蠢。”
李太监就是李大财。夏隐把事情给她明明白白说了一遍,小小的呸了一句,“他就是个蠢材,你以后就知道了,不过这回之后,刘公公怕是也不会用他了。”
折筠雾听得紧张的很,因为她觉得自己从这番话里面不仅听出了李太监跟夏隐的不和,还听出了太监和宫女也不和。
虽然夏隐没有明说,但她如今很是谨慎,她就是听出来了!
折筠雾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态。她是李太监领回来的,刘太监带着去殿下面前的,可她如今住在宫女住的屋子里面,是要跟四个隐姑娘打好关系的。
折筠雾很慌。她并不是一个会左右逢源的姑娘。就像平日里村子里的姑娘都围在一起说话,而她独自在山林里面养鸟一般,她有点闷。
不过村子里的姑娘也不大喜欢她,因为隔壁的阿牛哥对她很好,再隔壁的狗子哥对她也很好,但对她们不太好,所以她们不愿意跟她玩。
姑娘们不跟自己玩,折筠雾自己又不喜欢跟男孩子们一起玩,索性自己玩。玩久了,就养成这副性子。
好在夏隐大她七八岁,又是在宫里自小长大的,见了她这么个性子,反而觉得安心。
至少折筠雾应该不会迅速的学会害人,至于以后长成个什么样,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夏隐就道:“既然殿下说你很好,你便这般留着头吧,我也觉得好,你的脸太招人,即便不是在东宫,在别处也会惹人眼,低调些好。”
折筠雾认真记下来,“好!”
夏隐就笑了,“你待会跟着我去吃午膳吧?”
进了花鸟房,就是她的人,理应跟她亲近,就是春隐,也要往旁边站。
折筠雾此时是听不懂这话意思的。她只是觉得松了一口气:夏隐没继续逼问她跟着刘太监还是跟着她,这就很好。
不过此时离用午膳还很早,她便给自己找事情做,继续打扫花鸟房。殿下有四个大宫女,春隐管着屋子里面的衣裳配饰一类,夏隐管着花鸟房——听闻宫里面的花鸟房都是太监管的,但是东宫里面的小花鸟房却是夏隐在管。
秋隐管着摆件陈设,冬隐是最厉害的,她管着库房的钥匙。
折筠雾后来才知道,冬隐虽然看着不大,但她已经二十了。
第二大的就是夏隐,今年十九,不过她管着花鸟房,也不是白让她管的,这宫里面的人各人都有技艺,比如夏隐,她会口技。
口技在花鸟房里面有很大的用处,折筠雾见过她口哨一吹,鸟房里面各小鸟听话的不再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