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待刀锋已久/云泥之别》作者:她与灯
文案:
BE
原:《云泥之别》
岳翎的记忆丢失在十六岁那年的暑假前夕。
校园里寂静的桑树林,热闹的足球场,给她写情书的男生,她都不记得了。
但她记得她好像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说他长大后的梦想,是做一个好医生。
飒到飞起的精神科女医生 × 又憨又温柔的心胸外科男医生
【排雷】
1.女主非处,男主是个完美的憨憨。
2.感情上是甜的。
3.无救赎,纯属自愿。
4.这个故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欢脱,也绝对不是正经的甜文,结构相对复杂。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岳翎,余溏 ┃ 配角:配角也更重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们有云泥之别。
立意:自立自强,努力生活。


第1章
“男人的成功在此一举,而我就是这一举之上的男人!”
自从查收了一封期刊过稿邮件后,魏寒阳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在客厅奔了几个来回,最后甚至光脚蹦上了余溏家的白色沙发,举着余溏刚刚从超市买回来的双立人奶锅站“丰碑”,一副中二晚期治不了,索性自我放飞的憨样。
余溏抬头白了魏寒阳一眼,伸手只想要锅。
“魏寒阳你快三十了。”
魏寒阳像条泥鳅一样从沙发上缩下来,“说真的老余,别不好意思,哥哥是干什么的,A大附院男科科室定海神针,资深妇女之友,护士长李小姐亲自盖章认证,专业辅助两性非情感问题五年……那什么……” 他神秘兮兮地从裤兜里摸出一盒蓝色包装的杜蕾斯,怼到余溏眼前,“你这次去成都,带上它,哥保管你一举成功!”
余溏嫌弃地撇开魏寒阳的手,继续收拾行李箱,一边说:“买机票,我带你去成都治病。”
魏寒阳垮下脸,伸开大长腿往沙发上一摊,“你看你就不专业吧,临床心理学家又治不了神经病。”
这一句自我调侃说得余溏笑了笑。
魏寒阳趁机凑上去道:“要不是科室不同意我调班,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成都。”
说完他可惜地吧唧了两下嘴,抱着手臂又窝回沙发里,困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一个心脏外科的医生,为什么会被邀请去参加那什么心理学论坛。”
余溏将收拾好的行李箱推到门口,随手把被魏寒阳踢乱的拖鞋放好,转身说道:“成都的这个心理论坛会研讨关于不常见恐惧症的问题。”
余溏一说恐惧症,魏寒阳就懂了。
“知道,你那个奇葩的老毛病,雨恐惧症。”
他说着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
“哪天走定了吗?”
“后天下午的飞机。你坐过去点。”
魏寒阳不情愿地挪了挪屁股。
“那你找谁代的班啊。”
“胡宇。”
“哦……”
他刚说完,天上就炸了一声雷。
暴雨将至的四月黄昏,玻璃窗外面有一种逼近刀锋时的寂静,压抑地魏寒阳欲言又止,聒噪不起来。
然而也就只消停了几十秒。
余溏闭着眼睛刚想养会儿神,魏寒阳突然猛一拍大腿从沙发上弹起:“老余啊!金箍棒在水里面才是擎天柱,要不你雨夜……嗯!”
他配合停顿,双手“啪”地拍在一起,“他一场,奇葩病奇葩治,说不定就好了呢?”
余溏眼也不睁地指向门口,“出去。”
魏寒阳立马萎下来装孙子,“别介,哥,我叫你哥,我饭还没吃呢!”
余溏和魏寒阳认识快二十年了,就连他也说不清楚,魏寒阳是怎么一步一步浪出当下风格的。不过,有人想正儿八经地活着,却被戏剧化的命运逼着耍猴戏,有人明明从头到脚都是戏精的细胞,嬉笑怒骂和全世界抬杠,进了一次手术室,出来就打听哪个寺庙出家靠谱。这些都是余溏在急诊轮转的时候看到事。
管你之前在哪里装疯卖傻,脱了衣服往手术台上一躺,都要夹紧屁股抠着脚趾,战战兢兢地做个“正儿八经”的病人。
余溏慢慢发觉医院就是这么一个两极荒诞地方。
一堆被迫“正经”的病人,和一堆被正经的病人“蹂(和)躏地哪哪儿都地正经不起来的医生。魏寒阳之气轮转妇产和泌尿外两科,经常泡在各种诚实的□□里,也许最后就是在那些不堪启齿的“人间疾苦”里走火入的魔,修成了现在这么个污妖王,但不管怎么说,在这个中二欢脱即是身心健康的时代,魏寒阳这样的沙雕总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这不,当余溏在机场被安检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那盒杜蕾斯的时候,他并没有太生气,只是觉得有点尴尬。眼见安检小姐姐笑嘻嘻地把杜蕾斯递还回来,赶紧接一把捂进口袋,随即甩开长腿快速朝候机厅逃去。他自以为自己的样子很狼狈,谁知别人的关注点完全不在他落荒而逃这件事上。
就在他走出十几米后,刚才那个搜出杜蕾斯的安检妹子忍不住跟旁边的同事悄悄赞叹了一句:“刚才那个人的手,绝了”
真的是绝了。
从机场开始,这趟被魏寒阳用杜蕾斯定下基调的成都之行在其他人眼中就一直没走过音。
那毕竟是春天的成都,之前就连平时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张潮声在给他批假的时候,都没忍住开了个“过去要注意身体。”的中年油腻玩笑。
即便余溏很尴尬,但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他是去治病的。
A大附院里除了魏寒阳以外,没有人知道他对“雨”的恐惧症到了困扰生活的程度,女同事甚至觉得这个听起来多少有些憨的癔症,和他平时的严谨的专业气质形成了一种奇特反差萌。私下里的讨论画风,连魏寒阳这种自称妇女之友的人都理解不了。
“听说心外的余医生昨天晚上又在支援你们急诊。”
“什么支援啊,昨晚雨下太大了,他在门口站了半天没敢走,我们就叫他帮了一个忙。”
“啊?余医生那么怕下雨啊。”
“是啊,很搞笑吧。”
“不搞笑啊。”
“哈?
“我觉得他真的好可爱啊!”
“…哈哈……哈……哈…我去。”
魏寒阳跟余溏转述这些话的时候,顺便酸了他一把。
“这脸长好看了真的什么都可以啊。”
然而余溏一点都笑不出来。
世上人千奇百怪,其中不乏健身猛男怕火怕狗,这都很正常。但他偏偏怕下雨,怕下雨就算了,还怕得一下雨就不不敢睡觉。拉直接近一米八的个子,靠喝酒闭眼,魏寒阳调侃他说别人遇水蛟龙化神龙,他是遇水大神便变智障。话是毒了一点,但想想还真的挺贴切。
为了在医院的同事面前堵住魏寒阳的嘴,余溏没少投喂他。
每次看着魏寒阳坐在自家沙发上啃着他的卤排骨,余溏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治好这个毛病。
然而反复折腾了几年,症状非但没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
他是心脏外科的医生,拿手术刀的手是绝对不能被精神药物控制的,所以他才迫切地想要搞清楚这个内在病症在自己身上的根源,以便辅助后期的认知性治疗。
这次余溏之所以要去成都,也是因为张曼上月告诉他,在研讨会期间,有个国外的心理学家组织了一场非正式的座谈会,讨论恐惧症的各种内外因,其间除了心理学家之外,也邀请长期受各种恐惧症困扰的患者参加。
因此即便举办地的确有点远,余溏还是决定花几天时间去看看。
此行的目的有理有据,再正经不过。
可是成都是个什么样的城市?
太古里走时装周,红星路边啃兔头,洋到花里胡哨,也土到烟熏火燎。
伴随着微信语音里,魏寒阳那句“他来他来了”的魔性BGM,余溏硬是不受控地在这个西南城市里踩出了魔性的节奏。
外地人第一次到成都,总会被成都司机硬凹出来的普通话给打懵。
但司机往往不知道自己的口音有多么上头,机场路到人民南路的十几分钟里,话题愣是从特朗普一路拉到了A股指数,最后落在他和老婆的狗血情感八卦上。余溏凭着出自职业本身的耐心和好脾气,结合语境连蒙带猜,晕头转向地和司机聊一路牛头不对马嘴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到底聊了个什么,但等车子接近市中心酒店的时候,余溏倒是把自己近几年的非医学储备吐了个干净,颇有一种大脑进水哐哐响的不真实感。
他刚想喝口水冷静一下,司机却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刚拧开的矿泉水泼了他一身,司机忙抽了几张纸递给他,“哎呀,不好意思哈不好意思。”
余溏一边擦衬衣上的水,一边看向前面。
前面已经有人下车朝路口聚集了,司机摇下车窗随便逮了一个女人问道:“欸,姐子,我问哈喃,前面爪子咯哦。”
“爪子咯?碾死人得哇,血鼓铃铛的,哎呀惨得很惨得很。”
这一段对话当中,余溏只听懂了“死人”两个字,“不好意思,是车祸吗?”
他说着下了车。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高瘦的男人,瞬间对司机失去了兴趣。
“是勒,但帅哥你最好不要切看,有点吓……”
她话还没说完,“帅哥”已经挤到人群里去了。
女人和司机大眼瞪小眼。司机摸了一把鼻子,“耶欸,现在的外地人这么喜欢看热闹啊。”
女人转头看向人群,眼神有些落寞,“外地的男人,个子就是高。”
司机听完无语地拍了一把方向盘,把头缩回了车里。
世界就是这么魔幻。
余溏挤出人群,看见一个男人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肇事的女司机吓得直哭,不断地跟周围人解释,“不是我撞的,是他自己突然冲出来的,我……我没撞他,没撞他啊”
另外还有一个女人跪在男人身旁,试图把男人扭曲的脖子扶正,看起来倒是比女司机要冷静得多。
“你先让开,我看看。”
余溏的话直截了当没顾上礼貌,女人却敏锐从他的语气中拿捏住了他的职业。
“你是医生吗?”
“是。”
听到余溏的答复,她迅速的站了起来让到一边,转身把挤过来看热闹的人推出两步远,用四川话喝斥道:“都让开些,不要妨碍这边救人!”
余溏蹲下来快速检视了一遍伤者的基本情况,伤者的意识基本是清醒的,也还能出声。
但肋骨处严重骨折,造成了开放性气胸,导致伤者呼吸极度困难。
余溏撩起伤者的衣服找到了胸壁创口,但手边一时什么可利用的东西都没有,他只能手捂住暂时性地封闭创口,抬头对那个女人喊道:“打120了吗?”
“打了。”
余溏扫了一眼道路上的车辆,因为这场车祸,路口堵得厉害,加上临近晚高峰,救护车要进来肯定艰难。而这边伤口虽然暂时封闭,但不尽快进行胸腔闭式引流,接着就会导致休克。余溏跪下来换了一个更节省体力的姿势,抬头刚想说话,却见那个女人已经踩着高跟鞋果断地冲向了车道:“能开走都开走,给救护车让行!”
车道在她精准的引导下迅速扯开一条口子,几分钟后救护车抵达了现场。
院前急救紧接着展开,余溏对急救人员简明地说明了初步检视的情况,摊着血淋淋的手退到了路边,这才猛地记起自己是个语言不通的外地人,全部身家都在将才那辆出租车上。而路口此时正享受着晚高峰的高潮,到处水泄不通,哪里还找得到刚才那辆出租车上。
余溏闭上眼睛。
很好。
他把上帝不想要的人捡了回来,上帝不开心,所以一脚把他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排雷】
1.女主非处,身世坎坷,男主是个完美温柔的憨憨。
2.内容也许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轻松,也不是正经甜文,结构相对复杂,请大家不要对它期望过高。
3.我做好了接受所有批评的准备,但是没有做好被辱骂的准备,但愿大家多包容我一点。
完结文:《为妃三十年》《朕和她》


第2章
三十分钟以后,一辆大陆CONTINENTAL停在余溏面前,后座的车窗降下,余浙把手肘撑在车窗上,看了一眼余溏习惯性摊在胸前的血手:“去哪儿吃人了吗?”
余溏站着没动,“你要嫌我把你车弄脏了,就给点钱给我,我自己打车。”
余浙笑了一声,打开车门自己让到另外一边。
“行了,你下飞机就该给我电话,妈听说你今天过来,前天就订了位置,逼我把今天下午的会取消了来给你做司机,我待命一下午,你手机整死不通。”
余溏坐进车里,司机小郑立即递了一包湿巾过来。
余溏接过来道了谢,又问:
“请问有没有水。”
余浙拧开一瓶水怼到余溏嘴边,“来,余大医生请喝水。”
余溏撇开他的手,“你有病吧。”
余浙笑着后视镜扬了扬下巴:“你不用管,开车。”
“欸,好。那余总,那现在是去‘子非’吗?”
余浙看了一眼腕表,“回一趟家再过去。”
说完又对余溏说,“先去我那儿洗个澡,换一件衣服,你这身太吓人了。”
余溏用湿巾暂时擦了擦手,接过水喝了一口,“你家里有我能穿的衣服吗?”
余浙摊开手,“你随便试,不喜欢就烧了。”
余浙说完自己也拧了一瓶水,“出租车公司那边我已经让人交涉去了,你的箱子和包我让他们明天直接送我家去。我的意思是,你今天在我那儿将就一晚上。”
余溏没有抬头,“你家里没人吗?”
“人……”
余浙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哦,有一个做家政的。你不习惯就叫她走,我明天一早去大连,今天晚上在机场那边住。你可以随便躁。”
对于余浙的私生活,余溏并没有兴趣。
他们是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余溏两岁的时候,张曼带着他嫁给了当时的茶叶公司老板余江山。
余江山是那个时代的中专生,过去在县上的畜牧局工作,后来虽然下海做生意做发了,但也一直没忘记自己是个文化人,很重视子女的培养。然而他的亲儿子完全不像他,成绩一塌糊涂,十五六岁的时候起就经常半夜不回家,整夜整夜地在外面和人喝酒打架。
相反,余溏从小到大一路耀眼。余江山也就逐渐把自己的执念转移到这个没有血缘的儿子身上来了,反倒把亲儿子丢给张曼。后妈有多难当余溏是不知道,但他记得张曼那个时候经常在半夜被叫到所里,去领鼻青脸肿的余浙领回家。把他推到房间里睡觉以后,又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关着灯哭。
不过很奇怪的是,余溏准备高考的那段时间,余浙突然就转了性,开始跟着张曼认真地学习公司事务。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余溏遭遇了一次意外的车祸,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暑假,伤好以后,高三那一年的记忆里有一个地方出现了断片,很短,大概只有一周的时间,对于度日如年的漫长高三来说微不足道,他也没有为难自己非要去把它找回来。
他因此错过了余浙浪子回头的高光时刻。
不过,倒也见证了之后余浙在生意场上的光速成长。
不得不承认,念书这一方面余浙远远比不上余溏,但他很有做生意的灵性,没几年就在成都自己创立了一个产销一体的茶叶公司,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后来又投资成都的房地产,随着市场增长个人资产翻了好几倍,去年余江山得了癌症去世,他就把张曼接到了成都生活,顺势掌握了余江山和张曼在A市的所有生意。
自从余浙去成都以后,他们两个就彻底走向了不同的人生轨迹,就变得跟亲戚一样逢年过节地才见一次。关系说不上有多好,但总的来说也不坏。
近一两年余家有些长辈给余浙介绍对象,余溏才慢慢听到了一些关于余浙生活上的事。说什么的都有吧,比如他在成都已经生了儿子,天南地北地养好几个女人。当然也有好的,说她这么多年不结婚,是因为忘不了读书时代的初恋……”
不论是哪一种,余溏都觉得很扯。
就像魏寒阳说的,“现在人总觉得有钱人比普通人多几个肾一样,赶飞机完善性生活?你哥那种成功人士的标配应该是内分泌失调。四十岁以后都要排队到我手底下报道。”
余浙目前的样子看起来当然没有魏寒阳说的那么夸张。
但也不代表余溏认可那些借着余浙来猎奇意淫的人。
“你这血是怎么弄的。”
余浙打断余溏的沉默,盯着他揉成一团的湿巾发问。
余溏扫了一眼自己的袖口,没打算细说“车祸救人。”
“哦,人救回来了吗?”
“应该吧。”
余浙听他说完拍了拍膝盖上溅到的水,晃拧紧瓶盖接着问:“是个什么人。”
余溏看了他一眼,“没必要像过年在亲戚面前那样硬聊吧。”
“那不然呢?”
他把水放进置物盒,“大眼瞪小眼一路跟你瞪回去啊。”
余溏没吭声。
余浙早就习惯了这种跟他说话说一半就卡断的节奏,自然地换了下一个话题,“最近在医院的工作怎么样。”
“还行。”
“听说你们医院搬地方了,想不想换一个房子。”
余溏笑笑,“我贷款才还了两年。”
点到为止,余浙到没去说找彼此不痛快的话,“行吧,想换的时候跟我说,我找那边的人给你参考一下。”
余溏敷衍地“嗯”了一声,转头朝车外面看去,车子已经使进了住宅区的私道。
余浙住在靠近草堂的一个别墅区。
几十栋独栋的中式大宅被簇拥在一看就年生不浅的古木中。
司机把车停进地库,替二人摁下电梯。
“我在这儿等您还是过一会儿来接您?”
余浙问了余溏一句,“你洗澡要多久。”
没等于溏说话,他又接着说道:“算了,你等我跟你打电话再过来接我们。”
说完走进电梯随手挡住电梯门,“这边上去。”
电梯直入户客厅,余浙脱掉西装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扯开领带喊了一个女人的名字。
“岳翎,把二楼的浴缸放满水。”
“好。”
楼上回应余浙的声音很冷淡,透着蛇皮一样的冷滑感。
余溏抬头朝二楼看去,岳翎穿着深蓝色的丝绸长裙从楼梯上走下来。
余溏一愣。
她换了衣服,但余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之前在车祸现场那个女人。
比起余溏的错愕,岳翎却没有任何多余表情。
她好像是刚刚换过衣服,头发还收在领口里。她反手抖出头发,径直从余溏身边的走过去,把余浙丢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捡起来折挂在手上,转身对余溏说,“先生先上去吧,我去给先生拿一条新的浴巾。”
说完又转向余浙,“公司的陈小姐打电话来说你手机占线,她想跟你确认你明天的行程,我记下来放在茶几上了。”
余浙“嗯”了一声,“你一会儿帮他找一身我的衣。”
“什么样的。”
“不要太正式。”
“好。”
她答应过后又看向余溏,“先生你的外套。”
“哦。”
余溏有些不习惯,动作就跟着僵硬起来,衬衣上的袖扣却卡住了外头的袖子。
余浙看着岳翎,“帮忙啊。”
“不用!”
他说着惶急地甩了甩手臂,突然听到“啪”的一声。是个什么盒状的东西落地的声音。
余溏的心里一阵不详,低头一看,果然看见那盒杜蕾斯堂而皇之地躺在地板上。
那一刻余溏恨不得掐死远在千里之外的魏寒阳。
“噗。”
余浙用脚尖撩了撩了那盒东西,把他的正面翻了出来,低头没忍住笑了出来。
然而余溏内在的直男的思维就是那么淳朴简单,一点不花里胡哨。掷地有声地否认道:
“不是我的。”
余浙听完没说话,忍笑坐到沙发上去了。
岳翎弯腰捡起杜蕾斯,反手扫了一眼,“过期了,我一会儿我出去从新帮先生买一盒回来。”
过期……
余溏被扎了个透彻心扉。
魏寒阳是个魔鬼吧!
他几近暴走的边缘。
好在面前的女人点到即止,没有去拽他最后的底线,随手把那盒过期的杜蕾斯丢进了垃圾桶里,抱着两个人的外套往楼上走去。
余浙端着茶杯坐在沙发,吹着茶上面的漂花,哂他,“医院工作有这么忙吗?避孕套也放过期。”
余溏转过身,“余浙!你是不是有病!”
他不大会骂人,急的时候,翻来覆去就是从魏寒阳那里学来的几个字。
余浙摊开手,“行行行,有病有病,你赶紧上去洗澡。”
话音一落,二楼楼梯口的灯被全部点亮了。
余溏抬起头,看见岳翎站在楼道上,一边等水一边反手扎马尾,暖黄色的灯光给她恰到好处的阴影,像在慎重的保护着什么要强而脆弱的观念。以至于看得久了,会有一种冒犯到她的感觉。
余溏移开眼光,尽量克制住声音,转向余浙。
“喂。”
“说。”
让他说,他又不知道怎么说。
余浙听他半天没吭声,抬头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楼梯口站着的岳翎,万事了然于心。
“你觉得她是谁?”
余溏仍然没有说话。
余浙把平板架在膝盖上,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自己答道:“不要乱想,这我请的家政阿姨,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包吃包住。8000块一个月。”
余溏不自觉地皱眉。
其他都还好,最后那个数字,触碰到了余溏的敏感区域。
让他想到了在外科病房里,护士常常用具体的床号来称呼病人时的情景。
“X床,余医生来查房。”
那个被叫做X床的病人听到自己的号码之后,立即惶恐卑微地朝他看过来,手足无措,想说话,又唯恐自己的无知让医生厌烦,尽管他入院的资料上的职业写的可能是某知名大学的教授。
物化掉一个人,摧毁他对自己的认知,就是如此容易。
“对了,”
余浙咳了一声,就着夹在手指上的Apple pencil 指向岳翎,对他继续说道:“她姓岳,你可以叫她小岳,不过……”
他顿了顿,嘴角不易察觉地一提,“她也挺喜欢别人喊她岳姐的,你要有需要跟她说。”


第3章
和张曼的饭局定在宽窄巷子的一个叫“子非”的地方。
巨大的圆桌包间,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还有几个公司的高层作陪,从年龄上看都是长辈,男男女女都有。但他们显然离医疗行业很远,虽说是大太子抓来陪二太子的,到也都不敢在生老病死这种事情上胡说八道。于是余溏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掌握了全场的话语权,没过多久就把天给血淋淋地聊尴尬了。
陪客们最后听得发愣,眼看着满桌的油脂糖分,脑子里翻转的全是余溏刚才说的血管内脏,半天下不了口。
桌上的菜为了迁就余溏的肠胃,本来就是不辣的。
余浙看这些人不肯吃,自己就吃得更没意思,菜没动几口,酒叫了几巡,喝得有三分意思的时候,就跟人讨论下半年去云南建厂的事去了。
看见余浙这边聊开,张曼便把余溏带到阳台上叫了一壶茶。
余溏陪张曼一起坐下,捏着青花瓷的茶器看了一圈就放下了,“我肠胃喝不了绿茶。”
“知道。”
张曼接过他的杯子放下,招手叫服务员过来,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