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哥。”
“噢,比那远哥差远了好吗,压根不是一个星球级数的。”
“但又有人推测,也许你是更喜欢班长家有钱呢?然后!刺激的来了,帝豪的经理进来,跟班长说季少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不好意思扫他的兴,就说请大家去楼上玩,随便哪一层,开销都记他账上!”
“随便哪一层,你听听,你听听!当时谢海风就问,顶楼行不行?”
“经理的腰啊,弯得都快到地上去了,说,行!”
顶楼?
听说那边起底消费都要百万起。
那人…到底是谁?
沈又又心底一时不知什么滋味:“所以你们就上去了吗?”
“哪能啊,这是班长的生日,要去了顶楼,到时候人情不得他欠着吗,他就领了我们去六楼,我们玩到很晚,你看我这黑眼圈还挂着呢……倒是沈溪,你走没多久也跟着走了……”
“沈又又!”
这时,讲桌上喊。
沈又又离开座位,拿了信封去讲台。
班长一身蓝白校服坐那,清清爽爽,和昨天的白衬衫黑西裤简直判若两人,两人眼神一碰,沈又又将信封递过去 ,班长数了数,就将表格推过来:
“签个名。”
沈又又拿了笔签名,耳边却有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
她一愣,抬头却班长一脸歉意地对她说:
“昨天很抱歉,我当时太吃惊了,应该早一点澄清的。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跟大家说我以前被你拒绝的事。”
“哦,不过,”沈又又摇头,“都过去了。”
“签好了。”
她将表格推了过去 。
班长接了:“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你也不要生沈溪的气 ,她……她习惯了这样。”
习惯了这样?
沈又又有点不明白,但对上班长的眼神时却怔了怔,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沈溪啊。
“……哦。”
她慢吞吞地道,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班长,你们在上面说什么话呢?能不能让我们也听听?”
台下有人起哄。
班长砸了本书过去,沈又又朝对方点点头,拿着收据下去了。
一节早读课在收钱发书中过去,等到下课,顾明真就冲过来:
“卧槽,又又!你也太牛逼了!昨晚我才上个厕所,你就坐上了云霄飞机!”
“这么个大帅比你也舍得拒绝?快,唠个两分钟的。”
沈又又被她闹得不行,只能努力板起脸:
“还说呢,昨天我那么需要你,你关键时候却去蹲厕所。”
说起这个,顾明真就有点悻悻,昨晚她吃冰吃多了,关键时候屎落长河稀,错过了又又难得的高光时刻。
“哦,不说就不说嘛,”顾明真眼珠一转,想起另一件事,“哎,你知道吗,听我姑说,咱们班要来个新同学。”
顾明真她姑是学校里的老师,消息向来灵通些。
“新同学?”
沈又又一愣,这时候转进来?
“对啊,听说这新同学——”顾明真还欲再说,却见班主任李敏在窗口一晃而过,她向来见李敏如老鼠见猫,忙压低声,“又又,我先回,不和你说了啊。”而后猫着腰往座位赶,沈又又则规规矩矩坐了,看向门口。
李敏没立刻进来,而是半转身和对面说话。
沈又又只隐约觉得,来人似乎很高,从她的角度,只能见对方蓝白色的衣角,和一截轻盈的黑色碎发。这是她第一次见李敏对一个人露出那么明显的热情。
正揣测着那人是谁,却见李敏进来,拍拍手:
“同学们请注意,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
“季远,进来吧。”
远?
沈又又也不知道自己心脏为什么突然一跳。
却见昨日才见的少年穿一身蓝白校服走了进来,斜背的书包带松松垮垮,许是没睡醒,眼皮半耷拉着,站李敏旁一副懒洋洋的样。
李敏让他自我介绍。
那人便拿起卡槽中的粉笔,随手在黑板上一划拉——“季远”两个字,就张牙舞爪地占了黑板的半壁江山,那股子桀骜不驯劲简直要透过黑板扑出来。
“季远。”
他丢下粉笔。
恰逢上课铃叮叮当当响起,雨声渐停,走廊外游荡的学生归位,整个教学楼一下安静了。
沈又又心里却燥得像有只知了在叫。
那边李敏一拍手:
“季远,你自己挑个空位坐吧。”
空位只剩下最后一排靠板报的位置,沈又又看着季远目光淡淡扫来,那双淡漠的瞳仁与她一撞,像是瞧见,又像是没瞧见,而后挪开:
“老师,我可以选别的位置吗?”
“什么?”
“第一排倒数第二。”
她后面?
可有人了啊。
沈又又下意识抬头,却听身后的男生发出个“卧槽”的声音:
“强抢啊,酷。”


第3章 考试 就一根了,要不要?
季远他…为什么要挑她后面的位置坐呢?
沈又又看着台上的少年,他一脸困倦地站在黑板前,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高高瘦瘦的班主任在她身边,也被衬得娇小。
李苼在旁边朝她笑:“沈又又,季远一定是冲着你来的!天哪,这也太浪漫了……”
沈又又没搭腔。
她只是又抬头看了眼季远,试图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一点别的东西,可最后,她失败了。
“没有啦。”
沈又又轻轻否认,声音极轻,也不知道是在对谁否认。
台上李敏则好奇地看着季远:
“哦?为什么一定要那一张?”
新来的转学生不搭腔,只是用那张极为优越的脸朝她笑:
“老师,不可以吗?”
饶是李敏自觉经历的大风大浪够多,可对着少年那近在咫尺、耀得能灼伤人的美貌,也忍不住感觉心弦被拨动了下。
这孩子……
她咳了一声:”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先取得袁理同学的同意。”
“同意!一百二十分同意!”
袁理同学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举手。
全班一阵哄笑:“袁理,够意思!”
李敏狐疑地看着这些过分亢奋的学生们,只可惜最后什么都没发现,才摆摆手:
“行了,袁理,自己选个位置,季远,你下去吧。”
“得嘞!”
袁理拎着书包迫不及待地往另一边冲,沈又又则规规矩矩地坐在桌边,看昨晚才见过的少年往第一排走。
他极高极瘦,麻袋一样的蓝白校服套他身上,竟有股嶙峋的峻拔感。
窗外的雨还在下,白炽灯亮着,有光进来,将他校服领口敞露着的一截皮肤照得越发白,沈又又看他越走越近,近得仿佛能看见漆黑眼睛上半耷拉着的长睫毛,才触电似的垂下眼睛,可脑子里却还是晃过对方的脸,后知后觉地想:
他是不是混了点血?
五官也太深了。
一片阴影扫过桌面,又过去了。
“滋啦”一声——
椅子被向后推,那人坐了下来。
沈又又背挺得直直的,明明没什么不一样,可不知道为什么,耳朵变得格外敏锐:
书包塞入桌肚的声音,书页被翻动的声音,鞋子轻轻摩擦过地面的声音……
“OK,”讲台上李敏拍吸引众注意,“座次就先这么排,现在请各位同学将桌上所有的书都收起来,桌只许留笔,直尺,修正带。”
底下阵惨嚎。
“课代表上来发试卷。”
试卷雪花样发下来。
沈拍拍脸,振作精神开始做题。
题做到半,修正带被碰下去,滴溜溜往后滚了一小段,沈忙回身去捡,起身时才发现,季远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窗户不知被谁推开了点,有吹进来,碎发拂动,少年的脸被窗外阴翳的光线浸得凉冷。吊扇在头顶呼啦啦地吹,却丝毫没有惊醒他。
睡得好沉啊。
沈又又瞥了眼被新同学压在手肘下的空白卷,心想,看来这位同学的成绩一定也不怎么样。
她默默地转过身去,继续做试卷。
时间过得慢而又慢。
三门主课老师似乎约好了要给他们共同来个下马威,收一收暑假散漫了的筋骨,开学的第一天基本是在考试中度过的。
沈又又整个被考糊了。
当她回到宿舍,洗漱完躺到床上时,才想起今天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跟季远说过。
“又又,”对床一个姑娘夏芸抬头,她是十四班的,“听你们班人说季远在追你,这是……真的吗?”
她“啊”了一声,想否认,可不知道为什么,否认的话没说出口,就咽在了喉咙里。
夏芸也不要她回答:
“啊啊啊啊他好帅啊,你看BBS了吗?”
“BBS?”
他们江城一中有个校园论坛,许多学生在校园论坛上冲浪。
不过沈又又只有一个小灵通,上不去4G网。
夏芸爬过来,手里拿着最新款的苹果机:
“喏,你看!现在整个江城一中,还有附近的江城二中、三中都疯了,疯狂转他照片。你看!”
沈又又看着她点开的页面,也不知道是谁偷拍的,照片上的季远正趴在桌上睡觉,有光自窗外洒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了层暖釉,睫毛乖顺地耷拉下来,有种柔软的暖意。
在这之前,她都不敢那么大胆地看他。
这贴上已经盖起了几十页的高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艹,这谁啊?江城一中的校草不是王珂吗?]
[王珂和他比起来就是一个凡人,这位哥哥是天仙,天仙懂吗?]
[我宣布,现在他是我新老公,孟佳,对不起我要爬墙了,我要给新老公生猴子去!]
[楼上给我爬,这种绝色是你能肖想的吗?]
[交出班级、姓名,不杀!]
再下面已经有人清晰地标上了班级,名字,很多人纷纷表示,明天一定会来高三十五班路过。
“还有……也不知道是谁,”夏芸的手往下滑,“把季远在追你的事po上去了。”
沈又又看着第一百三十层楼,有人po出了一张她的照片。
和她校园卡上的头像一模一样,那时她还是高一,刚军训完,整个人被晒得很黑,穿着迷彩,咧着牙齿笑得傻乎乎。
底下的回帖开始乱了。
[不不不,这是季远在追的天仙?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楼上说什么哈比话呢?那是天仙吗,明明是脸朝下拍地上的天仙!消息倒了吧,再怎么看,也是某“天仙”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才对!]
[不信谣,不传谣。]
[不信谣,不传谣。]
[不信谣,不传谣。]
……
沈又又一直用的小灵通,从来不知道江城一中的BBS竟然是这样一个地方,和她记忆里安静祥和的校园完全不同,充斥着血雨腥风,她翻了几页,就没兴趣了,将手机推过去:
“谢谢你。”
夏芸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眼前的女孩脸色有点白,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像只丧气的猫咪。
她都有点后悔告诉她了。
“啊,又又,你别介意,上面都是瞎写的,他们压根不认识你,而且季远本来就是在追求你啊——”
“——恩,我知道啦。”沈又又打断她,气弱地朝她笑了笑,“我睡了,晚安,芸芸。”
躺回床上时,却没办法像先前那么平静,BBS上那些话总在脑子里徘徊。
“啊,也太普通了吧”“还有点胖”“据说成绩在十五班都是垫底的”“不可能,一定是谣传”……
沈又又猛地一把将被子拉到头顶。
面前是黑乎乎的一片,很安全。
谁也看不到她。
想想明天的成绩吧……
渐渐的,沈又又睡着了。
只是梦也是乱七八糟的。
试卷和季远在前面一通乱跑,她在后面追,追得鞋子都掉了,回来捡鞋子,才穿上,舞鞋却突然变成两块大石头……
第二天醒来时,头昏脑涨,浑浑噩噩地上了大半天课,走廊里来来去去、过分繁密的人也没在意,只盼着早点下课回去休息。
下午最后一节课前,所有的成绩出来了。
李敏如同黑面阎罗,“突突突”一通扫射,又黑着脸走了,她一走,刚才还老实得像鹌鹑一样的学生们撒欢般跑出教室。
接下来是体育活动课,他们可以自由选择是留在教室继续学习,还是去外面活动——
反正十五班的学生们是万万不肯留在教室的。
整个教室都空了。
沈又又没去。
她趴桌上看了会三张总分才100多的试卷,过了会,才泄气似的,将试卷往桌肚里一塞——
好烦。
她想,为什么怎么学都没用呢。
她没去操场,而是去了旁边的办公楼。
办公楼那有条安全通道,常年没人,她心烦的时候喜欢去那儿呆一会。
安全通道里的声控灯似乎坏了。
里面一片昏暗。
楼梯又窄又抖,沈又又顺着扶手往上,想去最习惯的地方坐一会,一个不经意地抬眼,人却愣住了。
一片黑暗里,一点烟火明灭。
“谁?!”
“啪——”
声控灯不知为什么又亮了。
“季远?!”
沈又又惊呼出声。
晕黄的光照下来,照见一张过分英俊的脸。
高眉骨,挺鼻梁,一双眼皮细窄,眼尾狭长。
他单手插兜站在狭窄逼仄的楼道里,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根烟,懒洋洋乜她一眼:
“沈同学,又见面了。”
“你……”
沈又又的目光落到了他指间的烟上。
“怎么?”他不在意地,“要去告老师?”
“——能给我支烟吗?”
两句话几乎同时出来。
“哦?要烟?”季远似是没想到,愣了愣,紧接着,像是感觉有趣似的,手直接递过来,烟嘴对着她,笑得有点坏,“就一根了,要不要?”
沈又又脸一下子胀得通红。


第4章 成绩 三门零蛋,特别显眼。
狭窄的楼道,光线昏沉。
高高瘦瘦的少年面前,站着个脸颊红透的女孩。
“我,我……”那女孩一闭眼,“要!”
一声短促沉闷的笑。
她下意识睁眼,却见季远已经收回了手,烟管细白,可他的手更白,手腕到指骨的线条干净利落,他耷拉着眼皮看了会燃烧的烟头,突然抬手按灭,再抬头时眉间就带了点轻佻的笑:
“好孩子可不能抽烟。”
羞窘后知后觉地泛上来。
她怎么能跟他要烟…
烟草的气味还弥漫在这逼仄狭小的空间里,明明该避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沈又又的脚不想挪。
倒是季远,却仿佛极自在似的,一只手拿着打火机在那玩,纯黑色,四四方方,边角嵌着blingbling的水钻,精致极了——
见她多看了两眼,他就递过来:
“喜欢?”
“恩,喜欢。”
沈又又诚实地道,她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他手递过来,身上的气味也一并递过来,一股特别的冷香,像某种杉木,混合着烟草和楼道多年积沉的尘土气,奇异的,并不难闻。
她看了眼,没接,他就又收回去了,语气无聊 :
“没考好?”
沈又又点头:
“恩 。”
“难过?”
“心烦。”
沈又又低头看着地面,却只看到两双鞋。
一双是她的,黑色帆布鞋,上面印着个假匡威,另一双是季远的,白底镶着蓝边,她认不出来牌子,只觉得应该很贵,和身上校裤的蓝调饱和度一样——干净里透着股漫不经心。
品味很好,是金钱才能养出的漫不经心。
她突然想走了。
脑袋却被按了下,抬头,却见季远不知什么时候弯了腰,一只手按着她头:“你看起来像要哭鼻子。”
他用的戏谑的口气,像逗猫。
沈又又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很奇怪,她并不是爱哭的人。
可鼻子很酸,一股气冲到眼眶里:
“你胡说什么?我才没哭。”
带着点软软的鼻音。
“嗳,怎么还真哭了。”
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格子手帕,拿着手帕在她眼下擦,手法粗暴,蹭得她脸颊疼。
沈又又不躲,只是在那:
“我没哭,才没哭……”
眼泪却噼里啪啦往下掉。
轻轻一声叹,对面的人像是放弃了,帕子塞回她手里:“女孩子真麻烦。”
沈又又的眼泪没停,只是抬头望了他一眼,隔着朦胧的水雾,少年眉间的不耐显而易见,可他也没走,只是手插兜里,懒洋洋地乜她:
“不就是没考好?我交的白卷。”
沈又又知道。
季远睡了一天,三门全零蛋。
特别抢眼。
“那不同,”
她道。
“哪里不同?不都是不及格?”
“你自己不学好,”女孩子的口气带着点嗔,好像这一哭,她脸上那木木的、隔着一层的面具没有了,“我一整个暑假都在看书,和你不一样。”
“噢,好学生。”
嘲弄的语气。
“别这么说我。我不是好学生,我很笨。我一整个暑假都在看书,从早到晚。可我还是考砸了。”沈又又擦了下眼睛,“每一次都是这样。”
“学习不好就笨了?歪理。”少年倚着墙,姿态懒散,连语气都带着点漫不经心,“每个人的天分都是有限的,这里多了,那里就少了,你学习这么不开窍,也许别的地方特别多。”
像一片羽毛扫过心尖,有点颤,还有点痒。
那种感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就像……有个人,悄悄用棒拨了拨你混沌的灵魂。
沈又又始料未及,又懵懵懂懂。
整个世界都在告诉你,没有成绩你一无是处,可却有人对着你的耳朵说,也许在别的地方你拥有一个宝藏……
怔愣间,一阵脚步声接近,安全门被豁得拉开,一个秃了大半的脑袋伸进来:
“谁?!谁在那儿?!”
声控灯照出一对蓝色的校服影子。
“你们哪个班的??!”
教导主人的大嗓门在楼道里像闷雷。
沈又又吓得脸都白了。
“走!”
耳畔一阵风过,手腕就被人拽住,一路往上跑。
声控灯一层层亮起,沈又又跑得飞快,眼角的余光瞥见少年的碎发飞扬,他像是发着光。身后教导主任“咚咚咚”的脚步声沉重得像笨熊:
“小兔崽子,别跑!别跑!一点校规校距都不要了!”
沈又又跑得呼哧呼哧。
跑到四楼 ,冲出安全门,沿着长廊一路歪七扭八地跑,等停下来已是气喘吁吁。教导主任早被抛到了不知哪儿。
手还握在季远手里,贴着皮肤的地方湿黏、滚烫。
跑了这一路,季远却似没受什么影响,呼吸平缓,连滴汗都没有。
“谢谢你,”沈又又咬着唇,“我请你吃冰——”
话还没完,脑袋就被使劲揉了下,很轻的力度,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白皙手腕上的一截黑色腕带,以及微微翘起的嘴角。
他的唇很薄,不笑时就显得冷淡。
“喂。”
沈又又脸烫得似乎可以滚鸡蛋。
季远却已收回手,一到外面,他就又恢复到了那万事不萦心的模样,摆摆手:
“不吃。”
懒洋洋一声传来。
沈又又站在原地,看着少年峻拔的身影混入夕阳,渐渐走远。
她笑了笑,那点燥郁像是一下子消失了。
沈又又转头就去了小卖部,买了瓶依云,回去时教室里大部人还没回来,季远懒洋洋地趴桌上,长手长脚委屈地缩在狭小的座位里,像是又睡着了。
她从后门进去,经过时,将水悄悄地放到了他桌上。
季远头也没抬,像是睡得熟。
沈又又坐到了座位上,背后像是突然从贫瘠的荒漠,变成了一片盛开的原野。
一周悄悄地过去。
这一周里,她和季远一前一后坐着,并不怎么说话,也并没有因此变得熟悉,还是维持着陌生人的状态。
季远大多时候都在睡觉,他不怎么听课,老师也不怎么管他。
他平时不怎么维系关系,可人缘却好到出奇。
男生们进进出出都会叫上他,他总是懒洋洋的、不怎么搭理人,可那帮人却是信极了他,一口一个“远哥”地叫。
十五班的走廊成了新的观光胜地,时常有红着脸的女孩悄悄从窗口探一眼,而后心满意足地走了。也或者,借着他们班的熟人,在附近打闹,或清脆或柔软的笑在走廊外响起——
沈又又后来才知道,这世上确确实实有那么一种人,他什么都不必做,就已经站在旁人的终点。他天生就是人群的焦点,其他人和他比起来,不过是金字塔底一蓬蓬不起眼的萤火。
周六上午课上完,就可以回家了。
沈又又站在公交站牌前,看一群男生勾肩搭背地过去,季远也在里面,穿一身黑色卫衣,黑色运动裤,板鞋,双手插兜懒洋洋迈腿,一张脸英俊拔俗,白得晃眼。
他们聊天的内容顺着风飘进她耳里,什么怪物、等级、技能……
她都听不懂。
她低下头。
抬头时,一辆公交车正好在旁边停了。
沈又又拉拉背包带上车,公交车缓慢地启动,在经过那群人时她忍不住回望,那群人已经消失在街道旁的巷子里。
她收回了视线。
公交车晃晃荡荡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
老城区规划早,柏油马路东一条西一条,宽宽窄窄,坑坑洼洼,沿路不见现在动不动二三十层的高楼,大多只有五六层,斑驳的墙面是岁月浸透的痕迹。到家已经十二点,屋里没人。
桌上米白色纱笼罩了三个碟子,一盘糖醋排骨,一盘西蓝花,还有碗紫菜蛋花汤。
旁边贴了张纸条:
[妈妈上班去了,菜热一热再吃,下午不要出去玩,好好在家写作业,七点回来。]
沈又又揭了纸条,默默地吃完收拾好,就坐到自己的房里。
屋里没装空调,只有个落地扇。
她打开落地扇,先把床底下的大纸箱拿出来,黑色的手绳还好端端地呆在那儿,即使在暗沉的光线里,那黑底的一点金都会像流沙一样泛出来,和他的主人一样。
沈又又摩挲了会手绳,还是拿出来放进了书包里。
下午拿出数学和语文的试卷做,只是做得也云里雾里,风扇在身边使劲吹,也吹不走心里的焦躁。她强压着自己又看了一会儿书,不过半小时,天就暗了下来。
时钟走到六点半,沈又又站起来热饭,还多加了个番茄炒鸡蛋,等到坐下,时钟恰好走到七点。
陈秀娟风风火火地回来:
“又又,等着,妈去热饭。”
沈又又道:“我热好了。”
陈秀娟却不怎么欢迎似的,眉头一皱:
“又又,妈跟你说多少遍了,家里的活不用你干,你只要负责好好学习。”
她将包一挂,人过来吃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沈又又听陈秀娟在念,沈溪这次又考了年级第一,大伯娘一早打电话给她,说晚点要叫沈溪来给她辅导辅导,沈又又听得烦心,匆匆扒完饭,起身:
“妈,我吃饱了。”
“哎,摔什么碗?”陈秀娟扬声道,“快,去把你试卷拿来给我看看。”
沈又又默默看她一眼:
“妈,您先吃完。”
陈秀娟一顿,抬眼瞥她:“没考好?”
沈又又含糊应了声:“嗯……”
陈秀娟将筷子一放:“没考好也拿过来。”
沈又又没有动。
“去啊,磨蹭什么?去,拿来看看!”
陈秀娟脸有点黑。
沈又又站起来,僵立一会儿。她最后还是去房间里拿了,三张试卷摊在掉了漆的红木圆桌上,三个寥寥的红色字数,以及大片的红叉让陈秀娟的火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