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曦和先缓下口起来:“罢了,只是个侍女而已。”

  苏旷吼道:“侍女也是人,和公主有什么不一样?”

  凤曦和脸色一沉:“那你要我怎么说?说你大错已成,最好一死谢罪?”

  苏旷的拳头渐渐握紧,又渐渐松开,一声长叹:“和你们这种土匪,根本没话说。”

  “是是是,苏大人。”凤曦和冷笑:“我知道你慷慨激昂,能言善辩,现在就烦劳你送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回去,顺便摆平这件事,如何?”

  “我?”苏旷一愣。

  “当然是你,难不成还是我?”凤曦和回头吩咐:“来啊,给这位苏大人准备一辆马车。”

  苏旷低声:“你不怕我把公主带回北庭军?”

  凤曦和冷冷:“你愿意惹这个麻烦,我当然不介意。”

  “好。”苏旷走了几步,又转身:“这里的兄弟,烦你照应。”

  凤曦和点头:“我并没有落井下石的雅兴。”

  凤曦和坚持要把侍女的尸首一并送回去,那公主只哭得花容失色,无论别人问什么,都只管哭,一个字也不说。

  “你叫什么名字?”苏旷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一愣,继续大放哀声,哭得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你这样回去,他们会不会杀了你?”苏旷也不回头,只管打马。

  公主停住哭泣:“你……你说什么?”

  苏旷回头:“我是说,公主殿下已经死了,你有什么打算?”

  那个“公主”的脸色顿时惨白:“你……你怎么知道?”

  苏旷心情不好,抬起头上下打量了那女人一眼——从头到脚都是破绽,她根本就在侮辱自己的专业素养好不好?

  那女人明明吓得浑身都在哆嗦,嘴里还是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旷叹了口气:“女人的好奇心都是这么强的么?”他挥手,马车停了下来:“你走吧,你回去的话,他们必定要拿你问罪。”

  “你是好人。”那女人忽然说:“我第一次听别人说,公主和侍女没什么不一样的。谢谢你,我叫帕尔梅。”她哭——并不是因为怕苏旷,而是怕回家。

  帕尔梅一步步远去,苏旷跳下车,随地掘了一个大坑,把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的尸体放了进去,这毒药昂贵而稀缺,他不信北国人会如此在乎一个侍女的贞操。

  而凤曦和……想必也早就看出来了吧?否则何必把这个烫山芋丢给他?活着的公主是王牌,死去的公主,却仅仅是灾难而已。

  掩上浮土,洒下细砂,连乱草都回复如常——没有人会发现地下有什么不同,王侯贵胄,也不过是草原荒地下一堆枯骨。

  “等一等!”刚刚跑开的帕尔梅又跑了回来,似乎下定了决心:“我们大君快要死了,扎疆缅元帅——也就是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的丈夫,一直在和王子殿下争夺王位,所以这次才出重兵要扫除北庭军,他们都说,只要除掉北庭军这根钉子,黄河以北就已经是我们的土地了。”

  苏旷冷冷道:“痴人说梦!”

  帕尔梅的脸通红:“我只能说这么多……你,苏,你保重。”

  苏旷笑了——她不知道说得已经足够多,多到足以扭转战局的地步。

  苏旷又一次掘开土,翻出几件公主的随身饰物,细细在地上做了个难以觉察的标志,解开马车的套轭,跃上马背,纵身返回。

  凤曦和啊凤曦和,这回你还想坐收渔利?苏旷冷笑着——做梦!

  他的心情忽然一片大好,只觉得马儿跑得也轻快了许多,一个时辰之后,就回到了土城的入口处——

  只是,那已经变成了鲜血之城!

  苏旷按住胃部,几乎要呕吐起来,这是他捕快生涯中永远难以醒来的噩梦——暗红色的土墙昭示着刚刚屠杀的惨烈——土城之上,长长的一排人头几乎看不到边界,正中就是那个俊美轻狂的少年将军慕云山,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活不肯瞑目。

  12、有女初长成

  十一声

  谁家有女初长成

  唇枪舌剑战昏昏

  江南记否

  龙井香醇

  剑胆琴心玉为魂

  铁敖微笑:“不必太内疚,一个人若是因为自己看错一次人就痛苦,多半只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眼光太有自信了。”

  铁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又说:“旷儿,你要知道,你现在只是为自己的失算懊恼,但你若真的把一个人当成朋友,最好学着从他的角度想想事情。不要让情绪左右你的眼睛,或者真相未必是你想象里的不堪。”

  那种初次在阳光下展开生命的美丽,令每一个旁观者都为之赞叹不已。

  没有人,刚才还人来人往得热闹非凡,但一转眼连一匹马也没有留下,只剩下无数具尸首。

  苏旷按住胃部,忽然觉得浑身都在痛,痛得他弯下腰去,蜷缩起来,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活埋了,恨不得上天一个霹雳把一切结束了,恨不得从来没有出生过,看见这一切。

  那种痛苦叫做背叛,那种痛苦可以摧毁人的一切。

  苏旷想要冷笑,对着苍天冷笑,对着一千个还在滴血的人头冷笑,对着自己冷笑——你凭什么相信凤曦和?

  他一手设计的圈套,他一步步把凤曦和逼入死地,他一直到投奔凤曦和的时候还没有放弃缉拿他归案——但是他居然相信凤曦和,居然把一千多个兄弟的命交到他手里,居然愚蠢到认为他会不顾及自己的利益保护他们。

  苏旷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这就是他自以为是的判断和直觉。

  这一切,北庭军中无人知晓,可是他如何面对自己的灵魂和良心?

  他想哭,但是眼里没有泪,只有火,复仇的火。

  良久,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旷儿。”

  “师父!”苏旷回头奔了过去,铁敖一手牵着匹战马,眼里满是怜悯和慈爱。

  长大后的这些年,苏旷一直害怕师父,甚至想过逃离,但此刻,他忽然想扑进师父怀里,像小时候受了惊惧一样。苏旷哽咽道:“师父……我错了,我错了,我该死啊!”

  铁敖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旷儿,你没错,更不用说该死。”

  苏旷摇头:“我看错了凤曦和,也、也看错了自己。”

  铁敖微笑:“不必太内疚,一个人若是因为自己看错一次人就痛苦,多半只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眼光太有自信了。”

  苏旷的眼里闪着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铁敖只觉得悲哀,这样的绝望和伤害,在自己眼里闪过多少次呢?冷面铁敖,曾几何时,也是个阳光灿烂的少年?

  苏旷抬起头:“可是师父,大错铸成,你杀了我吧,我没脸回去见楚元帅。”

  铁敖摇头:“为师再说一遍,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苏旷猛地张大眼睛:“是我带着慕将军来这里的,是我劝他放下兵器的,是我,我杀了他们——”

  铁敖叹了口气:“旷儿,你知道么?你们五千人牵制了扎疆缅元帅的三万精兵,那三万精兵本来是冲着北庭军去的,若不是你们,楚将军现在已经危急万分。你误打误撞地乱跑,却给北庭军赢了足足三个时辰,适才黄冈梁下,楚将军一举抢了先机,大获全胜。”

  苏旷摇头:“错就是错。”

  铁敖知道这个徒儿正在最犹豫无助的关头,只要一句话,就能将他拉回正道——但是,所谓的正道,他自己也并不自信。铁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又说:“旷儿,你要知道,你现在只是为自己的失算懊恼,但你若真的把一个人当成朋友,最好学着从他的角度想想事情。不要让情绪左右你的眼睛,或者真相未必是你想象里的不堪。”

  苏旷抬起头,盯着师父,眼中满是渴望。

  铁敖叹了口气:“你想过没有,凤曦和若是蓄意报仇,何必匆匆撤离此处?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这些土城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筑成——”苏旷的眼睛忽然一亮,不自觉地抓紧了师父的衣襟,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铁敖一字字选择着措辞,“我想,事发或许有因……”

  “是……是。”苏旷连声音都在发抖。

  铁敖冷下脸:“不过旷儿,你更要明白,无论如何这些人毕竟是凤曦和所杀,我们一定要取他的性命,知道么?”

  “徒儿知道,徒儿知道。”苏旷连连道,但是眼里还是有掩饰不住的狂喜和激动。

  “走吧……”铁敖叹了口气,“跟我回去,和将军复命。”

  “是。”苏旷点头,又问:“那……这些,这些兄弟呢?”

  铁敖摇了摇头:“将军难免阵前亡,慕公子的人头带回去交给将军发落,其他……放把火烧了吧,唉。”

  即便不愿,但如此战局,也没有其他法子。

  尸首,散乱的帐篷,干草……火烧得很快,转眼间黑烟冲天,夹杂着难以入鼻的尸臭。铁敖和苏旷扔下最后一个火把,一前一后地默然离去。

  忽地,苏旷道:“师父,多谢你。”

  那是对人性的一点希望……和,感激。

  苏旷离去后不过半个时辰,红袍马便急驰而来,龙晴一跳下来就掩着鼻子跳脚:“糟了糟了,他一定是已经回来过了,唉!”

  女孩儿家对臭气更是敏感,龙晴无奈之下只好纵马返回,却是直奔红山。

  “哼。”躺在长椅上的凤曦和抚着胸口,口气虽然凶狠,但极是微弱:“你就这么放不下那小子?”

  龙晴上前几步,嗔道:“你伤成这个样子,就不能少动些气么?”

  凤曦和用力一掌拍在桌子上,但是桌子晃了一晃,竟然未倒,他愤愤道:“我不杀苏旷,誓不为人。”

  “省点力气吧。”龙晴随手将他的伤口重新紧了一紧:“再不好好养伤,你眼看就誓不为人了。”

  凤曦和脸色难看之极:“奇蠢无比,本来就该死。”

  龙晴奇道:“你说谁?”

  凤曦和没好气:“说我。”

  龙晴嘻嘻一笑:“难得啊难得,凤五爷也有承认自己蠢的一天,我还当你永远没自知之明的。”

  凤曦和脸色一变,又咳出一口血来。龙晴再不敢取笑,只上前扶住他,缓缓将真气渡了过去,半晌,凤曦和才开口:“我明明答允了扎疆缅元帅两不相帮,明明知道官匪不两立,却鬼迷心窍,叫那群混帐进门,平白折损了几百个兄弟——我凤五还有什么面目立于天地之间?”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凄厉之极,身边一群下属一起跪下,哀求道:“五爷——”

  龙晴轻轻按住他身子:“曦和,你命大,总算是拾了一条命——再说,那些人不都死了么,算起来我们也够本啦。”

  凤曦和一愣:“我们?晴儿,你考虑清楚,那是北庭军,是朝廷大军。”

  龙晴微笑:“别说北庭军,就算东西南北庭军齐至,我也做定了土匪。”

  凤曦和眼中先是狂喜,但转眼又成了悲哀:“傻丫头,何必非要和我绑在一匹马上,唉!其实……我想不通,确实想不通。”

  “苏旷?”龙晴问,似乎知道他还在烦恼这个问题。

  凤曦和点头:“苏旷是个聪明人,这回的安排也算得上巧妙,他知道我提防他,就叫那个慕云山下手,嘿嘿,一千多个手无寸铁的士兵,一个武功低微身家显赫的蠢货,这个局做得够大,够狠,我确实失算了……但是,但是他一个小小捕快,究竟凭什么让慕云山白白送死呢?”

  龙晴笑道:“你有没有想过,真的不是苏旷的安排,是那个慕云山自作主张?”

  凤曦和冷笑:“他疯了不成?我那里有萧爽兄弟六千人马,武功胜他百倍——”他说不下去了,胸口疼得厉害,正是那个武功差了百倍的人留下的。

  龙晴依旧笑得明朗:“曦和,我觉得,你和苏旷都是聪明人,都太多心,但是也都忘了,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聪明人的,也不一定每个行动都是筹划和布置。你不能总用你的标准去考虑每一个人,那样太复杂。我是蠢材,我明白世上有很多人自命不凡,但又没有自命不凡的本钱……喂喂,你别冷笑,老毛病又犯了,我一点讽刺你的意思也没有,真的没有!我是在说那个慕云山,或许他就认定可以偷袭成功,可以回去将功折罪?”

  凤曦和不说话了,他承认龙晴说的有几分道理。几个时辰前,慕云山忽然倒在地上,身边亲兵一起求他救命,他一时心软,真的上前运功替他护住心脉——他一眼就看穿慕云山的功夫何其低微,丝毫也没有防范他的意思。但是慕云山却一剑刺了出来——他的手里还藏有一柄袖剑,而周围几个私藏武器的也乱刀齐下,当时他们离得实在太近,他也太瞧不起那个人,躲闪不及之下,真的被一剑刺穿了胸膛。

  如果不是龙晴赶到的及时,他几乎就死在那群所谓“蠢货”的手下,这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受伤,简直就是毕生的耻辱——但是凤曦和不知道,他这样的自恃甚高的人,多半倒是毁在那些微不足道的人的手中,倒在他眼光看不见的角落里。

  好在凤曦和武功确实极高,自身已经有了下意识的反应能力,在剑尖刺到肌肤的瞬间还是移开了半寸,就是那半寸距离让剑锋擦着心脏刺过,捡回一条命来。

  萧爽却以为主上被刺身亡,立即下令大开杀戒,手无寸铁的北庭军哪里是匪帮的对手,小半个时辰就纷纷被斩,人头也挂上土墙,要祭奠凤五。

  而那个慕云山,直到死在萧爽手里,还惊异于“假道伐虢”如何就这样失败,而他这个熟读兵书的军事天才怎么可能就这样一命呜呼——他难道不应该是建立不世功勋,和祖父一样成为当朝名将的么?

  默然良久,凤曦和疲惫道:“罢了,无论真相如何,我和北庭军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他们怕是容不得我活命了……晴儿,晴儿,不要趟这趟混水,算我求你,马匪究竟是怎么生活的,你并不清楚。”

  他轻轻阖着眼睛,脸色因为过多的失血而惨白,只是依旧拉着龙晴的手,温暖坚定。

  “口是心非的家伙!”龙晴对着周围众人打了个手势,众人轻轻退出,龙晴拉下他的手,平放在他胸膛,微笑:“你又拉着我,又推开我,叫我可怎么办呢?”

  “五爷——五爷——”一个冒失鬼大呼小叫地闯了过来。

  龙晴皱眉:“五爷刚睡着,什么事情明天说罢!”

  明明已经睡着的凤曦和却忽然开口:“什么事?”声音依旧沉稳坚定。

  那人跪下,抱拳回禀:“启禀五爷,萧飒回来了——”

  “哦?”凤曦和睁开眼睛:“他还敢回来?”

  门外,萧飒已经跟着萧爽走进,兄弟俩一样的浓眉俊眼,只是哥哥略高了些,肩膀也宽厚了不少,看上去沉稳而干练,他跪下低头道:“五爷,萧飒违令南下,请五爷责罚。”

  萧爽急了,也跪下道:“五爷,大哥他事出有因——”萧飒却止住兄弟的求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凤曦和轻轻点头:“一百军棍,萧爽,你动手。”

  凤曦和素来治下极严,恩威并施,属下有事,他极力回护,甚至到了护短的地步,但若有过错,也容不得任何求情,是以塞北匪帮令行禁止,一时间显赫非常。

  萧家兄弟跟随凤曦和多年,都知道帐下的规矩,萧爽咬牙道:“大哥,你忍着点。”接过下人递来的军棍,已经虎虎生风地向萧飒背上、臀上、腿上打了过去。

  这一百军棍何其霸道,身子稍微不济便要被活活打死在当下,萧爽与龙晴都一头是汗,既心疼萧飒,又担心凤曦和——凤曦和脸色越来越白,单手抚着胸口,指缝中的鲜血又一滴一滴渗落下来。

  “住手——”门外忽然一声大喊,声音清甜,竟然是个少女,龙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地轻呼一声,站起身来。

  一个紫衣的少女扑了进来,先是一把推开萧爽,又大声叫着:“姐夫,别打了——”

  龙晴一把抱住那少女,失声叫道:“晶晶,是你,你怎么会回来?”

  “姐姐!”晶晶撇了撇嘴,想哭,但是又忍住,义愤填膺:“我们遇到土匪了!”

  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不由得尴尬起来。

  萧飒低头道:“五爷,属下护送不利,我们几个兄弟遇到太湖飞鱼帮,他们打定了一群小姑娘的主意,几个兄弟血战而死。我看见飞鸽传书,知道那些姑娘都是龙姑娘的妹子,不敢耽搁,就带了兄弟南下——”

  凤曦和打断:“飞鱼帮怎么处置了?”

  萧飒淡淡道:“灭了。”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任谁都能想象,那是何等惨烈的一场血战。

  “姐姐”,晶晶的泪珠终于滑下:“那群恶人抓了我们回去,要不是萧大哥到得及时,姐妹们就……就……萧大哥送了我们到竹林子,就要快马加鞭回来,我放不下姐姐,跟着回来了。”

  “竹林?”何等遥远的记忆,又是何等温馨的回忆?龙晴忍不住问:“妹妹们都还好么?你们看见师父了?云真还在家么?碧落还怕水么?玉露呢?长大了没有?有多高?还调皮么?”

  “都好……都好……姐姐……”晶晶哭诉:“那群恶人太坏了!”

  龙晴一边搂着晶晶,一边看向凤曦和,凤曦和沉吟道:“刚才为什么不解释?”

  萧飒低头:“护送不利,是属下失职。再说,抗令南下,本应受罚,没有解释。”

  凤曦和挥挥手:“罢了,下去吧,这是我调度不利,怪不得你。”

  “谢五爷!”萧飒叩头,离去,背影有些佝偻,显然那几棍子挨得不轻。

  龙晴却陷入了沉思,这是第一次,她换了个角度,开始考虑“土匪”两个字的意义。

  很多年来,龙晴虽然谈不上以土匪为荣,但是从来也没有认为做土匪是多么丢人,多么耻辱的事情,甚至经常会沾沾自喜地想——满口仁义道德何等无力?以暴止暴才是王道。尤其是以一己之力救下许多女孩子,更令她觉得生命充满希望,恨不得有人大声推崇:龙晴就是太阳!

  但是这次……好像有了那么些不同。

  她忽然发现一个人的力量是何等有限,帮得了妹妹们一时,却无法庇护她们一世,替她们阻隔了人心的险恶,多半还要直面更浓烈的黑暗……她错了么?

  “我当然没错!”龙晴向来自信满满。

  只是,她忽然明白了凤曦和总是要和她划清界限的缘由——无论多少理由,多少借口,都无法改变他们劫掠商队,杀人放火的事实。他们总是令人闻风色变,却没法子让人心向往之。即使真的被满门抄斩,也多半是换来一声“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