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他?”龙晴冷笑:“你不知道这人的脾气么?从来冷面冷血,不把旁人死活放在心上的,走得比龟爬还慢,存心要害死这一遭的人。”

  凤曦和苦笑道:“晴儿,你还是这般的牙尖嘴厉——罢了——”只是,“罢了”两个字刚刚说完,他双眉便忽然一皱,目光投向远方。

  西北处,黄烟成雾,正是马蹄带起的风尘。

  “五爷,快走!”萧爽急忙到他身边,要背起他赶路。

  凤曦和却不为所动,缓缓自腰后抽出无常刀来:“走不了啦,萧爽回山报信,众位兄弟准备迎敌。”

  这一轮冲杀下来,红山带来的男儿只剩不足百人,只是听见凤曦和“迎敌”二字,还是一起齐刷刷亮出兵刃,摆开阵势。

  凤曦和走到众人之前,静静而立,衣带被风拂起,又急急噼啪抽着衣襟,一时间天地一片寂静——来人竟是足有千人,以凤曦和的伤势,怕是再也冲杀不出去。

  “五爷,我不走——”萧爽握剑在手,与凤曦和并肩而立,脸色极是坚决——只是那远方疾驰而来的骑士越奔越近,他几乎不敢置信,忽然大喜地叫了起来:“五爷,自己人,是蒙大哥,蒙大哥回来了!”

  凤曦和手下三员干将,无论怎么排,蒙鸿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此次若非他远在朵颜山,对抗北庭军也不至于捉襟见肘,这个当口,他竟然赶回,所有人都不禁精神为之一震。

  一马当先的大汉,左肩至腰,披着一条金钱豹皮,竟是完完整整剥下,手爪俱全,被阳光一射,栩栩如生。马蹄渐近,只见他是个三十上下的大汉,又浓又粗的两道眉毛凶悍之极,几乎夺了双目的光彩,还未奔至,便已大声喊道:“是五爷么?”

  蒙鸿之众,非取朵颜不得回山,这本是当年饮血之令,看见蒙鸿越驰越近,凤曦和脸上隐隐有了不悦之色,但仍是迎上一步,大声道:“蒙兄弟辛苦,凤五在此!”

  只是一句话刚刚出口,蒙鸿手中一道寒光闪过,一柄斩马刀劈胸而来,几乎与此同时,身后诸人一起出手,飞刀袖剑齐出,暴雨般罩向诸人。

  “五爷——”萧爽正要飞身抢扑而上,但一道更快的剑光直取马上的蒙鸿,白刃红衣,矫若惊鸿,龙晴已经出手。

  肘腋之间,变乱已生,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虽然人人都知道,却没人有这么快的反应。

  “着!”龙晴那一剑,却不是攻人,却是刺向蒙鸿胯下的战马,她去得疾,蒙鸿来得快,只是一错面的功夫,吴钩剑已经虚点两点,两道剑气径直刺向战马的双眼,这两点对蒙鸿或许无用,但畜生如何抵挡?唏溜溜一声长嘶,战马双蹄人立而起,随即在原地一阵乱跳,显然已是盲了。

  龙晴身法凌空不变,避过蒙鸿刀锋,吴钩剑带过身后一名骑士的肩头,血光一闪,那人当即落于马下,龙晴顺势掠上战马,策马狂奔而回,清叱一声:“凤曦和上马!”

  凤曦和知道龙晴心意——是要带他一人逃生,但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离了兄弟,竟狠下心来,只在马臀上用力一拍,叫道:“走——”

  他一声喊出,只觉得腰间穴道一紧,身后的萧爽一记小擒拿,已扣住他身子,用力向上一托,龙晴伸手提上,带着凤曦和向南狂奔。

  龙晴适才若是直接毙了那马,以蒙鸿的武艺,必是当即换马再追,但是马眼一瞎当即发狂,一时竟将马队先头的锋芒阻了一阻,战马乱跳乱踢,已经和后面的人马撞上,千人的大队里,搅起一个小小波乱。萧爽亦是身经百战,如何不明白机会难得,带着手下男儿,冲上去砍杀起来。

  蒙鸿反手杀马,而萧爽众已经杀入军中,身后百人一字排开,死志已明——要以血肉之躯,抵挡那铁骑的纵横。

  “杀——”蒙鸿吼道。

  萧爽砍杀的满眼满脸都是鲜血,几乎睁不开眼来,一手持剑,一手抢过马刀,上砍人,下劈马,那马队冲势何其之急?第一人倒下,后面当即围上,无数寒光齐齐斩落,旁人一眼看去,竟不知谁人受伤,谁人身亡。

  “蒙鸿,你为什么——”萧爽眼已经红了,向着冷冷观战的蒙鸿跃了过去,但半空之中,三四柄兵刃一起射来,他挡下兵刃,身子却又落入乱军中,离蒙鸿不过一步之遥。

  “萧爽”,蒙鸿叫道:“凤曦和的性命断然留不住了,你我兄弟一场——”

  一颗人头顺着刀锋向他飞来,萧爽无暇还口,只手起刀落,用蒙鸿部下的人头做了暗器。

  只是右手刚刚挥出,身边的马蹄已经当头踩落,萧爽全力闪躲不及,马蹄擦着肩膀过去,一阵剧痛间,右手已经断了,他一个踉跄,两柄钢刀已交错架在颈上。

  他回头一望,见龙晴纵马已经奔出数百丈外,凤曦和犹自回头,看不清人形,却知道他还在张望战阵的一切。

  蒙鸿冷冷道:“萧爽,塞北我要定了,我再问你一次,跟我不跟?”他们昔年也不知并肩作战过多少次,却想不到是在如此场面下相逢。

  厮杀声已经渐渐平息,萧爽虽然没有回头,却也知道,带来的下属,已经战死沙场,他呸地一口吐出,唾液里已满是鲜血,“忘恩负义的小人,也配问我!”

  蒙鸿哼了一声,右手一挥,做了一个虚斩的手势,萧爽身后二人会意,钢刀劈下。

  正在那钢刀离颈的瞬间,萧爽已经全力向前扑去,随着刀锋斩落,他的身子也已经扑到了蒙鸿的马下,仅存的左手全力向上一刺,剑芒隐没在马腹之中,随即整条手臂都没入马腹,一柄斩马刀刺过血肉,刺穿马鞍,蒙鸿急忙闪躲,硬生生向右边倒去,刀尖却还是穿过大腿——蒙鸿一倒,刀锋顺着血肉划过,左腿半条肌肉,被生生割了下来。

  马尸扑倒在尘埃,萧爽的身子也随着马尸倒下,一颗头颅轱辘辘地滚了出来。

  刚才那一刀砍下之前,萧爽已经算好了距离和出手,借着那手起刀落的瞬间,要和蒙鸿同归于尽,而这致命的一击,竟是在头颅斩落之后才刺了出来。

  蒙鸿随是身经百战,还是被萧爽的打法惊得说不出话来——三尺开外,昔日小兄弟的面庞清秀俊美,只有一双眼血红地圆睁着,似乎还在死死盯着他。

  “哐啷”一响,适才举刀劈落的一人手软得把持不住刀柄,身子也颤抖了起来。

  “怎……怎么办……”身边群匪有人低声问了起来。

  “有什么怎么办?”蒙鸿撕下块衣襟,将削开的大块皮肉一圈圈用力绑起,骂道:“他娘的一点出息也没有,追,给我追,慕提督有言在先,杀不了凤曦和咱们一个都活不成,杀了凤曦和,这片地方就跟了老子姓蒙了!”

  “马——”他一声叫,身后一人牵过匹死了主子的战马来,蒙鸿忍着剧痛,右手撑着马鞍,将身子翻了上去——比起千里贡格尔草原来,就算少了一条腿,又算什么?

  这只是片刻的功夫,地上已堆满了尸体,死状极其惨烈,萧爽手下的男人们不算亏本,几乎每人都拼下了两条人命来。

  蒙鸿手中刀柄用力抽在马臀上,马队立即启程,向着适才龙晴奔走的方向急追过去。

  龙晴一手抖着缰绳,一手抱着凤曦和,忽地觉得手掌上热乎乎湿腻腻的一片,低头看去,凤曦和胸口的衣襟不知何时被鲜血浸透了,正顺着她的指缝一滴滴落在马背上。

  他当日被慕云山暗算,右胸几乎被刺穿,刚刚将养数日,又在北国军营里一通厮杀,这些倒还好,但适才苏旷一掌何其凌厉,又正中胸口,快要愈合的旧创一齐迸开,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已是惨白到发青的地步。

  凤曦和已是强弩之末,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回红山。

  龙晴一咬牙,拨马左转——那里,是北庭军的地盘。

  就在此时,天边一声哨响,如同魔鬼的怪啸,一丛黄烟直奔云霄。龙晴的心慢慢凉了,她实在太熟悉这召集人手的讯号,那正是凤曦和部下不二的号令,而黄色的烽烟,正是属于蒙鸿的。

  蒙鸿,他是有备而来。

  凤曦和积威甚重,部下死忠无数,蒙鸿既然出手,就一定要在红山众得讯之前除去凤曦和。

  远方,附骨之蛆一般的尘土又从天边卷来,好像要将草原一并掀起一般。

  如果红袍在多好!龙晴一边打马一边恼怒地抱怨,比起红袍,胯下这匹马简直就是头耕田的驴子,无论怎么抽打,也快不了一分。当日凤曦和定下计策,想到未必可以全身而退,龙晴居然将爱马留在红山。

  北庭军的军营也已经在望——但是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在这无遮无拦的草原上,“在望”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松的距离。

  漆黑的连营,一分分在视线中清晰起来,而身后的马蹄声也开始震得地动天摇。

  “凤曦和——你还活着么?”龙晴一边回头,一边打马,一边急冲冲地问。

  “我……倒是活着……”凤曦和声音微弱,却依然清晰,“只是你再这样打下去,这匹马可怕就要累死了。”

  龙晴又是一挥手,剑柄在马臀上狠狠抽了一记,那马早已脱力,当即一头向地下栽去。

  龙晴用力撑着地面跃开,恨恨咬牙,背起凤曦和疾掠,嘴里骂着:“乌鸦嘴,少说一句你舌头会烂掉不成?”

  但是,背后的凤曦和却没有了声音,热血又一次浸透了龙晴的衣襟,背心滚烫。

  刚才的一摔,凤曦和再也撑不下去,晕死过去。

  而那马蹄声,如催命的鼓点,已经近得快要进入一箭的射程。

  龙晴第一次觉得如此的无助和害怕,她托着凤曦和的手几乎在发抖,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叫了起来:“苏旷——苏旷出来——救人啊——”

  那个几次三番险些要了凤曦和性命的捕快,竟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凤曦和若是清醒,不知是何等的悲哀。

  “飕——”一枝箭擦着鬓角飞过,龙晴吃了一惊,将凤曦和转而抱在怀里,只是这样一来,速度又减慢了不少,连着几枝箭飞过,她再不敢把后背留给敌人,索性转过身,步步后退,横剑当胸,要誓死一斗。

  只是就在此时,身后也响起了无数士兵的冲杀声,龙晴暗叫一声谢天谢地——那人马追来,早已惊动了北庭军的防守。

  “杀了这对狗男女,给我快!”蒙鸿无论如何也不敢带着八百人的队伍和北庭军正面交锋,要抢在他们之前斩毙了龙晴。

  “当当”两声响,队列最前的二人已经冲到龙晴面前,龙晴手起剑落,斩毙一人,闪过另一人的马蹄,随即,被黑压压的马队团团包围了。

  只是就在此时,她听见一声怒喝:“住手,什么人大胆劫营?再不住手放箭了——”

  那声叫喊,真是比平生所有的丝竹小调都来得悦耳,龙晴一喜,几乎热泪要夺眶而出,她不敢回头,只拼命尖叫起来:“苏旷——快来救人哪——”

  眨眼间,北庭军数千人已列开阵势,盾牌手当前守护,弓箭手引弦待发,蒙鸿再大胆也不敢冲杀,叫道:“众位兄弟止步!”

  一道身影从守军阵中匆匆跃了出来,几个起落,已经来到龙晴身边——龙晴本来就穿着红衣,衣衫又满是鲜血,一眼看上去,竟然如一个血人一般。

  她头发已经全部散乱,不敢回头,只侧过半边脸喊着:“苏旷救命——”

  苏旷魂飞魄散,脱口而出:“怎么回事?晴儿?”

  那声“晴儿”喊得两人都是一怔,但是有了苏旷在侧,龙晴悬到嗓子眼的心,偏偏落了一半回来。

  “凤曦和,凤曦和快要不行啦。”她几乎带着哭腔喊:“苏旷,救他——”

  苏旷低头一看凤曦和,已是面如金纸,牙关紧咬,他连忙伸手封了他几处大穴,心中就是一凉——凤曦和的身子,已然慢慢冰冷下来,再不立即出手救治,恐怕当即就要毙命。

  虽然极其厌恶此人,但当着龙晴,见死不救的事情他无论如何做不出来,他一手抵住凤曦和后心,缓缓将真气渡了过去,一边扬声道:“阁下什么人,竟敢擅闯北庭军营?”

  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道:“什么人?苏旷,出了名的匪首你都不认识,蒙鸿的人头,可是悬赏万两黄金的啊。”

  “蒙鸿?”苏旷大吃一惊,看了看马上的蒙鸿,又看了看怀里的凤曦和,渐渐明白了过来——红山的叛匪,居然自己叛乱了——只是,他唯一不明白的是,蒙鸿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竟然赶追到大军营前。

  “楚将军,切勿轻举妄动。”蒙鸿扔下兵刃,以示并无恶意,“北国军尚未走远,我手下两万兄弟转眼就到,你莫要自寻祸事。”

  “屁话!”楚天河暴怒,“山贼土匪,竟然敢和本帅谈价钱?给我——”

  “等等!”蒙鸿伸手缓缓举起一样物事:“山贼土匪虽然不敢冒犯,但是这样东西,将军应该认得吧。”

  他一挥手,部下一人跳下马来,将那样物事接在手上,奔到楚天河面前。

  楚天河迟疑着接过,定睛一看,忍不住“啊呀”叫了一声。

  那是朝廷正式批下的行文,朱红的大字明明白白写着:

  即令蒙鸿领轻骥都尉衔,总领一应剿匪事务,属地将官协助合拿,不得有误。

  行文下脚,端端正正盖着兵部的大印,而公文的字体,楚天河更是眼熟无比——正是九门提督慕孝和的亲笔字迹。

  慕孝和虽然只是一个提督,但手中兵符在握,当朝兵部也不得不受其制约,这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楚将军”,蒙鸿一声冷笑,指着凤曦和:“此人是红山匪首,我卧底多日,正要拿他归案,你该不会回护匪类吧?”

  楚天河一怔,说不出话来。

  苏旷急道:“将军万万不可!”

  楚天河皱眉,向着蒙鸿道:“蒙都尉,凤曦和这次格毙北国大君,为朝廷立下大功,如何处置,不可草率。”

  “哦?”蒙鸿冷笑起来,双手向着帝都一拱:“将军,我听说圣上传旨,斥责北庭军妄自尊大,肆饶边防……将军擅自出兵,我还以为是报国心切,没想到和凤曦和还有关联,嘿嘿,嘿嘿……”

  楚天河面如沉水,一句话也说不出。

  蒙鸿又笑了笑:“北国军都是铁打的男儿,只是楚将军啊,他们死在沙场上也就罢了,难不成你要他们背上个通匪的骂名?你若非要护着此人,尽管下令就是——来呀,给我把凤曦和带过来!”

  十余名匪徒听令,纵马就向前奔。

  苏旷一咬牙,已将凤曦和的无常刀握在手中,长身而起,冷冷道:“竖子敢尔——”

  他声音不大,气势却很是慑人,那十几个人一愣,但还是向前逼去。

  楚天河低声道:“苏旷,不可伤人——”

  苏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得一步步向后退去,龙晴也死死握着吴钩剑,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的杀气。

  一步,又一步……身后就是北庭军的精兵,但没有一个人有动作。

  “元帅!师父!”苏旷回头,额头上已经是满满的汗珠。

  楚天河的声音压得更低,低到只有身边几个人能听见——“苏旷,算了。你不是说……他杀了我们十六个兄弟么?”他的白发,第一次如此的刺目。

  苏旷那一刻的目光,混杂着惊异,失望,愤怒,和一些说不清道不白的东西,他几乎在发抖,又把目光转向了铁敖。

  铁敖迟疑道:“旷儿……你,你莫要为难元帅了,北庭军不怕死,但是,兄弟们都有妻儿老小,你不能让他们背上叛国的名头啊……”

  “是么?”苏旷冷冷,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尊敬。

  铁敖目光有些闪烁,但依然狠心道:“旷儿,你是朝廷的捕快,是来剿匪的,不可为了一个女子抗拒国法。”

  “哈哈,好一个冷面铁大人。”忽然,一声冷笑,竟是从凤曦和口中发了出来,他双目微微睁开,咬牙推开苏旷的手,低声道:“苏兄,替我照顾晴儿就是,这些人不劳你打发——”他猛地站起身,向着蒙鸿摇摇晃晃走了过去,冷冷道:“蒙兄弟,少说废话,你动手就是了。”

  他满眼凌厉冷峻之色,蒙鸿手下众人昔日对凤五何其尊崇,一见他对面而立,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蒙鸿虽然口口声声喊着匪首,但一触及凤曦和目光,也不禁慌乱起来,连忙下令:“来啊,来啊,给我杀了他——”

  龙晴一跺脚,就要冲上去,苏旷一把拉住了她。

  “姓苏的你放手!”龙晴怒道。

  苏旷低声道:“你去红山报信,那些人只信得过你。”

  龙晴一惊,回头看去,见苏旷脸上的悲愤慢慢消失,平静如常:“这里交给我,我和凤五共存亡。”

  “你?”

  “我什么?”眼看着几个人慢慢走近凤曦和,苏旷嘻嘻一笑:“我死了,明年今天帮我倒杯酒,我要是活着,嘿嘿,哎,我说,上回的条件你还记得吧?”

  龙晴一愣,立即想起上次苏旷在红山替凤曦和治伤的“条件”,又是气,又是怒,呸了一口:“死到临头还不正经——”

  苏旷趁她不备,在她额头上忽然亲了一下,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晴儿,你等我回来,到时候看我和凤五怎么一决高下。”

  “苏旷!”身后铁敖和楚天河齐声喊道。

  苏旷纵身一掠,并肩站在凤曦和身边,朗声道:“我苏旷和朝廷再无瓜葛,蒙鸿,你这个没脸没皮没种的畜生,自己不敢过来么?”

  凤曦和缓缓转过脸,满是惊异。

  苏旷伸出手,“凤曦和,我交你这个朋友了。”

  凤曦和哈哈一笑,笑声牵动创口,鲜血又一次流了出来,只是他毫不在乎,单掌伸出,与苏旷一握,朗声笑道:“苏兄,幸甚!”

  前后黑压压大军的围困之下,二人一起笑了起来,竟是丝毫没把蒙鸿的八百部下放在眼里。

  秋冬之交,日落得早,那夕阳照在无常刀上,闪着夺目璀璨的光芒。两军之间,偌大的土地一片空旷,两条身影被渐渐西斜的阳光拉得很长,很长……

  16、绝地求生

  十五声

  疆场开阖自驰骋

  庸庸千古惊绝伦

  长天如夜

  惊涛如墨

  始信人间有此灯

  那在国与家,荣誉与罪恶,信任与背叛,勇猛与畏缩中挣扎的灵魂们……

  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是非,那些两难,那些恐惧,那些见不得阳光的阴谋和得不到尊敬的牺牲……一切的一切如雪亮的电光从苏旷脑海中划过,化成手里饮血的锋刃,摧残着视力所及的血肉之躯。

  他已经听从了太多次的教导和律令,这一回,他要听从自己的心。

  苏旷已无所畏惧。

  看着龙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苏旷和凤曦和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又一起笑了起来,彼此的目光里多了一份赞赏——若已没有能力保护和爱惜心上人,唯一要做的,就是让她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你还能走么?”苏旷双眼微微眯了起来,问。

  “怕是不行了。”凤曦和老实不客气:“烦劳苏兄你背我一程。”

  他二人在这里一搭一挡,谈笑自若,蒙鸿没有下令,手下诸人近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见苏旷将凤曦和负在背上,解下大襟的衣带牢牢一系,朗声长笑:“你们不过来,苏某可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