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脸色通红,在清穆凌厉的注视下退后了一步,好半天才‘哼’了一声道:“你何必如此伤人,若你想要炙阳枪,我帮你便是,找这些理由干什么?”

这语气神态实在太过幽怨,连清穆也不由自主的愣了愣,面色一僵。

“三妹,神兵降世确有神兽相护,父皇也曾说过,清穆上君并未虚言。”景涧见清穆面露不快,急忙接了一句。

“二哥,我哪有说错,若不是为了炙阳枪,他来此处干什么?还有你怀里的是哪家的小童,怎么如此不知规矩,见到我们竟然也不行礼?”

清穆感觉到周围仙君、妖君投射过来的视线,眉头微皱,目光登时冷了下来。这景昭好歹也是堂堂公主,怎的如此难缠。正欲开口,却感觉到怀中小人微微一动,忙低下头,看到后池墨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盯着景昭,立马闭上了嘴,看后池这个样子,恐怕这个天界公主是真的讨不了好了。

“好吵。”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墨黑的眸子有种绮眷的瑰丽,小女童转过头,对着清穆突然道:“爹爹,这个女人是谁?”

天雷

清脆的声音带着毫不客气的天真率直,甚至在这有些安静的氛围里过于响亮了。

万籁俱静之下,别说是景昭三人,就连一旁站着看热闹的仙妖两族众人也一个个面带诡异之色,瞪大了眼瞧着那口出惊人的小小女童。

这种玩笑可开不得,清穆上君虽说在三界中是出了名的神秘,但也不至于有了家室也不为外人所知吧!更何况有谁不知那九重天宫的景昭公主青睐于他,又怎会有女仙君敢如此大胆!

景昭面色惨白,看清穆没有反驳,神情更是幽怨,她抬了抬手,指向后池,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清穆,她唤你什么?你何时有了…有了妻子?”

似是极艰难才把最后两个字从嘴中吐出,景昭眼眶微微泛红,眼中满是不信。景阳面色阴沉的看向清穆,冷冷的‘哼’了一声。

而一旁站着的景涧却在女童睁开眼的一瞬间感觉到一丝些微的熟悉感,揉着眉头使劲打量起后池来。

清穆的身子也是一僵,面色古怪的看着后池,见她墨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自己,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额头,揉了揉额间的碎发,神情宠溺:“好了,别胡闹了。”

景昭何曾见过他如此神态,眼底划过一抹冷意,指尖微微缩紧,朝后池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不屑的道:“如此浅薄的仙力,想必也是遗传自你母亲才对吧。”

清穆面色微沉,感觉到后池的身子僵了僵,暗道不好,果然,她已经转过了身,坐在清穆怀中的姿势变得极为端正,一双眼懒懒的景昭,神情中透着说不出的玩味,明明是七八岁的孩童,却突然让人生出了一丝凛冽杀伐之意。

景昭被这目光对上,陡然一愣,竟倒退了两步,说不出话来。

“公主说得不错,也许我这微弱的灵力还真是因为如此。只是,公主这一身仙力也托庇于此,还是不要妄言为好。清穆,走吧。”微凛的小脸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垂下了眼不再出声。

景涧一听这话,神色大震,眼底划过一丝讶异。能对清穆如此称呼,还说出这种话,难道她是…

“这孩子是旧识家的小童,刚才称呼不过一句玩笑话而已,公主说话还请自重。”

清穆神色冷淡的望了景昭一眼,抬步就走。

景昭听得此言,脸上清白交加,又带着隐隐的惊喜,一阵委屈,她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这小童也太过不知好歹了,净说些不知礼数的话,她贵为天帝之女,怎能有人敢和她相提并论?

“只不过是旧识家的小童而已,你何必如此看重…我对你的心思,难道你不知道吗?更何况,她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如此不懂规矩!”不顾景涧拉过来的手,景昭朝向她扬眉的景阳看了看,心底有了底气,朝已经走远的清穆硬声道。

众位仙君看向气势汹汹的景昭公主,暗暗叹了口气,这情况看起来明显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藏青色的人影停了下来,低声的轻叹微不可见的响起。清穆转过身,目光灼灼,看向景昭的面上带了一抹凛冽:“景昭公主,她的事,清穆做不了主。”

景昭被清穆冷厉的声音惊得一颤,看着清穆怀中坐得稳稳当当的后池,眼底划过一抹怒意,道:“有什么做不了主的,你分明是偏袒于她,难道她还真的是你的什么人不成?”

仙界无岁月,若是清穆想等她长大,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想及此,景昭眼底的冷色更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仙,也敢和她争!

“景昭公主,你真的…想让我向你行礼?”后池从清穆怀中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慢慢的朝景昭走来,一双眼斜斜上挑,墨色的流光四溢,有种惊心动魄的沉然。

“你这小童何出此言,以我的身份,难道还受不了你一礼?”似是被女童眼中那种如看蝼蚁般的随意所刺激,景昭眼神微缩,一甩长袖冷声道。

景涧越看越觉得这女童和大泽山上的后池神态语气间有几分相似,见景昭如此要强,心下一急,准备上前说和,却被景阳拉住了衣摆。

“清穆待这女童很是不同,看来他们关系不一般,让三妹挫挫她的锐气也好,我还没有见过敢如此不把我们放在眼底之人。”

看见景阳眼中的怒意,景涧也只得按下心神,仔细打量那女童,大泽山上的后池上神神力浓厚,也不是这么一副模样,更何况从未听说她和清穆上君有何瓜葛,也许真的是他猜错了。

“我的一礼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受的,景昭公主,你可不要后悔…才好。”后池站定在景昭面前,墨黑的眸子里突然染上了说不出的意味,嘴角一扬,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她微微弯下肩,低下了头。

极淡的一个礼,若不是她摆出这么个姿态来,根本没人会觉得这是在行礼。

“哼,不过一个小仙童而已,我…”景昭见小童低下了头,虽然这礼有些格外的轻,也就懒得计较了,只是她的话都还未说完,一阵惊雷声就陡然响彻在天空中。

雷声阵阵,竟有种毁天灭地的威严感,璀璨的光芒划破天际,直直的朝着景昭的方向而来。

众人俱惊,还未反应过来,景阳就已经面色难看的接下了这雷霆的一击。唯有清穆不动声色的看了后池一眼,面露惊叹。

众仙见此情景皆是面色古怪,雷电乃是仙界司职天雷的上君所控,可这天雷上君就算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把天雷往景昭公主身上劈啊!

而且,这威势、这力量…就算是和妖族交战时天雷上君恐怕也没这么卖力过!这突降的天雷,来得也太稀奇古怪了!

虽然景阳接下了这一击,但雷霆声却依然未断,无边无际的雷云竟是在这瞭望山上积聚着一道又一道的雷电劈了下来,看着越来越多的雷电,景阳的面色变得苍白起来,神情更是阴沉。

“该死的天雷上君,他在干些什么?”

景昭望着连绵不断的天雷惊惧得说不出话来,她是承受之人,比谁都能切身的感受到这天雷之中所藏的审判毁灭之意。

只是,这三界中,有谁敢审判于她?

众人望着一道道劈下的天雷面面相觑,却忽视了那由始至终都未将头抬起来的小童。

景涧被天雷声突然惊醒,他看向景昭面前的女童,陡然间似是明白了什么,面色大变。

上神之威,竟能震慑至此,这突然出现的天雷根本就是由三界制衡之力自己生成,景昭…真是糊涂!

这三界中能受得了她一礼的屈指而数也不过才三人而已!

从古至今,从没有人敢让那三个人行过礼,所以也就根本无人知道,上神之位,竟能以天地之力为制衡,尊崇至此!

若是她不抬头,恐怕就算是父皇来了,也不能让这惩罚之雷给停下来!

景涧朝咬牙抗衡着天雷的景阳和面色惊惶的景昭看了一眼,急忙走了几步,停到后池面前,弯下身,在众人惊疑的神色下极郑重的行了一礼道:“舍妹无状,还请小神君不要计较,景涧定会禀告父皇,日后定当严加管教。”

若是可以,以他和后池的尴尬身份,他真的不想在众人面前朝眼前之人低头,只可惜,时不待他,景昭实在是过于任性了。

这声音极低,却也极为诚恳,后池挑了挑眉,微一抬眼,见是大泽山上的见过一面的景涧,明白他估计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抬起了肩,连看都懒得看景昭一眼,走到清穆身边牵起了他的手朝山巅走去。

“景涧,你告诉她,若哪日她还想再受我之礼,只管说就是!”

在女童直起身的一瞬间,天上奔腾的雷电瞬间消失,一切归于宁静,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众人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面面相觑,这小童到底是何来历,她的一礼竟能引出天雷降下惩罚于受礼之人!

景昭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骤然一变,猛然转过头看向牵着清穆手的女童,面色变得惨白。

“她是,她是…她居然是…”

景昭抬起手,话还未说完,一道恢弘的金光直直的从山巅处直射向天际,仿若连苍穹都被划破了一般,怒吼声从金光中传出,千里之内百兽臣服,金光夹着的庞大威慑一瞬间席卷了整座山脉。

“神兵降世了…”不知是谁喃喃的低语了一声,迅速消逝在威严的怒吼声中。

“大哥,我一定要得到炙阳枪!若有阻挡,哪怕是神兽,我也照杀不误!”

璀璨的金光下,景昭冷冷的看着天际中缓缓出现的虚影,神情凛冽。

降世

如枪状般的幻影在金色能量的覆盖下缓缓上升,到达天际的一瞬间金光陡然散去,长枪化为一道墨色的闪电划破苍穹,无穷的威严自枪身身上缓缓蔓延,伫立在瞭望山顶峰处的炙阳枪冷漠而凝重,似神灵般俯瞰世间。

比刚才更加浓郁的仙力将整个瞭望山笼罩,甚至有股灼热的气息伴着这灵力缓缓朝众人袭来,山中万年不变的仙境竟有隐隐枯萎的态势,来自上位者的威压更让在场的所有仙君、妖君难以站立,豆大的汗珠自他们额上滴落,众人面露惊恐的看着那把玄墨的长枪,简直难以相信造成这恐怖效果的竟然只是一把兵器而已。

上古传说,炙阳枪身负三界真火,可焚烧万物,果然不虚,如此恐怖的灼热之力,恐怕也只有此物能有。

白玦上神,不愧为四大真神之一,就连随身兵器也能厉害至此。如此想着,众人看向炙阳枪的目光更火热了一些,如果得了这把枪,就算要凭此晋为上神也未必不可能,但觊觎的心思在看向场中其余两方人马时,都不免凉了凉。

整个场中,还能泰然自若的就只有抱着后池的清穆和景昭三人了,景阳头顶上悬着一把碧绿的小伞,碧色的光芒将三人裹在其中,三人看起来面色坦然,想来在这把伞的庇佑下并未有丝毫的不妥。至于清穆…众人望向一步步坦然向顶峰走去的青年,头一次明白就算是上君巅峰也是有高下之分的,满山神祗此时无一人不为这个传说中的神秘上君而心惊。

也只有如此人物,才能在炙阳枪如山般沉重的威压下毫无所惧。

“大哥。”景昭面色复杂朝清穆的背影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散落在墨绿长衫下的雪白小裘上,神情一冷,朝景阳点了点头。

景阳会意,看向炙阳枪的神色中满是赞叹,身形一动,驾驭着羽化伞朝山顶炙阳枪的方向而去,碧色的仙光瞬间超越了清穆,如众人预想的阻拦并未出现,羽化伞划开笼罩在炙阳枪外的金光,极快的靠近了炙阳枪三米范围之内。

“清穆…”后池也惊愕于那把碧绿小伞的威力,抬头朝清穆看了看,面色有些凝重。

“没事,不会这么简单的。”清穆安抚的拍了拍后池的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把悬于山顶之巅的炙阳枪,眼底划过一丝莫名之色,瞳中金色的印记若隐若现,让盯着他看的后池猛地一愣…这熟悉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是靠近,气息越是灼热,炙阳枪触手可及,景阳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惊喜,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伸手拿去…‘轰然’一声巨响,整个山脉都为之震动,炙红的焰火自炙阳枪下百米处突兀而出,凶猛而迅速的朝景阳而去,灼热的火海瞬间将碧绿的小伞裹住,景阳消失在众人眼中。

红光中两股仙力隐隐交错,难以辨清孰强孰弱,景昭面上的喜色亦陡然僵住,她不安的朝景涧看了一眼:“二哥,怎么回事,大哥他…不会出事吧。”

“无事,这股气息应该是…麒麟神兽所控,有母后的羽化伞护着,大哥就算不能取胜,也不会受伤。”景涧面色凝重的看着空中灼热的火浪,拉住了准备冲上前的景昭,他转头朝仍然一步一步朝山顶而去,似是丝毫未被空中激斗所影响的清穆二人,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叹息。

景涧话音未落,一声怒吼声在山腹中陡然响起,远古蛮荒的威势缓缓弥漫至整座山脉,众目睽睽之下,庞大无比的火红光团自炙阳枪下的山腹中浮现,伴着灼热气息的消散,一头足有丈高的的巨兽踏云而出,升至半空,在炙阳枪半米处缓缓停下,金色的眼睛威严冷漠的俯视着山脉上的众人。

尽管这巨兽已有千万年未曾在三界中出现,但在场的众人仍是一眼就认出了这龙头马身,背后双翼昂展的彪悍大物乃是传自上古时代的麒麟神兽。

而一直未曾停下脚步的清穆也停了下来,盯着空中的麒麟面露疑色…这麒麟真的是柏玄?

后池早就忍不住撑起个小身子朝空中仰望,半响之后,她眼中的希冀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如此冷漠空洞的眼神,根本就不是柏玄,妖皇曾说麒麟神兽八千年前闯过妖界,可上面的麒麟根本就只剩下一缕残魂在支配身躯而已。

“尔等何人?竟敢擅闯白玦真神修炼之地,觊觎炙阳枪!”

上古神兽之威三界尽知,麒麟的战斗力更是其中翘楚,炙热的火海瞬间席卷天空,冷漠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仙妖两族之人看着空中被卷成一团的景阳,暗暗心惊,竟无一人敢答话。

“麒麟神兽,在下景涧,乃九重天宫中人,数月前感应到神兵出世,今日特来瞭望山收服,还望不要插手。”景涧朝半空中拱了拱手,行了个虚礼,以他的能力,自是能看出空中的麒麟只靠一缕残魂在支配着行动,是以并不像一开始般如临大敌,在他看来,麒麟若是要阻挡夺枪之人的话,这瞭望山上的仙妖二族,包括清穆都是同盟者。

“九重天宫?那是什么地方,我红日只知道这世上唯有上古界中四位真神为尊,其他的一概不理,不过你倒是直白,不算虚伪。我奉命守护炙阳枪,除非神枪下一任主人出现,否则,谁越雷池一步都不行。”

这声音听着实在蛮横,也让众人有些面面相觑,景涧更是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这麒麟神兽恐怕自白玦真神陨落之日起就奉命沉睡守着炙阳枪,到如今千万年已过,竟是不知三界早已岁月轮换,不过天帝并三位上神其实说白了也只是远古的神兽而已,比起老资格来,也许还真不如这沉睡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火麒麟。

后池听到这番话,眼底最后一丝期盼也陡然沉寂,若是柏玄,绝不会不知这世间岁月,对她视若无睹。

“麒麟神兽,上古界早已永久封存,如今三界以我父皇为尊,景昭只想要炙阳枪,无意与您作对,若您将炙阳枪相让,景昭感激不尽。”景昭朝空中的麒麟行了一礼,昂着头朗声道,褪掉了蛮横的她隐隐也带着一丝刚强,只是神态间依然傲然。

“哼,不过是凤凰与金龙之子而已,竟也敢妄想染指炙阳枪,简直可笑!”麒麟扫过地面上的景昭,冷冷的哼了一声,金色的眸子无声逡巡,缓缓的落在了半空中对它凝目而视的清穆和后池身上,那巨大的金色眼睛陡然一愣,划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疑惑…

“你…”

景昭面色一沉,气得浑身发抖,正准备踏云而上,却被景涧拉住了衣袍:“三妹,这麒麟不知怎么回事,沉睡千万年,精魂早已被磨掉,此时不过是靠着一缕残魂撑着而已,等大哥出来了你再动手不迟。”他也注意到麒麟对清穆二人的特别,遂抬眼朝清穆怀中的女童看去,若是动用上神之威,也不知道这麒麟神兽会不会将炙阳枪拱手相让。

“你们是何人?”麒麟朝清穆和后池二人朗声道,声音里有一丝疑惑,它虽然只剩下一缕残魂,可是却从这二人身上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熟悉感,尤其是那个青年…

“在下清穆,这是清池宫的后池,这次来瞭望山,只是为了寻一人,不知阁下可识得柏玄?”清穆抱着后池朝山顶走去,缓缓道。

“柏玄?不认识。”麒麟摇摇头,庞大的身躯带起炙热的火浪在空中翻滚,“不过清穆这名字也真够奇怪的。”

清穆神色一愣,看向空中神态温和的麒麟,眼底划过一丝古怪之意。

“麒麟神兽,你说要等炙阳枪下一任主人,如今神兵已现,若是那人不出现,难道我们便没有一争之力吗?”

空中交错的仙力隐隐有突破的迹象,景涧知道景阳即将出来,急忙对着麒麟问道。

麒麟朝空中悬挂的炙阳枪瞥了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悲痛和缅怀。

“真神有令,神枪自会择主,你们不用妄想了。”麒麟淡淡的朝地面上的众人看了一眼,如洪钟般的声音冷冷响起:“若想夺枪,谁也走不出这瞭望山。”

这句话刚落定,奔腾的火海瞬间将整座山脉的上空笼罩,山脉四周金光闪烁,形成巨大的仙力罩,众仙面面相觑,这麒麟神兽竟然将白玦真神布下的护山阵法启动,难道还真的想将众人都留在这里不成?

景涧面色凝重的朝四周看了看,听见空中‘咔嚓’一声脆响,心下大定,朗声道:“诸位仙友,请齐力将护山仙罩打破,麒麟神□与我三人便是,至于妖族的各位,此番若能不插手,景涧必有重谢。”

景涧乃天帝之子,人缘极好,此番话一说出来,大部分仙人都祭出仙剑朝护山阵法攻去,而妖族之人竟然也真的未动。

清穆看向不远处的青年,挑了挑眉,他倒是没看出来,天帝三子之中,能担当大任的居然是这个一向温和内敛的景涧。

伴着话音落下,‘砰’的一声脆响,浓郁的绿光出现在空中,漫天的火海终于被遏制了些许,景阳面色凝重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华丽的衣袍被烧得有些黑不溜秋,想来即便是靠着羽化伞他也在这火海中吃尽了苦头。

“速战速决。”景阳朝景涧的方向打了个手势,将羽化伞朝景昭抛下,手中长戟突现,朝着悬于空中的麒麟而去,强盛的仙力,竟是不输于他驾驭着羽化伞时半分。

后池朝他手中的长戟看了一下,心里有些明了,这恐怕是天帝为景阳所造的兵器,难怪这三人即使面对着上古麒麟,也如此有底气,就是不知道景涧的仙力到底如何…

“清穆…”

“放心,我不会让麒麟出事。”清穆拍了拍后池的手,却抬眼朝半空中始终不动分毫的炙阳枪望去。

如此熟悉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传承

“景昭,去拿炙阳枪,如今神兵无主,你只要将血滴入,神枪应该会自行认主。”

景涧手中白光一闪而过,朝景昭喊道,玄白的长剑直直的朝麒麟而去,却在半空中被红色的长鞭拦住。

火红的长发无风自动,陡然出现在空中的凤染挑了挑眉:“景涧,你的对手是我。”

景涧一愣,看到这有些过于熟悉的眸子,叹了口气,长剑光芒顿时大涨,迎了上去。

感觉到庞大的仙力瞬间爆发,凤染面色一变,神情中也多了些凝重,景涧的灵力,竟然丝毫不比她低,隐隐间,她甚至有种景涧未尽全力的感觉,凤染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神情温和的青年,眼中极快的划过一道流光。

在凤染出现的同时,景昭将手中的羽化伞化成一丈大的模样,朝清穆上空扔去,浓郁的仙力将清穆和后池二人完全束缚其中。她自己则化成一道流光,朝半空中的炙阳枪而去…和景阳缠斗在一起的麒麟见到此景,怒吼一声,翻腾在空中的火浪又猛烈了几分,但始终难以打破景阳对其的制衡。

在靠近炙阳枪一米之处,炙阳枪周围突然染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将景昭牢牢的堵在了外面。

清穆望着那陡然出现的金色光晕,神情一顿,抱着后池的手僵了僵,这金色光芒,竟让他生出了一种本源之感。

景昭面色一变,朝周围混战的情形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清穆怀间的那抹雪白上,咬了咬唇,双手结出复杂的印记。

一声响亮的龙吟和凤鸣陡然在瞭望山脉中响起,众人一凛,忙朝半空中看去,一道金色的虚龙和彩凤幻影出现在炙阳枪外,朝着金色的光晕而去。

天帝和天后的灵力幻影!望着渐渐破碎的金色光晕,感觉到那庞大的威压,众仙皆是面露愕然,想不到景昭公主身上竟有天帝天后的灵力相护,难怪敢如此肆无忌惮。

与此同时,天界九重天宫中传来一声缓缓的叹息,带着些许无奈之意。而更深的仙境深处,正闭目修炼的白袍女子陡然睁开了眼,一股浩瀚的灵力迅速朝三界之中探寻而去。

“奇怪,昭儿并无生死之危,怎么动用了我为她准备的护身印记?三界中到底出了何事?”

因着白玦真神所遗留下来的阵法,探寻之力在瞭望山脉一闪而过,并无停留。只是三界中瞭望山脉之外的地方,都感受到了这股磅礴灵力的威压和恐怖。

“看来,我也该出去了…”伴着这声轻柔的叹息,白袍女子缓缓闭上了眼。

‘咔嚓’一声脆响,金色的光晕被击破,景昭近到炙阳枪面前,划破指尖,鲜血顺着灵力朝炙阳枪而去…麒麟神兽望着这一幕,眼底划过一丝悲寂,如果连炙阳枪也没有了,那白玦真神残留在这世间的印记就真的不复存在了。它凭着一缕残魂守了千万年,到最后依然…

空中交战声不断,浓郁的仙力在四周爆炸,可清穆此时却无暇顾及,他看着那道渐渐破碎的金光和金光中恍若悲鸣的炙阳枪,突然感觉到一股无尽的悲凉荒渺之意在心中涌现。

苍茫孤寂的上古神枪,沉睡守候的麒麟神兽,古墨悠久的瞭望山脉…还有…那立于天端将炙阳枪镇入山底的玄白身影…

“红日,从今日起,你便代我守着这瞭望山,等她回来。”

恍若真实的一幕如幻境般在脑海中突然涌现,纷乱沉重…那是难以承受的寂寥绝望。

低沉到极致的叹息,犹若划破苍穹般亘古悠久,清穆缓缓闭上的双眼陡然睁开,金色的印记如有实质般在眼底显现,耀眼的金色光芒从他身上席卷开来,比刚才充斥在炙阳枪周围的更加炫目威严,笼罩在两人头顶上的羽化伞也被这股灵力冲散了开来。

正在半空中缠斗的麒麟陡然愣了下来,这股气势…是…它眼底骤然划过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惶然,停住了攻击朝清穆看去。

与此同时,即将被景昭的鲜血染到的炙阳枪也爆发出一阵磅礴的气势,清越的长枪破空声化为一道欢快的鸣响,一直屹立不动的炙阳枪化为一道夺目的尘光划破景昭的桎梏,直直的朝清穆而去。

见此奇景,一直打斗的众人都停了下来,就连凤染和景涧也愕然的朝清穆所在的方向看去。

众目睽睽之下,飞快的从景昭身边逃走的炙阳枪在清穆身边旋转了几圈,然后迅速变小,直直的停留在清穆面前,而它周身上下环绕着的灼热气息也缓缓消失。

仿若有灵性般,众人甚至能感觉到它发自灵魂的颤抖喜悦。

神兵择主,竟然真有其事!看这景况,明眼人都知道炙阳枪将清穆选为了下一任主人。

众人朝空中面色阴沉的景阳和不知所措的景昭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这几位殿下累死累活的争了半天,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清穆复杂的看着面前的炙阳枪,感受到它的喜悦迫切,沉吟半响,伸手将炙阳枪握在手中——陡然间,炙阳枪如墨的色泽一寸一寸脱落,炙红的枪身出现在众人面前,火红到精纯的能量自枪顶而出,庞大的灵力将清穆笼罩,整座山脉都开始震动,甚至连白玦真神布下的护山阵法也渐渐破损开来。

不少仙君和妖君对着那火红的光芒不由自主的臣服跪拜了起来,众人心下惶然,只不过是一个认主仪式而已,竟能造成如此可怖的效果。

择主后的炙阳枪,明显比刚才强上数倍不止。无需猜测众人也知,等炙阳枪和清穆的灵力完全融合后,恐怕清穆真的会成为世间除了三位上神外无可比拟的存在。

愕然赞叹的众人中,只有麒麟望向裹在红光中的清穆时眼中涌现了压抑不住的惊喜和缅怀,斗大的眼眶渐渐变得湿润起来,它望着在清穆怀中丝毫不受炙阳枪灼热之力影响的女童,似乎有些明了。

只可惜…无法再为你们做什么了,这已经是我能撑到的极限了,欢迎回来,我的…

神情中划过一抹遗憾,麒麟神兽眼中的最后一丝清明也缓缓消散,一丝细弱的残魂从麒麟头上逸出,缓缓朝清穆飘去,最后融进了炙阳枪中,而麒麟神兽庞大的身躯也轰然消散,灼热的火浪瞬间消失在瞭望山之巅。

“红日…”低沉的叹息缓缓响起,红光中的人影慢慢睁开了眼,金色的眼眸中有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悲伤和歉疚。

伴着麒麟神兽的消失,清穆周身上下笼罩的红色光芒也渐渐消散,抱着后池的他出现在众人面前,炙阳枪被他握在手中,沉默而安静,他垂下头看着手中的炙阳枪,神色难辨。

这出乎了所有人预料的景况让众人面面相觑,神兵已经自行择主,他们再留在这里也没多少意思,只是护山阵法已开,也不是他们想走便能走的。

半空中,景昭面色复杂的看着握着炙阳枪的清穆,神情黯了黯,叹了口气,朝景涧飞去。只有景阳面色阴沉的望着清穆,冷冷的哼了哼,但到底也未出手。

“恭喜清穆上君了,炙阳枪既然已经择主,我们就不再强求了,就此告辞。”景涧朝清穆拱了拱手,收起手中长剑。众人皆知,认了主的神兵,除非是主人陨落,否则绝不会为下一任主人所用,除非他们能杀了清穆,否则就算是夺了炙阳枪,也根本无用。至于仍然罩在山脉四周的阵法,凭他三人之力,打破阵法应该不是难题。

天空中的青年依然沉默,低垂着眼,景涧愣了愣,向清穆怀中的后池看去,见她也是一脸疑惑的仰头盯着清穆,稳了稳有些不安的心,朝回到清穆身后的凤染看了一眼,领着景昭就准备走。

“闯我修炼之地,伤我护山神兽,你们当真以为可以如此简单的离开这里?”

无穷无尽的威压自低垂着头的青年身上涌现,磅礴的神力将周围的护山阵法完全击碎,浩瀚的气息蔓延至三界的每一处角落,甚至连九重天宫和妖界三重天中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臣服,绝对的臣服,无法抑制的威压…来自上位者的怒气席卷了所有人的心神。

听见这匪夷所思的话语,景涧猛然抬头,朝清穆看去,眼底划过浓浓的荒谬,就连景昭也止住了脚步,身影陡然僵住。

修炼之地,护山神兽…整个三界中能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早已陨落在千万年之前,化为尘埃了。

后池同样不可置信的望着清穆,抓住他的小手骤然缩紧,这是怎么回事,她居然能从清穆身上感觉到一股熟悉到令人心慌的气息…后池眼中漆黑的瞳色在此时化得如墨般深沉,竟染上了些许的威严苍茫之意。

宽大的衣袍下,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两人手腕上系着的石链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中,悬于半空中的青年缓缓抬头,瞳中金色的印记如实质般亘古悠久,荒凉的上古气息缓缓蔓延,他抬眼望向不远处的景昭三人,神情冷冽威严。

“竟敢让红日消于世间,尔等…当诛!”

冷漠的声音响彻于瞭望山脉,景涧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悬于半空中的清穆,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杀伐之意朝自己涌来,一丝迟来的恐惧渐渐弥漫至三人心头。

天帝

“白玦…真神?”

恐惧颤栗的声音喃喃响起,因着那磅礴浩大的灵力而半跪在地的众人看着眼中印着金色印记的青年,眼底划过一丝不可置信的惊愕。

早已陨落在千万年前的上古真神,怎么还会存在于三界之中?

然而还未有回神的时间,青年手中的长枪就已缓缓升至半空,金色的能量化成一道火海夹着漫天的威势朝景涧三人而来,炙热的气息重新蔓延至瞭望山脉,比火麒麟的更加恐怖威严。

火海瞬间撕裂景昭三人头上的羽化伞,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将那团碧绿的光芒完全吞噬了进去…后池拉着清穆的小手瞬间一顿,低喝道:“清穆,不可…”

尽管她从来不曾承认,可却也磨灭不掉景涧三人和她血脉相连的事实…就算景阳和景昭自负狂妄,可至少,景涧并无大错,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清穆手中。

吞噬一切的火海微微顿了顿,但却没有收回,后池抬头,急切的神情在看到清穆冷漠空洞的眼神时陡然怔住,面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清穆,只不过是一股受意念所控的傀儡罢了。难道…她看向悬于半空的炙阳枪,有些明了,一定是刚才炙阳枪认主的时候白玦真神残留下来的意念控制了清穆。

碧绿色的光芒越来越淡,景阳三人的气息渐渐消散,悬于上空的青年冷漠垂眼,金色的光芒震慑众人,在场的仙君竟无一人敢出手相助。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低沉的叹息在瞭望山脉上空响起,一只巨手化为的擎天掌突兀出现在那片金色的火海中,将狼狈万分的景昭三人捞了出来。

看着昏迷的三人,众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白玦真神,本帝教子无状,景阳三人闯入真神修炼之地,确是大错,还请真神念在我和芜浣的份上,能够就此放下。”

肃朗威严的声音从天际传来,飘渺淡然,似是丝毫未曾在意从清穆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让天地都为之颤栗的威压。

听着这声音和语气,后池心底陡然生出一种烦闷的感觉来,她抬头看着神情仍然空洞的清穆,面色复杂的叹了口气。

天帝,她不曾上那九重天一寻当年究竟,却不想在这瞭望山中居然能狭路相逢。父神消失千年,难道真是因为还不能放下当初的事吗?

来的居然是天帝!千年未出九重天宫的天帝居然都被惊动了,那清穆难道还真的是白玦真神不成?

众仙面露愕然的看向悬于半空的冷漠青年,又望了望那天际中将景阳三人托着的擎天巨掌,齐皆跪了下来:“恭迎天帝!”

“众卿平身。”伴着这淡淡的一声,一道紫色的身影出现在那巨掌之上,俯瞰着瞭望山,静静的看着半空中的清穆。

后池朝巨掌中的紫色人影看了一眼,撇过头淡淡的哼了一声,难怪景涧三人面相都不差,原来是遗传的好…只是,这么个花里胡哨的样子,中看不中用,有哪点比她家老头子强!

“你是…暮光?”平板冷漠的声音缓缓自清穆嘴里吐出,他眼中金色的印记消散了些许,迟缓的抬起头,似是在缓缓回忆一般。

巨掌之上的天帝抬手一挥,一道柔和的光芒注入昏迷的景阳三人身体中,随后才望向疑声询问的青年,点了点头:“不错,白玦真神,虽然你只剩一道意念,但本帝无意冒犯,清穆既然是你选定的炙阳枪主人,日后我定当礼遇三分。”

只是一缕意念…听见天帝的话,众人看着悬于半空的青年,心底满是震惊,只不过是一缕残存的意念而已,竟也能如此撼动天地,让众仙臣服,若是当年的白玦真神临世,又将是何等的风采?

天帝垂眼,清穆眼中的金色印记犹为的刺眼和熟悉,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传承炙阳枪的象征罢了。当年的白玦真神也拥有同样的印记,只不过却是在眉心处,清穆虽然传承了炙阳枪,甚至借着白玦真神的意念能瞬间暴涨仙力,可他却并不是真正的白玦真神,等这股意念消失的时候,自然会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