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的郁闷,就不必提了。

兄妹两个吃饭睡觉在一处,郁闷的事儿啊,也不只这一条。

更叫九皇子气愤的是,也不知道那丫头是怎么吃的饭,胖得跟个球儿似的不说,力气也大,还不讲理。

五公主又是个活泼的,常叫着哥哥一道玩儿。人家九皇子,天生就是个斯文人。不爱跑跑闹闹那一套。有时候,九皇子不乐意,俩人常为此吵架。

五公主嘴巴伶俐,说得唾沬横飞,九皇子依旧老神在在,修闭口禅。

多叫人来火啊,五公主说半天,九皇子装哑巴,直把五公主气得火冒三丈,直接挽袖子武力解决了。

要说打架啊,男人似乎有天然的优势。不过,那是指成年人。

小时候,多有男孩儿打不过女孩儿的。尤其五公主素来吃饭香身体壮力气也大,扑过去就把身为哥哥的九皇子揍了。若是宫人瞧见还好说,拚死拚活也得把两位小殿下分开啊。背着宫人,九皇子没少挨揍。偏偏九皇子瞎要面子,挨了揍也不说。若有问,他说是自己跌的,野猫抓的,树上撞的…

宋嘉言对于小孩子的事情,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由他们打了和,和了打。

不过,九皇子自此发奋图强,拚命吃饭、多多吃肉,恨不得能一日长成泰山。这种形势,一直持续到两人五岁的时候,九皇子才能勉力把傻妞儿压在地上打两下子。昔日,九皇子挨了妹妹的打,死要面子不露半点儿风声。却不知,五公主挨了哥哥的打,却是哭天抢地,满世界告状诉苦。

苦主五公主收到了来自皇上皇后的无数精神与物质上的安慰,这才心满意足的收了委屈。而被告九皇子则收到了皇上严厉的训斥,骂他对妹妹不友爱,还扣了他一年的零用钱。

九皇子那一肚子的不服气就甭提了,他可是被那丫头欺负了好几年,如今就打了一回…再说啦,先时,他可没告过黑状﹗

九皇子觉得,自己简直是冤死了,六月天都能飞雪啦﹗

还是宋嘉言安慰了儿子一番,九皇子才恢复了精神。

番外二 儿女都是债

儿女都是债,这句话让宋荣感触颇深。

别人家的子女,随便养养总能平安健康。就他家的儿女,宋荣自认为对待子女教育十分用心,结果儿女七零八落。

宋嘉语死了,强悍的宋嘉言把自己送到皇后的宝座上,起码这两个女儿有个着落。想宋嘉语时可以去皇陵,想宋嘉言时可以随时进皇宫,宋荣觉得,倒还罢了。

若不是杜月娘又给他生了个小儿子宋嘉谧,宋荣觉得,大概他哪天嘎蹦死了,说不定还要侄子给他摔瓦扛幡。

长子宋嘉让,次子宋嘉诺,离家出走久矣,杳无音讯。

这一日,宋荣是被满院子的喜鹊叽叽喳喳吵醒的。沐休的好日子,竟不能睡懒觉,宋荣只得郁闷的起床。

杜月娘上前服侍,她服侍宋荣日久,也知道这个在外头儒雅斯文的男人私下竟有别扭脾气,见宋荣脸色有些臭,杜月娘笑道:“喜鹊叫得这样欢,说不定是咱家有什么喜事。”

“什么喜事?莫不是你又有喜了?”宋荣打趣道。在这个年纪,宋荣对女色已不大着重。扶正了杜月娘后,家中并无其它侍妾二房。杜月娘谨守本份,为人温柔,倒也得宋荣的心。

杜月娘低头为宋荣束上腰间玉带。嗔道:“侯爷可真是…我都这个年纪了,侯爷说这话,莫不是想纳小了?”

宋荣拍拍她的手;“丑妻近地家中宝。”

杜月娘自知姿色不大出众,不过,她心性沉稳,听宋荣这么打趣她,杜月娘不禁笑道:“比起侯爷的姿色,妾身的确是差很远。”宋荣年轻时就是帝都公认的美男子,如今年纪大了,内涵优雅不缺,依旧风度翩翩。

宋荣哈哈一笑,携杜月娘出去用早饭。

事实证明,喜鹊不是平白无故这般闹腾一早上的。

宋荣刚吃过早饭,就见管家媳妇喜上眉梢奔来报喜:“回侯爷、夫人,咱家大爷、二爷回来啦﹗”

宋荣以为自己听错了,杜月娘看丈夫彷佛被雷劈的神色,问管家媳妇:“真是大爷和二爷回来了?”

“是啊。”管家媳妇眼里放光,眉上带笑道:“连着大奶奶还有大姑娘、两位小爷,已经进院了。说话就要进来给侯爷和夫人请安哪。”

宋荣的眼睛往门厅处瞧去,已经看见两个儿子宋嘉让、宋嘉诺,还有儿媳妇戚氏带着个半大不小的小丫头。小丫头眉宇间还有些小时候的影子,是他的孙女福姐儿。福姐儿身边站了两个小萝卜头,眉眼更似戚氏,脸宠如宋嘉让少时。

宋荣被杜月娘暗地里掐了一下才回过神,儿子、媳妇、孙子、孙女等一堆人已经哗啦啦地跪在了地上,给他请安。

宋荣叹口气,“起来吧。”

宋荣肚子里有千言万语要问,却又不知问什么方好。宋荣向来洒脱从容之人,一时竟语塞难言。一手按在桌间,宋荣良久方道:“吃过饭没?”

宋嘉让恭恭敬敬的道:“儿子归心似箭,天一亮就跟着嘉诺带着他们往家走,还没吃呢。”

宋荣不禁感叹,世易时移,连宋嘉让都学得滑头了。宋荣也回了神,对杜月娘道:''你先带着媳妇她们用早饭,给小孩子们做些易消化的东西。''看了两兄弟一眼:“你们跟我来。”

有正事,宋荣向来是在书房说话。

宋荣坐在湘妃榻上,打量了两个儿子一眼,衣裳料子平平,档次跟家里管家穿的差不多。宋荣问:“怎么回来了?”

这话说的,好象不欢迎他们回来似的。

父子多年,宋嘉让出去几年不是没长进,他一听自己老爹这口气,就知老爹不大痛快了。宋嘉让就有些头皮发麻,宋荣向来是严父,不要说宋嘉让少时,就是乖巧聪明如宋嘉诺少时也时常受教训。宋嘉让道:“爹,儿子们在外头记挂着您呢﹗”

宋荣唇角一翘,呷一口极品碧螺春,笑悠悠的道:“我还得多谢你们记挂着我,你们要不记挂我,估计我死了你们也不一定会回来哭一鼻子呢﹗”

宋嘉让被宋荣噎得脸上似火烧,辩白道:“爹,儿子们岂是这样的人。”

宋嘉诺倒很干脆,道:“父亲,儿子们知错了。”说完就跪下了。

宋嘉让一看,只得跟着跪下。

宋荣道:“哦,这话说的,你们出去,也是我允许的,何错之有啊。”

宋嘉诺道:“儿子一去六年杳无音讯,令父亲操心,儿子不孝。儿子未能服侍父亲身边,儿子不孝。儿子懦弱,愧对父亲多年教导,儿子不孝。”

宋嘉诺不说还好,这一说绝对是火上加油。宋荣更是恼怒,劈手便砸了手中青花瓷盅,怒问:“当初我不让你们出去吗?一个个的又不是死在外面,写封信回来会累着你们吗?”

茶蛊碎了一地,宋嘉让吓了一跳,他并不似宋嘉诺会说话,想了想,道:“爹,儿子们这不是回来了吗﹗”

宋荣冷笑道:“你们回来,是不是还要我感激涕零啊?”

“我哪里敢这么想。”宋嘉让偷偷抬头,正对上宋荣微红的眼框,宋嘉让一时竟惊呆了。自小,他是见惯了父亲的强横,在宋嘉让心里,父亲绝对是高不可攀的高山一般,他是头一遭见到父亲眼框微红,似要落泪一般。

宋荣还没落泪呢,宋嘉让心下一酸,先掉下泪来。

当时离家远走,若无妻女相伴,他可能早不知去处。一路也并非一帆风顺,想到离家辛苦,一别六年,再回来时,父亲鬓间白发新添,宋嘉让不知怎的,心下酸痛难耐,不禁大哭起来。

宋荣被宋嘉让号得哭笑不得,想着,老子还没怎么你呢,你还号个没完。宋荣不禁想起宋嘉让少时淘气的模样,气哭了,“宋嘉让,你以为号一通就能不挨揍了吗?”

宋嘉让本就是个洒脱磊落、哭笑随心的脾气,他咧嘴号哭了一通,心里才算舒服了些。擦了一把泪道:“儿子都这个年纪了,再挨揍,也怪没面子的。”

宋荣不过是随口一说,儿子们千里迢迢回来,不能话还没说两句就先一人给一顿打。

宋嘉让道:“刚离开家时,我就想着随处走走,后来在蜀中青城山遇到个大夫,也算儿子运道好,给那大夫三治两治的,就把身子医好了。儿子就带着福姐儿和她娘在蜀中住了些日子,才去的边城,也是在边城遇到了阿诺。

宋荣皱眉:“什么大夫,这般厉害?”当时宋嘉让方二下药,宋荣连太医都请来了,皆无效用。''

宋嘉让道:“也是偶然遇到的,是个书生,叫夏文,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约很会念书,也略懂医朮。”

宋荣无端来火:“长脑袋有什么用?当初给你请了多少大夫,都不成。就这么个书生,就比太医还要厉害?”什么世外高人之说,宋荣从来不信的。

即便事隔多年,宋嘉让说起此事来也有些别扭,道:“夏文说…那个,方谅给儿子下的不是什么厉害药,其实不必太医,过个十天半个月,药效一过也就没事了。大约是后来吃太医开的药,吃的多了,才会…适得其反 。”

想到这一番乌龙,宋荣叹口气:“别误信了有心人才是。”宋嘉让身体能痊愈是最重要的事。当然,如今看着好得不能再好了,儿子都生了两个。看来真是冤枉了方二,不过宋荣是不会感到内疚的。

''夏文家里在蜀中原是个小官宧人家,他家得罪了蜀王,一家子被发落到边城,我也是跟着他们一起去的边城,阿诺也见过夏文,还夸他学问不错。

宋嘉诺亦道:“两年前夏文回蜀中参加秋闱,还中了举,说来他只是夏家旁支,夏家主支长房有人在帝都为官,也是世代书香。”

宋荣问:“你是怎么去边城的?又是怎么跟你大哥遇到的?”他想不到兄弟两个会一起回来。

“我先是南下,后来想着大哥素好兵戒之事,这两年边城不太平,大哥若是有心,肯定会去边城,就去了那儿等着大哥,果然没过了一年就见到了大哥。”

宋嘉诺笑道:“边城民风强悍,寻常女子都会三招两式,还是见了大哥。大哥武艺出众,才过得安稳日子。”

见两个儿子有些往日亲近的意思,宋荣心下极是欣慰,问:“你们还在边城寻了差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