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莫如应了,道,“只管放心,三公主一向明理大方,这洗三礼,原就多是女人们的事。殿下要是在帝都,做舅舅的,自当过去。既有差使,我一人去也是一样的。”又问,“殿下可同母妃说了?”

“已说过了。衙门也交待清楚了。”

谢莫如便不再问了。

第二日,五皇子一大早就带着内务府的郎中匠人与侍从们出城,直奔御林苑而去。谢莫如送走了他,瞧着时辰差不离,便收拾了去三公主府参加三公主长女的洗三礼。

谢莫如与三公主无甚交情,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先与三公主说了五皇子不能来的缘故,三公主还在月子中,头脸收拾的整齐,腰后倚着一个秋香色的夹纱软枕,笑与诸妯娌姑嫂说话,道,“五哥既有差使,五嫂来是一样的。”

谢莫如瞧了瞧在悠车里的小娃娃,笑,“这孩子生得可真好,三妹妹好福气。”

四皇子妃胡氏笑,“就知道你喜欢小闺女,我也盼闺女呢,这不早早的过来沾一沾三妹妹的福气,只盼我这胎是个闺女。”

三皇子妃褚氏道,“这孩子生得像三妹妹,可真俊。”

大皇子妃崔氏道,“眉心鼻梁似驸马。”她娘家与唐驸马家沾亲,崔氏是见过唐驸马的。

三公主是公主之尊,又是头一胎,儿子闺女的都欢喜,见大家都夸她家孩子,自然也是喜悦的,笑道,“就是爱哭,晚上总要哭几回,声音响亮的只要掀翻屋顶。”

崔氏笑,“小孩子家,哪儿有不哭的,声音亮堂说明孩子壮实。”

太子妃身份高贵,且住在宫里,故此来得最晚。太子妃一身大红朱凤袍,头戴七尾凤冠,端的是威风八面,雍容华贵,她一进来,诸人纷纷起身。太子妃是极随和的,摆摆手不必诸妯娌姑嫂见礼。

崔氏要让位给太子妃坐,太子妃笑,“大嫂只管坐。”她直接坐三公主床畔了,三公主也十分客气,在床间做了个欠身的意思,道,“小孩子家的洗三礼,怎敢劳动娘娘亲临。”

太子妃在皇室素以爽俐闻名,笑道,“嗨,这话就外道了。三妹妹年岁小,你不知道,以往在宫外的时候,我是最爱热闹的。小囡囡的洗三礼,我这做舅妈的怎能不来?太子原也想过来,只是又怕来了这个排场那个排场的,倒是扰得你们不能清静。我说罢了,我去也是一样的。”

听太子妃说的亲热,三公主自也欢喜,笑道,“太子每日要随父皇理政,可不敢轻扰。不过是洗三礼,娘娘亲自过来,我都受宠若惊呢。”

太子妃又看孩子,狠狠的赞了一回孩子,道,“咱们妯娌姑嫂的,大嫂和三妹妹最是有福气,闺女好,闺女贴心。”

长泰公主也说,“是啊,姑妈知道三妹妹生了小闺女也这样说呢。”她家里也是不愁儿子的。

太子妃笑,“我正说呢,怎么没见姑妈?这样的日子,姑妈又一向喜欢女孩儿,断没有不来的。”

长泰公主笑,“皇祖母宫里的内侍一大早上就到姑妈府里,想是皇祖母有事,姑妈进宫去了,临进宫前还叮嘱我把洗三礼带来。”

既是慈恩宫有召,太子妃便不再多问,反是瞅着谢莫如打趣,“五弟妹可听到什么新鲜事儿没?”

谢莫如笑,“如今帝都城还有新鲜事?我倒不知。”

太子妃玩笑似地,“都说五弟妹手里有什么藏宝图呢。”

谢莫如坐在四皇子妃的下首,双手叠放在膝上,听太子妃这话眉毛都没动一根,笑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太子妃怎么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了?”

太子妃脸上的笑一滞,继而扬眉笑道,“唉哟,叫五弟妹一说,咱们都成庸人了?”

谢莫如似笑非笑地望向太子妃,“谁信谁就是庸人。”

太子妃好悬没叫谢莫如噎着,好在她本就是个会圆场的人,嘻嘻一笑道,“哎,就为了不做庸人,我也不能信的。”便将此事揭过去了。

永福公主道,“倒不是咱们庸碌,是谢王妃太过英明了。”

谢莫如笑,“英明不敢当,只是倒还心静。心静则少思,少思则没诸多想头儿了。咱们不比外头的人,外头那些人,想着上进想着功名想着前程,想得多是好事。在咱们皇家,想得少才是福气呢。”

长泰公主听这话已是大有深意,忙岔开话道,“唉哟,只顾说话,三妹妹,洗三儿的时辰快到了吧?”

三皇子妃吴氏也跟着问三公主,“三妹妹,洗三的东西可都预备齐全了?”

“预备好了。”今儿是她闺女的洗三礼,三公主还真怕谢莫如与太子妃翻脸,三公主问侍女,“什么时辰了?”

其实时辰还早,三公主道,“你再去检查一遍洗三的东西,别落了什么。”

大家便说些洗三的事,藏宝图的什么的,太子妃自恃身份都得了一噎,她们更不想去碰这个钉子。

太子妃碰了个钉子,别人还好不过看个热闹,大皇子妃崔氏心下却很有几分幸灾乐祸,这倒不是崔氏心胸狭窄,只是刚刚太子妃说的什么“咱们妯娌姑嫂的,大嫂和三妹妹最是有福气,闺女好,闺女贴心。”。太子妃说这话时,崔氏已有几分不悦了。她如何能与三公主相比,三公主天生贵胄,她生儿生女唐家都只有欢喜的,可崔氏身为皇长子妃,连生两女,压力不可谓不大,太子妃还说这样的话,再加上大皇子与太子早就有些不对付,崔氏听到太子妃这话,再宽厚的人心里也有了气。

只是尊卑有别,太子妃到底是太子妃,且太子妃这话说的叫人挑不出半点儿不是,是故,崔氏纵使不悦也只得哑忍了。如今见吴氏在谢莫如这里吃瘪,崔氏自然高兴。

待吃过洗三酒下午回府,晚上见了丈夫,崔氏还与丈夫说了一回,崔氏道,“太子妃也是,明知是流言,还问五弟妹真假。这样的流言,搁谁身上谢不烦恼呢,哎,也难怪五弟妹生气呢。”

大皇子先是一乐,问,“老五家的与太子妃掐死来了?”难不成竟有这样的好戏?

“看殿下说的,我们是皇子妃,又不是街上泼妇。太子妃身份高贵,也须得给她留些颜面呢。只是我瞧着五弟妹的口气不大喜欢罢了。”崔氏拍丈夫胳膊一记,“殿下少在这儿偷乐了,以往殿下只说五殿下与太子相近,可殿下想一想,您与五殿下难道就不是兄弟手足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您待五殿下好了,情分自然就有了。我看五弟妹为流言之事颇为烦恼,殿下当多宽慰五殿才好。”可别真傻啊!这么好的机会,太子妃在谢莫如这里吃瘪,心下定是不快的。谢莫如也不是好惹的,太后在她面前都讨不得好儿去。女人们已是半翻脸状态了,男人们这里就有了可乘之机。上次大皇子发昏给五皇子府放闲话儿,此番正得缓和一二。

大皇子虽时有发昏,要说聪明也是有的,他想了想,拍手笑道,“你说的是。妇人之间的事我不好多理,你也多宽慰五弟妹吧。”

丈夫总算说了句正常话,崔氏松口气,就听丈夫道,“你说,老五家是不是真的有藏宝图啥的?”

崔氏挑眉,“要不殿下去问问五弟妹?”

大皇子此方不提了,崔氏命人传晚膳。

太子妃吃瘪之事,当天就在皇室传遍了,主要是三公主家长女洗三礼上,又是在诸妯娌姑嫂面前,大家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至于给太子妃帮腔的永福公主,许多人不知出于何等目的,心有灵犀,默契十足的把永福公主给略过去了,便是有未曾略过的也说,“永福公主与太子妃是亲姑嫂,难免偏颇一二的。”

当然,此事中,谢莫如的风评也一般。不过,谢莫如一向风评一般,大家说她,无非就是,“早便是个厉害的。”这些话于谢莫如委实不够新鲜。

太子妃先与太子诉苦,“我不过玩笑,五弟妹就当了真呢。”

太子道,“你也是,说这个做甚。这事父皇心里就比谁都明白,五弟妹的脾气,咱们皇室谁人不知,她那张嘴,谁能讨得好儿去?就是看着五弟的面子,你也不该提,只当不知便罢了。”心里有疑惑归有疑惑,怎么就傻到说出来了呢。便是东宫属官对谢莫如也多有怀疑的,只是大家都放在心里,他媳妇这嘴也忒快了。

太子妃受了丈夫一通埋怨,只得继续苦情叹道,“就随口打趣她一句,她既这般小性儿,以后我不说就是了。”

“以后可别这样了,伤情分。”五皇子与他一向关系不错,何况近来年,五皇子差使得力,如今又去检修御前苑,在御前也有脸面,何苦因些个小事生出嫌隙来呢?五皇子又一向是维护谢莫如的,委实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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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风又起~

因着藏宝图的流言实在太甚,谢尚书借着中秋将至的时节还去了一趟五皇子府。谢尚书近来方知晓当初天祈寺行刺事件从头到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谢尚书也委实没料到,谢莫如那么早就与穆元帝有了联系,他至今想不通谢莫如是怎么同穆元帝联系上的。如今,这倒不是要紧事,要紧的是,藏宝图之事,可不只是事关五皇子府。谢尚书简直愁死了,别人疑五皇子府,今上在位,五皇子府其实是不必愁的,只是,事情既关谢莫如,难免就令人联想到谢家。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谢尚书再三道,“此事如今只作流言,但三人成虎,娘娘万不可轻忽。”

谢莫如道,“祖父放心,流言止于智者,我心里有数。”

谢尚书也便不再多言,又把谢柏送回的给谢莫如的信交给了谢莫如,祖孙俩说些闲话,谢尚书起身告辞,谢莫如相送,谢尚书道,“五殿下中秋也不能回么?”

“御林苑的房屋失修,大约比较严重吧,要到中秋后了。”

五皇子走前说三五天便回的,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御林苑的房屋状况委实不大好,这一耽搁,足耽搁了一个月。期间,五皇子怕谢莫如担忧记挂,又因中秋将近,便打发管事回帝都一趟,先是往宫里递折子说明御林苑行宫的情形,太了正在御前,见五皇子府的长史递上的奏章,不由道,“眼下便是中秋了,还是让五弟先回来,过了节再说御林苑的差使吧。”

穆元帝将五皇子的折子递给太子,太子就见折子里先是介绍御林苑的情形,接着又说了要继续在御林苑工作的事,后面的话颇是令人发笑,大意是,“儿子不欲半途而废,父皇也不要叫儿子回帝都过中秋了,你要我回来,御林苑的事我就不管了”之类的话。

穆元帝笑,“就让他把御林苑的差使办好吧,省得再去二趟。

太子道,“五弟既要在御林苑过中秋,也不能委屈了他,父皇将好月饼多赐给五弟一些才是。”

穆元帝笑,“这是自然。”

长史回府,既然五皇子不在,他就是与皇子妃复命,谢莫如问了他些御前答对的话,就令长史下去了。谢莫如又打点了衣食命管事带去御林苑,并写了封信交与管事,吩咐道,“殿下既说中秋回不来,这些东西你带去,里面我都一样一样写好了。告诉殿下,既是误了中秋,便一定把差使办好,家里无需惦记,待他回来再补过中秋节是一样的。”

管事将话一一记下,谢莫如又交待几句,他不敢耽搁,带着几车衣食去了。

谢莫如向来周全,衣食都分好了,哪些是给五皇子的,哪些是让五皇子看着分派给一道当差的人的。不为别个,中秋佳节,在外头也得吃一回月饼才好呢。

谢莫如又进宫同苏妃说了一回,莫叫苏妃惦念,苏妃道,“老五一向做事认真。”

谢莫如道,“御林苑行宫房舍且多,又经年不用,估计要修的地方肯定不少,殿下的脾气,做便要做好的。修宫室什么的,陛下倒是喜欢差殿下去办。”

苏妃笑,“这就是实在人的好处了。”

谢莫如也是一笑,又道,“我在信上与殿下说了,既中秋回不来,待他回来了,我与殿下带了孩子们进宫,咱们一道在母妃这里补过中秋。母妃只管把好茶好果的留着吧。”哄得苏妃开心起来,略说会儿话,谢莫如方告辞出宫。

中秋事忙,五皇子既不在家,走礼什么的,便是谢莫如差长史官办的,俱是井井有条。因五皇子未能回帝都过节,中秋节赏赐,给五皇子府的便格外加厚了些,这是太子建议的,太子道,“五弟勤于差使,五弟妹一人在家,妇道人家也不容易,中秋赏赐,父皇自不会委屈了儿子们,只是儿子想,把儿子那份儿给五弟吧。”

穆元帝欣慰,笑,“你这样关心兄弟们,就很好。你要给他,自你东宫赏去吧,只是也别离了格儿。”

太子在他爹面前卖个好儿,回去自有一番话交待媳妇,太子妃柔顺的应了,先时丢个大脸,亲娘听说都进宫来劝了她一回。吴国公夫人劝的好,“娘娘这样的地位,无过便是有功了。五殿下于东宫事有首倡之功,莫寒了功臣之心才是。”

太子妃自己想想也觉着先前有些脑袋发昏,反复思量后,压下嫉妒之心,此次中秋之事办得比较漂亮。

其实不怪太子妃脑袋发昏,藏宝图之事啥的,胡太后都有些起疑,只是这回胡太后学得聪明了,她将此事与闺女商议时被闺女劝住了。文康长公主未能参加三公主长女的洗三礼,就是被她娘叫进宫说这事儿去了。胡太后神秘兮兮地同闺女道,“你知道不?说谢莫如手里有当年程太后传下的藏宝图哪!”

文康长公主自然也听到此等流言,一见她娘对这个生了兴趣,忙道,“母后你也信,谁家的藏宝图不是秘秘的藏着等闲人不能知道,哪家是传得满天飞啊。”

胡太后顿觉一盆冷水浇透了她那热心肠啊,胡太后失望至极,“原来是假的啊。”

“这事儿谁同母后说的?”

“宫里都知道,我又不聋,自然也知道了。”

看她娘不愿意说,文康长公主不问也知是谁传的闲话了,文康长公主道,“自然是假的,不过是人们乱说罢了。老五媳妇才多大,她能知道什么。”

胡太后道,“你不晓得,说是世祖皇后传给辅圣公主,辅圣公主传给魏国夫人,魏国夫人传给了谢莫如呢。当年你还小,你哪里知道世祖皇后对辅圣公主何等信任,世祖皇后临死前,床前谁都没有,只有辅圣公主一人。”

文康长公主道,“母后快别说了,均是无稽之谈。世祖皇后再如何信任辅圣公主,父皇只有皇兄一个儿子,真有宝贝,父皇断没有不知道不告诉皇兄的。”

胡太后说的有鼻子有眼,“说是当初你父皇出外打仗,世祖皇后一人藏的,除了她,没人知道,你父皇也不知道。”

文康长公主冷笑,“怎么可能是世祖皇后一人藏的,纵有宝贝,既要藏起来,起码挖个坑弄道门上个锁吧,这些便需人力,既要用人,父皇一国之主,他能不知?这就说不通!也就糊弄母后这耳朵根软的。”

胡太后这才不说什么了。但在中秋宫宴时,见着谢莫如,胡太后不禁多打量谢莫如几眼,因此事太过不着边际,且经女儿狠劝过,胡太后到底没提。

宫宴上,太子妃见着谢莫如也是好生亲热,很是为先前的失言弥补一二的意思。平日里叫谢莫如吃亏哑忍她是不肯的,但太子妃笑眯眯的同她说话,她便也笑眯眯的附和了几句,此事便算揭过去了。

五皇子是中秋后重阳前回的帝都,家宅未进,先去宫里禀事。穆元帝为什么喜欢差五儿子办事,也是有原因的,五皇子把御林苑的情形汇集成册,哪个宫苑什么情形,兼画出简单的房屋图来,旁边备注说明。连同房屋破损到何程度,如何修缮,有多少东西能用,有多少要新采买,砖石要什么样的,俱是林林总总,记录的极清楚。然后大修御林苑要多少银钱,预算多少,工期多久,五皇子俱列出名细来,底下还有内务府郎中写的细则,这就是五皇子提携属下了,特意让许郎中也写了一些,一并递上折子来,也令许郎中这名字好在御前露个脸儿。

穆元帝一看这奏章就心底清明,转手递给太子,笑赞五儿子,“差使办的不错。”

五皇子笑,“御林苑比汤泉宫可大多了,故而耽搁了些时候。”

太子看过后也说五皇子这奏章写得明白,道,“五弟都瘦了,也黑了,累了吧?”

五皇子笑,“累倒是不累,御林苑挨着狩猎场,地方宽阔的很,我想着,父皇万寿快到了,就赶了些。其实那儿吃的好,我虽不得闲,每天让侍卫去打些野味儿来,我倒觉着结实了。”

穆元帝点头,“给你三天假,去瞧瞧你祖母和母妃吧。”

五皇子便告退去了淑仁宫,穆元帝对太子道,“老五是个实诚人,看他写的奏章就知道了。”

太子道,“是啊,样样清楚明白,就是未亲去御林苑,看了老五这奏章,也知道御林苑是个什么情形了。”

穆元帝道,“以后你用人,就要用这样的人,实心任事的,心正的。大臣们心正,天下便得治理,天下得治理,便得安宁。”

太子连忙应了,道,“还需父皇多提点儿臣。”

穆元帝笑,“你还年轻,多留心就是。”

五皇子回府,谢莫如先打发他梳洗换衣用了些饭食,夫妻俩方在一处说些闲话。至于先时与太子妃之事,谢莫如根本未与五皇子提及,倒是大皇子跟他弟弟说了一嘴,话时话外的都是,“莫要将些小人言语放心上,五弟妹也是个好涵养的,你多宽她心,不要令她烦恼方是。”

五皇子心说,我媳妇好涵养不必说我也知道啊,五皇子不笨,忙道,“大哥是有什么事想与我说吧?”

大皇子道,“也没什么。不过白劝你一劝。”

五皇子追问,大皇子方道,“你回去问弟妹吧,我也不大清楚。你这不在家,弟妹一个妇道人家里里外外的忙活,也怪不容易的。”

五皇子更是心觉怪异,他大哥先前挨过他媳妇几句说的,以前还传过他家的闲话儿,今儿这是怎么了?五皇子便没再问,回家同他媳妇一说,谢莫如笑,“大皇子啊,他说的约摸是三公主家长女洗三礼时的事吧。”便将那日的事与五皇子说了。

五皇子道,“太子妃这是吃错药了吧?都说她一向爽俐,怎么说话跟不过心似的!”

谢莫如道,“中秋节赏赐,东宫所赐颇厚,太子妃在宫里见到我也格外亲热,约摸也是和好之意。原也不是大事,罢了,都过去了。”

五皇子握着媳妇的手,有些歉疚,“叫你受委屈了。”

“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先时我可是与母妃说了,待你回来,咱们一并带着儿子们进宫同母妃补过中秋节的。”

“这容易,明儿咱就去。”媳妇大度,五皇子却不是个能干吃亏的,到底寻个时机,同太子说了回藏宝图的事,原原本本是怎么回事,都与太子说了。五皇子道,“我们府上得罪过一些人,外头小人传出这些谣言,别人信不信的我不理会,二哥你可不能信哪。您要信,我跟我媳妇真是冤死了。”

太子笑,“哪里的话,我焉能信这些胡诌乱扯的。我就是偶听到一句半句也要责罚这些传闲话的人的!”想着可能是五弟回来,五弟妹同五弟诉苦了,只是此事既已过去,到底不好再提。太子只得另提别话,道,“你回来的晚些,你侄儿们已是入学了。五弟妹打发人送来的文房四宝,都是极得用的东西。太子妃也说呢,五弟妹贤惠周全,你在外当差这些时间,府里皆是五弟妹打理,既回来,好生陪一陪她。”

听他二哥说话还是极明白的,五皇子也就放心了,笑,“叫二哥说着了,我也这么想呢。”二哥人好,只可惜父皇没给二哥挑个好媳妇啊。这么一想,又觉着二哥可怜了。

太子见五皇子面露欢喜,不似心存嫌隙的样子,遂也放下心来。

倒是大皇子见太子与五皇子亲近依旧,不觉晦气,私下与赵霖说起此事时,赵霖微微一笑,“若因妇人间的口角便生分了,也就不是太子与五殿下了。殿下何不反过来思量此事。”

“要如何思量?”大皇子是极佩服赵霖学识眼光的。

“殿下难道不觉着,太子与太子妃并不似人们想的那般高高在上么?太子妃一句话不谨慎,东宫尚且要同五皇子府示好。殿下,太子虽是太子,但,太子也只是太子。”赵霖声音虽轻,却是一字一顿,清清楚楚传到大皇子耳际,赵霖道,“太子没有人们想像中那般无坚不摧,不是吗?”

大皇子不由一怔,继而心头一热,嘴上道,“这个我早知晓。”他原也没太将太子放在眼里,他年岁比太子长,太子不过是比他会投胎,侥幸做了嫡子罢了。

赵霖笑,“既然殿下有此觉悟,我便与殿下出个主意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PS:晚上更《美人记》~

第143章 大皇子的信仰

赵霖给大皇子出的主意,大皇子妃都得念佛。

无他,大皇子一直发昏的毛病叫赵霖给医好了。赵霖是这样同大皇子说的,开口头一句就是,“殿下是个直率的人。”翻译过来就是,比较缺心眼儿。

大皇子洗耳恭听也未听出赵霖的言下之意,于是,继续洗耳恭听。赵霖就继续说了,“殿下读过《春秋》,《春秋》开篇《郑伯克段于鄢》,道理手段都在里头了。”

穆元帝对儿子的教育向来重视,大皇子尽管头脑时常间歇性发昏,但其实他书念的不错。《春秋》自然是熟读于心的,只是活灵活用明显远不及这位赵状元。赵状元都点拨的这样明白了,大皇子道,“时雨的意思是,叫我对老二捧着些。”赵霖,字时雨。

赵霖微笑颌首,“道德经上说,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皆大同小异是也。”

大皇子对二皇子做太子之事百般不服,此时赵霖让他去捧二皇子,大皇子心中先是一阵翻腾,咬牙道,“只是这口气难咽。”

赵霖冷笑道,“郑伯一国之主尚且咽下得这口气,殿下如今不过皇子之身,便觉着难咽了。殿下倘是这等气性,臣日后不敢再来多扰殿下。”

要说任何工作都是要讲究策略的,如谋士这等职位,绝对是要摆足了架子才能干的好的职位。倒不是谋士们愿意装X,实在是不装X,雇主就容易犯贱,不听你的。如赵霖将脸一冷,作势要起身,大皇子连忙拦了道,“我在请教先生那一日起,已说过唯先生之言是从的。”

赵霖深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手段,语气一缓,屁股坐回椅中,沉声厉色道,“殿下,凡成大事者,无一不是善隐忍之辈。殿下想成就大事,就要令陛下看到殿下的好处。陛下为人父母,平日里对几位殿下都极为珍爱,上遭殿下误为小人挑拨,言语不谨说了些五殿下的不是,陛下何等震怒,殿下难道忘了吗?陛下第一所重之事,就是几位殿下必是兄友弟恭,余者方是其他。”

大皇子道,“我对老二恭敬些不难,但只是恭敬就能…”就能把老二弄下太子之位,来换他自己做吗?

“殿下非但要对太子以恭,更要侍陛下以孝,关爱其他几位皇子公主,做足长兄气派。如此,上侍陛下,下结百官,中则交好皇子公主,行此堂堂正正之事。至于东宫,秦时扶苏如何,汉武时卫太子如何,隋文帝长子杨勇如何,唐太宗时李承乾如何,就是唐太宗自己,又是如何得到帝位的呢?”赵霖轻声冷笑,讥诮道,“什么立嫡、立长、立贤?都是骗人的谎话!帝位,向来是能者居之。”

大皇子听得心跳如鼓,偏生脸色泛白,耳朵滚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犯了什么病呢。大皇子看到史上多少太子惨淡收场,顿时信心大增,道,“先生的话,我记下了。”

赵霖道,“殿下秉性直率,臣也知令殿下这般隐忍实在难为了殿下,只是殿下想一想,倘帝位真能唾手可得,那也不是帝位了。”

赵霖的主意改变了大皇子,就是五皇子在家里都说,“近些来大哥不知怎地,对太子对我们都好的了不得呢。”

“这话怎么说?”

“你也知道,大哥对太子一向不怎么服气,可前儿我们在御前说话,太子但有什么话,大哥都是附和夸赞的。就是遇着我们,也不摆大哥的架子了,今儿进宫,母妃还说赵贵妃打发人给母妃送了些血燕补身子。母妃虽不缺这个,但赵贵妃着人送东西什么也是不常有的。”

谢莫如想了想,笑道,“这是大殿下清明了。他身为皇长子,哪怕于帝位无缘,于兄弟序属,犹在太子之上。陛下不对殿下们格外疼惜,以前大皇子那般,只要不太过分,陛下都不予追究,这是陛下的仁慈。可日子长了,陛下做父亲的自然会宽宥于他,想想以后呢?后继之君可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的兄弟,便是为着今后着想,大殿下也该对太子软和着些。”

五皇子深以为然,道,“大哥能明白,真是大家的福气。”谁也不愿意有个蠢大哥啊。

谢莫如笑问,“现在大殿下还去拜神吗?”

“拜,怎么不拜。”五皇子道,“就是外城白云观的一个老道,上次你不是让我去查么,我还特意见了那道人一遭,瞧着就是寻常人,也不知大哥怎地那般信他。”

谢莫如继续问,“那大殿下请回家的是什么神仙,三清道人么?”

五皇子道,“不是,说是叫紫姑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