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感叹,“媳妇,我与你一比,就是个愚人哪。”要是苏相这般平平淡淡的说一句“闽地练兵当慎重”,他也联想不到闽地危局啊。我的天,这句话苏相在朝中也说过好几次的好不好,原来这就是苏相的“提醒”。

五皇子真是服了他媳妇。

谢莫如笑,“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仔细些,哪里当个殿下这般夸赞。倒是殿下,才是有大智之人。”

“你可别捧我了。”五皇子以前觉着自己不笨,在兄弟间不是拔尖儿的,但也是个中游。后来在朝中当差,自信心渐增,也开了眼界,长了见识,越是如此,他越发明白谢莫如的眼界见识何等不凡。所以,谢莫如这样赞他,他还当真有些汗颜。

谢莫如含笑望向五皇子,“我不是在捧殿下,像殿下借托梦来说事,就是大智。”

五皇子道,“虽说明白人不会笑我,可这世上到底庸人多呢。”

“殿下想一想,古代大贤,多有所梦的。庄周梦到蝴蝶,孔子梦到周公,殿下梦到闽州,不也如出一辙么?”

“人家那梦是真的,我,我这不过是个托辞。”

“不。”谢莫如正色道,“请殿下记住,从现在起,殿下的梦也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PS:昨天实在累惨了,终于把搬家的事弄好,大家下午安~~

第162章 发散思维

许多事,不是靠人说的,而是自己感悟的。

譬如,谢莫如从来没有对五皇子的政治前途说过一句话,当初五皇子在朝中上书请立东宫,还是谢莫如建议的。皇子分封之后,谢莫如也很支持五皇子早日就藩,但,谢莫如突然说出,“古代大贤,多有所梦。请殿下记住,从现在起,殿下的梦也是真的。”

这样的话,犹如黑暗夜空中的一道霹雳,电光火石间,五皇子似乎了悟了些什么。五皇子看向谢莫如,眼神中罕见的有了些犹疑。谢莫如神色郑重庄严,没有任何野心昭昭的张狂,五皇子几乎觉着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出了差错,他心跳如鼓,有些结巴的又说了一遍,“这,这不大合适吧?”

“这是最好的解释。”谢莫如笃定的神态,仿佛在说太阳每天东升西落一般自然。

五皇子咕唧咽了口口水,“这个,那个,哦。”

谢莫如看五皇子似乎给惊下住了,不由笑道,“看殿下,别自己吓自己了。这也是为了取信于人,我就不信孔圣人真就三番四次的梦到周公,只是有时为了传道,不得已说个谎罢了。殿下亦同此理。”

五皇子点头,松口气,“嗯。”看来是他想多了,他媳妇没那个意思。

谢莫如并不顺事点破,许多事,水到自然渠成,何必开始就摆出赤\裸裸的野心来?再说,野心,她可不喜欢这个词。对于她,这也并不是野心,这只是她的目标之一,她不会远望它,她只会一步步走近它,得到它。谢莫如转而又说起薛白鹤来,“薛郎中可愿意为殿下属官?”

五皇子心下转喜,笑,“我亲问过他,他是愿意的。”

谢莫如道,“眼瞅就是中秋了,咱们府里的属官们都有中秋节礼赏赐,既是殿下与薛郎中说好了,我就算上他这一份儿。”

“这是应当的。”五皇子又说起谢莫如的生辰宴来,“正好咱家不忙,好生热闹几日。”没几天就是他媳妇的生辰了。

谢莫如舒服的靠着软榻,端了手边儿的茶来吃,道,“没的累人,又不是整寿,我也不喜铺张,咱们自家人摆两席酒便罢了。要是殿下想为我庆祝,不如殿下请几日假,我有些日子没去万梅宫了,咱们带着孩子们小住几日如何?”

五皇子一口应下,“这有何难。”

谢莫如的生辰也算皇子妃里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今年虽未大办,该到的礼也到了,宫中有按例的赏赐,苏妃所赐不好越过两宫,不过她已私下给过谢莫如了。另外,谢柏苏不语安夫人都大老远的令人捎了东西来,府中侧妃也各有孝敬,谢家亦有寿礼送来,还有各王府均有来往,虽谢莫如说了不大办,王府也摆了两日酒。生辰酒吃过,谢莫如就与五皇子带着诸儿女们去万梅宫小住了。

谢莫如很喜欢孩子,也乐得让五皇子与孩子们多接触,谢莫如与五皇子说过,“我与父亲缘法不深,在家时拢共也没说过几句话。我如此,便不希望孩子们也如此。”听得五皇子怪心酸的,对孩子们也多了几分耐心。

俩人在万梅宫也不做什么,就是日头暖的时候在外晒晒太阳,说说话,看孩子们玩耍,五皇子与谢莫如商量,“大郎几个过两年也要进宫念书了,咱们要不要先找个先生在家里教一教。”他其他几个皇兄家就是这么干的,譬如,太子家的嫡长子入学前已把四书念了小一半,皇长子家的庶长子啥都没学过,起步就落人家一截。五皇子挺关心儿子们的教育,尤其媳妇在这上头显然是超越旁的皇嫂们一大截的,所以,五皇子先与谢莫如商议。

“这倒还不急,字我已经教他们认了一些,千字文也会背了,只是孩子还小,骨头软,晚些再动笔写字比较好。要是找先生,殿下可得细细访询,莫找那种太拘泥古板的,没的叫孩子们失了天性,反是不美。”

俩人说着话,大姑娘昕姐儿就哭哭啼啼的过来告状了,三哥欺负她,五皇子哄闺女两句,把三郎拎过来训一顿,叫他对着墙罚站,让大郎二郎哄着昕姐儿玩儿,五皇子瞅着罚站的三郎,恶狠狠的来一句,“非找个厉害的先生不可!”

三郎扭过头问,“父王,是要找先生教我们念书么?我们不是要去宫里念书的么?”

“闭嘴!罚站就给我老老实实的罚站!”五皇子做父亲还是很有威严的,他一瞪眼,三郎忙扭过脸继续罚站。

三郎一面罚站一面认错,“我知道错了,再说,我也不是故意弄哭妹妹的,她忒娇气,我又不知她这么娇气。父王,我错了,让我去哄一哄妹妹吧,我一准儿不弄哭她了。”

五皇子轻信他家三儿子的巧话,结果,一上午,三郎又把昕姐儿弄哭两次,屁股上挨了两巴掌,五皇子教昕姐儿,“以后找你大哥二哥玩儿。”

昕姐儿还就爱找三郎,闹得五皇子也没了脾气,谢莫如笑,“什么是孩子呢。”

五皇子笑,“三郎这小子,嘴巴成天叨叨个没完,也不知道怎么这多话。四郎嘴巴就太笨,比昕姐儿还大呢,说话还不如昕姐儿俐落。”

“四郎也不笨,算起来拢共比昕姐儿大三个月,男孩子一般都是说话比女孩子晚,三郎算是例外。”

说会儿孩子们的事,谢莫如与五皇子说起在西宁州的生意来,“行云与我商量着,想着收了西宁州的生意。”

谢莫如与江行云的生意,五皇子是知道的,但他平日里忙于礼部的差使,也不大了解,闻言问,“可是有什么难处?”

“难处倒也不算,只是这几年西宁州的榷场越发红火,去那里的大商贾不少,而且,大皇子封地在晋地,与大皇子相近的徐家今年也去了西宁州的榷场,咱家虽与大皇子府不是外处,可天下这么多地方,何必非挤在一处。我与行云就商议着,索性收了西宁这边儿的摊子。”谢莫如道。

五皇子想了想,“这也好,咱自家有地盘儿,要是江姑娘想做生意,不如去闽地。”

谢莫如笑,“我与殿下想到一处去了。”

五皇子足请了小半月假,中秋前才回的帝都,其间大皇子家李侧妃生了庶子,洗三礼时五皇子夫妇在山上并未亲去,只是命人送去了洗三礼。崔氏笑与三皇子妃褚氏四皇子妃胡氏道,“五弟五弟妹实在恩爱。”

褚氏道,“是啊,五殿下瞧着庄严,委实是个会疼人的。”

胡氏笑,“其实他们这法子倒也好,往别庄里清清静静的过几天小日子,舒坦又惬意。”

崔氏笑,“明年你生辰,也学五弟妹这法子。”

“我倒是想,只是我生辰在三月,那会儿工部总是忙,就是我想,怕殿下也没空闲。”

妯娌几人说些闲话,大皇子府四子的生母虽然侧妃的位份,但,大皇子府已有嫡子,这侧妃生的庶子便也显不着了,于是,平平淡淡的过了个洗三礼,大家就预备着中秋节了。

五皇子一家子回了帝都,第二日,五皇子就与他的兄长们一道进宫给他皇爹他皇祖母献中秋礼了,穆元帝见了五皇子还问一句,“以为你中秋都回不来呢。”

五皇子赔笑,“那不能,团圆节,儿子得回来跟父皇一道团圆。”

穆元帝意味深长,“你这日子,神仙也比不得。”

“儿子全是托赖父皇庇佑,要不哪得这神仙也比不得的日子哪。”五皇子顺手拍他皇爹一记马屁,直把穆元帝拍笑了,穆元帝笑,“你何时这般油嘴滑舌了。”

五皇子见他皇爹展颜,也放开了些,笑,“这是跟你您孙子学的。”说起在万梅宫孩子们淘气的事来,“三郎那小子,一天训他八遭也不长记性,嘴巴可比儿子灵巧的多。”

穆元帝想到孙子们,终于彻底开了脸,道,“你近来实在是闲了,礼部不忙,也不想着为朕分忧。”

五皇子连忙道,“父皇若有差谴,儿子定是责无旁贷。”

穆元帝还真有差使交给五皇子,道,“筑书楼的事快好了,中秋节朕有所赐,你亲去江北岭家颁赏,江北岭有了年岁,这些年,他也是个难得的,代朕问侯一声。”

这样的大好的差使,不要说五皇子,谁不乐意做啊。五皇子连忙应了,五皇子不傻,筑书楼的事谢莫如一早同他提过,他闲时,也在肚子里想过,此时,五皇子立刻将腹稿拿了出来,不假思索道,“筑书楼集翰林与民间名宿大家十几年之功,一朝大成,当勒石以记。更要令钦天监择吉日,昭告天下才好。”

穆元帝看他似有主意,便顺手将这差使也给了他,道,“你在礼部,这些就是你的差使了,具体拿个章呈出来。”

转眼又得一差使,五皇子响亮的应了。穆元帝看他精气神十足的模样,不由一笑,打发他下去了。

五皇子得俩好差使,回家告与妻子,还说,“亏得你先时提醒过我筑书楼的事,不然父皇只会令我颁赏,怕是不能将筑书楼大成的庆典交给我呢。”

“我那只是一提,我自己都没想。要是殿下不关心此事,怕也不能想到这些。”谢莫如笑,“可说到底,筑书楼的事,盯着的人不少,最终陛下将这事交给殿下,足见陛下深知殿下是实干之才。不然,这样的事,断不会交给殿下的。”不要说诸皇子,就是太子怕也乐意做这差使,但穆元帝独将此事交与五皇子,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五皇子喜上眉梢,“我也没想到父皇会把这事交给我呢。”

“殿下分封闽地,虽是朝廷所需,其实陛下心里明白,也是殿下在科弊案中得罪了太多官员所致。陛下是心疼殿下了。”

五皇子有些沉默,最后道,“我并不介意,我愿意为朝廷出力,天下是有限的,苦地方总得有人去。”

五皇子到底乐观,道,“你说我那天穿什么,唉哟,想到要见北岭先生,还有些拘谨。”

谢莫如道,“殿下代陛下颁赏,自然要穿皇子服饰。”

“会不会显着不大亲和。”

“皇权什么时候亲和过?”谢莫如道,“殿下颁赏后还得回宫参加中秋宴呢,要是想亲和,反正陛下是将这差使交给殿下的,待过了中秋,殿下多去筑书楼走动一二,也就亲和了。”

五皇子点头,“我与父皇说了,筑书楼这样的利国利民的伟业,定要勒石以记的。我想着,北岭先生是主持筑书楼十几载的大功臣,这事儿,还得听一听北岭先生的意思才好。”

谢莫如含笑,“殿下说的是,非但北岭先生这里要问一问,这筑书楼还有诸多翰林学士的参与,前翰林徐掌院调为礼部尚书,如今翰林是秦掌院管着,两位掌院那里也要商议一二。再有,筑书楼这些年,耗费了诸多人的心血,如今大成,总不能让这些人白忙活,除了庆典,殿下可得为他们请赏才行。”请赏,这才是重点。收买人心的大好时机。

唉呀,原本就是个颁赏与开幕式庆典的活儿,叫他媳妇一发散思维,完全是活儿里有活儿啊!五皇子认真听了,当晚顾不得吃饭就要去找张长史商议,谢莫如唤住他,“急什么,世上的活儿哪里有干完的一日,身子要紧,也不差这一顿饭的工夫。”

五皇子老实的用过饭,漱过口方去找张长史。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163章 延师

张长史对于他老板时不时休假的事不大满意,正想着谏一谏呢,结果他这刚用过饭,老板就过来商量事情。张长史这才知道一桩天大的好差使落到他老板头上,张长史搓搓手,笑道,“殿下终于转运了。”

五皇子心说,不知道张长史还是个迷信的人哩。五皇子细与张长史说了这筑书楼的事,张长史做人属下的,何况他这差使就是辅佐藩王的,自然知道如何为藩王加分。五皇子得这一好差使,张长史也来了精神,道,“参与筑书楼筹备的名单,北岭先生那里应该有齐全的。这里头,既有翰林大小官员,又有民间有名望的名宿大儒,殿下必要一视同仁叙功方好。”张长史虽然迷信了些,但有其主必有其属,五皇子一向公私分明,所以张长史也是个端正人。

“这是自然。”

张长史倒是很放心他家殿下的铁面无私,不然也不能一个科弊案得罪半朝人,最终得了那么一小破封地。张长史感慨,“想是陛下深知殿下公允,方将此差使交与殿下。”不然,这事实在是假功济私,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

五皇子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明儿我去北岭先生那里颁赏,后儿个就将那筹备名单要来,你这几天辛苦些,咱们一并理一理。”

“是!”张长史心潮澎湃的应了。

虽然张长史与筹备筑书楼无干,但想到自己能参与到筑书楼的收□□赏工作,身为一个文官,也是相当自豪的。

穆元帝把这差使给五皇子,难得别的皇子只是微微有些羡慕,而无嫉妒恨,主要是刚分封过,大家都知道五皇子分了块儿什么样的封地,如此,穆元帝关照他一些,别个皇子也没说啥。四皇子这与五皇子关系好的,还为此庆幸,私下与妻子胡氏道,“父皇心里到底是有五弟的。”

胡氏道,“老话都说,日久见人心。五殿下是为朝廷当差尽心,父皇心里都是明白的。”

五皇子也是干劲十足,这么好的差使,可不是容易落在他手上的。五皇子白天去颁赏,傍晚夫妻二人一并进宫领中秋宴,回府又带着侧妃儿女们赏月吃瓜果。五皇子给孩子们出题,指着月亮道,“看看这月亮像什么?”

大郎是做长兄的,自然要先答,想了想,念了两句诗,“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五皇子挺美,点头,“不错。”儿子会背诗啦。

二郎是个朴实的孩子,放下手里的月饼,慢吞吞的说,“像月饼。”

五皇子知道二郎是个贪吃的,也不打击孩子,道,“恰当。”

三郎早憋着想说话了,待二郎话音一落,三郎便急着道,“这么圆,像妹妹的脸。”

大人们俱都笑了,过了中秋节,五皇子忙于筑书楼的事,时常去北岭先生那里走动。北岭先生到这把年岁,这等人生阅历,自然是个值得敬重的人。五皇子在外多少都端着,回家就与谢莫如叨叨,说北岭先生人品啊学识啊啥的,每天叨叨个没完,谢莫如耐心十足,俱认真倾听,道,“北岭先生快九十的人了,精神头上如何?”

“硬朗的很,先生调理出来的乐伎,帝都也是有名的。”五皇子八卦的同媳妇透露,“先生身边的侍女,都没有过了十八岁的。”

谢莫如:…

五皇子还是头一回看自己算无遗策的媳妇露出木了的神情,不由偷笑。谢莫如半晌方道,“那我就放心了。”

“完全不用担心,我们一道吃饭,看先生食量不比我小。”

谢莫如道,“可惜苏才子不在帝都,不然依苏才子的性子,应能与北岭先生相投契。”

五皇子笑,“李九江已是北岭先生的得意门生,不过先生都说九江于己严苛,不够放达。我想着,赶明儿有空带大郎他们去见一见先生。”

“这个主意好,殿下不是要给大郎他们寻先生么,北岭先生德高望众,请北岭先生来教导咱家儿女,岂不好呢。”

“昔日北岭先生初来帝都,那时我们兄弟都在念书,父皇就有请他入宫为皇子师的意思,他却是不愿。咱们儿子,身份不比皇子,怕是先生不乐意。”五皇子道,“我倒是想着,先下门下也多有大材,若有合适的,请入府中做先生,也是好的。”

谢莫如道,“此一时,彼一时。昔年北岭先生不愿为皇子师,焉何愿意主持筑书楼之事。他不为皇子师,不过是不想再卷进皇室争斗,咱们孩子身份自不比皇子,正因如此,先生方不会拒绝。殿下试一试,不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有权利的地方,都少不了争斗,但藩王府与皇室不可同日而语,一个藩王府,北岭先生的名望,是极容易脱身的。再者,他的年岁摆在这里,还能活多少年,他不一定能活到大郎他们长大,这将是一份纯粹的师徒之情,江北岭怎会拒绝?

五皇子自然愿意给儿子们请一良师,就是江北岭门下的有名弟子,五皇子亦是极愿意的,何况北岭先生,五皇子都没敢想。谢莫如这样说,五皇子道,“那我就厚着脸皮试试。”不成无非是碰个软钉子。江北岭的钉子,他祖父碰过,他皇爹也碰过,他碰一碰也无妨。五皇子又有些不自信,“要不要多让他们背些书?”

谢莫如笑,“天性自然,大郎他们正是璞玉未雕琢时,谁会不喜欢他们?”

五皇子给他媳妇爆棚的自信感给惊了一下子,道,“可别这样夸孩子。”

“本就是事实。”有教养的孩子们,如果不喜欢,也不是不喜欢孩子,怕是不喜欢大人。不过,谢莫如觉着,北岭先生会给他们这个面子。

北岭先生当然会给五皇子这个面子,不只是因着五皇子的身份,其实,人很难因为一个单独的原由做一件事,人做一件事,必是许多理由凑到一起而形成做此事的原动力。

北岭先生亦是如此,先说五皇子,毕竟是皇子之尊,然后,今岁科弊案,五皇子是主审,虽然五皇子得罪了不少亲贵大臣,但在清流中,对五皇子的评价也有了一个新的高度。穆元帝把筑书楼这差使给五皇子,也不只是因着分封上五皇子受了委屈,更是因着穆元帝清楚的这一点。所以,给江北岭颁赏的人选了五皇子。毕竟,江北岭的不驯,皇室是心知肚明的。偏生穆元帝要拿江北岭做个牌坊,是故,不得不多考虑一些。故而,选了清流中风评最好的五皇子来给江北岭颁赏。如此,既给了五皇子以分封上的安抚,二则凭五皇子在清流中的声誉,江北岭也会配合朝廷的颁赏,省得老东西有什么突发状况,叫皇家没面子。穆元帝为帝多年,是深知这些家伙们惯会用扫皇家颜面来成全自己名声的。

这便是穆元帝帝王心术的考量了。

至于江北岭对五皇子的感观,一个快九十岁的老家伙,历经刀兵战火,见过王朝的倾颓更迭,扫过新朝的颜面,讲过几十载的文章,名遍天下,老了老了,朝廷还要借助他的声望立一立牌坊。至如今,还有心思□□乐伎,老家伙也没什么看不透看不破的了。五皇子的认真、谦逊、踏实,给江北岭不错的印象。尤其做为一个皇子,这样的品格当真是难得了。

当然,五皇子本身的素质中上,并非一流资质,但,江北岭依旧对五皇子充满好感,无他,五皇子有自知知明,他知道自己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所以,五皇子懂得听取别人的意见。

你对一个人好,许以荣华富贵,足以收买这世上九成九的人。但,这样的人,多是可有可无的。而那不能被荣华富贵收买的人,你要如何获得他们的好感?

其实很简单,听他们说话就够了。

五皇子还不大明白这其间的道理,他也没有做出这样的总结,不过,他已经在这样做了。

五皇子带着儿子们去拜访北岭先生,大郎几个,已开始学了些蒙学,懂规矩,还有孩子气的天真,在北岭先生的花园里,三人还就花园中的一株桂树做了一番讨论,大郎端正着一张小脸儿道,“这金桂好香。”

二郎说,“花开得真好,可以做糖桂花啦。”

三郎道,“也可做桂花糖和桂花酒啊,老先生,你喜欢吃桂花糖吗?”

北岭先生叹,“牙都快掉光啦,不敢吃糖。”

二郎十分怜悯,“好可怜哦。”竟然不能吃糖,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哟。二郎道,“你别伤心,我给你讲个桂树的故事吧。”

北岭先生笑,“你还会讲桂树的故事啊?”

“是啊。”二郎刚开个头,“月亮上也有桂树,还有个叫吴刚的人…”二郎语速比较慢,于是三郎插嘴,“吴刚把桂树砍倒啦,完啦!”

二郎白眼三郎,“你又抢我话。”

三郎道,“这故事你都讲二十遍啦。”

二郎想了想,伸出手指算,认真道,“没二十遍,十七遍,这次是第十八遍,我还没讲完。”

三郎吐槽,“听得人耳朵里长茧。”

二郎揪住三郎的耳朵,仔细瞧瞧,“没长茧。”

三郎别看嘴巴伶俐,他小上俩月,兄弟间他最挑食,所以,没有大他俩月的二郎生得结实,二郎又揪住他耳朵,三郎不敢动,只得道,“快松手,长茧是一种说法啦。

二郎认真警告他,“再抢我话,我可揍你啦。”

三郎嘟嘟嘴,“知道啦。”

北岭先生笑出声来,五皇子尴尬地,“小子们忒是淘气。”

三郎已眼疾嘴快的道,“老先生,你明明有牙啊!根本没有掉光!”

二郎也顾不得揪三郎的耳内了,与大郎一道往北岭先生的嘴巴上瞧,北岭先生呲下嘴,露出一口“贝齿”,笑道,“假的,用象牙镶的。”

三人均觉着很稀奇,问起北岭先生假牙是怎么造的,北岭先生不愧是大儒,连造假牙都懂得,三郎问,“我看象牙很大,这得磨很久才能镶到老先生嘴里吧?”此问题,北岭先生倒能解答。

二郎问,“老先生,你吃过象肉吗?”北岭先生还真没吃过。

大郎感觉象牙的用途真的很广,他有象牙做的小席子,家里也有象牙摆件儿,原来象牙还能做成人牙来镶嘴里。

北岭先生感觉五皇子家的孩子们教育很不错,知识面儿广,孩子们也活泼,很有些孩子的朝气。五皇子提出想给儿子们请先生的事后,北岭先生想了想道,“我年事已高,怕是不能尽为师之责。我门下弟子,教导小殿下们,学识倒是够了,只是辈份上略有不足。不如这样,让小殿下们十天来我这里一次,余下时间让九江代我给小殿下们讲习功课,他学问亦是极好的,殿下看如何?”

五皇子大喜过望,立刻叫了儿子们过来拜师,小家伙们早已被教导过礼数,有模有样的弯腰作揖,口称“先生”。五皇子道,“今日未备全礼,待明日我请钦天监择吉日,下拜帖,再让大郎他们正式拜师。”

北岭先生笑,“师徒原不在名分,殿下何须拘泥。”

五皇子连忙道,“师道尊严,自当郑重。”

北岭先生道,“小殿下们童真未泯,知礼好问,可见殿下与王妃教导有方。”

五皇子笑,“我平日里多是在衙门里当差,都是王妃教导他们。我那王妃,不是我吹嘘,最是贤良不过,我能安心外事,多赖王妃持家有方,家中安稳,我方能全心政事。”其实五皇子很想夸一下他媳妇的远见卓识,可这年头夸女人多是往贤良方面说。尤其,他媳妇的出身颇让诸多小人忌讳,所以,哪怕在北岭先生面前,五皇子也是极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