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很是有些不放心,谢莫如一直对二房极为友善,尤其谢静定亲成亲,谢莫如都送了厚礼,就是谢静成亲后,谢莫如也时不时的邀谢静到王府说话,不说堂姐妹之间的亲近,谢莫如这种表态就帮谢静在婆家稳稳的站住了脚跟。张家侍郎府第,不高不低,但本身谢枫官职也不高,与张家也算门当户对。谢枫官职有限,好在族中有做尚书的大伯,而且还有谢莫如这位很愿意照顾谢静的堂侄女,张家自然不敢亏待了谢静。所以,这些年,苏氏一直很感激谢莫如,闻知此事,不由为谢莫如担忧,又想着,闽地山高路遥的,别个不预备,药材要备一些,好给谢莫如送去。

苏氏忙打发了丈夫出门,又命人去张家给谢静送信,让谢静明日回娘家一趟,自己又打发下人收拾药材。

张侍郎府上得了谢家的消息,其实哪怕苏氏不打发人过来,张侍郎也知晓五皇子要就藩的事。张侍郎让妻子与媳妇说话,自己叫了儿子到书房,他这个长媳有个了不得的王妃堂姐,张侍郎与儿子说着,“这两天五皇子府定是忙的,明儿早上用过早饭就同你媳妇过去你岳家,五皇子这一去,怕是要有些年头才能回帝都的。”

张大郎应了。

张太太先是宽慰了媳妇一回,又命丫环收拾些东西让媳妇一并带去,她这媳妇自家门第有限,不过媳妇娘家家族很有几门好亲。当然,张太太也不为这个没意思,媳妇都娶进门了,又不是不讲理的性子,张太太也不刻薄媳妇眼皮子浅的,当初给儿子娶这媳妇多少也有看着谢家长房兴旺的原因,她自是盼着亲家越发兴旺方好。

张侍郎家算是明白的,不过,比他家更为清明的是戚国公府,戚国公来回踱步数遭,与妻子道,“给三郎收拾东西。”

“这是要做甚?”戚夫人大惊。

戚国公道,“五皇子就藩闽地,现在闽地的情形,五皇子正是用人的时候,三郎与五皇子说来是正经的连襟,他也这个年岁了,让他跟着五皇子到闽地历练一二也好。”

先不说闽地现在何等凶险,先前永定侯练兵,各种找关系塞人的就甭提了,一朝大败,多少亲贵子弟葬身闽地。戚夫人这是亲儿子啊,闻脸色都白了,道,“这,这个成么?三郎武功也就平平。”

戚国公道,“富贵险中求,他若不乐意,就让二郎去。”要不是年岁大了,且有这国公身份,戚国公自己都想去。自从穆元帝亲政时没及时表明政治立场,这些年,戚国公委实不大如意,也就是去岁地动时,他在穆元帝生死未卜时得了保护行宫女眷的差使,在御前方稍稍好过了些。那差使怎么来的,戚国公明白很,就是谢莫如一句话。

当时皇家男人们都不知下落,胡太后是个不知所谓的,大事上再不能指望她,皇室就是谢莫如与文康长公主主事,彼时文康长公主伤着,难免精力不济,但在戚国公看来,哪怕文康长公主凤体无碍,论政治智慧,也是不及谢莫如的。

上次押错宝,这回可得往对里押。

戚国公能给儿子娶谢家庶女,无非就是看中谢家此时在朝中权势,自然是有翻身之意的。

戚国公先找了三儿子来商量,戚三郎并不傻,一口就应了,他有所犹豫就是,“就不是知五皇子那里缺不缺人?”他倒是愿意去,可人家愿意要么?

戚国公自然有所准备,道,“明日你随我过去五皇子府,让你媳妇也一道去,晚上同她好生说一说这事,必要叫她宽心,莫多想,你有了前程,她脸上也光彩。”朝中亲贵多了去,戚国公在朝中不甚得意,儿子们也没什么太好的官职,好在他为人圆滑,哪怕当初没站好队,这些年爵位还是在的。但戚国公等一个契机等的太久了,自然不会错过。

戚三郎事事明白,戚国公便令他早些回房了。说来戚国公对三儿媳是不那么满意的,倒不是嫌谢莫忧庶出的身份,要是嫌谢莫忧庶出,戚国公根本不会给儿子结这门亲。戚国公是觉着,这个三儿媳委实不够聪明,娘家尚书府是时常走动的,五皇子妃这里,就格外淡淡的。

傻呀!

真傻呀!

戚国公早晓得谢莫如有事没事的连谢家二房的堂妹都格外照看,谢莫忧论身份不比谢静更近么,结果,俩人就这样。要戚国公说,嫡庶之间有些不对付是正常的,可只要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大事,都各成亲嫁人了,谢莫如毕竟是皇子妃,谢莫忧俯就几次,难道谢莫如还会不给她个面子?谢莫如哪怕不大看得上谢莫忧,也会给戚国公府这个面子的。

结果,他这儿媳硬是傻的不知道去与谢王妃亲近一二。

让戚国公一个做公公的能怎么样呢。

你要有谢王妃的本事,要架子要脸面,也还罢了。偏生又没人家那本事,哎…

戚国公想到三儿媳就不由万分惆怅。

今晚,惆怅的不只戚国公一人。

东宫里,宁祭酒也是至晚方离去。

今天与太子商量的不是别的,就是五皇子就藩与闽地之事,太子非常不满,永定侯大败,太子自然想借此机会换了永定侯,好给大皇子以沉重打击。但谁能料得,五皇子陛见时,先是拉出大皇子说大皇子先前就闽地之事给过他意见,这就很给大皇子拉好感了。更让太子想不到的是,接下来在穆元帝震怒要换掉永定侯之际,五皇子亲自给永定侯求情,保下了永定侯。这个时候,即使大皇子求情都不一定好用,但五皇子求情,穆元帝会给五皇子这个面子,因为接下来五皇子就藩,直接接掌闽地军政大权,五皇子力保永定侯,说明在五皇子心里,永定侯还是可堪用的。再加上永定侯是穆元帝自己选的大将,永定侯就这样被降级留用。

整个晚上,太子的心情都是极阴郁的,晚饭都没吃与宁祭酒商量了足有一个时辰。宁祭酒的主意是,“五皇子正是用人之际,殿下不如荐几个人给五皇子使用。”

太子深觉宁祭酒之言有理,还有,五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对东宫忠不忠诚,太子十分怀疑。

由此可知,明日五皇子谢莫如夫妇将面对的是何等忙碌的场景了。好,明日事且不急,送走大皇子夫妇,谢莫如五皇子用晚饭已是戌初,用些清淡饭菜清场后,谢莫如方得空问五皇子,“陛下把闽地的斥侯司给殿下了吗?”

五皇子道,“斥侯归军中管,父皇说永定侯知道此事。”

还不算太没良心,知道同五皇子说一声。不过,谢莫如说的不是军中斥侯,谢莫如低声道,“除了军中,陛下定有单独的谍报,咱们既要去闽地,倘闽地太太平平,这些自不是咱们该提的。如今这般七零八落的,想扭转闽地局势,还得请陛下坦诚相待。”

五皇子知道妻子的意思,他道,“父皇不至于瞒着我。”

不,你父皇一定瞒着你。

现在,就是个让他不得不坦白的机会。

谢莫如望向五皇子,“闽地如何,到底还在咱们手心捏着,要紧的是靖江王府这些年的谍报。此次明面儿上是永定侯败于海匪之手,实际上怎么回事,咱们都心里有数。别人能装糊涂,咱们可不能。靖江的官员,军队大致是个什么配置。靖江当地有名望的士绅大贾都是些什么人,咱们得知道。”

五皇子还不至于自欺欺人,他道,“那明天我问一问父皇。”

谢莫如道,“咱们要去靖江王府的事,你也同陛下说一说吧,这是大事,不好不让陛下知道的。”

五皇子心下一惊,倒不是他媳妇让他把这事告诉他爹他不乐意,只是,跟他爹要靖江闽州两地谍报网的事与这事放一起说,明显是有加重此事份量必要他爹把谍报网交出来的意思了。思量再三,五皇子道,“那我就实说了。”

谢莫如笑,“原就是要殿下实说的。这世上,多有人喜欢自作聪明,非要把简单的事绕上一百八十个圈子,反令人生厌。倒不若直来直往,殿下与陛下至亲父子,有什么不能实说的?陛下一国之尊,若没些个手段,我倒不信了。只是,靖江王府非同寻常,若是易予,耽搁不到现在。咱们的目标既是靖江王府,这时候必要彼此坦白方好。”

媳妇实在会说话,五皇子的心灵受到宽慰,笑,“你说的是。”

五皇子还有件事,道,“我想着,请北岭先生帮我荐几个人。”

“这很是。”谢莫如笑,“让李九江与殿下同往如何?”

五皇子笑,“九江才干不凡,你该早将他荐给我。”

“彼时李九江尚非今日李九江。”

作者有话要说:PS:知道是什么了吗?

第169章 将行之二

第二日,五皇子起大早进宫,跟他爹要靖江的谍报网,还说了自己准备去靖江王府的计划,穆元帝顿时没了上朝了心,挥退宫人,想都没想便道,“不成,你在闽地好生呆着,不要去靖江。”

五皇子拿出自己的说辞,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靖江王不也派他的儿子来帝都,我过去靖江看看也没什么。再说,靖江也不是他的,是父皇的,是咱们老穆家的,我去自家地盘儿走一走,他也不敢把我怎么着。”

靖江王把儿女送到帝都,穆元帝没啥,可穆元帝明显拿自家儿女更宝贝,穆元帝看向五儿子,沉了脸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个道理还要朕与你说么。”他是叫儿子就藩,可不能让儿子出事。

“父皇就放心吧,靖江王府还算不上垂堂。”五皇子倒是自信满满,“就是邻居串个门儿。有父皇在,靖江王再怎么也不敢动我的。”

穆元帝只是担心儿子,并不昏庸,思量片刻后便有了决断,叮嘱五皇子,“勿必小心。”不必五皇子再费口舌,便将靖江与闽地两地的秘密谍报网都给了五皇子。

穆元帝自然不会漏了重要人物,问,“你媳妇怎么说?”

“她与我一道去靖江王府。”

穆元帝道,“靖江王府的事,多听一听她的意见。”谢莫如简直就是天生的政客好手,这一点,穆元帝早便心中有数,只是以往在帝都,儿子有什么事,有他这做爹的看着,自然用不到谢莫如。如今一想到儿子要去靖江,该用谢莫如的地方,穆元帝也不会客气,毕竟儿子有个好歹,谢莫如就得守寡。穆元帝一思量就有些明白,问,“这去靖江的主意,是不是你媳妇给你出的。”

五皇子哪里能认,他道,“是我的主意,她妇道人家,不放心我,非要跟我一道去。”

穆元帝瞥五皇子一眼,想着,人不大,倒挺要面子,这事儿要不是谢莫如的主意,穆元帝这些年就算白活了。谁的主意不打紧,穆元帝除了担心五儿子,知道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有些冒险了。

上朝的时辰近了,郑内侍在外催了两遭,穆元帝起身,“与朕一道去早朝。”

穆元帝有御辇可坐,五皇子跟在御辇一畔步行,还惦记着礼部的事,问他皇爹,“昨儿傍晚回家,我同四哥把南山盖房舍的事都说明白了,相关的人手文书都给了四哥。儿子这一去,礼部是谁接手,儿子好把礼部的事交接明白,不然儿子这一走,接手的人怕是要忙乱了。”

穆元帝沉吟片刻道,“老六这就要大婚,他也是大人了,让他学着管管礼部吧。”

“这也好,现下礼部不大忙,适应些时日,明年秋闱六弟也就上手了。”

五皇子这话说到穆元帝心坎,六皇子初入朝当差,穆元帝不可能把太要紧的差使给他,礼部现下相对而言是轻闲的,而且,今春科弊案刚肃清过礼部,六皇子是捡了个便宜,因为苦差使都给五皇子干了。当然,现下五皇子要去干的依旧是苦差使。

想到闽地这烂摊子,穆元帝不由从心底升起一股对五儿子深深的疼惜来。

今日朝中大事就是五皇子就藩一事,穆元帝给五皇子特许,容他使用半付御驾,另外正式令五皇子接掌闽地军政,容五皇子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五皇子是早朝后去的东宫,他得同太子解释一下力保永定侯的原因,昨日没说是看太子的脸色委实不好,五皇子自己在气头上也听不进什么话去,他因己度人,所以想着今天太子该冷静些了,是以比较适合解释交谈。

太子保持着东宫应有的仪态,但那种冷淡之意,五皇子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出来。五皇子希望太子能理解他的难处,只是,五皇子解释也没什么新鲜言词,他道,“永定侯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

太子不接这话,道,“朝廷这几年,在闽地投入多少,五弟在礼部不大知晓,我是知晓的。银钱还是小事,朝廷怎么挤着省着,也能再省出来。可那些葬身闽地的士兵,都是家里的青壮,上有老下有小…孤每想起来,就不禁心疼。”太子要把永定侯搞下去,也不完全是基于与大皇子的私怨。实在可恨,朝廷两年心血,就此断送。

闻此言,五皇子心下也有些不是滋味儿,道,“太子只管放心,待我到闽地,必然谨慎行事。哎,再有一次,我也不敢保他了。”

太子道,“五弟就是心软。”没好问你跟老大是不是有什么勾当啥的,你俩以前也不是特熟啊,怎么昨儿这般给老大作脸!

“我是想着,我这一去,闽地上下不熟,永定侯下来,总督巡抚怕也要动一动位置,这样换了一圈,换上去的都是新的,乍然上任,对闽地怕是两眼一摸黑,岂不更给海匪以可乘之机?现在海军没了,好在还在守城的兵士,把土地守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五皇子这样一说,太子脸色微有好转,继而道,“五弟想多了,朝廷多有干材。要是五弟手头上无人可用,孤这里倒有几人荐给五弟。”

五皇子极识趣,忙道,“太子给我的,定是得用的人。”

太子就给了五皇子一张名单,五皇子瞧了,有姓吴的有姓胡的当然也有五皇子不认识的,更有五皇子认识的,五皇子道,“别个都好,徐宁徐榜眼就算了,弟弟不喜欢他。”

太子有些不解,“徐宁一向强干,还没人说他不是的,他可是得罪过五弟?”五皇子不算圆滑,但也不是个笨的,对朝臣都还过得去,鲜少听他这说直接说不喜欢谁的。

五皇子蘑菇了一阵,也说不上什么原由,只道,“反正,我不待见他。”他家王妃早说过,徐宁一看就是个沽名钓誉的。

五皇子啥理由没有,就是拗着性子说不喜欢,太子也没辙了,道,“罢了,你不喜他也便罢了。”又问,“是不是因他是宁家女婿的缘故?”

这,这哪儿跟哪儿啊!五皇子倒也知道他岳父先前有位宁姨娘十分受宠,无他,岳家除了他媳妇,小姨子小舅子都是这位宁妾室所生,而且,依五皇子的身份,能关注到一位久不露面的姨娘,倒并只是这位妾室生了许多孩子的关系,很大原因是因为这位姨娘出身宁家的关系,而且是宁家嫡长女。论理,这样的身份,给他岳父谢侍郎做个正室也够的,但他岳母何等出身,所以,宁氏女只得做小。至于这其间有没有什么隐情,五皇子就不大晓得了,不过,他媳妇是完全没把宁家放在眼里的,根本不屑于提及宁家。徐宁此人还未做宁祭酒女婿时,他们夫妻就说起过徐宁,他媳妇就说了,欺世盗名之徒,机心深重,难成大器。

这样的人,他既知道,是再不能要的。

再者,五皇子捧着东宫,也是为了以后东宫继位,他在藩地日子好过,但也不能叫东宫以为他好拿捏,随便什么人都往他那里塞啊。

至于徐宁是宁祭酒女婿啥的,这跟他有啥关系,宁姨娘除了娘家是个四品祭酒,也没什么值得五皇子这等身份关注的。

不想太子忽然提及宁家,五皇子唇角抽了抽,“不,不是。”根本不搭边么。

太子看五皇子神态尴尬,以为是说中五皇子的心事,还道,“五弟你堂堂大男人,可得有自己主意才行。”

“我怎么没自己主意了,我就是不喜欢这姓徐的。”

看五皇子都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了,太子反是笑了,一幅好哥哥迁就别扭弟弟的模样,口吻也带了无奈,“成成,你既看不中他也就算了。这剩下的几人,都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你只管用。”

五皇子应了,将名单一折,塞进袖管。

太子又问,“永定侯这次败的惨,他是大哥的岳父,大哥没给五弟几个得用的人?”

在这上头,大皇子真比太子让五皇子舒坦,起码大皇子没这么大喇喇的塞人,五皇子道,“大哥也不能把兵部抽调出来,倒是大嫂娘家有几个子弟要同我一道去。崔家这样了,再不搏一搏,以后如何回帝都呢。”

太子淡淡地,“只愿他们明白圣恩,也知五弟善心。”

“我也是就事论事,哪里说得上善不善的,要说还是父皇宽宏,肯赦免永定侯。他们记得父皇的好,记得太子的好就是了,我这个,记不记的,我本就分封在闽地,现在早些就藩,也瞧瞧海匪到底怎么回事。”五皇子道,“总不能以后就藩,天天被这些匪类搅扰的不得安宁。”

太子又叮嘱了五皇子一些就藩的注意事项,五皇子收了太子送的人,彼此心满意足。

五皇子辞了东宫,就去找六皇子交接礼部的事。

谢尚书今日未在刑部当值,刑部上下都晓得谢尚书的孙女谢王妃要随五皇子就藩,知道谢尚书事多,都理解他。谢尚书与左侍郎说一声,左侍郎道,“老大人有事只管去办,近来咱们刑部并无大案,有属下盯着,没什么事的。”

谢尚书就去了五皇子府,还带来了谢家给谢莫如的备的东西,另外苏氏给谢莫如备的,还有谢静的礼,谢尚书一并带来了。这会儿谢莫如最忙,没让女眷过来叨扰,谢尚书自己来的。五皇子不在,谢莫如同谢尚书说话,就说起了此次去闽地的事,问谢尚书对谢芝几人可有安排。

谢尚书其实不大看好五皇子就藩的形势,靖江王若好对付,也等不到现在。永定侯是穆元帝心腹之臣,平日里多么稳健的人物,也在靖江王手里一败涂地。不要说几年,十几年能啃下靖江王这块硬骨头,就是朝廷一等一的大功臣了。

但谢莫如有问,谢尚书表现的十分痛快,道,“就是娘娘不说,我也想着让阿芝跟着娘娘殿下长些见识才好。只是他这些年多是在念书,还得娘娘多指点他。”

谢莫如未置可否,反道,“祖父肯定觉着,十年之内,我是回不来了。”

谢尚书尽管心里想过,但是断不能认的。谢莫如道,“不必十年,最多八年,靖江王必然龟缩靖江,再不敢轻犯闽地。给我十年,我必能平了靖江王府。”

谢尚书倒没说谢莫如好大口气,他道,“想是娘娘已有成竹在胸。”莫非谢莫如有什么不得了的计划,谢尚书就顺嘴打听了一句。

谢莫如却只道,“我哪里有什么成竹,只是太\祖皇帝打下这东穆江山,也不过十五年的时间。靖江王府这么丁点儿地盘,要拿出十年时间,实在抬举了他。”

谢尚书好悬没给谢莫如的天大口气吓死,谢尚书道,“娘娘智深似海,也不能太过轻视靖江王。”您这去都未去,打都未打,也不好这么张狂的吧。

谢莫如笑笑,“祖父回去好生想一想吧,您要实在担心就算了,我这里的人手尽够。”谢家子弟多的很,多一个谢芝不多,少一个谢芝不少,她提一提谢芝,无非是看着谢尚书的面子。谢尚书在朝中居高位,与谢莫如嫡亲祖孙,但谢尚书的政治立场一向模糊,谢莫如要用他要收服他,从谢芝入手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没有人是不能取代的,谢芝一样,谢尚书也一样。

谢尚书怎能这样回去,他也不与谢莫如绕弯子了,直接道,“我知娘娘必人借此机会收揽人手的,我虽与娘娘政见略有不和,但这是咱们自家人的小节。娘娘自小到大,眼光一直是一等一的好,您的眼光,鲜有差错,这一点,我是极佩服的。您开口,自然是想提携阿芝。咱们这样的人家,仕途本就不拘于科举,除了阿芝,娘娘可还想要哪位家族子弟?”

谢莫如与谢尚书其实很有些祖孙缘分,这俩人,完全可以抛开祖孙的身份,就事论事。而且,脸皮一样厚,就如谢尚书被扫了面子,没人搭台阶,自己就能圆回来。如谢莫如,扫过谢尚书面子后,还能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的让谢尚书给他意见,谢莫如问,“谢云如何?”

谢莫如一向与二房关系不差,谢尚书说的中肯,“谢云年岁有些小,但也不是不懂事,现下孩子们都娇惯了,随娘娘历练一二也好。”

“祖父可有要推荐给我的人。”

谢尚书道,“咱们家这几房,多是在外做官的,族中倒是有一个叫谢远的,算来与阿芝是同辈,他父亲早逝,家里颇有些艰难,我让他在我身边跟着打理些琐事,很是得用。”

能让谢尚书从诸多家族子弟中选中,可见这个谢远是有可取之处的,谢莫如道,“明天让他过来,我要见一见他。”

祖孙俩说完正事,也没什么闲话好聊,外头戚国公带着儿子媳妇来访,谢尚书就识趣的告辞了。谢莫如起身相送,送走谢尚书,戚国公带着戚三郎谢莫忧来了。

谢莫如命侍女引谢莫如去花房赏花,在偏厅见了戚国公与戚三郎,戚国公知道谢莫如是个能做主的人,故而,虽五皇子不在,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道,“昨日听闻殿下与娘娘要就藩,现下闽地不太平,永定侯这一败,败的有些惨了。去岁永定侯被选派闽地练兵,何等肥缺令人眼红,如今闽地战败,当初瞧着肥缺时,恨不能为个缺打起来,现下这般,想去闽地的人就少了。咱家不是外处,三郎虽资质平庸些,有一样好处,老实可靠。我也不令人引荐,就带他过来了,娘娘要觉着他可用,让他追随着娘娘殿下,哪怕端茶递水的,终归是自己人。”

瞧瞧戚国公,再对比一下自己祖父谢尚书,得说戚国公府是太急着站队立功呢,还是说戚国公眼光就比谢尚书好呢。不过,当年,戚国公可是明显没站好队的。谢莫如自不会显露这些心思,她笑的雍容,又带了一丝亲切,“看国公说的,三郎也是我的妹夫,我与殿下现在差的就是人手,我与殿下自然是乐意,只是,越是自家人越是顾虑多些,我把妹夫带到那老远的地方,妹妹心里可愿意?”

戚三郎忙道,“昨日我与娘子说过了,娘子亦是明理的。何况,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要说我哪里好,帝都的能人太多,实在说不出来。唯一可取的就是忠心吧。”

谢莫如笑,“这就比世人都难得了。”

戚国公知道谢莫如这是应了,又道,“娘娘但有什么烦难的,只管差谴他,哪里不好,您指点了他,就是为他好了。千万莫只看着亲戚的面子有所顾忌。”

“国公放心,帝都上下皆知我一向不大请情面的。有本事的,不必担心,我亏待不了。没本事的,我不养闲人,这跟亲戚不亲戚的无关。”谢莫如一句话说的戚国公父子心惊胆战,想到谢莫如那偌大名声是如何来的,戚三郎不由再生出一层谨慎。谢莫如笑,“三郎莫担忧,我看你不像没本事的。我们如今,不过小打小闹,这些许海盗,就闹得天大的事一般,哪及当年,国公年轻时,才是英才辈出,风云激荡的年代哪。”

戚国公连忙道,“娘娘过奖了,我乃庸人,素来胆小,激不激荡的,我也只敢在一旁看着。要说当年,我在先帝身边做侍卫,倒是偶然听到娘娘的曾外祖母世祖皇后评判诸子女,世祖皇后曾言,诸子女中,自然是先帝最优,只是先帝失于优柔寡断,必留后患。其次就是辅圣公主,失于刚烈太过,不能持久。第三为靖江王,惜乎一地之才,难成大器。我年轻时也见过靖江王,靖江王就藩日久,现已不知其何等形容了。倒是世祖皇后眼光素来极准,想来是有一定道理的。”

至于宁荣大长公主,两人都默契的没提,宁荣大长公主那点儿心思,就差写到脸上去了。

谢莫如笑,“世祖皇后的话,从来不是无地放矢。”

戚国公陪着说了会儿话,一时又有三皇子三皇子妃到访,戚国公忙带着儿子媳妇起身告辞,谢莫如命管事相送,另一面自有内侍迎了三皇子三皇子妃进来。

三皇子与谢莫如本就是表兄妹,谢莫如与谢贵妃一向淡淡的,三皇子温润如玉的性子,倒是素来周全。三皇子道,“五弟在同六弟交接礼部的差事,怕是中午不能回来了。”

谢莫如笑,“这两日,我们府里也是乱糟糟的,倒劳三哥三嫂来看我们,该我们过去辞行的。”

“我们过来也是应当的,”褚氏先是一笑,接着又转了愁绪,道,“咱们早就分封了,想着大家定是一道就藩的,只是没料到是你们先就藩。闽地这样,我们不放心,只是这点子担心在国家大事面前又不好说,说了就儿女情长了。我娘家堂兄,这次也折在了闽地。五弟五弟妹这一去,别个不论,先保重了自己,我们在帝都才能放心。”哪怕是堂兄,此番殉国,褚氏亦是伤心的。

三皇子嗔道,“这都是哪里话,五弟是去就藩,安危定是无恙的。”

谢莫如道,“三哥三嫂只管放心,我们定会小心。此等深仇大恨,未尝没有报偿一日。”

三皇子倒是道,“闽地新败,海军葬送,就是想报仇,也不要急于一时。你们去了,先站稳脚跟,理顺闽地的事,再说其他。”

甭看三皇子在诸皇子中不显山不显水,见识却是不错的,这话说的也中肯,谢莫如正色应了,又道,“我们这一走,陛下这里自有兄嫂们尽孝,我与殿下最牵挂的就是母妃了,姑妈主持宫闱中事,还得请姑妈多照看母妃。”

三皇子笑,“这就外道了。便是表妹不说,母妃与苏母妃一向情分极好,再不会亏待苏母妃的。”

谢莫如也是一笑,“我们妇道人家心细,也不过白说一句。”

三皇子三皇子妃素来会做人,这会儿过来不过是尽兄嫂的心意,知谢莫如忙,谢莫如留饭也千万辞了去,倒是劝谢莫如保重身体,莫要太过劳累,终是告辞而去。

谢莫如午饭尚未吃好,李宣与长泰公主就来了,谢莫如漱了口,擦擦唇角,又招待这夫妻二人。长泰公主是早上接到五皇子府的帖子,其实哪怕五皇子府不派帖子,她也要过来的。这不,夫妻俩来得也不晚。长泰公主道,“驸马正赶上今天当差,早上他着人去衙门请假,我们就说过来,结果有事耽搁了,拖拉到现在。”

谢莫如笑,“我这里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今天实在抽不开身,不然我就过去了。”

李宣道,“我那里,哎,真是愁的慌。莫如妹妹,我得有事托你。”

“什么事,只管说。”

“是李宇,唉,说来他比你还大些,他想去闽地。”

“这个时候想去闽地,莫不是想去领兵打仗?”谢莫如虽想要一个永安侯府的子弟,这多是为了文康长公主的身份,但要是李宇要领兵打仗,谢莫如就得仔细想想了,倘李宇有个好歹,岂不与文康长公主结了仇。

李宣叹气,“拦都拦不住,原本父皇给他在玄甲军里安排了差使,他也挺乐意,突然听到闽地战败,他就坐不住了,死活要去。”

谢莫如不敢接这话,道,“刀枪无眼,这次战亡名单有一尺厚,宇表兄这要上了战场,可是九死一生。”

李宣是好哥哥,本就不赞同弟弟去闽地,如今一听,更是犹豫了。谢莫如要人,不怕无能,就怕这等不听命令的,谢莫如道,“宇表兄不过是孩子脾气,他并未真就见过血流成河,刀林剑雨的场面,他以为的战争,是他想像出来的。这样贸贸然去,若有个好歹,长公主与侯爷如何受得住?就是表兄你,想想是你首允他去闽地的,宇表兄有个好歹,你得何等愧疚?”

“我实在是劝不住他。”要是能劝住,李宣早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