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PS:明天见~~~~~~~~~~~~~~~~~~~~~~~~~~~~

第201章 臣心之二

柳扶风过来闽安城,主要就是表达下自己的立场,他身为五皇子的心腹,又是掌兵重臣,必然有其立场所在。柳扶风并非唐总督那等对待事情往往含而不露最后才表明态度的老狐狸,他年轻,决断力一流,而且,当断则断,所以,柳扶风既然心意已定,海港之事自有李九江等人筹划,但他身为掌军重臣,来到闽安城后,再有人来打听他的心意,柳扶风就直说了,他希望建海港。

柳扶风而今地位,非但是他在藩王府的地位,依他的官位,他平国公世子嫡长子的出身,在帝都也能排得上一号了。他说,支持海港建设。

这话自柳扶风嘴里说出来,是有份量的。

柳扶风特意过来,就是想同五皇子主属心意一致,五皇子的心意,早从他递上的奏章中就能知晓了,柳扶风来,其实就是想同五皇子说一声,老大我支持你啊。

通俗的说,就是如此。

五皇子所受阻力,柳扶风也看得出来,不要说唐总督苏巡抚等人各有各的难处与计较,去帝都未归的张长史不算,薛长史都未置可否。这未置可否已能看出,薛长史其实是不支持此事的。薛长史更倾向于,安安稳稳过日子。

柳扶风这样大刀金马摆出支持五皇子修建海港的阵仗,薛长史还特意请柳扶风吃酒,是想劝一劝这年轻人,薛长史道,“我也不是不支持此事,只是头一样难处,没钱。第二样,就是有钱,万一海匪作祟,建了岂不白建。”

薛长史担心的,跟唐总督苏巡抚担心的差不离,苏巡抚特意将闽地收支给五皇子看,苏巡抚的意思很明确,闽地再经不得加税了,每年收入就这些,这还得是老天爷赏饭吃才有这些收入。万一什么时候,闹个饥啊灾啊的,连这些收入都没有。苏巡抚受其父苏相教导,善待百姓,五皇子要想刮地皮,他第一个不干。

唐总督的顾虑就更多了,唐总督先从事实的难处入手,“朝廷不能同意的,先时那一场大败,咱们元气未复不说,这建海港,没有几百万银子下不来,有这银子,朝廷宁可用在王爷练兵上。”

五皇子叹,“说来说去就是没钱哪。”

唐总督补一句,“有钱也不会支持咱们闽地建海港的。”

五皇子闷着不说话,唐总督悄声劝说,“按理这话不是该老臣说的,如今老臣多句嘴,去岁王爷把户部的事捅出来,今儿王爷这事,户部就得给王爷使绊子。”

五皇子道,“户部因去岁之事,已是换去了许多人…”说着,他也说不下去了,五皇子并不是自欺欺人的人,太子掌户部多年,对户部的渗透肯定比他想的还深,要是太子给使绊子,大皇子与他也有嫌隙,定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五皇子在朝中没人,就是有人,也不过太子、大皇子联手,这事儿从朝廷上看,的确不大容易通过。

户部之路不通,五皇子也没想着建海港之事这么容易被朝廷批复,五皇子道,“等等看吧,天无绝人之路,总有法子的。”

唐总督看五皇子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脾气,也没法子再劝了。

唐总督这里劝不下五皇子,偏又来了闻风而至的柳扶风,柳扶风真不愧是五皇子带来闽地的人哪,三品昭勇将军的官位了,还这样没定性。

是的,在唐总督眼里,柳扶风这种一来就嚷嚷着支持五皇子建海港的,实在是愣头青的可以。哎,柳扶风可算是天生的将领,但政治上,委实太不成熟了有没有。

唐总督准备,劝一劝柳扶风,柳扶风不愧是五皇子心腹,俩人真是一条心,也是同一个看法,遇着难题,五皇子说,“天无绝人之路。”

柳扶风则道,“没银子去找银子就是了。”

唐总督一噎,不耻下问,同柳扶风打听,“扶风你这是有主意了?”

柳扶风将头一摇,“没有。”除非去抢,但闽地的富户其实也有限,再者,不到万不得已,柳扶风干不出强抢的事。

唐总督给他气死,柳扶风继而道,“但我想着,要一门心思做什么事,总能做成的。”

愣头青啊,愣头青。

也就愣头青会相信什么“有心人天不负”啥的歪理邪说,如唐总督只会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唐总督头疼,守着这么一群愣头青,他简直头疼欲裂。

相对于唐总督,苏巡抚就一门心思管着闽地政事,建不建港的,这位大人提出难处后就不打算管了,反正五皇子想加税没门儿,只要不刮地皮,苏巡抚就没啥意见。苏巡抚的话是,“王爷此心此意,臣亦深为敬佩,只是咱们闽地财政难以支撑。闽地的百姓,这些年因练兵抗匪,税赋已是极重,再不能轻加一星半厘的。依臣所见,倘朝廷能拨些银子下来,这事就好办了。”

甭看苏巡抚说的大义凛然,其实就是想让五皇子在穆元帝那里撞个南墙,撞个满头包,五皇子也就不折腾了。

事情的发展,也与唐总督苏巡抚所料无差。

谢尚书带着刑部的捕头过来查大皇子遇刺案时,穆元帝的手书也到了,五皇子先安置了太丈人,再看自家皇爹的手书。基本上就是这么回事,穆元帝让户部预算了回建海港的银钱,这数字一算出来,穆元帝就直接把帐给五皇子看了,意思就是,朝中暂时没这些钱,建海港的事缓一缓无妨。

也就是否决了五皇子上书的意思。

不过,穆元帝想着五儿子实在是个用心办事的好儿子,赏赐了五皇子不少东西。

五皇子看过手书,再将手书给媳妇看了,谢莫如瞧过后并没说什么,道,“朝廷不愿意出银子,那就想个不使朝廷银子的法子。”

五皇子道,“自从我说要建海港,苏巡抚见着我就说日子艰难,他把明年的预算都算出来了,是甭想从他那儿弄出银子来。要是加税,百姓就太苦了。”五皇子自己也想去刮地皮。

谢莫如道,“士农工商,最有钱的不是士族,而是商贾。”

“找商贾出钱?”

谢莫如知道朝廷难给这银子,只得将主意打到商贾头上,谢莫如道,“得想得让他们心甘情愿,双手把银子捧出来的法子。”依谢莫如的脾气,让她找商贾借钱是不可能的。朝廷那里,怕是不肯拿钱,那么,还是得找商贾出钱。但,这钱得出得心甘情愿才好。

“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我跟商贾又不熟。”但法子是有的,谢莫如道,“再者,咱们又不知道建海港的流程,先把这些弄清楚。至于商贾,把建海港的消息漏出去,还怕他们不上门么?王爷莫急,等等看。”

五皇子立刻醒悟,“先放出饵?”

谢莫如一幅庄严面孔,颌首,“然也。”

五皇子看他媳妇一本正经的模样就想笑,五皇子没忍住,笑出声来。谢莫如瞥他,笑个什么呢笑个没完,谢莫如道,“稳重些。”

五皇子笑,“我笑你呢,算计人也这样神圣庄严。”

“很好笑?”谢莫如问,她怎么一点儿不觉着好笑。

“不好笑,一点儿不好笑。”五皇子憋着满肚子笑,道,“我去瞧瞧太丈人,晚上设家宴,请太丈人、阿芝夫妻和二小姨子一道来长春宫吃饭吧。”然后,就憋着一肚子笑去了。

谢莫如深觉五皇子定性还是差一些的,无缘无故就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哎。

紫藤自外进来,绣鞋踩在青石铺就的地砖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紫藤低声禀道,“娘娘,二姑娘那里已经安排妥当了。”

谢莫如对于谢尚书一道把谢莫忧带来的事没什么看法,估计过些天谢莫忧就得去戚三郎那里了。既然谢莫忧来了,无非就是多安排一处房子安置。

谢尚书却因谢莫如的安排有些思量,谢尚书与其属下随从都住进了藩王府,谢莫忧也单独安排了院子,但只是一处二进小院,不远也不近,很符合谢莫忧的身份——臣属女眷的身份,而不是藩王妃妹妹的身份。

谢尚书担心谢莫如知道谢莫忧做的那些不妥事,哎,谢尚书知道这事也生气,但谢莫忧肯认错,亲孙女,谢尚书总希望能再给谢莫忧一次机会。

谢芝同祖父说了在藩王府当差的事,又道,“今年又是秋闱之年,大姐姐说让我好好准备,今年就在闽地秋闱。”

谢尚书一时没想到这个,有些诧异,“在闽地秋闱?”

“是啊,在这儿当差,可以把户籍做个迁移,在闽地秋闱。”谢芝道,“大姐姐说,让阿云和阿远哥也跟着下场试试。”

谢远这一地县令,完全是关系户啊。

户籍迁移另改地方科举的手段,谢尚书自然是清楚的,只是,因谢芝在闽地当差,他未想此事。此时听谢芝说了,谢尚书对谢莫如有些拿不准的老心多了几分欣慰,道,“倒也没有在职官员不能科举的规定。”且闽地秋闱的竞争力相对帝都要小的多,谢尚书越想越觉着合适,道,“你大姐姐心里想着你们的前程呢,好好温书,也要注意身子。不论做什么,有个好身板儿都事半功倍。”

谢芝笑应了声是。做谢莫如的弟弟,哪怕是庶弟,也很容易同嫡姐建立起感情,什么事都给你想着,这样的姐姐,哪怕不是一母所出,也不会远了。

说一回秋闱之事,谢尚书提起家事,问,“上次戚家带了那位姨奶奶过来,你大姐姐没说什么?”

说到一母同胞的姐姐,谢芝脸上也没了笑意,谢芝轻声道,“大姐姐什么都没说,过节赏赐,也有那姨奶奶一份。我想着,大姐姐不说也好,如今二姐姐来了,要依孙儿的意思,还是让二姐姐在闽安多住几日,也好生同大姐姐说说话。咱们都是姓谢的,比起他人总该更亲近。”要说谢芝对宁家没感情,那也不是,但谢芝自小未与宁家多来往过,感情也委实有限。且他是长孙,受的是长孙教育,在谢芝心里,比起没怎么来往的外家,肯定是谢莫如更亲近的。尤其他二姐就因着同宁家女眷在一起出的这事,谢芝心内对宁家颇有些不满。要真拿着他二姐当亲的,怎会让他二姐犯此不妥之错!

谢尚书感叹,“你二姐有你一半的明白,也不叫人这样操心了。”谢莫忧办的这事儿,不要说戚家气个好歹,谢家知道后也深觉没脸。但也不能放着谢莫忧不管,只望她学个乖吧。

谢芝对他二姐也是与祖父一样的期望,安生过日子就好。谢芝又问,“父亲的差使还好么?”去岁户部反腐,说来这事儿还是五皇子挑起来的,谢松正是户部侍郎,正吃挂落。

说到长子的差使,谢尚书真是得念佛,道,“你爹在户部,东宫也不大信任他,没让他做过要紧差使。他是因祸得福,去岁降三级留用,今年也升回来了。”

“那就好。”谢芝庆幸不已,又同祖父打听,“王爷要建海港,户部预算要七百多万银子,如何要这么多?”

哪怕谢芝不说建海港之事,谢尚书也打算问一问呢,听谢芝这样说,谢尚书道,“每年往闽地拨多少钱的军备粮草,哪里还有钱给你们建海港。不要说七百万,就是七十万银子,也宁可先叫你们靖匪呢。大皇子都能遇着悍匪,闽地不太平,朝廷很难应下建海港之事。”

祖孙俩互相交流了不少信息,另一边谢莫忧也在与谢芝之妻吴氏说话。

谢莫忧有些疲倦与憔悴,吴氏只管捡着有趣的话题与谢莫忧说,谢莫忧的日子不大好过,自婆家到娘家,受了不少教导。

傍晚正式赴宴前,少不得重新梳妆,掩去眼角眉梢的不如意。谢莫如带着孩子们与谢莫忧吴氏同座,五皇子与谢尚书谢芝另外备了席面共饮。宴会有些乏列可陈,谢莫如保持着王妃的雍容、长姐的亲切还有嫡母的温和,倒是男席上,很有几道谢尚书和谢芝喜欢吃的菜,五皇子指着一道梅子鸭道,“王妃说您在家就爱这口,阿芝偏爱鱼虾,尝尝我这里厨子的手艺。”

谢尚书一脸笑呵呵的温煦样,“我这些孙子孙女们,王妃最贴心。”谢尚书又给一道梅子鸭安了心,及至宴会结束,谢尚书也得感慨,谢莫如为人行事,真是叫人挑不出半分不是。

待得有空闲,谢尚书还是同谢莫如见了一面,先说了些家事,谢兰今年冬成亲,腊月的吉日。谢莫如笑,“一转眼,弟弟们都大了。”又问是哪家的姑娘,得知是北昌侯于家千金后,谢莫如问,“是嫡女还是庶女?”

谢尚书道,“北昌侯夫人只有一子,这位是庶出,你祖母瞧过,也是极知礼的孩子。”

谢莫如便没再多问。

叙完家事,谢尚书方说到建海港之事,谢尚书道,“一时再难成的。”

谢莫如笑,不以为意,“功夫不负有心人,总有做成的一日。”

谢尚书还是想劝谢莫如缓一缓,“我看陛下的意思,还要王爷先靖平闽地。”

谢莫如笑而不语。

谢尚书沉默半晌,问,“为什么非要建海港?只为分薄靖江海贸之利?你素来不将银钱小事放在眼中的。”绝不是为了海贸之利,这个孙女从来不是个短浅的人。

“为什么?”重复了一遍祖父的问题,谢莫如的声音不高不低,“就藩前我曾与祖父说过,给我五年的时间我就可遏制靖江王,七八年内,我必能靖平吴地。”

谢莫如望向谢尚书,淡淡道,“事实会证明一切。”

谢莫如脸庞淡然,双目坚定,谢尚书第一次觉着,谢莫如是认真的。她是认真要达成此目标,谢莫如有目标可怕,可怕的是,她靖平吴地,她靖平吴地的目的是什么?

她要辅佐闽王建此不世之功,是要做什么?

茶色纱袖下的手指无意识的捻了捻腰间羊脂玉佩的穗子,谢尚书望入谢莫如那双淡定无波的眼睛,似是看到将来命中注定的风起云涌。

作者有话要说:PS:明天见~

第202章 臣心之三

谢尚书即便关心闽地的事,也还有自己的差使要做。

他是五皇子的太丈人,虽然有些墙头草的属性,一向与五皇子关系也不错。五皇子自然命手下人配合刑部的调查。

谢莫如这里也要见一见谢莫忧,谢莫忧很有些愧色,私下还与谢莫如认了不是,毕竟她办的那事儿与礼法不合。谢莫如是嫡姐,她是庶妹,谢莫忧再怎么亲近生母家族,在礼法上,她认的得是嫡母家族。

谢莫如其实没大在意这事,当初在谢家时,谢莫如都不大在意谢莫忧,何况如今。谢莫如道,“凡事你自己想想清楚吧。你也成家了,你要认哪个,与我关系不大。宁家那里,与你原是血亲,只是你行事,多想想夫族、母族,你觉着宁祭酒做了东宫詹事,以后必是发达的。那当初何不走一走宁祭酒的关系,让你相公留在帝都,也省得你这大老远的过来。”

“大姐姐,我实不是有心的。再者,宁家,宁家,我并不是想着宁家在发达有什么盘算…大姐姐,我知道错了。”谢莫忧说着眼圈儿一红,低下头哽咽起来。

这话,谢莫如是不信的。当然,谢莫忧也就是寻常大户人家少奶奶的水准,要说东宫站队什么的,估计她开始也想不出来,但宁家人难道不会有意无意的暗示谢莫忧。谢莫忧不傻不笨,便是最初没这个想头,给宁家人这么暗示几遭,也得有了这想头。只是,这与谢莫如不相关,戚家很明显是站在闽地这边儿的,至于谢莫忧,本身不具备站队的素质,就是想站队,谢莫忧也没站队的本事。既不能影响夫家也不能影响婆家,当然,戚家得考虑谢莫忧的立场,所以才会同意谢尚书把谢莫忧送到闽地来吧,省得谢莫忧在帝都犯下更大的错处。

谢莫如不爱看人哭天抹泪的样子,索性道,“这么大远道的过来,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要说谢莫忧,说她笨吧,那也有些冤枉她,起码,谢莫忧就知道,她这都来闽地了,要不能跟谢莫如搞好关系,以后她在闽地的日子是不会好过的。谢莫如端茶送客,谢莫忧也不走,还哭将起来,与谢莫如说了实话,“开始同宁家,就是寻常往来。是燕姑姑一直同我说,东宫詹事是如何好如何好的官儿,东宫近臣之类的话,我初时也听不大懂。后来祭酒把家里的孙女送到东宫为妃,燕姑姑总是与我说这儿说那儿,我也怕得罪了宁家,以后给家里招来不是。所以,晋宁侯丧仪上她们那样说,我就没说话。”

谢莫如听这话都笑了,问她,“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你怕她做甚!你娘家是尚书府,夫家是国公府,嫁的还是嫡出子弟,你有什么好怕的?”

谢莫忧抬起哭的湿漉漉的眼睛,“我这不是怕以后祭酒发达了,想着我拂过燕姑姑的面子,寻我的不是么。”

“论血亲,那是你亲外祖家,你还担心这个?”谢莫如深觉不可思议,点破谢莫忧的心思,“你呀,你是恨不能八面讨好。”一句话说的谢莫忧胀红了脸。

谢莫如道,“自从你成亲,与宁家近了,去我那里的时候便少。你也知道我与宁家不睦,同承恩公府更是只有嫌隙的,你也不愿意来闽地,不然哪里会年初生病呢?你自己想清楚是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吧,别觉着你在晋宁侯府是得罪了我,你也得罪不着我,这件事,我不会计较。但你最好有个明白心,这世上,不是没有八面讨好的人,呐,祖父就有这种本领,但我不是这样的人,你也没祖父这样的本事。你想想明白吧。”

这些日子以来,谢莫忧显然是想的很明白了,她道,“出嫁从夫,我总是与相公一条心的。”

谢莫如让人备了清水,谢莫忧去洗了回脸,重匀了脂粉,谢莫如才令她去了。

谢莫忧总算有了些底气。

她这些日子,真是婆家夫家各种不好过,也受足了祖母的教导。谢莫忧虽然有些私心,到底是按大户人家少奶奶的规格教导出来的,婆家给丈夫弄了个姨奶奶,谢莫忧就啥宁家的也不想了。如今她也明白了,婆家这是要跟着闽王一系的,她同大姐姐搞好关系,婆家就能高兴的。她总不能因着一个宁家就与婆家反止、夫妻生隙,这点儿抉择,谢莫忧还是有的。

谢莫忧想到谢莫如说她的话,仍是禁不住脸上火辣辣的一烫,她的确是存了借宁家亲近东宫之心,毕竟谢莫如纵使是藩王妃也是要就藩的,又不能在帝都辈子。可谁晓得婆家另有主意。谢莫忧毕竟也是出身,就像她说的,出嫁从夫,她总要跟丈夫一道的。如今,她来都来了,厚着脸皮道歉赔不是,也不算啥。

谢莫忧回了自己的小院,用过午饭略歇了歇,下午又去找弟妹吴氏沟通感情,打听一下闽地的官宦女眷平日都有什么活动,她以后也要进入闽地女眷圈子的。

吴氏心说,以往看二大姑子就不像个糊涂人,如今看也不糊涂啊,怎么就办出那等糊涂事呢。心里这样想着,吴氏同谢莫忧说了说她在闽地的事,吴氏唇角噙着一抹笑,“寻常事务也不是很多,除了大爷这里的交际,就是跟着大姐姐做些善事。近来,咱们闽地战事不断,多少孤儿无家可归,王爷心有不忍,令人收拾了别院,准备教养这些孤儿呢。这样的事,咱们就是做女眷的也该出一分力的。”

谢莫忧问,“这是要捐银米么?”不论娘家婆家都是大户,凡大户人家,捐银米的事并不稀奇。

吴氏笑,“怎么着都行,咱们闽地这里有大姐姐牵头组织的夫人会,有时,一人之力到底微薄,大家凑在一起就能做些大事。前头府学的藏书楼,就是咱们一道捐建的,外头铭石以记,上头还都有咱们的名儿呢。”说到这个,吴氏觉着颇为荣耀。她们这样的身份,不会再将银钱小事放在眼里,名声上却是极看重的。吴氏道,“眼瞅着就是稻米成熟的季节了,我们商量了,买些去岁的陈米,给孩子们吃喝。”

谢莫忧忙道,“也算我一份才好。”

都是一家人,谢莫忧又是嫡亲的二大姑子,想到丈夫对这个姐姐的担心,吴氏再怎么觉着谢莫忧犯糊涂,能援手还是要援手的,吴氏笑问,“二姐姐是要捐银子,还是要捐大米?”

谢莫忧刚来,她也不晓得要去哪儿买米,谢莫忧道,“还是银子吧,不知要捐多少好?”

吴氏笑,“这个不拘多少,我的话,一季捐一百两。唐总督夫人,一季二百两。”

谢莫忧想了想,道,“我就同弟妹一样吧。”谢莫忧也明白,她再怎么也不好越过总督夫人的,何况闽地也颇有高官。

“成,那明儿咱们跟大姐姐说一声。”吴氏笑,“大姐姐常说呢,她在这里也想念娘家人,二姐姐来了,咱们就愈发热闹了。”

谢莫忧笑,“是啊。”

那边谢莫忧同吴氏说着话,谢莫如正在召见苏巡抚,苏巡抚是给谢莫如送地契来的,说来委实惭愧,沿海那些百姓,原本因前岁战事迁至内陆,后战事结束,有一些在内陆开荒的,因朝廷给的开荒优惠,便留在了内陆地区。有一些不愿意离了故乡的,待战事结束重回了沿海。只是这一二年,战事不断,最苦的就是沿海百姓了,这时候,朝廷又组织内迁,大部分就愿意了。可这内迁,得有银子哪,除了给开荒安家的地方,也得有安置的银两。苏巡抚这里委实紧巴,拿不出这笔钱,谢莫如见五皇子犯难,就说了,她可以把内迁百姓的宅子买下来,一村迁就买一村的宅子,一镇迁就买一镇的宅子,按市价,绝不令百姓吃亏。

饶是苏巡抚,也得说谢王妃是个大好人哪。

随着沿海百姓迁居内陆,苏巡抚就得把土地所有的事料理清楚,过来把地契给谢王妃。如今,是最后一批百姓迁居了。

苏巡抚握着这地契,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当时是觉着谢王妃行善事,如今这建海港的消息一出来,苏巡抚主持政务多年,焉能不知道,这海港一建,周遭地皮能翻出百倍去。

现在这些地皮在谁手里,没人比苏巡抚更清楚了。

事儿是他一手办的,这些地皮都是他送到谢王妃手里的。

一想到此事,苏巡抚心里这个滋味儿啊,都说不上来。

苏巡抚心里虽不是滋味儿,他也不是仇富的人,而且一笔归一笔,人家谢王妃也是市价收购,当时没人愿意出这笔钱哪。衙门里也没这笔钱,谢王妃当时是解了他的难处啊。

苏巡抚先恭维了谢王妃几句,“娘娘的善心,百姓们都知晓的。如今这么些土地,不知娘娘要如何处置,要有用得到微臣的地方,娘娘只管吩咐。”

谢莫如道,“还真有事想劳烦苏巡抚。王爷想修海港,户部就给做了预算,说是要七百万银子。我倒不是说户部算的不准,但他们这算的,有些空中楼阁了。我想,苏巡抚不如叫手下人给出个预算,就从咱们闽地就地取材,建海港,看看大约要多少银钱?”

苏巡抚心下微动,就问了,“娘娘,是早就有修海港的念头了么?”要不怎么大手笔购进百姓的土地屋舍呢?

谢莫如微微一笑,“苏大人是想问我,是不是在收购百姓房宅时,就预备着做地皮买卖了,是吧?”

“岂敢岂敢。”苏巡抚微微欠身,如果谢王妃真要赚这一大笔,他也没法子,只是想给谢王妃一些意见罢了。

谢莫如道,“我给苏大人一句准话,买百姓宅子的这些钱,也用了几十万两,将来这些地皮出手,我只要本钱,余下的银子,依旧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如何?”

苏巡抚大喜,立刻起身,“娘娘真是大仁大义啊!”一揖下去把事坐实,完全不给谢莫如反悔的机会。

谢莫如忍不住轻笑,道,“为着苏巡抚这句‘大仁大义’,我也不好再说别的了。”

苏巡抚端正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娘娘说笑了,微臣着实佩服娘娘的心智人品。海港的事只管放心,微臣这就令他们做出一份细致预算。”说到海港,苏巡抚道,“要是能解决银钱之事,朝廷那里,通过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谢莫如道,“我以为苏大人不同意建海港呢。”

苏巡抚正色道,“臣焉能不愿意,臣虽未去过靖江的港口,但自书中记载,大凤王朝时,泉州港何等繁华,当年靖江之地与泉州比起来就是乡下地方。经前朝几百年闭塞,闽地多山陵,农事艰难,商贾不兴,如此日渐萧条,成为如今的贫瘠之地。若能兴建港口,闽地振兴,指日可待。只是,一则海上匪类作祟;二则银钱不济。臣实无高招可破此局,故而不好多说。若娘娘有法子破此困局,娘娘有何事,尽管吩咐微臣。”

谢莫如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世间无人不可动,只要用对法子就好。谢莫如也感叹苏巡抚的一片仁心,当真是为国为民的好官,谢莫如道,“事得慢慢来,眼下正是夏收,苏大人也是忙的。先把海港的预算算出来就好,咱们闽地建港口,既是初建,也不必规模太大。待得海港繁华,再扩建是一样的。至于其他,质量上保证,花头少一些没什么,就像建这藩王府,要按那雕梁画栋的建法,得多少银子?如今不一样能住人么。行云去了靖江,说咱们藩王府的花园同靖江王府的花园比起来,不过一菜园子。我却觉着,王爷为一地藩王,朴素些总比奢靡要好。菜园子就菜园子吧,东西建结实,能用,就成。”

苏巡抚这样的人,听谢莫如这话听得正是通心顺肺啊,关键,谢莫如非但说话合苏巡抚一惯行事作风,人家说得出就做得到,只看谢莫如随五皇子就藩后,组织着官宦士绅家眷们做的,都是善事。而且,人家收购这些地皮,还允诺了,将来也只是收回成本,利润还是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

唉哟,简直是大好人哪。

一时,五皇子自外头进来,换了衣裳同妻子道,“刚见着苏巡抚了,平常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突然跟我笑眯眯的,今儿苏巡抚是怎么了,有什么大喜事不成?”

“苏巡抚刚刚给我来送地契了。”

“这事儿他能高兴成那样。”五皇子接了侍女捧上的凉茶,喝了半盏撂下,摇头道,“不能,建海港周围地皮定会大涨,这银子赚了也是你的私房啊,苏巡抚怎会那般高兴。”

谢莫如笑,“什么私房不私房的,当时只是看你们愁的慌,再说,也不只是我的私房,我还用了些内库的银子,赚了也是咱们的。其实咱们又不缺钱使,与民争利就叫人笑话了,我同苏巡抚说了,待这批地皮出手,除支成本,利润依旧拿出来用在百姓身上。苏巡抚那人你还不知道,最是一片公心,约摸是见我没有从上头赚钱的意思,为此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