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四海道,“不急,等等看。”

这一等,就等到了秋天。

整个秋季都是战火连绵,兴许是粮草充盈的原因,大家抢地盘儿抢得热火朝天,五皇子连八月十五中秋宴都未举行,就各文武官员发了一匣子月饼了事。浙地多水,五皇子叫人捞了几只螃蟹,尝了尝,觉着蟹肉不够紧实,蟹黄也不香,时令上还是差些。

今年的蟹不大好,并非是时令未到,就是个头也较往年要小一些。

连带战事消息,似乎也有些不尽如人意。

柳扶风这里倒没什么,稳稳的在浙地扎下根来,与冯飞羽隔江对峙。先时跑去皖地的起义军发展的则有些不尽如人意,起义军先是扛着锄头镛刀的跑去了皖地,结果,后来皖地为冯飞羽驻守,这些半乌合之众自不是冯飞羽的对手,只得辗转入了湖广,湖广有大片平原,粮草丰足之地,到了湖广发展势头倒是不赖,结果,五皇子一方辛辛苦苦安插的义军头领被林凡击杀,连带义军也被林凡收编大半,余者溃逃不知去向。五皇子见此情报,也得叹一声,“偷鸡不着蚀把米啊!”

连带江行云,也收到了一份不大美好的中秋礼,江行云微有薄茧的掌中放着块雀卵大小的中间有一点胭脂红晕的羊脂白玉,神色不知是悲是喜,打量许久,江行云慢慢蜷起手指,握了这玉片刻,重放回匣中,锁了起来。

季侍卫在江行云身边许久,看她长大,此时不禁道,“阿云,不要查一查么?”

“这一对胭脂玉,是我家的家传之宝,我有一块,据说阿弟走失时,身上就带有另一块块胭脂玉。”关上那匣子的一刹,那种似悲似喜的神色便随之消失无踪,江行云淡淡道,“要是谁有阿弟的消息,应该主动过来告诉我,而不是先送什么信物。既送信物,可知急的不是我们,季叔也莫急。现下,要紧的不是阿弟的下落…而是,江南的成败。”

作者有话要说:PS:咳咳,不多说了,在家过节好,晚安~~~~~~~~~~~~~~~~~~~~

第277章 势利的婚姻市场

这个中秋,江南是在战火中度过的,倒是帝都,颇有几桩喜事。

第一桩便是太孙要赐婚了,皇室第三代渐渐长大,其实依太孙的年岁,早两年便该议亲了,只是这几年社稷动荡,再者太孙先时受伤,也很是将养了一段时间。如今江南虽战事不绝,但靖江再无北上之力,穆元帝就开始考虑起孙辈的婚姻大事了。

如太子家的太孙,三皇子家的嫡长子,四皇子家的嫡长子,以及大皇子家的嫡长子,都到了说亲的年岁。

论身份,自然是以太孙为先,只是,太孙不良于行,再加上如今东宫势微,大家便有些观望的意思。当然,也有不少人打大郎的主意,大郎今年十四,虽是庶出,奈何闽王府未有嫡子,子以父贵,一时也成了热门人选。

谢太太就是来与谢莫如说此事的,道,“外头传言颇多,我出去吃酒,还有人同我打听,我哪里知道,不过搪塞罢了。倒是娘娘,心下可得有个主意方好,长子不同其他。”眼下谢莫如无子,更兼谢莫如总是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待庶子们很是不错。这种不错,非指衣食周全,说句实在话,只要脑子不缺的正室,就不会在衣食上克扣庶子。谢太太的“不错”,指的是教育上的尽心。给衣食,这是明白人。给尽心教导的,可是寥寥。谢莫如却是将几个庶子女教导的都很不错,谢太太就担心谢莫如真就做了活圣人,可焉知,你是圣人,别人却都有私心呢。闽王府的几个庶子眼下看着都好,可人家都有生身母亲,谢太太真不是为自己愁,她已是近七十岁的人了,荣华富贵都有了,她也不是为谢莫如眼下担心,她担心的是谢莫如的将来,亦是谢家的将来。

谢莫如道,“大郎年岁尚小,我暂无为他择妻之意。男孩子,总要过了十六岁方好娶亲的。”

谢太太道,“这也好,五殿下在外头,小殿下的亲事,总要问一问五殿下的意思。”搁平民百姓之家,亲事自要父母做主,纵有祖父母,也是隔了一层了。到皇室就不一样了,不论哪个皇孙成亲,必要经穆元帝之意的。外头有人打听大郎,谢太太就得给谢莫如提个醒。

见谢莫如并不急着为大郎定下亲事,谢太太倒也安心,反正谢家长房没有合适的女孩子,谢家二房倒是有适龄闺秀,可谢莫如从未露意,谢太太自不多言。因眼下还有一桩更要紧的事,谢太太轻声道,“据说太子有意为太孙求娶薛帝师的孙女。”

“薛帝师还有孙女?”

谢太太好悬没给谢莫如噎着,她道,“薛帝师有妻有子,自然有孙辈。”

谢莫如对蜀地之事并不清楚,道,“听闻陛下亲政之年,薛帝师都未娶妻,我以为他一直未娶呢。”

“薛帝师是回老家后娶的妻室,据说只有一子,却是早丧,留下这么一个女孩儿罢了。”谢太太见谢莫如不大知晓,便与谢莫如多说了几句。

谢莫如道,“薛帝师既是陛下之师,他的孙女,与诸皇子同辈,如何能配太孙,辈份就不对。倘陛下想照顾恩师,宫里七皇子也到了大婚的年纪,岂不是更加般配么?”

谢太太沉默半晌,道,“你祖父的意思,倘陛下真有此旨意,内阁那里也会拦上一拦,只是不知太子此举,是真的与薛帝师有了渊源,还是太子的一厢情愿呢。”

谢太太这话的意思,无非是怀疑太子在蜀地那些时日,是不是与薛帝师勾勾搭搭?谢莫如想了想,“不似薛帝师之意。”

“只盼如娘娘所言。”东宫什么的,尊贵是尊贵,但眼下,闽王府崛起,东宫势微,只是,倘薛帝师倾向东宫,实为大敌。谢尚书闻此消息,故而赶紧叫老妻过来同谢莫如说一声。

谢莫如道,“这事,倘陛下有旨,内阁秦大人是礼部尚书,必会说话的。倘陛下执意如此,也不必多言阻止。”圣旨都要经内阁才会明发天下,不经内阁,则不合法度。所以,甭以为圣旨是皇帝随口一句话的事,事实上,圣旨都要由内阁审核的。同时,内阁还有对圣旨封驳权,就是说,如果皇帝脑袋发晕发了不合规矩的旨意,内阁有权将圣旨驳回。当然,这封驳权也不是好用的,尤其穆元帝这多少年的老皇帝了,你敢封驳他的圣旨,估计他得搞死你全家。所以,除非臣子要与君上撕破脸皮,不然,最好还是彼此留一线。至于穆元帝,除了让太子去江南一昏招外,谢莫如还没见他发过第二次昏。

谢莫如既有主意,谢太太听得明白,回去便转告了自家老头子。

谢尚书心下便有数了。

谢太太叹,“不知五殿下何时得胜回帝都。”

“战事哪里急得来。”谢尚书对五皇子是极为满意的,六月直接夺得浙地大半地盘儿,苏浙二地,都是靖江经营日久之地,五皇子能攻入浙地,振奋人心哪。

谢太太对政事知之不多,她就是妇人心肠,道,“我是担心江南那地界儿不太平,听说江南鬼魅之物颇多,不是说靖江的一位大将就是被鱼神给吃了么?”

谢尚书饶是自忖智计过人,对于老妻的这句话,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鱼神什么的,还真有人信哪。

谢尚书这里腹诽着,谢太太已经寻思着什么时候带着孙媳妇们再去烧香的事了。

谢莫如对于太子想给太孙娶个什么样的正室其实不大关注,这事儿,叫谢莫如说,太子做不得主,还是得听穆元帝的。倒是谢太太送来的消息…谢尚书还真是消息灵通,此事,谢莫如都未听得半点儿风声,看来,最擅骑墙头的老狐狸也终于肯下注了。

谢莫如得空进宫还特意同苏妃说了回大郎几个的亲事,谢莫如道,“几家年长的皇孙都到了娶亲的年纪,现下出门儿就是听人谈婚论嫁了,我想着大郎二郎三郎才十四,当年我与殿下是十八成亲,大郎他们还小,倒不若专心学业,再读两年书,待过十六,再议亲不迟。母妃的意思呢?”

苏妃其实倒愿意大郎早些成亲,一个男人,得成亲才算真正的顶门立户,眼下儿子不在,孙子成亲就好帮衬儿媳妇一把,外头大事小情的,不至于让谢莫如太辛苦。因是婆媳俩私房话,室内也无他人,苏妃轻声道,“大郎成亲便可领一份差使了。”

谢莫如道,“此事我也想过,一则大郎还小,便是领差使,想也是边边角角的事儿;二则,太孙且不说,堂兄弟间,他年岁最长,就是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家的长子,也都较大郎年长,孩子们都要赐婚成亲,挨这会儿赐婚,大郎是最小的…等上两年,待殿下回来,大郎的亲事,说不得能更好些。”

苏妃见谢莫如都是为大郎考虑,她便不再说什么,拍拍谢莫如的手,叹道,“大郎是个好的,就是苏侧妃,未免糊涂,你多留心她些,别叫她影响了孩子。”大郎是长子,苏妃自然也是重视的。孙子是亲孙子,但苏妃待谢莫如向来不同于寻常的婆媳,凡事,她总会多为谢莫如考量一些。

苏妃的话皆是好意,谢莫如都应了。

有苏妃在宫里,大郎的年岁本就在两可之间,既是谢莫如愿意孩子们再等两年,苏妃自有法子同穆元帝说的。苏妃最挂心的还是儿子,她本不是个话多的人,因着中秋节令,不禁絮叨两句,“不知老五在江南有没有过中秋?”

谢莫如笑,“中秋必是要过的,月饼也要吃的,只是秋季多战事,怕是不得消停。”

苏妃道,“这场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初时朝廷只据有闽地一地,如今打下了赣地,打到浙地,可见情势是有利于朝廷的,母妃只管宽心,靖江王较陛下年长十几岁,算一算他的年纪,不知什么时候就可能归了西呢。”谢莫如道,“天道不在靖江。”

儿子这几年不在帝都,苏妃牵挂之余就添了癖好,就爱听谢莫如宽慰她的话,哪怕知道谢莫如是有意来宽她的心,苏妃也是极愿意听的。

谢莫如在宫里陪苏妃用过午膳方告辞回府,待得晚间,倒出了件让谢莫如哭笑不得的事。谢莫如的规矩,午膳孩子们在宫里念书,故而都是在宫里用的,但早膳晚膳,都是要到主院一道用的。寻常一道用过晚膳,谢莫如都是让孩子们自己安排时间,很不必在她跟前立规矩。

闽王府一向如此,今日亦不例外。

用过晚饭打发了孩子们,谢莫如正在与紫藤说些府中事,就见三郎去而复返,在门外探头探脑的,谢莫如笑,“这是什么样子?”

三郎是有意没叫侍女通传的,见母亲发现他了,他搔搔头,捧着一碟子大红石榴进来了。这石榴个头极大,一只白玉碟也只堪堪放下三个罢了。见三郎还带了东西,谢莫如笑,“看来是有大事与我商议啊。”几个孩子里,三郎最是会献殷勤。

三郎先把石榴放下,一幅笑模样作个揖,道,“母亲,我有正经秘密大事同母亲说,你先叫姐姐们下去吧。”还不想叫侍女们听。

谢莫如心下已猜得八\九,看紫藤一眼,紫藤微一福身,忍笑的带着小侍女们下去了,谢莫如道,“说吧。”还什么“正经秘密大事”。

三郎挨挨紧紧的同嫡母坐在榻上,又搔了下头,方道,“是这样,外头总有人说,大哥要娶亲了,不知是不是真的?我看大哥怕羞,就替他来问问。”

谢莫如含笑道,“你们兄弟三人同龄,说来只是月份上略差些,要是给你大哥说亲,也少不了你。”

难得三郎厚脸皮,到底年岁还小,听到母亲说也少不了他,便觉着小脸儿上热乎乎的,三郎连忙强调,“母亲,我,我不急!先说大哥二哥吧,我不急!”

谢莫如未再逗三郎,与他道,“你们还小,我与你们父王成亲是在十八岁,你们如今才十四,的确是不必急的,我与你们祖母商量了,总要等你们十六才好议亲,那会儿你们父王也应该能回来了。”

三郎对于成亲什么的,还有些模糊,他对父亲的归期更为关心,忙问,“母亲,我们十六岁,那就是再过两年,再过两年父王就能回来么?”

“差不多吧。”

三郎得此消息,高高兴兴的同兄弟们分享去了,家里孩子们想着父王的归期,又是一番热闹。三郎还不忘同他大哥说一句,“母亲说了,等咱们十六再议亲。”

大郎白眼他,“真是话多。有空多念两本书吧。”真是的,三弟一点儿不稳重~

“切,我就不信你不想知道。”因为好几位堂兄都要议亲了,三郎也挺关心自己终身大事的,然后,三郎自认为很有兄弟爱,于是,他就把兄弟们的终身大事一并给关心了。

此时,三郎尚觉着自家兄弟几个也是婚姻市场的热门人选,不想中秋刚过,重阳未至,浙地一场大败,他爹带着军队被靖江新任大将赵斌率众打的丢盔卸甲,退守闽地。虽然他爹给朝中上了一本屡败屡战,坚强不息的奏章,他皇祖父也表示,胜败乃兵家常事,可三郎突然发现,原本在婚姻市场上处于热门人选的兄弟三人,一夕之间变了冷灶。

你说把三郎气的:这人也忒势利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PS:过节呢,写点儿轻松内容~~~~~~~~~~~~~

第278章 交锋之御膳

三郎小小年纪就体会了一把世态炎凉,这个心啊真是哇凉哇凉的啊,就这么揣着一颗哇凉哇凉的心,三郎还得跑去安慰嫡母安慰生母,嫡母倒是没啥,三郎觉着,嫡母还是他的主心骨哩,就是生母,这也学了苏侧妃请了尊菩萨到屋里,开始日日烧香祷告了。

三郎几个因渐渐年长,更兼这几年爹不在家,家里有什么外交事宜,谢莫如都是让大郎二郎三郎去办的,故而,虽是小小少年,却是长进颇多。兄弟仨先商量了一回,三郎是个嘴快的,先说外头风言风语说他爹战事不利的事,三郎道,“打仗哪里就有常胜将军啦,去岁赣地几番胜负,这才站稳了脚跟,今儿不过是退回闽地,哪里就看一时啦。”很为他爹不服。

二郎一向话少,他托着圆润润的腮帮子,这会儿也没心情吃点心零食了,二郎慢吞吞道,“外头再有人说爹的事,咱们对外就说三弟这话。”他是不懂啥打仗不打仗啦,但二郎是个易牙高手,他就觉着,治大国如烹小鲜啥的,真以为烹一锅味道恰好的小鲜容易啊。他爹这不过就败了一回,用做菜打比方,也就是没把菜烧好,谁也不是天生的厨子,就是御厨也有失手的时候吧…话说,二郎你想哪儿去了。

大郎身为大哥,都是先听弟弟们发言的,如今待弟弟们说完了,他方道,“都老实些,把四郎几个看好,这事儿有点儿怪,去岁咱爹在赣地几进几出,也没人这许多废话。”

“是哦是哦。”嘴快的人呢,思维快,但想事可能就不够深远。三郎就有这样的毛病,他大哥一说破,他立刻又敏捷起来,贼兮兮的瞧着他大哥道,“大哥,你说是不是有人想整父王啊?”

大郎郁闷的白眼他三弟:这是他能知道的吗?

三个郎嘀嘀咕咕的商议着家里的事,世态炎凉至此,暂时也没娶媳妇的心了。

三人嘀咕了一阵,决定得跟嫡母说一声。至于为什么是跟嫡母说不是跟生母说,生母管管吃喝还行,外头的事儿,她们真不大知道,说了也是白叫她们跟着操心。孩子们自小到大,不说别个,每天早餐晚餐都是同谢莫如一道用的,谢莫如又不是那等小鼻子小眼小心机的人,连谢太太都说谢莫如对庶子们光风霁月的有些过了。但同样,付出便会有回报,起码现阶段看来,谢莫如的付出是有回报的。

三个孩子拿着一道参详出来的结果找她商议,三郎道,“越想越觉着大哥说的有理,闹得这么满城风雨的,定是有人要给父王下绊子的。母亲你说是不是?”

谢莫如不会连这个都看不破,倒是觉着孩子们遇事肯深思,给了她一些惊喜,点头,“有理。”

三郎素来话多,嘴也快,他道,“母亲,那你说,是谁在盘算父王?”这一点,他们便想不透了。

谢莫如点拨一句,“遇事不必急,先自己心下思量,心里有个准头后,坐看事态发展,将来有哪些人得利,则此事与诸等人多有相关。”

大郎暗暗把这话记在心里,道,“母亲教导,儿子们记下了。”

三郎急道,“母亲,咱们不想个法子,能叫人白白算计了父王吗?”知道是谁算计他爹当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不能让人算计成了啊!

谢莫如笑,“都把心放肚子里,朝廷的事,还要你们皇祖父做主。纵有人算计你们父王,你们皇祖父是个明白人,不会叫小人得成的。”

三个郎都松了口气,尤其大郎或者因长子的缘故,这孩子对父祖是极为尊祟的,点点头道,“嗯!皇祖父圣明烛照,没人能欺瞒了皇祖父去!”

二郎三郎也跟着点头,显然很认同长兄的话。见孩子们真的做如此想,谢莫如微微一笑,还是小啊。

孩子们觉着父亲的事有祖父给做主,就继续安下心来念书了,特别是见了一回帝都的势利眼们,孩子们也不想什么杂七杂八的亲事啥的了,一门心思念书习武,想着自己不与这些势利眼一般见识,但父亲不在帝都,家里就得靠他们争气啦。他们又当不得差,就得把学业搞好,好不叫人小瞧了去。

至于什么藏拙装笨之类的事,这实在是宫斗戏看多了的脑补,大家在穆元帝面前表现还表现不过来呢,谁还会去藏拙装笨啊。反正,大郎几人是从来没有过的。

大郎几人咬牙发奋起来,年纪小的弟弟们堂弟们倒没啥,咱们年纪小,做弟弟的,不如哥哥也正常啊。却是叫几位年长的堂兄们在毕业前丢了回脸,考试输给了弟弟,闹得毕业也没毕好。

大皇子就在家直接对着大儿子、二儿子开骂,“你们比老五家的几个大好几岁,怎么倒叫他们考你们前头去啦,书怎么念的?老子天天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的,你们怎么在屋里念书还念不过他们几个小的!”要输给别人家小孩儿,大皇子估计也不会不开心,但输给大郎几个,大皇子将两个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还是大皇子妃叫吃饭,才把庶子嫡子救了下来,打发他们去了,与大皇子道,“念书这事儿,尽力便可,儿子们都大了,近来家里的事多倚重他们,何况殿下不是在为他们谋差使么,庶务多了,念书上自然分心,他们是做哥哥的,难不成还与弟弟们争高下?”不过,儿子比不过五皇子家的庶子,大皇子妃崔氏也用些咯应就是了。可也不能见儿子被惨骂不出声,这才为儿子们开脱一二。

大皇子怒气未消,“兄弟兄弟,兄为长弟为幼,原就有高下之分。阿桐暂不提,早便是个老实头,念书平平。阿栋一向机灵,念书也不差,这眼瞅着最后一回考试了,倒叫老五家的几个小崽子抢了先,哼!你去打听打听,少时我念书时,可有哪回不如老五的?”到儿子这里却这样不争气,尤其是自家堂堂嫡子,还年长,硬是叫别人家年少的庶子占了上风,大皇子每想到这事儿,就气得肝儿疼。

大皇子直捶桌子,“不争气呀!不争气呀!”

大皇子妃握着他的手直揉,“何苦生这样大的气,孩子们一时懈怠,再叫他们用功补上就是。”

大皇子叹气,“你懂什么,眼下这么些皇孙要指婚要领差使,他们算是第一拨,还能有些好位子,待往后看吧,皇孙们越来越多,哪里还有他们现下的好时机。阿桐是长子,偏生太过老实,谋一安稳差使便可。阿栋是嫡子,看他平日里也算争气,岂能不多为他思量?可话说回来,都是皇孙,都给父皇叫祖父的,个个儿都想给自家孩子捞个好差使,父皇这回考察皇孙,说不得就干系到他们往后的差使。以前读书多好有什么用,要紧时候不争气,岂不令人恼!”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学生的心里承受力啊、课业压力啥的一说,按大皇子的淳朴看法,平日里天天第一,关键时掉链子一样该抽。

听说干系儿子将来,大皇子妃也有些紧张了,道,“殿下既知,如何不提醒我一声,我也好督促孩子们用功。”

说到这个,大皇子更郁闷了,“我事先也不知哪。眼下在说他们的亲事,我想着孩子们成亲后就不必去念书了,也没想到父皇突然考较起他们功课来。”大皇子不好与妻子说他皇爹的坏话,在大皇子看来,他爹实在太奸了,各家都跑路子跟他爹说要安排自家孩子,他爹真是有绝招,直接考试论高下,倒也省得各家有怨言。

大皇子妃道,“我看五弟妹家几个郎如今才十四,年纪尚小,听五弟妹说,要过两年再给孩子们议亲,现在说当差也早了。”

大皇子对谢莫如素来没个好印象,道,“她说你就信?老五家的那个可不是你这样的实在人,谁知道她心里在琢磨什么?要我说,琢磨也白搭,有本事给老五生个儿子,你看哪家像他家似的,一堆的庶出。成天不干正事!”大皇子对自家嫡子不如人家庶子之事颇为郁郁。

大皇子妃不好说谢莫如的不是,她倒觉着,谢莫如没嫡子都这样了,一旦有了嫡子,更没别家活路了。大皇子妃道,“这也不独咱家,不是说太子家老二考得也不怎么样么?”太孙因年长,已经毕业了。

想到别家孩比自家孩子更加倒霉,大皇子郁闷方缓,与妻子道,“要是没有老五家的几个小崽子,咱们阿栋也算出挑的。”觉着他五弟一家生来就是克他一家的,他五弟就不必说了,处处与他这个大哥作对,一点儿不知敬重。到他五弟家小崽子,呵,完全继承了他五弟讨人厌的基因,在讨人厌前头得加个更字。

“别说这些个没用的,孩子们可知道什么,也是咱家孩子懈怠了,不然,要真把学问做扎实,哪里就怕父皇考较了。”大皇子妃说了句公道话,道,“父皇考较,估计也就是看孩子们各有什么长处,纵是孩子们当差,现下阿桐阿栋他们这拨,不是长子就是嫡子,份量便不一样,父皇定有圣意的,你也别太担心。”

略缓一缓,大皇子妃道,“倒是你先前说的,想我父亲去江南的事,到底如何?能不能去得成?”

大皇子道,“老五在江南被人打得丢盔卸甲,派援兵也是应有之义,朝中也就岳父有江南领兵的经验,再者,他以前跟老五一道打过仗,彼此也算有默契。朝中倘派援兵,必是岳父的。”

“既是这般,殿下别把孩子们的事带到脸上来,这考较功课,本就是各凭本事的。倘父亲去的江南,也要五殿下照应些才好。”大皇子妃见大皇子那脸色又有不对,拍他一记,“就当是忍一时这气。”

大皇子可不是个能忍的性子,他哼一声,“这倒无妨,只是看朝中意思,东宫似要插一脚呢。”

一提东宫,大皇子妃不禁皱眉,小声道,“江南的事,还不都是东宫闹起来的,东宫要插一脚,难不成,还要叫吴家人再去江南?倘吴家人要去,索性别叫父亲去,这吴国公府的孝期都过了,南安侯还生死不知呢。”倘是永定侯去江南给五皇子搭把手,大皇子妃是愿意的,毕竟,五皇子是个靠谱的人,这是人尽皆知的。上次娘家能翻盘也是沾了五皇子的光。但,吴家就算了,一家子搅屎棍。江南就是给他家搅乱的。

“吴家哪里还有脸说再下江南,是永毅侯府。”

大皇子妃颇为诧异,道,“他家也是刚出孝,新侯爷也不是武官吧?”永毅侯是在前年帝都动乱时被家中乱贼给砍死的,后来世子袭爵,只是,没听说这位新侯爷有啥了不得的武功哪。

大皇子道,“不是新永毅侯,是新永毅侯的世子。他家世子不是尚了四妹妹么,怕是想叫世子去前线建功,毕竟现下江南不似先时那般朝不保夕的了。”

“这…”大皇子妃一时语塞,顿一顿方道,“四驸马可不比永安姑丈,永安姑丈年轻时就去过沙场。四驸马一直在帝都长大,娇娇贵贵的孩子,江南那等杀伐之地,万一有个好歹,如何交待呢?”

大皇子也不乐意四公主驸马插一手,他道,“什么娇娇贵贵的话,老五都能去,他有什么不能去的?倒是四妹妹,以往看他蔫不出声的,倒是个心大的。”

“这事同公主有关?”大皇子妃倒不知此事。

“我也是听母妃说的,四妹妹近来常去慈恩宫陪皇祖母说话,同东宫走的也近。”

大皇子妃时常进宫给婆婆请安,只是,婆婆可是没同她讲过的,却是私下同丈夫说了。看来,儿子与媳妇还是不一样啊。大皇子妃顾不得醋上一醋,便道,“四妹妹娇娇弱弱的人,平日里便是我们妯娌姑嫂见面,她话也不多的。这事儿,难不成是四妹妹的主意?”

大皇子再哼一声,算是回答了妻子所问。大皇子妃想了想,忽而唇角噙起一抹笑,“这事儿五弟妹定会知道的。”

大皇子一听这话,倍觉趁意,拊掌笑道,“叫老五家的那泼妇心下记上一笔才好。”弟弟们没一个省心的,妹妹也开始出妖蛾子,大皇子觉着,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还叮嘱妻子,“岳父自上遭从闽地回来,便同老五家时时走动,今遭既有这时机,让岳母多过去说说话,我是盼着岳父能借此机会立些战功的。”大皇子不傻,老岳父去战场是有风险的,前遭闽地之战还死了个庶子,今遭倘能去江南,少不得还得与老五搞好关系。

大皇子妃瞪丈夫一眼,“五弟妹就五弟妹,殿下嘴上把个门儿才好,不说别个,叫她听到,你可有好儿呢。”

大皇子不以为然,“我就在你面前说说。”

大皇子妃嗔丈夫一眼,“以后你别在我跟前儿说,我跟五弟妹好着呢,听不得这话。”

今日大皇子因着儿子不如人的事气一场,东宫太子也为嫡次子考较不如人有些气闷,很是训导了儿子几句“学如逆水行般,不进则退”的话。

三皇子四皇子府上倒是无妨,这两家都是打定主意走中庸路线的。倒是下午,谢莫如见二郎四郎五郎六郎昕姐儿几人回家,独不见大郎三郎,问最大的二郎,“你大哥三弟怎么没一道回来?”

见母亲有问,二郎圆圆润润的脸上倍觉荣光,语速都较平时快了些,道,“今天皇祖父考较我们功课,大哥书念得好,三弟武功好,被皇祖父留下用膳,我们就先回来啦。”

穆元帝对儿孙的教育向来重视,考较功课也是有的,优者有赏赐,孩子们也得过几遭,如今日这般留膳是从来没有过的,不禁细问了二郎如何考较的事,当听到二郎说穆元帝只考较了十四岁以上皇孙时,谢莫如就稍稍有些谱了。

谢莫如知道了大郎三郎未归的原委,鼓励了一回孩子们,就让孩子们去洗漱换衣了。

孩子们的事,都是小事。如今好几家王府的长子次子到了成亲的年岁,成亲便要领份差使,大郎二郎三郎年岁都小,差使的事,谢莫如是不急的。倒是江南战败之事,谢莫如已去宫里宽慰了一回苏妃,不令苏妃因此担心。靖江别的将军谢莫如不熟,倒是六月遇刺的赵阳,谢莫如是知道的,无他,当初五皇子就藩,靖江打着海匪的旗号打入闽地,当时领兵的就是这位赵将军。而今大败五皇子的赵斌,便是赵阳之子。

谢莫如已劝过苏妃,“战事从不看一时成败,江南之事,颇多复杂之处。如今吵嚷得帝都不宁,并非全因江南失利,实为有人想趁机浑水摸鱼了。”

苏妃这辈子经的事多了,倒还撑得住。

这几日,谢莫如也听了些朝中消息,无非是打着再去江南分功的主意。这些事,自有穆元帝做主,谢莫如是不担心的,左右有太子的教训在,穆元帝不会再派皇子下江南,余者,纵皇亲贵戚,相信五皇子收拾得住。

谢莫如思量的是赵斌之事,赵阳一死,他手下的兵马得有人接掌,五皇子信中说过,靖江大将中,唯冯飞羽最是狡猾,最难对付,当时赵阳遇刺,柳扶风趁势出兵浙地,倘不是冯飞羽及时回援,估计柳扶风真能过江打到靖江去。谢莫如以为冯飞羽会接掌赵阳留下的军队,不意穆三系推出赵阳之子赵斌来。其实,穆三系推出赵斌也不是最稀奇的,最稀奇的是,靖江王还同意了。

就不知这位赵斌赵小将军是真的天纵英才,还是徒有虚名了。

谢莫如寻思了回江南事,就到了用晚饭的时辰,不意宫中赏下一席御膳。谢莫如谢了赏,见来送御膳的是老熟人于公公,便问了,“陛下怎么突然赏我一席御膳,倒叫我受宠若惊。”

于公公不好细说,但也将事说得清楚,笑道,“陛下留两位小殿下用膳,赞王妃教子有方,赏给王妃的。”

谢莫如命紫藤赏了于公公及随从,于公公便恭恭敬敬的告退了。

谢莫如事后方知,这御膳倒还都是三郎的功劳。

事情是这样的,因孙子们渐渐年长,穆元帝就准备考较年长皇孙,看皇孙们各家所长,到时好安排差使唤。原是想着就考较十五岁往上的,因五皇子不在帝都,穆元帝格外照顾大郎几个一些,想着几个孩子也十四了,便带他们一并考较了。倒不是大郎三郎真就是天才超出堂兄们许多,只是近来,这俩人正憋着劲用功念书给家里挣脸面呢,而堂兄们多有庶务,几位年长的堂兄近来都只上半天学了。结果,这一考,把堂兄们考个灰头土脸。

大郎书念得不错,三郎却是武事出众。

穆元帝十分欢喜,赐了大郎文房四宝,赏了三郎一柄宝剑,还留他们一道用晚膳来着。

大郎一向持重,三郎则活泼的很,穆元帝一向喜欢这俩孙子,便与俩孙子说说话,问他们平日里如何念书习武,大郎道,“每天晨起背半个时辰的书,晚上睡前也会想一想一天的课业,宫里先生们都有学问,上课时专心,其他的,也没什么诀窍。”

三郎笑,“是啊,母亲说,不论做什么,贵在坚持,不用把自己弄得很累很紧张,但也不要懈怠,不用跟别人比,端跟自己比就是。今儿比昨天多学一些,明天比今天多学一些,也就是了。不过,武功的话,家里也有武师傅,早上会跟着武师傅练一练。”

家长就喜欢这样的孩子啊,虽然用功的孩子也很招人心疼,但真要把念书的事儿闹得挺苦B,家长们见了一般也会很苦B。看大郎三郎说得轻松,穆元帝也挺高兴,觉着孙子们资质好,不用咋费力,就能把书念好。三郎还不忘推荐自家兄弟,“其实,我们擅长的都不一样啦。皇祖父,你看大哥文章做得好,我呢,比较喜欢武功,我二哥偏爱杂学,四郎就喜欢兵事,五郎爱诗词,六郎喜欢看史书故事,各有所长。我跟大哥是运道比较好,遇到皇祖父你考察文章武功,就显得略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