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四皇子妃带着孩子们串门,孩子们自去说话,大人们在一处闲叙。四皇子妃道,“我就说你们太实在,有一人出面就好,何必俩人担这差使,倒叫我与五弟妹多担一分心。”四皇子妃是将门出身,祖母安国夫人也是一代强人,四皇子妃倒不觉着丈夫替五皇子挡一挡有什么。既是同利益,自然要同风险。此时不能为五皇子出头,将来五皇子得意,他们也不好共富贵。何况,眼下情势,穆元帝病重一日胜似一日,倘真让太子得意,两府都讨不得好,倒不若他们出头,保全了五皇子,方好图将来。

五皇子还是那句话,“哪里能叫四哥代我涉险。”

四皇子仍有些蕴怒,道,“我是看不惯太子仗势压人,父皇还在呢就这般,哪里还敢想以后,简直欺人太甚!”

谢莫如道,“防疫时还需小心,你们只管做防疫的事,剩下的我来安排。”

两家人用过饭,各自心情沉重,四皇子又说了一回穆元帝的病情,“父皇这病,总不见好,这些御医,平日里吹得华陀在世一般,关键时这般没用。”

五皇子沉默没说话,在这般时候了,两家人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谢莫如便开口了,道,“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位皇帝是死在疫病上的。疫病来由虽不清楚,可宫中饮食起居,何等干净。倘疫病自民间开始不稀奇,发于宫闱,就有些稀奇了。”

四皇子夫妇悚然大惊。

说来老穆家的历史委实不长,再加上穆元帝是先帝唯一的儿子,继承权除他无二,到穆元帝这里,因穆元帝有先帝这样一位父亲,待穆元帝亲政后,除了多多生养皇子,穆元帝受父亲影响,给自己身为父亲的定位是绝世好爹型。故此,对儿女们一向不错。诸皇子长到现在,小些的七□□十十一十二六位皇子,还没在朝当差呢,生母位妃亦不如何显耀,自然也谈不到帝位之争。大些的皇子,便是大皇子这样一直对储位虎视眈眈的,也从未想过弑君啥的,更何况一向走能臣路线的五皇子系。五皇子走到现在,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穆元帝对五皇子也愈发器重,要说五皇子对皇位没想头儿,那是假话。可还是那句话,五皇子走的是能臣路线,夺储也夺得正正当当。所以,这开国史尚且有些短的老穆家皇子们,一想到此等惊世骇俗的可能性,都不由沉默了。

连带第二日侍疾的大皇子,话也是极少的。

四皇子五皇子要主持防疫之事,不能亲去宫中侍疾,便各家出了一位皇孙,四皇子家老大原定的今年大婚,吉日就在五月,今穆元帝一病,四皇子府自是不再提孩子大婚的事。四皇子有差使,就让自家大郎代自己侍疾。五皇子这里,代五皇子去的也是大郎。太子原想说两位大郎回府照顾弟妹,大皇子突然出声道,“他们也都是大人了,并非懵懂孩童,既愿代父尽孝,还请太子成全。想来,这也是四弟五弟的孝心。不然,叫他们回去,四弟五弟那里更是放不下父皇了。”

大皇子一开口,三皇子瞧大皇子一眼,再瞧太子一眼,也跟着道,“是啊,要不是因着防疫之事,四弟五弟定要亲侍汤药的。四弟五弟既不能亲自在父皇身边服侍,让大郎他们来也是一样的。”三皇子不能不表态,这里头,不只是太子与五皇子之争,这里头…三皇子都不敢想,他虽八面圆滑,这时躺在龙床上的却是亲爹。如果真是…三皇子身为人子,不能这样坐视亲爹被人害了。多余的事,他做不得,一句话,还是能说得的。不然,怕是一辈子良心难安。

六皇子低头没说话,七皇子见六哥没说话,自己也没开口,但大皇子三皇子这般说,太子也便允了两个大郎代父侍疾之事。

四皇子五皇子开始商量防疫之事,无非就是将得病的人隔离治疗,另外,在民间公布几个防疫病的方子。长泰公主购入的药草也交到了四皇子五皇子手里,因是为着防疫买的药草,样数不多,也是对症的。帝都城所有医馆,必须要售卖防疫药材,而且,不得借机抬价。今穆元帝病重,还真不怕没有趁机给四皇子五皇子添堵的。以往五皇子说句话,内阁诸人都要给五皇子三分薄面的,可今日穆元帝一病,太子主政,五皇子亲领的差使,防疫政令竟不能通行。五皇子刚说了药铺不能趁机抬高药价,便有两家不怕死的,五皇子索性直接派了亲卫军,直接将那东家拖出去,集合了全帝都的药行的行首了,当众砍了两颗脑袋,从此帝都城的医药界便消停了,乖的跟只猫似的,就差没有喵喵叫了。

为此,太子很有些着恼,五皇子砍了脑袋,就带着四皇子进宫请罪了,言称刁民难惹,怕难当此防疫大任,他们还是回宫侍疾吧。太子还真不能免了五皇子这差使唤,非但未怪罪五皇子杀人之事,反是好生安抚了四皇子五皇子,称便将防疫之事全权交给他们,再有刁民,允他们先斩后奏。

太子私与宁祭酒道,“老五越发刁滑了。”

宁祭酒道,“眼下殿下代领国政,不好处置皇子。”

太子也便默默忍了,想着五皇子便是嚣张也没几日了。

五皇子做防疫的差使做的尽心,非但帝都城要防疫,帝都城附近的,郊区的,各县,各村,都收到了防疫通知。连带着细致的防疫病注意事项,都快马发下。一并发下的,还有,诸如,官员借机倒卖药材,以次充好,防疫不到位的相应的惩罚机制。

还有就是各种净化饮用水的方法,土井里水不干净,这也可能是疫病产生的原因。再有,就是些基础的饮食知识,喝一些金银花的药茶之类。其实,做大夫的,尤其是资深的老大夫,大都有一些防疫病的经验。五皇子将这些总结出来,刊印上万份,除了发到村县里的,就是帝都城各城区街巷贴出来,除此之外,他还叫帝都府找了一堆衙役,每天分片宣传。

智慧都有相似处。

四皇子五皇子当差多年,有五皇子这辣手的坐阵,疫病防治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四皇子私下与媳妇道,“五弟平日里和气又好说话,一旦翻脸,杀人时没有半点犹豫。亏得他镇住这一帮子人,不然怕还要有人借机生事呢。”

四皇子妃道,“五殿下在江南打这些年的仗,慈不掌兵义不养财,掌兵的人,就得铁得下心肠。”

四皇子深以为然。

五皇子每天回家必要先换衣服,用煮了药草的汤水沐浴后,再喝一碗防疫病的汤药,再去见谢莫如的。

俩人说一些防疫进程之类的事,谢莫如问五皇子道,“殿下防疫时,手里可有可靠的人?”

五皇子道,“自然有。”

“陛下现服的汤药方子,殿下可知晓?”

五皇子不解妻子之意,谢莫如道,“陛下所服汤药,自生药库出来,到端到陛下面前,经手约有二十人,取药、煎药、成药,都是御医局来做。这二十人皆在宫里,现下陛下龙体有恙,他们更不能随意走动,想要查个究竟太难了。我倒是有个主意,殿下听一听可还成?”

“你只管说。”

“不如寻几个疫病轻重不一的病人,按这御医开的汤药方子给他们服用,看一看这些人能否痊愈。”

五皇子颌首,“这法子倒是不错。”

“这些人,最好是年纪大些的。倒也不用额外照顾,就让他们服用这汤药,看到底几人能痊愈?”

五皇子立刻有些坐不住,恨不能现下就分派下去。谢莫如拉他道,“这事必要隐密,悄不声的才好。”

“我晓得。”五皇子。

五皇子召来李九江商议,李九江也正为此事挂心,听五皇子这法子,虽有些笨,也不是不可行。李九江转眼再生出个主意,同五皇子道,“听说苏相也病了,倒不若将这方子给苏相府的大夫瞧一瞧,倘得用,也请苏相用一用。”

五皇子想着苏相向来忠贞,便也同意了。

这事儿是谢莫如来做的,谢莫如没直接出面,而是通过苏不语的妻子戚氏同苏不语商议的,戚家早便跟了五皇子的,自然也盼着穆元帝能痊愈。而且,以苏家的门第,要是往日病了,在太医院请个好太医来是绝对没问题的。可近来,穆元帝一直不安康,皇子们都进宫侍疾,太医院太医在宫里出不来,便是以苏家也请不来好太医。在城中的大夫,与太医比总差了些道行一般,戚氏是个稳妥人,并未直接取了药方走,而是亲自抄了一遍带回家去。

苏不语瞧了药方,请了大夫问一回,数位太医斟酌出来的方子,纵吃不好,也绝不会把人吃坏。事实上,比城中大夫还是强些的。要是别个大夫,主家让他看别人开的方子,定是不乐意,但苏家的权势,这大夫自是不能不乐意。而且,人家这方子原开的也不错。该大夫略做增减,命给苏相服下。

谢莫如同时召来江行云,命她盯紧了窦家人。穆元帝的主治太医一直是窦太医,看窦家人是不是有什么异样。

江行云道,“我一直有命人盯着窦家,窦太医为太医院院使,与东宫走的并不近。东宫用的,一直是太医院院判陈太医。就是陈家,我也细查了,并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谢莫如皱眉,“内务司呢?”

“这就难查了,毕竟供上用的东西太多,内务司便是专供陛下的人手就几百人,这里头,说清白也清白,可能做手脚的地方也多。”

谢莫如道,“这事我来办。”

二郎在内务司当差,内务司一直没有皇子管理,二郎这位皇孙还是空降到内务司的第一位皇室成员。谢莫如也不必二郎做什么谨小慎微的事,只是内务司里人员名单,二郎还是能接触到的。要知道,内务司里供应穆元帝的奉皇库是单独提出来的,里面专门就是供应穆元帝的一应使用。谢莫如让二郎查一查,近一年来,奉皇库里有多少人员调动。二郎做事还是挺有效率的,当天就拿回名单,连带名姓籍贯,一应俱全。

眼下就能看出闽王府的人脉积累来,查这些人,竟也只用了三天时间,查出的结果却不大乐观,近一年,奉皇库只有五人替补进来,最可疑就是一位制香料的匠人,一年前调入奉皇库,半月前因母亲亡故,辞了差使唤回乡守孝。原是在帝都讨生活的匠人,可往他的居住地去查,却是一家人不知去向。谢莫如去宫里寻苏皇后打听,问昭德宫可有多少宫人内侍患病,分别是做什么的。

苏皇后毕竟一宫之主,宫中但凡有人手换动,必要知会苏皇后的,苏皇后命取来册子,给谢莫如瞧了,谢莫如见果然御前换香料的内侍也得病移了去了。

待谢莫如命人去找这小内侍,小内侍没挺过疫病,已然亡故。

谢莫如同苏皇后打听,“不知陛下晚间喜欢用什么香料?”

苏皇后略一蹙眉,似也想到了什么,看向儿媳妇,如实相告,道,“陛下一直偏爱芙蓉香。”

谢莫如稍作思量,悄与苏皇后道,“此事,还需悄与长公主商议。”

苏皇后自然应下。

要说这世上,如谢莫如苏皇后等主要是现下利益与穆元帝一致,自是盼着穆元帝活着的。不过,如文康长公主,除了利益,与穆元帝的兄妹之情自也是有的。

谢莫如将查证的事私下与文康长公主说了,文康长公主脸色陡然阴沉起来,谢莫如道,“尚不能确定,可陛下这病的,实在不明不白。说是疫病,陛下但凡衣食住行,无一不洁净。便是身边服侍的,身上略有不自在的,也不能近御前的。如何就能染上疫病?我是不能信的,故此命人查了查。”

文康长公主身为长公主的气派是十足的,不过,论起智慧手段,文康长公主自认为不比谢莫如。譬如,这事便是谢莫如查出来的。文康长公主并不疑谢莫如用心,反正谢莫如不会盼着她皇兄出事。文康长公主道,“你说要怎么办吧?”

谢莫如道,“把陛下那里的芙蓉香换出来,但不要被人察觉。”

文康长公主叹,“宫中自有规矩,若服侍茶水的内侍病了,他经手的茶便要悉数毁去,不可再给陛下饮用。这服侍陛下用香的内侍得病移了出去,他手中余下的香,怕是早已毁去了。”

文康长公主黛眉紧锁,与谢莫如道,“不过,他们下面也不一定个个都按着条例来。这事我来办,待成了,我给你信。”

谢莫如应了。

文康长公主于宫闱多年,自是有自己的路子。只是,此事尚未查出,朝中再暴出一事,忠勇伯虐杀陛下所赐侧室,御史当朝上本,太子震怒,言称,“这等暴虐,辜负帝恩之人,今不处置,难息众怒。”

小妾虽是穆元帝所赐,可天底下,没有为个小妾来处置伯爵的道理,于是,有人建议,“不若令忠勇伯闭门自醒。”

太子道,“禁军差使何等要紧,忠勇伯不可轻易离职。”

继续有人建议,“暂可令其副手代领。”

太子允。

作者有话要说:PS:替换啦,晚安~~

第325章 夺嫡之二八

忠勇伯虐杀侧室。

这事儿吧,不大不小。

但在这关键时刻,忠勇伯因此丢了禁卫军的差使,委实便有些微妙了。

忠勇伯当然不能叫人冤枉,虽然人们觉着忠勇伯干这事儿的可能性还很大,首先,忠勇伯干过屠城的事儿,这事儿吧,一般人干不来,有点儿血腥。其次,忠勇伯全家都是死于当地靖江所派官员之手,正因有此深仇大恨,忠勇伯才义无所顾的参加了南安侯领导的义军。所以,穆元帝赐女为侧室,且此女出身靖江王之女,忠勇伯不待见是一定的。至于虐杀,忠勇伯现下有权有势,因他生得出尘,帝宠比李九江还要强许多。所以,对着不喜欢的仇家的女儿,忠勇伯要是把人给弄死了,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但,忠勇伯不认。

他没虐杀这姜氏女。

当然,忠勇伯也不喜欢就是,他根本就只见过这姜氏女一面儿,就是穆元帝赐下来的时候见了一回,之后就打发人下去了。至于接下来怎么着,忠勇伯就不晓得了,他每天要当差,又不是圣父,也没空见天的关心靖江王的闺女。何况,他一没打二没骂,好生生的叫人在他府里过活,这已是善心。今,人突然死了,就让他虐杀!这也忒冤枉!

甭以为忠勇伯生得出尘,还有些不同俗流,就是好欺负的。太子叫他反省,他不服,他上表表示自己冤枉,有人意欲染指禁军,成心陷害自己,并请太子小心,今陛下病重,此人陷害禁军大将,必是心怀叵测,说不定就是意欲颠覆江山,云云。

忠勇伯这奏章一上,把朝中原本蒙着了一层朦朦胧胧的东西彻底揭开。小唐还跑过去鼓励了一回忠勇伯彭大郎,道,“师弟干的好,这世上,啥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又细问彭大郎那姜氏到底怎么死的,彭大郎道,“下头人没大注意,就给死了。”

这话其实也不是假话,彭大郎的出身,消息灵通的都晓得,何况他府里的下人,哪个不看他脸色做事。彭大郎虽没命人轻贱于姜氏女,但他对姜氏女不闻不问,下人自然不会如何恭敬,可要说虐待也谈不上,只是,冷言冷语也少不了的。你一仇人之女,到咱们伯爵府上,还想着过以前靖江公主的日子,这本身就不现实好不好。如果遇到个生命力顽强的,也根本不会如何,特别是那种遇逆境反爆发出无限潜力的,说不定能走出一条新路。结果,忠勇伯发了回善心,并未对姜氏女不利,可偏生忠勇伯没遇到顽强的姜氏女,而是遇到个娇弱型的,做娇花都嫌温室里风大的那种,自江南到帝都,由靖江公主变为阶下囚,也就是李相在刑部审案时未提审女眷,不然,这位娇花姑娘定活不到现在。因她是靖江亲女,身份不错,穆元帝才赏给了忠勇伯,进府时就不是什么结实人。又无人细心照料,每天吃不了二两饭,一来二去的,就没了。说虐杀,实在太冤枉忠勇伯了。

忠勇伯负手看向园子里正在开花的古槐,道,“碰都没碰过一下。”

小唐不能让彭师弟吃这种亏啊,他里里外外的替彭师弟张罗打官司的事,不能叫彭师弟担了恶名。只是,小唐这样亲自张罗,却是不怎么顺利。

世态炎凉啊!

唐继看到儿子这急头慌脑的样子就头疼,说他,“忠勇伯还能叫人冤枉了去,把姜氏女送去忤作查一查,就知道如何死的了。你这成天忙来忙去,却是忙不到点子上。”

小唐道,“那也是爹你没叫我行医救人,不然,我若会医术,把陛下病治好,就啥事都没啦。可我不是不会医么,也帮不上忙。”小唐是个直肠子,但不为何,越是直肠子的人,智慧说不上高深,但第六感是极灵的。小唐只是闽王府的小小属官,因出身好,时常帮着闽王闽王妃跑腿,所以在闽王府挺吃得开。但他现下论品阶也只是王府长史司的从九品伴读,这还是闽王看他爹面子给他安排的职位,不然,仅以小唐举人的功名,做伴读也不大合适。说起来,小唐就是个走后门来的官儿。且,他这从九品的官职,比他高的有一大群,比他低的就是不入流的小官儿了。可见,其职位之低啊。这么个低品阶的小唐,自然没有在朝站班的荣光,朝中那些弯弯绕绕的事,他也不懂。但小唐就有这种直觉,他觉着,现下帝都这种压抑诡秘的事儿,都是由陛下生病引起的,只要陛下病好,这些事都能解决。可关键是,他也不是大夫呀!

小唐还神秘兮兮的跟他爹说,“还好些人向我介绍大夫来着,我看他们是想我跟殿下引荐呢。”

唐继登时吓出一身冷汗,问,“你莫不是应了?”完了完了!哎,他这儿子,就是太容易被骗了。唐继觉着,还是赶紧把儿子送回老家比较稳当,等帝都太平了再把儿子接回来。唐继刚给小唐吓去半条命,就见小唐活蹦乱跳的道,“我哪里能上那个当啊!我跟他们又不是多好的交情,就是在一起吃过酒吹过牛,他们随便给我一大夫,我就举荐给殿下,万一大夫有问题,算谁的?爹你放心吧,我又不傻!”

唐继觉着给这不省心的儿子吓去十年阳寿,急道,“切不可在殿下面前多话,知道不?尤其是举荐大夫的事儿!有这事儿先同我商量!”

“这不是跟你说了。看那样儿,一把年纪了,还竖眉毛瞪眼睛的,哎,也就我孝顺,肯包容你。”小唐很是无奈,看他爹胡子也开始吹起来,小唐道,“现下都不流行你这样的胡子了,叫你剃,你还不剃,现下流行我们殿下那样的…”见他爹要抄茶盅子了,小唐忙不颠儿的跑了,觉着跟他爹没共同语言。

倒是唐夫人知晓此事后,与丈夫道,“要说神医,我倒是认识一个。”

唐继刚经过儿子的惊吓,连忙对老妻道,“道听途说的那些,便不要与我讲了,给陛下诊病可非易事。”

唐夫人道,“并不是道听途说,我在咱老家住着时,一直担心你来着。有了年岁,身子就容易出问题,一来二去的,就有些不大妥当,请了芙蓉城最好的大夫,也无甚效用。后来还是华姐儿她娘听人说青云观有个小大夫,医术高明的紧。要是别个乡野大夫,也就算了。那青云观,不是薛帝师住的宝地么。”听老妻说到这里,唐继心下暗道,什么薛帝师住的宝地,明明是咱们老唐家的地皮,神仙祖宗住过的宝地,因着薛帝师名头响,他瞧中了,唐家人只得给了薛帝师住。现下,可不就住成薛帝师的地般儿了么。唐继心下腹诽一阵,却并不打断老妻,主要是,唐家把这青云观送给薛帝师,也没少从中得些好处。所以,正经说来,人家薛帝师不算白占。唐继听老妻继续道,“那小夏大夫,年岁比咱们阿唐还小些,医术是真的好,我去瞧了一回,药都没开,只给了个食补单子,吃了几日便好了。”

唐盛道,“当初我随太子入蜀,也去过青云观,并未听闻什么大夫神医的。”

唐夫人道,“小夏大夫又不是天天住青云观,他时常入山采药,也去乡个偏僻地方为人诊病,遇着有钱的,就收些诊金。遇着实在穷的,诊金也是不收的。你们那会儿在蜀中天天忙不完的事,就是去青云观,不过是找薛帝师商议国家大事,哪里就注意夏小大夫了。便是遇上,依你的身份,夏小大夫毕竟是平民,也要回避的。何况,你在蜀中也不过待了半年,就随太子殿下还朝回了帝都。”

唐盛再三问,“医术真这般好,听你说,这小夏大夫,似是年纪不大。”

“有本事不看年纪大小。”

唐盛正觉着老妻这话也算在理,就听老妻又补充了一句,“就像咱们阿锦(小唐大名),这孩子,多少人都夸他内秀,我瞧他以后定是青出于蓝的。”这话一出,闹得唐盛又犹豫起来了,就他老妻这眼神儿,上了年纪,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护短的厉害,唐盛问,“那小夏大夫生得如何?”

就听唐夫人笑,“眉目如画的一孩子,可讨喜了。”

果然,自是老妻做了曾祖母,就添了这以貌取人的毛病。说不得就是那小夏大夫开的食补方子,凑巧医好了老妻,老妻是个护短且看脸的,这不就把人当神医了么。

唐盛这般想着,到底是个仔细人,略应付了老妻几句,召来大管家细问小夏大夫的事。大管家的消息,自比内宅妇人灵通,经这大管家一说小夏大夫,唐大人就觉着,老妻那还是谦虚的说辞啊!要依大管事半个时辰对小夏大夫的介绍,那就是,这绝对是华陀转世,扁鹊重生啊!

唐盛一连问了家下数人,心下便暗暗有了决定。

其实,穆元帝这一病,担心的还不只是五皇子,为何四皇子当初要替五皇子揽下防疫病的差使,说来说去,不都是因为他与五皇子是一党么。哎,也不只四皇子着急,整个五皇子党都着急穆元帝的龙体。可眼下,太子主政,大家不是不想献医者,就怕献了医者,反被有心人利用。就像忠勇伯这事儿,那姜氏女真不是忠勇伯弄死的,还得扣忠勇伯脑袋上呢。

唐盛已是打算向五皇子举荐小夏大夫了,却不知此时,唐大人这想头倒是与大皇子心有灵犀了,只是,彼此举荐的对象还是稍有些不同的。

自从穆元帝病倒,大皇子大概是压力过大,于是天了个碎嘴的毛病,哪天都得跟赵时雨碎碎叨叨的絮烦大半个时辰,然后,赵时雨必要好生安抚他小半个时辰,然后,大皇子才能恢复常态。

随着穆元帝的龙体一直未有起色,大皇子絮叨时间明显加长,赵时雨不耐烦每日安慰大皇子,就给他出个主意,“太子不是召天下良医为陛下诊视病情么?”

大皇子叹,“忠勇伯这样的新贵都能叫太子给弄下去,谁不要命的敢这时候举荐大夫啊?我前脚举荐,后脚不知老二给我扣个啥罪名呢?”

赵时雨温声道,“也不一定要举荐大夫?”

“不举荐大夫举荐啥?现在就缺好大夫。”

赵时雨给大皇子指点迷津,“那白云观的白云仙长不是殿下的老熟人么,殿下不如举荐白云仙长。”

“唉呀!”大皇子一巴掌拍大腿上,直把赵时雨拍的变了脸色,主要是大皇子那手劲儿,且激动之下竟拍错了大腿,直接拍赵时雨大腿上去了。赵时雨可是个单薄的人儿啊,这一拍,直给拍的赵时雨险些翻脸,大皇子已是满面喜色,欢喜的挽起赵时雨的手,道,“时雨果然是本王的第一谋士啊!亏得你提醒本王,本王这些天忙的,都把白云仙长忘了!”

当天,赵时雨是瘸着离开大皇子府的。

大皇子还扶他一把,问,“时雨你来时还好端端的,怎么这会儿就瘸了?”

赵时雨不好说是被狗熊拍了大腿,于是木着脸道,“坐久了,腿麻了,抽筋。”

大皇子连忙蹲下握住他小腿揉了揉,问,“疼不疼?哎,你先坐下。”把赵时雨又按椅子里坐下了,给赵时雨揉了好半天小腿。赵时雨可真是不好意思了,连声道,“殿下切不可如此,臣怎担得起。”

“这有何妨,小时候有一回练武,老二也是小腿抽筋,抽得走不了路,他要面子的紧,还不叫别人知道,我就给他这样揉的。”说着,大皇子微微一叹,情绪有些低落,“时雨,我总觉着老二不是那样心狠的人。”

赵时雨眼眸微闭,道,“是不是的,殿下别忘了同太后举荐白云仙长。”

“我晓得。”大皇子觉着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把赵时雨的腿揉好了道,“你们读书人,就是太纤细了,跟竹竿子似的,风吹吹就能倒。时雨,你可得注意身体啊。”说着,把赵时雨送出二人秘议小书房。

大皇子做事,向来是不耽搁时间的,他第二日去慈恩宫请安时便与胡太后介绍起白云仙长与紫姑女神来,道,“灵验的很,孙儿但有什么烦难,都会问一问紫姑。”

紫姑这位掌管厕所的神仙,五皇子以前还是经媳妇给他普及神仙知识才知道世间有这样一位神仙的,胡太后却是大皇子一提便知晓的,她老人家那满腹忧心的脸孔立刻来了精神,问大皇子,“这么说,这位白云仙长是会请紫姑的!”

文康长公主原也不是个信鬼神的,这几年儿子丈夫的打仗,她才开始信佛,笃信的也是正统教义,对于偏僻小仙紫姑就不大知道的,问道,“紫姑是什么?”

胡太后不待大皇子解释,就同闺女道,“神仙,民间有烦难事多有问紫姑的。灵验的很!我十三岁时,朝廷遴选宫女,我刚够年岁,你外祖母就想着,要不要给我报名参加宫女选拔,因拿不定主意,便去问了紫姑。紫姑说我命格大贵,你外祖母就送了我进宫来。你说,灵不灵?”

文康长公主对于她娘是习惯性的不信任,她娘的话,文康长公主都得打个半折来听,只是,现下皇兄的病总不见好,眼瞅着都半个月了。太子连禁军都敢动一动,文康长公主担忧的很,也便同意了这主意,道,“问一问鬼神也好。”

胡太后立命大皇子召白云仙长进宫,替穆元帝问吉凶。

别说,胡太后是乱有乱招,还真把太子给镇住了,因为,白云仙长神神叨叨的一番作法后,紫姑给出的结论是:五月底既见分晓。

五月底,五月底。胡太后掐指一算,还有一个月呢。

文康长公主却是看出些猫腻,想着,这老骗子,皇兄已病了半月,再有一月皇兄好不起来,怕就真不成了。这道理,不必紫姑说,她也知道的。

不过,文康长公主依旧做出一幅极为信服的模样,与大皇子道,“既是神仙如此说,便再等一等吧。你是皇长子,太子忙于政务,外头有什么事,就得你替太子多瞧着些。有得用的大夫,只管荐了来。”

大皇子受到嫡亲姑妈这样的信任,顿觉这白云仙长请的对的,连声应下姑妈的嘱托。

胡太后厚赐白云仙长,文康长公主也赏赐了不少东西。

白云仙长名利双收,心满意足出宫去也。

便是大皇子也十分满意,想着时雨给他出的这主意果然是极好的。

由此,大皇子引领了帝都迷信新风尚。大家不好给穆元帝荐大夫,但荐和尚道人的,还是可以的。反正这些人又不是大夫,也不会乱开药方什么的。

不过,胡太后身为一国太后,对于和尚道人也是很有标准的。道人么,大皇子举荐的白云仙长就是道人。有了白云仙长,别个道人,胡太后不大看得上。至于和尚,胡太后最信的是西山寺的文休法师。只是上次靖江谋反,胡太后请文休法师帮着卜算一卦,那卦就甭提多准了,现下想起来,胡太后都觉着,文休法师的道行肯定在白云仙长之上的。哪怕俩人没有比试过,胡太后都有这种直觉。

故此,白云长仙只是暂且稳住了胡太后的心,可真要安心,还得文休法师来。

只是,那次为国卜算过国运后,文休法师宣布二十年内不会再占卜了。要是别个事,胡太后也不会去为难老和尚,偏生事关儿子性命,胡太后也顾不得了,先同闺女商量,“我想着,白云仙的道行还是短些,到底文休法师是咱们用惯的,法师连国运都能卜出来,你皇兄的事儿,更不在话下。再怎么难,也得请法师出面。”

文康长公主道,“老五媳妇与法师最为相熟,不如我去问一问她。”

胡太后沉默片刻,道,“你与她说,以往哀家冷言冷语的,有些对不住她了。只要她把文休法师的事儿办好,哀家以后定好好待她。”事关儿子,哪怕是对谢莫如低头,胡太后也是甘愿的。

文康长公主心下一酸,强忍住眼中泪水,安慰憔悴的老母亲道,“母亲放心,老五媳妇是个明白人,她定能出面的。”

胡太后轻声一叹,让闺女去办这事了。

文康长公主是将三块芙蓉香一并给谢莫如带去的,文康长公主把一只乌木素面匣子交给谢莫如,道,“先前皇兄用剩的芙蓉香,都在这里了。”接着又取出一红木匣子,同谢莫如道,“这是皇兄现下用的。”

谢莫如接了,并未问这香是如何来的,她看向文康长公主,有些疑惑文康长公主难道自己未曾验一验这香料。文康长公主将手摇了摇,“我府里一向是用御医,现下御医都在宫中,换其他大夫,我不大信的过,还是你来验吧。”

接下来,文康长公主方说了文休法师的事。谢莫如有些为难,最终还是应承下来,“明早我去问一问法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