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冬天可真冷啊,不仅是天气冷,李樵心心寒,觉着帝都人都是个瞎子,竟看不透他那纯洁的内心,那什么唐三彩的事儿,他根本不晓得怎么回事好不好?李樵一面烤火儿,一面觉着,这些瞎子们走了也好,他也不稀罕跟瞎子们做朋友。

李樵一面烤火儿一面反思自己此次隐士失败的原因,他觉着自己不够高冷,交往了太多人。而今可见,他交往的,不过是些个不明就理的糊涂人罢了。没人肯多问他一句,知道他少时的事,立刻便不与他来往了。

李樵终于得出结论,这朋友啊,贵精不贵多。

李樵长了教训,外面也飘起雪花,他为装隐士,院中还移栽了两株红梅,今映雪而开,李樵也是个有学问的人,他便出去雪中赏梅,风雅的紧。

这里就得介绍一下李樵买下的这处农家院了,并不是后来李樵弄的跟四合院差不多的院子,这就是一处正房五间篱笆围墙的小小农院。李樵披一袭棉氅,站在院中赏梅,越过他家篱笆墙,李樵就看到远处一队人迤逦而来,约是雪大的原因,那行人没有骑马,而是牵着马的。为首一人带着雪帽,披一白狐鹤氅,虽看不清容貌,看此通身气派,已知约摸是哪家贵公子了。

更让李樵惊讶的是,那人竟是冲着他家而来的。彼时,李樵还自作多情了一回,以为是永安侯府来人呢。然后,他自作多情回神之际,就见那行人已到他家院门,为首那白狐氅伸手拨开雪帽垂落的面纱,见到院中静立的李樵不由“咦”了一声,道,“看来是没找错的。”就开口道,“李樵,开门。”

李樵心下已□□分的确定,这应该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嫡出的弟弟了,李樵过去把门打开,白狐氅进来了。李樵面无表情的将人让进屋,他并不是个眼皮子浅的,但见同父异母的弟弟穿白狐氅,他是一身青色棉布氅,少年人么,还没练就日后的铁石心肠,心中难免有些酸涩的感觉。待进得屋去,那白狐氅摘了雪帽,然后露出与李樵有七八分像的脸孔来。

李樵盯着面前少年,想着,他弟比他小个一两岁的,这人与他个子相仿,这也长得忒快了吧。李樵自觉不矮,没想到他弟蹿得也快啊。李樵七想八想,那少年已自我介绍,“我是苏不语,论起血缘,你我算是表兄弟。”

一听这人姓苏,李樵先时心里那些七想八想小酸涩啥的,顿时统统烟消云散了。李樵自小在老家九江府,哪里知道什么表亲,事实上,他连自己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什么也不晓得。李樵请苏不语坐了,摆出一幅名士高冷淡泊的嘴脸道,“我到帝都方知我声名有碍,我虽不晓得咱们是什么表亲,你好意过来,我还是不要连累你的好。”刚在名声上栽一跟头,李樵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处事态度。

苏不语则没李樵这些细致心思,他将手一摆,大大咧咧道,“理那些狗屁事呢,那会儿你才多大,子不教,还父之过呢,大家都说你,怎么不说永安侯,明显是看你庶出好欺负。这没啥,我也是庶出,我生母与你生母是亲姐妹来着。”

李樵还是头一回见到庶出之人对于自己庶出身份这般磊落光明毫不讳言的,听苏不语介绍,他才知道,他跟苏不语完全是从礼法上算不得表兄弟的表兄弟。

苏不语是个热情、纯真、富有才学的人,同样是庶出,李樵倘不是真的见到苏不语,都不能相信世上有这般幸运的庶出。苏不语晚上就在李樵这里歇了,俩人天南地北的说一通,苏不语话多,李樵话少,但每一句都能搔到苏不语的痒处,二人愈发投机。

很多年后,李樵再回忆这段岁月,他得承认,他此时是有私心的,因为,虽然他不认识苏不语,但,他很早就听说过苏不语那大名鼎鼎的爹,当朝首辅,苏相。

苏不语非但命好,同样是一张俊脸,李樵这张脸当然也很能博人好感,却比不得苏不语这张脸,能当饭吃。真的,苏相一向清廉,苏不语却是经常打扮的花团锦簇,倒不是苏相偏着这个小儿子,主要是,苏不语生得俊,他说他从小就如此,许多人都爱打扮他,送衣裳送鞋袜什么的,常有的事。

这可真是…让人嫉妒的人生啊。

苏不语热情、纯真、与李樵一见如故,李樵面对这样的苏不语,虽然是有些嫉妒啦,但,时间久了,嫉妒也就成了那张高冷淡泊脸孔下的羡慕。

然后,在苏不语的鼓舞下,李樵参加了一回乡试,结果运道不佳,遇到当年主考秦川,秦川放出话来,似他这等不孝之人,断不能录。

李樵当天给自己取了个字,楚戎。

他生于九江府,九江府古时属于楚地,戎有刀枪之意,当时,李樵取此字,就是想一刀捅死姓秦的。

苏不语痛骂了秦川三天三夜,后来,苏不语引荐自己的朋友谢柏给李樵认识。谢柏之父为刑部尚书,起码,谢柏是不介意李樵名声的。此时,李樵却是懂得了朋友二字的意思,朋友不介意,他却不能因此带累了朋友。

与谢莫如相识的那一年,李樵十五。

来到帝都两年的李樵,对这个权势之都已经有了很深的了解。

苏不语希望能为他正名,只是,正名岂是易事,尤其是给那姓秦的一宣扬,嗬,他名声简直是比新鲜狗屎还要臭出三里地去。他与苏不语因此而争吵了一回,谢柏是为他们劝和的,那一年,谢柏新中探花,那一年,他于那山花初绽之时,青石山路之畔,高松古木之下,山间别院之前,见到了她,谢莫如。

许多年后,李樵都会想,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谢莫如的出现改变了李樵对女人的一切认知,在谢莫如之前,李樵从不知道,一个女孩子,比他年纪都小的女孩子,会这般的聪敏,善谋,有决断。

从国子监让座的那一日,李樵会无数次的回想起,他与谢莫如第一次相见的那个清晨,他清楚的记得,那山间别业前,谢莫如一身紫衣,好奇又审慎的模样。

这是男女之情么?

是呢?

还是不是?

他追随她,效忠她,了解她,同时,于内心深处也珍惜她。

纵功成名京,他仍不婚不嗣,当他那啰嗦的弟弟多次来跟他谈及人生大事,向他介绍各名门闺秀时,他不是没有思量过,要不要成亲生子,如大多数人那样的过日子。但是,他恐怕此生再无可能遇到过另一个如她这样的女人吧。

谢柏怜惜她,却要为谢家的利益考虑。

苏不语与她有交情,却是为苏家的名位身份所束缚。

也只有江行云初时浑无牵挂,可惜,江行云纵才干不凡,却碍于女儿身,难以在朝为掌权之人。

他就做一个,全心全意支持她的人吧。

如有来生,愿再相随。

作者有话要说:PS:李九江的番外,不想写什么海枯石烂,生死相随,李九江不是这样的人,谢莫如也不是,他们都是做的比说的多的人。

今天码字的时候,习惯性的看时间,就会下意识的想,有没有到八点,有没有到八点…昨天看有读者回复说没有微博,那就固定时间吧,下章是防盗章,明晚八点到十点更新,大家可以十点过去看,肯定就更了~~~

第396章 番外穆延淳

穆延淳少年的生活低调而平稳,哪怕他生而为皇子这样显耀的身份, 但他似乎天性间就懂得低调。他不想令母亲操心,他的母亲, 身体不是很好。他的母亲苏淑妃, 位份不比大哥的生母为赵贵妃、三哥的生母为谢贵妃, 当然, 更比不得二哥的生母先胡皇后,他们提起来都要叫一声母后的。

母亲位份不高, 穆延淳自己也不觉着自己是很出众的人,大哥骑射好, 二哥文采佳, 三哥也是少时出众,好在, 他是做弟弟的, 比不过哥哥们也很正常。好在,他虽不出众, 但父亲穆元帝待他也很不错,他的皇子生涯还是很顺遂的。穆延淳人生的改变来自于那一年宜安公主初嫁,年后,他们这些年长些的皇子公主们被允许去宜安公主府上吃年酒。

那一天,他见到了他未来的妻子,谢莫如。

穆延淳出宫时,他的母亲苏淑妃就叮嘱过她,倘能见到尚书府嫡长孙女,要跟人家说话问好,这位谢家的嫡长孙女,不是外人。

他待细问其故,母亲的神色不是很好,穆延淳便没再多问,以免母亲伤感。

其实,谢姑娘出身尚书府谢家,而谢家是宫里谢贵妃的娘家,故而,谢莫如当是三皇子正经舅家表妹,穆延淳觉着,跟人家不熟,也不知该说啥,还要送人家东西,怪不好意思的。幸而他生来一张端严脸,木着脸说几句话,递上东西时,还有些担心人家女孩子会拒绝她。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头发梳的比较高的缘故,穆延淳发现,谢家姑娘似乎比自己还略高一些,这个发现,让穆延淳有些…咳…还有,这位谢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

甭看穆延淳生就一张端严脸,他一向挺有审美。

当然,对谢姑娘莫如的相貌印象很快就被谢姑娘莫如的性格所取代,因为,谢姑娘当天干了一件,重塑穆延淳世界观的事:谢姑娘把宫里一向骄横的试图寻衅她的大公主永福公主给怼了个半死。

后来,回到宫里父皇也发了一顿脾气,还把永福公主发落到静心庵修身养性去了。

跟永福公主吵架只能说勇气可嘉,只要能豁出命的,也不必受永福公主的气。当然,谢家清贵,就是与永福公主吵架,也不必豁出命去。但,能把永福公主吵赢,这就相当有本事了,最后,非但吵赢,还把永福公主吵得全不占理,这可真是个厉害的姑娘呀。

穆延淳私下跟他娘说,“谢姑娘完全不用担心,她可厉害了。”

他娘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微微笑意,道,“这么厉害啊。”

“相当厉害。”想一想永福公主的最终下场,穆延淳笃定。

后来,他娘就没有再提起谢姑娘,直至西蛮上表求娶公主,不知因何,承恩公府极力推动谢姑娘以公主身份下嫁西蛮之事。他的母亲那般焦虑担忧,最后魏国夫人自尽,谢姑娘也没嫁成,他的母亲因此大病一场。穆延淳方知晓了一些母亲的身世与谢姑娘的身世。

焦虑似乎始终伴随着母亲的生活,不能掌控的人生,淡泊如母亲也要如后宫所有女人一般,费尽心思的猜度他父皇的心思与喜恶。母亲尤其关心三皇子的亲事,穆延淳有些不明白,他问母亲时,母亲并未瞒他,母亲叹道,“谢贵妃是个委婉玲珑的性子,她是不会喜欢莫如的。”

穆延淳有些不明白,“谢妃母不喜欢谢姑娘,那又如何?谢姑娘又不是要给她做儿媳妇。”

母亲突然问他,“你觉着,莫如如何?”

穆延淳有些不好意思,吱唔着没说话,这怎么好意思评论人家一位未出阁的姑娘呢。母亲问他,“你觉着,她相貌如何?”

穆延淳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第一次见谢姑娘的模样,很实在的说,“长眉,凤眼,高鼻梁,鹅蛋脸,很不错。”他也不知为何,就此一面,他就记住了谢姑娘的相貌。或者,是因为谢姑娘实在是一位光芒四照的姑娘的缘故吧。

“你觉着她性子如何?”

“是个讲理的姑娘,就是,就是一般人估计讲不过她。”穆延淳还悄同母亲道,“要我说,三哥跟谢姑娘也不合适。谢妃母成天在皇祖母跟前奉承,谢姑娘跟承恩公府仇家一般,再说,谢妃母瞧着和气,却是个好强的。谢姑娘更不必说,永福皇姐都强不过她去,谢姑娘以后,得找个心胸够宽厚,帮理不帮亲的,三哥是个明白人,可要说帮理不帮亲,三哥估计不成。”

母亲问,“你觉着,帝都有这样的人吗?”

穆延淳道,“应该有吧,不过,除了我,我也不认识别人了。”他也挺会哄母亲高兴。母亲果然笑了,道,“要是你能娶到谢姑娘,你可能如此待她?”

穆延淳也就随口一说,一说娶啊啥的,他又不好意思起来,重端严了脸孔道,“婚姻之事,自然是父皇母亲做主。我不论对谁,我都是看谁占理的。”

“你会不会觉着,莫如有些厉害。”

“厉害不怕,讲理就行。”穆延淳的成长岁月中见多了胡太后的胡搅蛮缠,他一向认为,女人最可怕不是厉害,而是胡太后那种,既无智慧,人且糊涂。只要是明理之人,厉害怕什么,明理的人,厉害也厉害在理上。

然后,他母亲就欣慰的点了点头,道,“延淳啊,一辈子都要记住你今日的话。”

而后,他的父皇为他与谢姑娘赐下亲事。连一向与他不大亲近的一二三哥都过来关怀了他一回,更不必说一向与他亲近的四哥了。他四哥简直要拉着他去庙里烧香拜佛,觉着他将来的人生毕竟凄惨而可怜的。穆延淳不愿别人这样说自己的未婚妻,道,“谢姑娘挺好的。”

他四哥道,“我现在只庆幸弟妹是文官家出身了。”

穆延淳道,“怎么,四嫂拿棒子捶你了?”他四哥的岳父南安侯,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战将。

他四哥主刻一幅当家做主的模样,“你四嫂啥都听我的。”

穆延淳白他四哥一眼,事实上,定了亲事,他与谢姑娘能见面的时间也不多。那一次见面,是在岳母法事上,穆延淳带着他娘准备的奠仪亲去祭奠,不想,天祈寺也能遇到刺客。穆延淳自问不是个胆小的人,他也没有被刺客吓着,他,他是被他媳妇的朋友江行云给吓住了,那闪电般的一剑,刺客的一只手飞到半空,紧接着一篷血从断腕处喷了出来。穆延淳自有侍卫相护,却仍被这血淋淋的一幕惊的说不出话,鲜血过后,是他媳妇纹丝不动的脸色。

当时,穆延淳立刻明白,这场刺杀在他媳妇的预料之中。

然后,穆延淳心惊肉跳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媳妇非但厉害,胆子也是颇大。

但其实,妻子其实是个心善的人。

四位兄长成亲在前,没有一位皇嫂会在冬天去设粥棚施粥,妻子是皇子妃中的第一个。而且,大婚前为他担忧的兄长们可以歇歇了,妻子平日间一点儿不凶恶也很关心他,与他母亲的关系融洽至极。

也不是没有憾事。

他们,没有孩子。

第一年,皇祖母就在借此生事了。

妻子怎是吃亏的性情,穆延淳也做到了他曾经的许诺,帮理不帮亲。不论太后这个身份多么显耀,辈份多么尊祟,穆延淳始终站在他妻子这一方,他不能辜负这个女人,尽管他们只是新婚,但,是妻子在婚后不遗余力的辅佐他,妻子为他,为他们的家,付出良多。

穆延淳一直认为,世上许多男人的想法很可笑,许多人收买人心,那当真是上马敬下马迎,对臣下亦非常尊敬,但,对于为自己打理内闱,养育儿女的妻子,在长辈不喜时,因着一个孝字,便吝于尊重与维护。穆延淳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妻子,非但为他打理王府,还为他出谋划策,令他在朝中一步步站稳了脚跟,崭露头角,不过是无孕而已,他舍不得叫妻子受这样的委屈。

虽然,穆延淳也常在妻子的智商面前感到有些小自卑,但,因为自小就没有兄长们出众,穆延淳还真没有啥嫉妒的意思,他一向认为,世上比自己强的人多的是。偶尔小自卑后,他就会精神抖擞起来,想着,他以前啥都比不过兄长们,就是娶妻这事儿上,他比所有兄长们都强的。

他与妻子,开始未及相爱。

成亲之初,他甫当差,他们忙着如何在朝扎稳根基。待他建言立储,获得嫡出二哥的好感后,就要开始慢慢的积累在朝的声望。不必什么贤明的好名声,按妻子的意思,贤明的名声,反容易遭嫉,与其求贤明之名,不如求实干之名。得罪人什么的,穆延淳从来不怕,他本也不是八面玲珑之人。交好二哥后,尽管还未立储分封,穆延淳却已获得了一定的政治地位,并且,彻底的掌握住了礼部。

那时的他,只是一位实权皇子,还未生出勃勃雄心。

那时的他,所求的,不过是将来的一块稍稍肥沃的封地罢了。

那时的他,一生未忘,他说出“两个人过日子”时,妻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流光,像是一滴含在眼中,未曾掉落的泪光。以至很多年后,垂垂老矣的穆延淳获知他们一直无子的真相时,都会深深的想起那一刻,是不是,在那时,妻子面对就是这样难以两全又不公道的抉择。

而这样难以两全又不公道的抉择,始作俑者,却是他的父亲。

孩子对于女人有多重要?

对于岳母魏国夫人,孩子比自己的性命还重,岳母宁可自尽,也不能让当年尚未及笄的妻子和亲西蛮。

对于他的父亲,一国帝王,孩子是纵使倾覆半壁江山,也未剥夺太子尊号的几到无原则的宽容。

对于他的妻子呢?

她那样的喜欢孩子,庶子也都尽心指点,如果能有一个他们血亲的孩子呢?

年轻时,他只是想有一个继承他们共同血脉的孩子,他会想,凭他与妻子的血统,这个孩子当是何等的尊贵与出众。但当他日渐年迈,生命即将走向终点时,他是希望,能有一个孩子,在他走后,能让妻子不至那般寂寞。

这个,他一生尊敬爱重的女人,是这样的寂寞。

他们携手,自庶出皇子到实权藩王,到东宫储位,到至尊帝位,他们,已经走到了权力的顶点,这种感觉,多么寂寞。

而他,与皇室,又是多么的对不住她。

真的很想同你白首不相离,奈何苍天不肯假流年。

那么,我走后,就请你,握着这至尊权力继续走下去吧。

这是他的江山,也是,她的江山。

这是,他们的江山。

作者有话要说:PS:终于更了~~因为过年要回家了,这几天事情非常多,昨天一直十点多才回家,怎么写都感觉不对,后来一点多,实在困的了不得,就先睡了,今天终于满意,这就是老五的番外了~~~~~~老五与莫如,从不是那种泪天泪地的爱情,但,这样的爱,以江山相托付的爱,应该是世间最信重的爱了吧。

第397章 番外行云

冯飞羽提醒过江行云,不要与那种臭名昭著的女人来往, 江行云不以为意,结果, 祸端就由莉莉亚公主而起。

不是别个原因, 莉莉亚公主看上了黑发黑眸的冯飞羽, 她愿意用自己的贴身男仆交换冯飞羽, 让冯飞羽去做她的贴身男仆。倘冯飞羽是个轻薄人品,估计也不会太在意莉莉亚公主的提议, 毕竟这位金发碧眼的公主生得皮肤雪白,一流美貌, 虽不及江行云, 但也腰肢轻软,胸脯高耸, 尤其那一袭薄纱刺绣的束腰长裙, 将莉莉亚公主的七分美貌衬托到了十分。

多少贵族青年都以成为莉莉亚公主的入幕之宾而倍感荣幸,甚至会有勇士为一亲莉莉亚公主芳泽而与人生死决斗, 不知是不是看多了当地人的金发碧眼,莉莉亚公主相中了冯飞羽神秘的乌发黑眸,以及那不输当地男子的修长挺拔的身量。莉莉亚公主原是想召冯飞羽服侍她一回,她差自己的男仆给冯飞羽送去了不菲的礼物,冯飞羽没收,而后,不论莉莉亚公主如何明示暗示,冯飞羽就如同个瞎子一般,对莉莉亚公主视而不见。

莉莉亚公主同江行云抱怨,江行云笑道,“殿下这般聪颖之人,如何就不明白,凡轻而易举得到的,必是廉价的。”

莉莉亚公主皱眉想了想,道,“你是说,冯是故意对我视而不见。”

江行云但笑不语,她明白莉莉亚公主的性情,这位公主凭仗财富与美貌,在贵族男青年中向来无往不利,故而,这位公主是极为骄傲的,她尤其不喜有男人在自己同前玩弄心计。江行云这般说,莉莉亚公主也就暂歇了对冯飞羽的心思。江行云也提醒冯飞羽低调一些,冯飞羽想了想,与江行云商量着,他干脆去柏尔温船长那里拜访,柏尔温船长近来准备第二次远航出海之事,但,老船长的游说似乎不大顺利,前些日子让仆人送信过来时,信中还提及此事,冯飞羽不耐烦莉莉亚公主之事,偏生眼下是在人家地盘儿上,一时回不得东穆,冯飞羽也知人在屋构檐下的道理,不过,他避一避也就罢了,更多的事,他绝不可能答应莉莉亚公主的。

江行云并未反对这个提议,倒让冯飞羽有些讶意,他还以为江行云得劝他从了莉莉亚公主呢,毕竟,这种事还真说不上男人吃亏。而江行云那种为送目的不择手段的政客作风,冯飞羽亦是深知的。见冯飞羽那错愕模样,江行云微微一笑,“我们这样努力的出人投地,不外乎要在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在想说不时可以直接说不罢了。这事虽与男人说不上什么损失,但你既不愿,何需勉强。起码在我眼里,你不是个能勉强的人。”

冯飞羽道,“莉莉亚公主不是第一次见到我,此事蹊跷。”

“我知道,你先离开这里,我自有法子让莉莉亚打消念头。”让冯飞羽带上仆人,坐上马车便去了柏尔温船长的小庄园。

冯飞羽一走,江行云干脆让庄园的管家去在外头搜罗了几个俊俏的小伙子,经过专业训练后,请莉莉亚公主来她庄园度假,将这几个小伙子带出来,莉莉亚公主果然心喜,相中了其中一位,一夜春宵之后,莉莉亚公主对于江行云的礼物显然很满意,就此不再提冯飞羽之事。

莉莉亚公主之事令江行云的心里响起警钟,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且,莉莉亚公主也绝非可靠之人。

面对此地贵族的追求,江行云时常拿冯飞羽做个挡箭牌,这当然是假的,但她明明白白的向外宣示过,冯飞羽是她的人。莉莉亚公主明知此事,还向她索要冯飞羽,明显未将她放在眼里。

这样轻视于她的人,江行云可是不会上赶着再去奉承莉莉亚公主的,江行云转而将目光投向莉莉亚公主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艾伦公爵。艾伦公爵没有莉莉亚公主的美貌,事实上,他于整个王室都是一个异类,因为在王室普遍的美貌之中,竟有艾伦公爵这样相貌平平的人存在。艾伦公爵非但相貌寻常,他个子不够高,平淡无奇的五官,面上有些雀斑,寡言鲜语,并不受国王父亲的宠爱。但,江行云知道这位公爵学识渊博,并且对大海充海野心,艾伦公爵是为数不多的向江行云请教过东穆文化的王室成员。

初时,江行云一直将艾伦公爵视为第二合作对象,这并不是艾伦公爵哪里不比莉莉亚公爵,实际上,艾伦公爵论智慧远胜莉莉亚公主。只是,艾伦公爵于王室实力低微,他纵有心,也没有实力与地位资助柏尔温船长再一次出海的。但,如今江行云对莉莉亚公主生隙,艾伦公爵自然就成了江行云眼中的第一合作对象。

江行云不过微微示意,艾伦公爵就对江行云发出邀请,邀请江行云参加他的私人宴会。江行云一袭宽袍广袖、衣袂翩翩的去了,与艾伦公爵互行过礼后,艾伦公爵赞美道,“如此华服美人,委实令人对于那片神秘国度充满向往。”请江行云去小客厅说话。

二人坐下,庄园的仆人端来调入蜂蜜的鲜牛乳与新出炉的酥点,江行云轻呷一口香甜牛乳,笑道,“每次受到公爵阁下如此热情招待,我都会误以为公爵阁下对我充满善意。”

艾伦公爵微微侧开头,额前一缕金发随着他的动作滑动,艾伦笑道,“我对夫人的诚意,上帝可知。”

江行云将盛在牛乳的银杯放下,看向艾伦公爵那双浅蓝的眸子,道,“那么,阁下为何要挑拨莉莉亚公主对我的人动手?”江行云绝不是傻子,艾伦公爵干的那些事,她已尽知。

艾伦公爵哈哈一笑,“我只是想让夫人认清我的姐姐莉莉亚是何等愚蠢罢了,她那样浅薄的智慧,如何配得上夫人的雄才伟略。她既不知远航的意义与艰险,亦不知夫人何等智慧,她的脑袋里除了男人还是男人,夫人这般眼光,为何要选那样的合作者,请相信我,我比我的姐姐更适合夫人的远志。”

无耻是无耻,好在还有坦诚的优点。

江行云腰身微侧,双腿交叠,看向艾伦公爵,道,“在我的国家有句话,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形容公爵阁下再恰当不过,公爵阁下既然出手,想必已有全盘计划。”

艾伦公爵除了坦诚,还有个直接的优点,他完全不似当下贵族说句话要拐一百八十道弯的委婉,艾伦公爵正色道,“我可以资助柏尔温的船队,也可以送夫人回国,但,我需要夫人将海上辩认方向的法子如实相告。”

江行云微笑,“先说第一点,公爵你的封地相当贫瘠,并无多少出产,我想,依公爵的身家,怕是没有办法完全资助柏尔温船长。”

“我自然不会无所准备。”艾伦公爵道,“夫人可能还不知道,我的舅舅艾布尔已于近日前在自己的国家登基为王。”

江行云笑,“恭喜公爵阁下。”

艾伦公爵道,“艾布尔舅舅一直对海外有着极为高昂的兴致,我可以说服舅舅一并资助柏尔温船长。”

“这将是足以载入史册的英明选择,阁下真是一位幸运的人,您无疑将成为这个国度的英雄物。”江行云道。

艾伦公爵笑,“看来,夫人对我们的合作没有异义了。”

江行云笑,“我很乐意听一听公爵阁下的细节,您也知道,这是一趟多么危险的行程。虽然成功就预计着巨大的收益,但同样,葬身鱼腹也是航行中的可能性之一。”

艾伦公爵灿烂的笑容让他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孔都生动许多,他道,“那么多贵族小姐夫人加起来也不及夫人万分之一的智慧。”

“我也只与可以同我匹敌的人合作。”

艾伦公爵哈哈大笑,他本就是个擅于言辞讨好的,不预今日棋逢对手,江行云的话显然令艾伦公爵开心。与艾伦公爵这样已经拥有实力且已拥有智慧的合作者合作无疑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当然,江行云再一次拒绝了艾伦公爵的暧昧,艾伦公爵惋惜又哀怨的看向江行云,江行云道,“许多人已拥有难得的珍宝,却还要觊觎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我相信阁下不是这样的人。”艾伦公爵早有妻室,只是因不受其父喜爱,艾伦公爵的妻子只是一个侯爵的女儿。侯爵之女,明显有些不能与艾伦公爵的身份相匹配。

不过,江行云连冯飞羽都不会勉强,她又岂会让自己成为艾伦公爵的情人。

江行云与艾伦公爵私下达成协议,没有不知会冯飞羽一声的道理,冯飞羽却是遇到了麻烦,他与莉莉亚公主委实有些孽缘,或者不是冯飞羽的孽缘,艾布尔国王陛下登基之事影响到了老国王对于储位的选择,尽管老国王对于莉莉亚公主的兄长亚度王子依旧宠爱,但由于艾布尔国王强势要求,老国王不得不为艾伦公爵更换了一块富庶的封地。而江行云与艾伦公爵的亲近显然令莉莉亚公主极为不喜,她对此视为背叛,尤其在知道冯飞羽与柏尔温船长去艾布尔国王陛下的王宫做客的事后,莉莉亚公主将自己一向宠爱的贴身男仆放到马车送给江行云,要求交换冯飞羽去做她的贴身男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