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亦觉无趣,再喝了几杯酒,就此散宴。

出了“宁公主”,花溅泪独身飘然离去。

水知寒故意与余收言落到最后,先将那面铁牌交还给余收言,“余少侠深藏不露,我亦差点看走眼了。”

余收言笑道,“水总管的气势纵是再敛锋芒,也是袋中之利锥!”

水知寒也不惊讶余收言认出了自己,叹道,“我扮做鲁大人只能瞒过一时,只料想虫大师的杀手一击即走,那知会如何正面相对!”

“水总管可是不再怀疑我身份了吗?”

“修罗牌一共四面,只有刑部最出色的执事方有,我信你。”

余收言大笑,“水总管用人不疑果然令人佩服,刑部洪大人让卑职代问水总管鲁大人好!”

原来余收言掷给水知寒的铁牌正是刑部号令天下捕快的“修罗牌”,他的真正身份正是刑部堂下的一名捕头。

明将军权倾天下,刑部亦只是他借朝庭之名为其办事的地方,刑部总管洪修罗专职天下刑捕之事,却也是对明将军忠心不二,往往将军拿住了什么人也总是送到刑部逼供,更是把几位投靠将军的历轻笙的弟子派往刑部供事,以壮刑部之威。

水知寒起初虽然对余收言仍有疑心,但见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仍是轻语笑谈面不改色,更何况修罗牌如果落到外人手上,他更是应该早就知道。所以刚才对余收言的身份不再怀疑,正是有此良助,方才一口应承临云的二天四人之约。

余收言终于没有再露出他招牌式的笑容,正色道,“总管说我们已与虫大师的杀手正面相对,不知可看出什么名目?”

“余少侠有什么看法?”

“临云或许并非秦聆韵,因为我看得出她身体娇弱,绝非习武之人…”

“虫大师学究天人,委实难料!不过那个江湖从未谋名的花溅泪到让我想起一个人。”

“哦!”余收言细细想了一下,“墨留白?”

“不错!如此武功,如此画艺,如此狂放,正是琴棋书画中‘画中留白’的一惯做态,只是其武功未免太高了,简直可以直追虫大师,我也未必有胜算。”

余收言想起花溅泪那一口聚而不散的内气,也是心中暗惊,“此人年纪不大,武功却是如此惊人…”

水知寒哈哈一笑,“余少侠不必过谦,你这样的年龄有如此修为也是不易,不知师承何人?”

“收言的武功是家传的,家父正是余吟歌。”

水知寒这才吃了一惊,余吟歌乃是上一代武林中的一方异士,为人亦正亦邪,不喜名利,只凭剑行走江湖,扬言只凭一已之力替天行道。后来结识四大家族中点晴阁的女子景玉致,方才同隐江湖。

四大家族便是为“阁楼乡冢”,分别是点晴阁、翩跹楼、温柔乡和英雄冢,乃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四个世家,互有恩怨。武道上更是有惊人的突破,所派出的传人皆有不世的武功,虽然少现江湖,但每一次出现均会引起轩然大波。

水知寒心中诸念纷来,余吟歌一代枭雄,做事一意孤行,全凭喜好,却也是侠面居多。其妻景玉致出身的点晴阁也隐为白道中不出头的领袖家族,却料不到其子竟然会投靠朝庭的刑部,莫非是另有玄虚?但余收言既然直承其事,却是让水知寒想不透。

余收言知水知寒疑心未去,哈哈一笑,“家父管教太严,实不相瞒,我是从家中偷偷逃出来的,我的身份目前也只有水总管一人知道…”

水知寒疑心稍减,“令尊的人品武功我一直很佩服,何况余小兄身兼令尊与点晴阁武功之长,既然有意功名,凭你的武功才智必是一方人杰,将来前途应不在令尊之下。至于你的身份我自当不对人说,不然有负你的信任。”

余收言苦笑,“我只求在刑部做一名捕快,惩凶捕恶,用另一种方式告诉家父,其实在朝在野都一样可以替天行道…”

水知寒大笑,“不错,侠魔之道正是变幻之数,焉不知许多大魔头正是自以为是卫道之士,正如江湖上一向认定我与将军沦为邪道,但只看过程,却是忘了结果,若有日成就功业,后世盛赞,却是无人谈起魔与道的区别了!”心想有此强援,虫大师悬名三月之期马上就到,已方应是稳操胜卷了。

眼见将到了县知府,余收言对水知寒一揖,“收言另还有刑部要务,明日便搬来知府,再聆总管教诲!”

水知寒也不勉强,察颜观色下心知肚明,呵呵一笑,“那个宁诗舞恐怕也非简单人物,我亦要让刘魁查查她来历,余小弟好自为之。”

余收言脸上微红,讪讪作别水知寒,却仍是径直向“宁公主”的方向走去。

水知寒让刘魁等人先回府,一人站在县府外,眼望余收言消失在街角,突然轻轻问道,“这一次我很容易地感觉到你的出现,而且你的心如潮乱,可是伤得重么?”

长夜的县府外,一片寂静,水知寒在问谁???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哑然的长叹,“量天尺的肩头外伤到还罢了,六语大师的‘苦口婆心’却破了我几十年心境的修为,实在厉害!”

水知寒似乎早知此人的存在,全无半分惊讶之色,淡然道,“不破不立,你以住便是太过执迷隐匿之道,以至少了一份对敌时的强悍与忘我,这一喝也未必是坏事!”

黑暗中的人沉吟不语,似在想着水知寒的话。

水知寒再问,“虫大师五味崖悬名之期尚有半月即到,迁州府突然多出这许多人物,你怎么看?”

那个声音再度传来,语音破裂,便像是在话语中夹了一片刀锋,“有你在明,有我在暗,就算虫大师再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过此劫!”

水知寒面罩寒霜,“只怕虫大师便是这世上唯一和你交过手还活着的人,你应该知道他的实力,还敢如此低估他?”

黑暗中桀桀怪笑,“我又何尝不是唯一一个与他交手还活下来的人,他也不至于低估将军的实力,只怕要知难而退了。”

“舒寻玉死在我手上,秦聆韵奉命报仇,齐生劫与墨留白又焉能袖手,何况…”水知寒长长吸了一口气,“他的影子到底是什么?”

“影以窃魂为名。然而我却也想不透如何可以伤人?在我想来也许这个影子不是武器而就只是一个影子。”

“你是说影子其实就是一个人?”

“不错!也许在我们都只留意秦聆韵和墨留白的时候,影子方才出手。”

水知寒目视余收言离去的方向,“余吟歌自命替天行道,做事稳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其子却如此跳脱不羁,你看此人可像吗?”

“他太招摇,锋芒毕露,至少不像个影子。何况我知道他的确是洪修罗手上的一招暗棋。”

“哦,你可在刑部见过此人?”

“是的,一年前余收言投靠刑部,三个月内暗中破了几个大案,却不居功,很有些他父亲余吟歌求道不求名的风范。洪修罗对他也是很看重,其名虽不扬,却已是刑部有数的六大捕头之一。”

“即是如此,我便放心了,如果此人是敌非友,再与花溅泪等联手,委实可怖!”

“有你有我,他们能成什么气候?”

水知寒道,“舒寻玉的出现,死了卫仲华伤了葛冲,表面上我不向将军求援,却暗中请你过来,便是要引出虫大师的余党,好一网打尽。如今小小迁州府已成虫大师与我们的一个擂台,更隐然是白道势力与将军的一次火拼,我们实在是输不得!”

沉默!

水知寒沉呤良久,开口时语意冰冷,“我要先杀了花溅泪,不管他是不是墨留白。此人武功太高,不除此子实难安寝。”

“总管何必亲自出手,我去就行了。”

“你未见过此人武功,实在让人心惊,竟然可以一口内气遥控五尺外的骷子,我也未必能稳胜于他!”水知寒再叹,“如果那日行刺的是他而不是舒寻玉,实在不知结果又会是如何?”

“哦!江湖上从未听其人之名,竟然有如此厉害?”

“虫大师虚实难测,也许花溅泪就是他最厉害的影子,与临云的作态只是演了一场戏给我们看罢了!”

“如此人物,我倒想见识一下了。”

水知寒正容道,“我们现在最大的目标不是杀了影子,而是保护鲁秋道。你有伤未愈,便在暗处保护鲁秋道吧!”

一道黑影从暗中走出,最先入目的便是眉间一颗黑痣,俨然正是鬼失惊!

“总管敬请放心,鬼失惊定要在虫大师三月之期内,护得鲁秋道的安全!”

水知寒眼望天穹,淡淡道,“今晚云淡风清,后日佳人有约,明日才是杀人夜!”仰天再长声一笑,“不知后日临云姑娘见不到情深意重的花公子时,会不会掉下一颗情泪…”

六、不是不想杀,而是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