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正常的结果。”星空之下,玉无缘平静的对领军前来会合、闻之消息而惊诧不已的皇雨道。

“能不伤一兵一卒即取一城,这等智谋本王也不得不佩服。”皇朝说出此话之时,手抚上胸前血透紫甲的箭伤。

而得到消息的风云骑四将却不似他们的对手那般称赞着站在同一方的息王。

“让白王逃走,岂不后患无穷?!”这是四将共同的认同。

而风王却是微笑摇头道:“你们难道忘了我们起兵时之召天下言吗?”

此言一出,四将赫然一惊。

“‘伐乱臣以安君则,扫逆贼以安民生‘,若这天下都没什么’乱臣逆贼‘了,那我们还有伐、扫下去的理由吗?若这通往帝都的桥断了,我们又如何走至帝都呢?”风王温言点醒爱将。

“白王弃城而逃,此举实也合情合理,他也有着他的打算。”惜云又继续道,“外有不论是兵力还是实力都远远胜于已方的墨羽骑虎视眈眈,而内民心溃散、军心不稳,交战也不过一场惨败,不若弃城而保存实力,再会合两公子屯于王域的大军,齐力向王域进发。丰军虽不能胜,但王域之军却比之白军更弱,自可屡战屡得,若能打到帝都,挟持着皇帝,而号令天下诸侯……”

说至此风王忽一顿,眸光看向天际流云,“只不过帝都还有一位东殊放大将军,东朝帝国之所以还能存名,皇帝之所以还能坐于帝都金殿,那全是这位大将军的功劳!所以白王的梦想啊,终是要落空!”

最后风王看向诸将,道:“以后,你们便可看到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奇景,更而且,你们还能亲身参与创造这一段历史,只不过……这是幸还是不幸,我也不能断言。但不论是白王还是东殊放,他们终究都只是别人掌中的棋子,而掌控这些棋子的那个人,虽从未上马杀过一人,可是那些即算万夫莫挡、杀敌成山的勇猛大将也不敌他轻轻一指!那个人即算不披铠甲,但依是倾世名将!”

这一语说完后,风王脸上浮起令人费解的神情,那似笑似叹,似喜似忧,似赞似讽,实不符作为这个得胜者息王未来王后应有的反应。

日后,风王这最后一段话以及皇王、玉无缘之语皆载入史书。

而史家评曰:公子之语,尽显其玉家慧见之能;皇王之语,则显其王者之识英雄重英雄的胸怀气度;风王之语,则表露其所言之“参与并创造历史是幸还是不幸”的矛盾以及作为王者所具有的洞彻世事时局的犀利目光。是以,乱世三王,息实有令天下拜服的仁君之质,皇有令天下俯首的霸主之气,而风虽有帝王之能却独缺其心其志,是天降世人的一曲空谷清音。

“既然息王已取下白都,那明日我们便直取栾城吧!”

且试天下2正文醉歌起意

章节字数:9673更新时间:07-06-1918:16

八月二十九日,风、丰大军重会于白都。

九月一日,风王、息王亲自犒赏白都城内外大军。至九月五日,风、丰大军一直屯于白都城内外休生养息。

九月六日,晴,白王宫写意宫前。

“拜见风王!”宫前的侍卫齐齐跪迎那似扶风而来的女王。

“平身。”惜云摆摆手,“息王在宫中吗?”

“大王在舞鹤殿。”侍卫首领恭声答道,却并没有马上前往通传。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无论是风国还是丰国的侍卫、内侍、宫人,没有人吩咐过他们,但他们却一致在风、息王互访时从不通报,似乎便是风(息)王在沐浴时,息(风)王要进去那也是可以的。

“嗯。”惜云微微颔首,直往舞鹤殿去,身后是如影相随的久微。

才踏入宫门,隐隐的便传来歌声。

“……犹是临水照芙蓉,青丝依旧眉笼烟……”

“栖梧又在唱《醉酒歌》啊。”惜云无端地眉头一锁。

“或人人心中皆想有一番醉歌吧。”久微淡淡的道。

穿过长廊,转过亭角,舞鹤殿便在眼前,殿前侍立的宫人、内侍皆静悄悄的向女王行礼。

“……挽妆着我湘绮裙。启喉绽破《将军令》,绿罗舞开《出水莲》。”

典雅中带着几分随意的殿中,冷艳无双的歌者正启喉高歌,而大殿的中央,红裳如火的舞者正婆裟起舞,高高的王座上,兰息身子微斜的倚在椅中,手持玉杯,黑眸半睁半闭,不知是为美酒而熏醉,还是为眼前的歌舞而沉醉。

“红颜碧酒相映怜,流波欲醉意盈盈。”

琵琶清音仿如涧间窜出的浅流,歌声如那风中轻叩的铃声,清越中犹带一丝多情的祈盼。舞者随着曲音轻盈的旋飞着,那一袭红衣翻飞中仿如一朵燃烧着的彤云,温柔的焰火散着淡淡的绮艳,旋绕之时又似绽在碧荷之上的那一朵红莲,娇媚的吐着浅浅清香,莲瓣中一张似晶雪溶成的娇颜……

“久会不知秋云暗,纵欢不记流水光。

何处飞来白玉笛,折柳声声碎芙蓉……”

那半闭的眸子忽然睁开,直射向大殿门口,这细微的举动引起歌者的注意。琵琶声息,清歌且休,移目看来,殿外矗立的人影或因着背光,看起来竟有几分阴霾。曲歌突止,犹自舞着的舞者便如失了灵魂的木偶,不知下一步动作,疑惑的转头,却扫到一道正移步入殿的身影,还未看清面目,却已一股气势凌空而来。

“拜见风王。”凤栖梧怀抱琵琶盈盈下拜。

“见……见过风王。”琅华不知为何的,此时竟隐觉得有几分惶恐。

“都起来吧。”惜云淡淡摆手,脸上带着优雅的浅笑,“栖梧的歌声可让人忘忧,而琅华公主的舞姿却也美得让人失魂。”

“多谢风王夸奖,栖梧先行告退。”凤栖梧又是盈盈一拜后即转身离殿。

“琅华……琅华……”琅华绞着手中长长的红绫,目光悄悄的瞟一眼优雅和气的风王,“我……我要去找修将军!”说完即匆匆冲出大殿。

看着凤栖梧与琅华急急离去的背影,再转身回看依斜倚王座的兰息,惜云心头忽生出一种荒谬之感,眼前似闪过一幅画面……那庄严富丽的金殿之上,雍容高贵的帝者正惬意的品着美酒,赏着殿中的那如花宫女、那绝艳嫔妃的轻歌妙舞,她忽然走入了,然后那歌便断了、那舞也散了,那些美丽的女子或匆匆或悄悄的退去了……那一刻,惜云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只是那笑却是无意识中透着一种她自己也未能察觉到的尖锐。

“我似乎来得不是时候,竟打扰了息王的雅兴。”

“那风王认为什么时候才是正确的时候呢?”兰息终于从椅中起身,慢慢踱步从王阶之上走下来,手中依持玉杯,目光平静的看着殿中的人。

看着慢慢走近的人,只是随随意意的几步,可在他走来却是无比写意而潇洒,便是那脸上的浅笑,那握杯半举着的手,也无处不透着美,无处不透着雅。玉无缘与皇朝皆有不输他的容貌与气势,可是一样的举止,玉无缘是仙人的飘逸灵动,皇朝是王者的尊贵霸气。这世间再没有人的言行举止能如眼前这个人这般优美如画,流畅如乐!

“又或是夜深人静之时……”一步之隔,兰息微微低头,墨黑的眸子如不见底的深潭,却因着光线的折射,反衬出几许幽光,“风王愿携西域美酒前来找息把酒论英雄?”说罢,眸光似无意的瞟一眼惜云的身后。

那一眼令静立于惜云身后的久微不由面上一寒,那样的感觉令他回想起前夜。

“好热啊,夕儿,你有没有练什么寒冰神功之类的,帮我降降温。”久微端着宵夜踏入风王暂住的青扉宫,将宵夜放在桌上,看着灯下滴汗不流的惜云不由有丝羡慕,“这白国的九月天怎么会这么热!你怎么没一点感觉!”

“怕冷又怕热的久微,真是可怜呀。”惜云看着他额际冒出的细小汗珠,无奈的摇摇头。起身伸手握住他的双手,剎时,久微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感从手心传来,漫漫漫延至臂、肩……不一会儿,全身都清凉凉的,那闷热之感一扫而光。

“夕儿,你还真练了寒冰神功?”久微不由惊奇的问道。

“这不是寒冰神功,是戚家三少传给我的鬼灵功。”惜云眨眨眼道。

“什么?戚家的鬼灵功?”久微不由打个寒颤。

“是哦,就是那练了就永远长不大也永远不会变老的鬼灵功。”惜云郑重点点头。

“那我还是不要了。”久微现在只觉得全身不止是凉了,而是很冻了!开什么玩笑啊!戚家?那个鬼气森森的戚家?他们家的东西能沾吗?当下就想抽出双手,奈何被握于惜云掌中,动弹不得分毫。

“夕儿。”久微温柔的唤着,就盼着她将这什么戚家的鬼灵功收回去。

忽然身后又一阵寒意袭来,他不由转头看去,却见兰息不知何时来到,正立于门口,目光扫过他们交握一处的手,久微只觉得手似被冰刀划了一刀一般,又冷又痛!

当下微微垂下眸光,久微无声的一笑,“久微先行告退。”说罢即退出大殿。

惜云看着兰息,眉头一动,对于他此言实有些讶然:“虽长夜漫漫,但息王应不缺把酒就欢之人。”

“可能与本王对饮千杯而不醉的却只有风王呀。”兰息雅雅的笑笑,长长凤目微微一扬,墨黑的眸子晶光闪烁。

“是吗?”惜云淡淡一笑,略带讽意,“息王酒量虽佳,只不过……酒不醉人人自醉呀,今日息王难道已饮千杯以上?又或是另有沉醉之物?何似竟有些醉意了。”

“息没有醉,只不过……”兰息举杯近鼻,似有些惋惜的摇摇头,“这是今年才酿的兰若酒,怎么竟有些酸味了?”移步,俯首,那微带着酒香的气息便吐在惜云的颊边,“风王可有闻到呢?”手腕轻轻一移,那酒杯便到了惜云唇下,“风王替息尝尝看是不是息的错觉。”墨玉嵌就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盯着。

无端的,脸上微微一热,垂下眼帘,移步退开,可那个身躯却是如影相随,那酒杯依在唇下。

抬眸有些微恼的瞪着眼前的人,然后偏首:“息王真是醉了,这酒哪有酸味。”

“是吗?”

声音就耳边,熏香的鼻息就吹在鬓边,只觉一凉,那酒杯已在唇边,“风王也尝尝这酒吧,实是甘美至极!”话音一落,只觉腰间一紧,动弹不得,然后一股清流便从口中流入。

手一挥,大袖一扬,殿门迅速的无声的拢上,长臂一揽,整个身子便契合一处。

“息只愿与风王同醉,同样的,风王也只可与息同醉!”轻淡的话语中却带着绝然的霸气,“所以,风王以后要醉歌一番时,只需唱与息听!”

“噫……”

一声极轻的嘤咛声响起,然后殿中一片静谧,却流溢着满室兰若酒的清香与甘甜,偶尔响起似略有些急促又仿若叹息一般的呼吸声……

“真不像你。”良久后,殿中响起惜云略带叹息的低语声。

“惜云……”兰息轻轻的唤着,指尖托起她的下颔,许是美酒的熏染,雪玉冰颊抹着一层淡淡的胭脂,樱唇红盈欲滴,清眸秋波流溢,“红颜碧酒相映怜,流波欲醉意盈盈……”俯首,两额相抵,鼻息相缠,“以后的怜与意都只属于我!”

“真不像你。”惜云还是那一句话。头微微后仰,似要看清眼前这个人,抬手轻抚这张咫尺之距的脸,眉眼间依是世所无双的俊雅,唇齿间衔着的浅笑依是清贵雍容,唯有那一双如深海难测的眼眸变得有些不一样,黑得仿如夜空的双眸此时有着星光闪烁,点点星芒中夹着十年未曾见过的漪漪柔情……淡淡微焰似的暖意……

“我们……”轻轻的开口,可话至嘴边忽又消了,指尖移向那双长长的凤目,那墨黑的瞳仁定定的看着她,那里面有着一丝藏得极深的期待,却唯其深而更让为之叹息,“兰息……”声音再次消失,然后响起的是悠悠的长叹,唇边绽起一丝微笑,却笑如幻梦,那么的美,却美得缥缈,无法捕捉在手。

殿中又恢复了静谧,那两个人在相识十多年后,第一次靠得那么近,第一次头颈相依,第一次心律相映……可是也只是在这个殿门掩起的舞鹤殿中。

很久后,殿中再次响起轻轻的但却是清冷自律的声音:“我们……何时出发?”

写意宫僻静的一角,凤栖梧静静坐在凉亭中,怀中还抱着琵琶,垂首默默的似在思索着什么,却无法从那张冷然的艳容上窥得丝毫。

“凤姐姐。”

娇娇脆脆的声音唤醒了沉思中的凤栖梧,抬首,琅华正立于眼前。

“你不是要去找修将军吗?”凤栖梧淡淡的道。

“我找不到他,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琅华在凤栖梧面前坐下,一张不知愁为何物的小脸此时却是愁思遍布,双眉紧皱,似在为着什么苦恼着,“除了在风王身边可见到他外,我是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啊。”最后一语,声音渐说渐低,仿佛只是无意识的呢喃自语。

凤栖梧看着她,清冷的眸子中忽然涌出一丝同情与一抹感同身受的自怜。

“修将军虽贵为风云大将,但骨子里却比我们女孩子还要来得害羞,他或是不好意思见你,所以才不敢来找你的。”

“我讨厌我自己。”猛不丁的琅华忽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凤栖梧一惊,看向琅华。

“我讨厌我自己,真的讨厌!”琅华双目无神的呆呆的看着前方某一点上,“我是白国的公主,可是此刻我却是别人的阶下俘,这里是我自幼长大的王宫,此时它却成为别人的离宫,我在这王宫里歌舞取乐,可我的父兄却被迫离家仓逃,我的国家被人侵战攻破,可是我却不思复国不恨仇人……”

“琅华……”凤栖梧轻轻的唤着,可寡言的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开导眼前的人。

琅华却似没听到一般,目光依然愣愣的看着前方:“我自负美貌无双,我自负才慧过人,我自负武功绝世……我总是怨着父王将我锁在这深宫中,不让我一展才华,不让我名扬天下……整天总是幻想着如何打败华纯然,如何超越风惜云……可是今日我才知道,我是如何的不知天高地厚,如何的没有自知之明,如何的目光短浅,如何的自不量力……”脸上浮起自嘲的淡笑,“我也要到今日才知道,父王之所以锁着……不,那不是锁着,那是在保护着我,将我护在这层层铁壁似的深宫中,不让我被外界一丝一毫的风雨侵袭……只因为他早就看透了我!早就看透了我是那么的没用!超越风惜云?呵……这简直是痴心妄想了!我连人家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我是这么的没用,我自己都讨厌着我自己,所以……他会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

听得琅华这样的话,凤栖梧不知为何,心头生出一种悲哀。眼前这张原本明艳娇灿的容颜,此时却已染上凄苦、迷茫、彷徨、无助……那双天真明澈的眼睛中已涌起成熟的忧思……她在长大了,经历不论是苦涩的还是磨难的,总会让人成长,只是她的成长却让人难过,那一朵无瑕的琅玕花终于也要消失了吗?

“琅华。”凤栖梧放开怀中的琵琶,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清冷的眼眸此时却闪着明亮的、温柔的光芒,“你或没有纯然公主的倾国美貌,你也没有风王的绝代风姿与绝世才华,但是你身上有着一种她们这一生都不能再拥有的东西,这是她们比不上你的,所以你不必伤心。”

“我?”琅华睁大迷茫的眼睛,仿如一只失途的小白兔,无助的看着眼前的人,“我有什么?”

“你只要多笑笑、多跳跳,像以前一般的过你的每一天,那样总有一天你会从别人的眼中明白。”凤栖梧抬手轻轻拍拍她的脸蛋,“笑一笑。”

“呵……”琅华绽颜轻笑,虽犹是有些勉强,但驱散那一脸的忧苦,那朵渐渐卷起花瓣萎去的琅玕花又重新绽放了。

“看,你一笑,他不是就来了吗?”凤栖梧忽然指向她的身后。

琅华赶忙回头看去,只见远远的身着银甲的风云四将正从前殿走来,一眼即看到走在最后的那一道分外修长的身影,心头忽“砰砰”的直跳,脸颊忽微微有些发热,莫名的忽又赶紧转回头,看着凤栖梧,垂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你再害羞,人家可要走远了。”凤栖梧勾勾唇绽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啊?”琅华赶忙回头,果不是,那四人已快转过长廊了,再几步就要看不到了。琅华霍然起身,可是脚下却灌铅似的提不起来,正焦急中,忽见那四人都停步了,修久容身旁的林玑侧首似对他说了什么,然后便见久容转头往这边看来,顿时与琅华的目光对个正着,琅华原本急切的心跳更是猛然加快,一声声的不由怀疑是不是都被他听去了。

似乎犹疑了片刻,然后修久容往这边走来,而其余三将却停驻在原地,皆是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

随着修久容越来越近的步法,琅华一张晶雪似的脸染上一层红艳艳的彤霞,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此时更是水波漾漾,便是一旁本是绝色美人的凤栖梧看着的也不由赞叹她的明艳娇俏。

可修久容却似木脑人一般对眼前如花般的娇容感受不到一点美,走到琅华面前,看了她一眼,然后脸红的垂首,可是她们都知道,他的脸红并不是因为琅华、凤栖梧的美貌,而是因为他又害羞了。

凉亭前一片静寂,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琅华看着修久容,修久容看着地上,凤栖梧冷艳的脸上少有的带着一丝趣意的表情看着他们俩。

良久后,修久容终于抬首看向琅华,脸上虽红晕未褪,但一双眼睛却是坚定清澈的看着她:“琅华公主。”声音也是坚定而平稳的。

“啊?”琅华没有想到他会叫她,自他们被风王赐婚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单独的见面(此时琅华自动将凤栖梧摒除视野),这也是他第一次叫她,你叫她如何不激动!

修久容看着眼前这个似朝霞般娇艳的未婚妻,看着那一双澄澈无瑕眼睛,那娇柔中微带一丝祈盼的神情,心头不由生出一丝愧疚,这是个多好的人儿啊,只可惜……那双秀气的眼睛便带着一丝感动一丝温柔看着琅华:“公主,明日久容即随王出征,公主此次无需随军,请留在王宫。”

“啊?”琅华眨眨眼睛似有些不明白他说了什么。

“战场是不适合公主这样的人的,所以请公主留在王宫。”修久容再一次说道。

“你要我留下?”琅华盯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这是两位王的意思。”修久容道。

“那你希望我去还是希望我留下?”琅华再问道。

修久容闻言秀气的眉头微微一跳,然后看着琅华清晰的道:“久容希望公主留在王宫。”

“那好,我留下。”琅华竟是一口应承。

修久容想不到她竟应承得这般爽快,不由一愣,但马上他恢复清醒,微微垂首郑重道:“请公主保重,久容告辞。”说罢即转身离去。

“等……等等……”琅华脱口而唤,待修久容止步回身,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你……你会……你会回来吗?”嚅嚅了半天,总算问出一句话来。

修久容凝眸看着这个羞煞了的人儿良久,眼中除了感动又多了一丝别的,目光扫到她腕间那一串风王亲手为她戴上的蓝色水晶链,阳光下,仿如一泓流动着的浅蓝水链,又似一串情人伤心的眼泪。

“公主可以送久容一件礼物吗?”

“可以!”琅华想也不想的答道。

“那可以把这串手链送给久容吗?”修久容指指她腕间那一串浅蓝水晶链。

一旁静默的看着的凤栖梧闻言忽然心头一动,目光带着深思的看着修久容。

“好!”琅华当下便褪下手鏈,递给修久容,眼睛看着他,低低的道,“那你也应该送我一件礼物吧?”

看着掌中那一串凉如冰珠的手链,轻轻合掌握于手心,抬眸看向眼前的人:“久容回来时便送公主一件礼物。”那话是肯定的,那眼神是认真的。

“嗯。”琅华重重点头。

“久容告辞。”修久容轻轻颔首然后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未曾瞟一眼旁边冷艳无双的凤栖梧。

待修久容走远后,凤栖梧走近依是痴痴而视的琅华身边:“为何将那串水晶链赠与他?要知道那是风王赐予你们婚约的信物!”

“你回来要把你的剑送给我!”猛然琅华大声叫道。而前方那个人影已从殿角消失,也不知是否听见。可是琅华她只是想要那一柄剑,那在鼎城差一点取她性命的一剑!

“你回来时一定要把你的佩剑送给我……”琅华喃喃的轻语着,目光终于收回,垂落地面,似有什么坠落。

“唉!”凤栖梧不再说话,伸手揽住这个娇小的人儿,心头一片怜爱,这么单纯可爱的人儿啊,但愿……但愿刚才那是她的多心!

“姐姐……”琅华伏在凤栖梧的肩上。

“修将军看似太过秀气内向,但实则是一个非常聪明而有担当的男子。”凤栖梧想起修久容最后的眼神不由感叹,“他若……他回来定会取你为妻,你定会非常幸福的……”只是他为何会要走那一串手链?为何独要走风王赐予婚约的信物?只希望……他会回来!回来便一切都是好的!

“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可是我看见他这儿会痛,我若看不见他,这儿会更痛!”琅华手抚着胸口喃喃的说着。

肩头一片濡湿,浸得凤栖梧心头酸凄凄的,只是那一张冷情的脸上依然是漠然无波的。

“他会娶你的,你会幸福的。”反复的喃喃的自语的说着。

良久后,琅华抬首,看着眼前这个冷艳如寒梅的女子,“姐姐呢?”

“我……我只要能给他们唱一辈子曲就心满意足了。”凤栖梧淡淡的道。

“姐姐……”琅华忽然轻轻抱住凤栖梧。

凤栖梧任她抱着,仰首看天,眼中无泪。

九月八日,丰、风大军于白都起程。

墨羽骑前往浈城进发,风云骑则往末城。

白王却不待丰军赶至浈城,即领着大军前往宛城而去。

九月十二日,墨羽骑攻破浈城。

九月十四日,风云骑攻破末城。

墨羽骑攻破浈城后即往宛城进发。而白王此时已集宛城、涓城两处大军,从宛城出发,直取王域棣城。

九月十八日,白王攻破棣城。

九月十九日,墨羽骑攻破宛城。

九月二十二日,墨羽骑从宛城出发直往棣城。同日,白王领军从棣城出发攻向王域津城……

这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奇特一景。白王不断的攻占王域,而息王却每每在他刚刚得城便紧追而来,然后白王赶忙领军逃去,再向王域进攻,而他刚刚攻破的城池便落入息王手中……

很多年后,有人重说起这一段历史时说,白王便好比一头饥饿的狼,但在他的身后却紧追着兽中之王的猛虎---息王,为了不成为别人的食物,他只好一直往前逃,沿途不断捕捉一只又一只的羚羊以补充体力,但却还不不及吃,猛虎已至,于是丢下才啃一口的羚羊再逃……白王如此反复的攻与逃,而息王则是反复的追与得,其间的高下早已分明。

还有人将这一段历史比喻成猫鼠之戏。息王已掌控全局却欲擒故纵的玩弄着那只早已胆颤心寒的老鼠,可是抱头鼠窜的白王他何尝不明白,但他别无他法,只有不断的往前逃窜而去,只想抓住一件可以打败猫的武器---帝都的皇帝!

所以白王每离一城之时皆将城中所有粮草与财富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便付之一炬,想以此切断丰军粮草的补给。但很显然的,他这一举动未收到丝毫效用,丰军不但粮草、武器充足,而且每到一城还会发粮救济城中难民,帮助受灾城民重建家园,结果不过是让息王的仁义之名传得更远传得更广罢!

“白王难道不知道,他便是逃到北海去,我们的粮仓依然是满满的。”

任穿雨是如此自负的说道。得到风国地宫中风王族那累积了三百年的足抵十个华国的财富,再加上丰国自身盈足的国库,以及丰息十年江湖所得,此话并非虚言!

“我王能得风王为后,可谓益有九九,却唯一不好!而这唯一也是致命的唯一!”

任穿雨说这话时,身边只有墨羽四将。但日后史家撰写息王传时遍翻资料,终搜寻得这位曾侍他身边的军师的手记,从而得知此言,并真实的载入史书,而日后所发生的事也见证了他此言。

在墨羽骑追击着白王之时,风云骑则纵向袭往宇城、元城、涓城,至九月底,为白国所攻占的此三城全部纳入风王掌中!

十月四日,风王以白国四公子残党逃入焉城为由发兵攻城。同日,焉城破。

焉城过去便是风国的量城,至此,从西南风国、经丰国、再至北之白国,六千多里的辽阔疆土便全属于丰、风国所拥有,东朝帝国已近有一半尽在兰息、惜云掌中。

而另一边,华国金衣骑在皇国霜、雪两将的率领下,已攻克王域六城,再联合攻克南国鉴城的皇国四公子皇雨,两边夹攻昃城,昃城守将东陶野在敌众我寡之情形下,无奈领旗下士兵弃城逃去。而在此之前,华国三公子领五万金衣骑进攻昃城,但为东陶野大败,几全军覆灭,三位公子战死!昃城攻破后,秋九霜、萧雪空稍作停驻,一为整装余下华国大军,二为休养。皇雨则领军与皇朝会合。

至九月底,皇国争天骑在皇朝、皇雨的率领下,已将南国除南都、牙城外所有城池攻下。

十月初,皇朝下令皇雨领军攻往南国素有勇将之名的拓拨弘大将军所守护的牙城,而他自己则领军向南都进发,必要一举攻克南都,将南国完全纳入掌中,但此举却遭到反对。

“王兄,攻取南都不急一时,请您留在合城养伤,待臣弟攻克牙城后定与您拿下南都!”皇雨恭敬的劝阻着兄长。

在攻克晟城后,皇朝领军追击南国丁西将军,在与之决斗之时,南军暗中以雷弩弓百弩齐发,密雨似的弩箭中,饶是皇朝武功盖世,再加上部下拼死相护,仍被弩箭射中右胸及左肩。此雷弩弓的劲道却非一般弓箭可比,这两箭不但射穿铠甲而且深深入肉,若非皇朝有深厚内力护体,换作他人,只怕早被弩箭穿体当场毙命!

而皇朝身受箭时却并未休战止血疗伤,反直到将南军迁尽后才下令回晟城,回到城中在玉无缘摒退所有人后,他才松一口气昏过去,而那一身紫甲已成血甲!

而第三天,他即领军攻往娄城,再攻往纶城、裕城……至昨日,在与皇雨比试剑术之时竟未能接住皇雨击来之剑而当场倒下!

“皇朝,你的伤已及心肺,至少要好好调养半年,否则……后患无穷!”一向淡然的玉无缘此时也少有的凝重。

“我没有时间休养!”皇朝却断然拒绝。

“王兄!”一直以来对于兄长唯命是从的皇雨此刻却不能从命,焦急而忧心的看着他,“南都随时都可以攻下,但您的伤却耽误不得!”

“这点伤算不得什么。”皇朝起身踱至窗前,金色的日辉从开启的窗射在他的身上,便好似那光是他自身发出来的,那身影便显得格外的高大,“他们都快到帝都了,我岂能落后于他们!”

身后的玉无缘听得他这样的话眉头轻轻一动,看着那个傲立窗前目光只望九天的人,心中长久以来的那一点隐忧终于化为现实!

“皇朝,即算不休养半年,你至少也得休养半月,要知道你只是凡身肉体,而非铜皮铁骨!”玉无缘尽最后的努力劝说着,“半月的时间,他们并不能将整个天下握于掌中的。”

“是啊,王兄,您至少休养半月,半月内臣弟必将牙城攻下,然后再取南都!”皇雨保证道。

“半月啊,对于他们来说,足够取下千里沃土了!”皇朝的声音低低的却是十分的坚定,“我怎么可以在他们奔跑着的时候停下来休养?苍茫山上……我一定要去的!”

那一刻,皇雨看着他的王兄,只觉得从他身上传来一种迫切的渴望,可是那一刻他却分不清王兄到底是渴望着能尽快将这个天下握于掌中,还是渴望着能尽快见到他的对手?!

“皇朝,你不能一直只看着前方,不能一直只往前飞跑着,有时也应该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看身后、左右。”玉无缘的声音是极轻的,那双平和无波的眼眸此时带着一种似看透宿命却无法阻挡的无奈与忧心看着皇朝。

“我的身后有你,我的左右的兄弟、有雪空与九霜,我无须回顾。”皇朝未曾回头,玉无缘话中的那种忧心他听得明白,可是他不能停下来,“我只要往前去,尽我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跑到最前最高的地方,与他们相会……然后将这个天下握在掌中!”

那语气是绝然无改的,没有人再说话,皇雨只是无言的心痛的看着兄长,然后将祈求的目光移向玉无缘。

房中最后响起的是玉无缘深深的叹息。

且试天下2正文古都末帝

章节字数:8033更新时间:07-06-1918:16

十月四日,皇雨攻克牙城,牙城守将拓拨弘城破自尽而亡。

十月六日,皇朝大军围南都。

十月七日,南王布衣出城,捧南国至尊之令“玄墨令”于顶,向皇国俯首称臣。

十月八日,皇朝赐南王“南诚侯”之爵位,并遣人“护送”南侯及侯府宗亲四百余口回皇国安顿。华国军师柳禹生主动请命。

帝都,三百七十二年前,始帝在此称帝,建宫殿筑城墙,封文臣赏武将,诏告天下东朝帝国的建立,开启了东朝帝国最为辉煌壮丽的一页。三百多年过去了,仿如雄狮俯瞰整个中原大地的帝都,在威严与霸气、在富贵与绮丽、在权利与谋划、在奢侈与靡烂、在繁华似锦中、在秋霜白草中沉沉浮浮,百年沧桑历尽,到而今,它只是一座古老的有些暮气的都城,昔日辉煌与壮丽已被一条名为时间的长河慢慢冲洗而去,或在那殿宇的一角红墙、在那御园的一片紫叶、在那珠钗饰尽的雾风寰、在那笙笙夜歌中,还能寻着些昔日的风华。

帝都皇宫,定滔宫。

“老臣参见陛下!”

哄亮的声音响起,定滔宫的南书房中,一名头发全白的老将向书桌前正专心绘画的身着深紫色便服的男子恭敬行礼。

“噢,东将军来了,快快请起。”正在作画的男子示意旁边侍候着的内侍扶起地上的老将军。

“谢陛下!”老将军却无需侍人挽扶,毫不吃力的自己站起来,那样简单的动作,却做得极为轻松而敏捷。

这位老将军便是东朝帝国位列大将军并封寄安侯的东殊放东大将军。在这个群雄割据倾轧、纷争不止的乱世中,他却是忠心耿耿的守护着东朝皇室数十年如一日!虽已年过六旬,但从外表看去,除去那霜白的头发,他实象一个四旬左右的壮年人,端正仿如刀刻似的国字脸,浓得像粗墨划下的一字眉,高大壮阔的身材,挥手间便似能力拔千斤的气势,每一个人看到他,浮在心头的想法绝对是:这个人一定是个大将军!

“爱卿来得正好,看看朕临摹的这一幅《月下花》如何?”紫服男子兴致勃勃的指着桌上几近完工的作品。他便是东朝帝国现今的皇帝---祺帝,年约四十出头,中等身材,白面微须,神态间没有帝者的霸气,反有一种学者的儒雅之态。

“臣乃一粗人,素不通文墨,又如何能知陛下佳作的妙处。”东殊放却并不移步上前看那一幅画,只是微微躬身答道。

“喔。”祺帝略有些失望,目光从东殊放身上移回画上,看着自己的作品,然后那目光便慢慢产生变,慢慢的变得温柔,变得火热,慢慢的整个心魂都似沉入了画中,那模样便如男人看着自己最爱的美女一般,专注而痴迷。

“写月公子的这幅《月下花》朕已临摹不下数十遍,但以这次最佳,只是……”脚下移动,目光从自己的画作移向挂在书桌正前的一幅画上,然后再回看自己的画,如此反复的移视着,然后那喃喃自语声便不断溢出,“不妥,不妥!写月公子此画可谓情景一体,令人见之便如置画中,实是妙不可言!看看这月,似出非出,皎洁如玉,偏又生朦胧之境。这花似放非放,含蕊展瓣,实若羞颜之佳人……妙!妙!实在是妙!难怪被称为‘月秀公子’,朕又岂能比得上他!”话一说完,手中笔便往自己的画上一坠,那一幅还未完工的《月下花》便就此完结。

而一旁看着的东殊放,那眼中是微微的感叹及浓得怎么也无法掩示的失望与忧心。

“陛下!”东殊放沉声唤道,将皇帝从那“自己的才华比不上别人”的哀悼中唤醒。

“喔。”祺帝转过身面向身前这忠心耿耿的老臣,“东爱卿有何事?”

“陛下,您乃一国之君,应以国事为重,不可为这些……闲雅之事而误政!”东殊放尽量措词委婉。若上面这位不是皇帝而是他的子孙或部下,以他的性子,怕不早就放声大骂:国已将亡,尔等辈还有此闲工夫作此无聊无用之事?!

这位祺帝,自登位以来,就从未将心思放于国事上,对于所有的朝务、军政他全委于东殊放一身,完全不害怕将权委于人而被取而代之。东朝帝国现虽名存实亡,但只要皇帝还在,只要帝都还在,那么朝廷便依然在。所以每日依旧有各种折子从王域各地呈来,报得最多的便是那些诸侯作乱、贼军四起的折子,可这位皇帝他看过了便放一旁了,眉头都不曾动一下,仿佛那并不是发生在他的王土之上的事情。他也并不似他的前几位祖先一般好酒好色好财好战好杀……他的爱好是比较风雅温和的,他只爱书画。对于书画,他有着莫大的热情,整日里便是临摹各代名家的佳作,但他却从未画过一幅属于自己的画!

“喔。”对于东殊放的劝谏祺帝依是满不在乎的模样,“有爱卿在,朕不用操心那些闲事。”

东殊放闻言不由是哭笑不得,纵观史上,大概也只有眼前这位皇帝会把朝政视为闲事,而把写字画画当为正事。这样的皇帝啊,他该如何是好?

“陛下!”东殊放暂拋开那些遐想,将心思放回这次进宫的目的上,“逆臣白王已至商城,再过交城便到帝都了,而那位打着‘肃天下’之旗的息王紧跟其后,形势已是十分危急,请陛下……”

东殊放腹中放了一夜的奏词才说了个开头便无法再继续下去了,只因为他面前本应是闻言悚然的皇帝此时却露出了笑容,可这一笑却是这么多年来让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一位皇帝,是至高至尊的皇帝!

祺帝淡笑着看着眼前满脸忧虑的臣子,他是在为着这个苛且残活的东朝帝国的命运而忧心着,只可惜啊……那眼中不由自主的便浮现着嘲弄,但一看到老臣那焦锐却又不失坚定的眼神,那嘲弄便化为感激与叹息。

“东将军,朕登位已近二十年了吧?”祺帝淡淡的开口,并不想精确的计算一下自己到底登位多少年头了,“自朕登位以来,便将所有的事都推给你来做,而朕却躲在这定滔宫里写写字,画画画,看看书,听听雨……”说着祺帝自嘲的笑笑,“说来朕真是庸君一名,这么多年来,真是苦了你。而你也一心辅佐着朕,一心护佑着东朝帝国,数十年如一日,这一份忠贞可谓千古难有!”

“这些都是为臣应该的。”东殊放恭敬的道。

祺帝摇摇头,目光穿过东殊放,悠悠长长的落得很远,仿佛是在看着前方的什么景色而出神。

“你刚才说息王已近商城了吗?好快啊,真不愧是‘兰明王’的后代。”片刻后祺帝的目光又落回东殊放身上,“那凤王的后代,那个号称‘凰王’的风王又到哪了呢?还有‘焰王’的后代,他又到哪了呢?”

“风王在夺王域焉城后即移至涓城,而皇王已将南国拿下,并已攻下王域六城,现已至呈城。”东殊放答道,说话间眉头不由自主的紧锁起,那眼光也是锋利而不屑的,心头不住的嘀咕着:这些个乱臣贼子,哼!

“嗯,都不错。”祺帝闻言竟是赞赏的点头,“他们都不辱其祖的圣名,只有我等不孝子孙却未能承继祖先的雄风……只是不知道他们谁会最先到达帝都呢……”

“陛下!”东殊放猛然叫道。

“喔。”祺帝似有些无趣的笑笑,目光看着他的这位忠心老臣,那样的目光竟是清明如镜,不复以往的漫不经心。东殊放这一刻不由有些惊奇而敬畏的看着他的皇帝,难道陛下终于醒起为国之君之任了吗?

“东将军,我们还有多少人呢?”祺帝淡淡的问道,待看到东殊放似有些疑惑的眼神,不由再加一句,“朕是说,我们还有多少士兵呢?”

“回陛下,臣麾下十万禁军一直守护于帝都,再加上其它各城的守军,我们至少还可集二十万大军。”东殊放答道。

“喔,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呀。”祺帝似有些意外,略略沉吟,然后道,“那么东将军便领八万禁卫军前去讨伐风王吧?”

“讨伐风王?”东殊放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看着祺帝,“陛下,这怎么可以?”他已顾不得说话是否会冲撞了皇帝了,“若此时臣领禁卫军前往讨伐风王,那帝都怎么办?白王与息王可都有数十万大军,帝都的两万禁卫军如何能抵挡?到时……”

祺帝却是不在意的摆摆手:“东将军刚才不是说了吗,若集各城守军,至少可有二十万大军,那朕便从各城征集大军来守卫帝都就是了。只要东将军将风王拿下,然后再从城绕至息王身后,至时与朕两面夹攻,息王便如瓮中之鳌,自是手到擒来。将息王拿下,大将军再挥军杀往东、南的皇王,将皇王打败,这天下便平定了不是吗?”

“这……”东殊放不由哑然,皇帝此言似是极有道理,只是事情有这么简单这么顺利吗?

“难道东将军没有把握可以胜风王?又或是东将军不信朕有此能能守护得了帝都?”祺帝的声音忽透着一种金质的锐利。

“老臣不敢!”东殊放赶忙垂首道。

“那就好。”祺帝的声音又恢复如常,“那么东将军后日即起程去讨伐风王吧。”

“陛下,大军伐敌不是一日即可成行,还需做各种战前准备……”东殊放刚一开口,却为祺帝所打断。

“怎么?大将军难道害怕了?难道还需数十日来作心理准备吗?”祺帝忽冷冷道,那目光似也带一些轻蔑,“看来大将军真是老矣,那风王惜云听说这些年来名头极响,文才武功皆是不俗,其创的风云骑彪悍无敌,想来大将军竟是不敢与之一战了!”

“臣……”东殊放看着上坐的皇帝良久,然后躬身跪下,“臣谨遵陛下旨意!”老臣的头垂得低低的,声音难掩悲愤的嘶哑!

“嗯。”祺帝满意的点点头,“朕这有一道降旨,你带了去,若能招降风王,那最好不过,毕竟她是我东朝的臣子,朕岂能不给她回头之路,而且这也可显示朕的宽宏大量。若她归降了,那息王、皇王说不定仿效行之,那朕便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平定天下了!”祺帝提起笔即在画纸上写下降诏,想来诏书内容并不长,不过片刻即完,然后示意内侍将之封系。

东殊放接过内侍递来的黄绫封系着的降旨,抬头看一眼皇帝然后又垂下头下,掩起那一丝苦笑与满怀的憔悴,“陛下如此仁慈,但愿逆臣能体察圣心,早早归降,效忠于陛下!”

“好了,你去吧。”祺帝挥挥手。

“臣告退。”东殊放退下。那离去的背影此刻竟隐有些苍老与疲意。

定滔宫内又恢复了寂静,祺帝的目光落回风写月的那一幅《月下花》上,看着良久,然后轻轻的笑起来,讥刺与冷嘲全夹在这一笑中,还隐带一丝让人无法理解的解脱之意:“东爱卿啊,一个人若是身躯、四肢全都腐烂了,那便是头脑再清醒再精明也是无救啊!这么多年你还没弄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