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王家,到底不是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是依靠公主起家的暴发户,到了外边,连脸面都不顾了?

这些贵勋子弟都是年青人,到底有些血性的,当既就有人出来劝道:“王兄,你看你这兄长确实身子不舒服,要不,扶他到一边,找个御医过来看看?”

王鼎乔本是机灵人,看清楚了那些人眼底的不喜,把王芷儿更恨了个咬牙切齿,今日到这冠花宴的,全是各大世家的贵勋子弟,如果在他们之中映象坏了,对日后的前程便大有影响。

王鼎乔可不象王子钦,做什么事只求过得去,他的野心,可大着呢。

他只得上前,关切地对王芷儿道:“大哥,好些了吗?”

王芷儿皱着眉头道:“二弟,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累…”

其余的贵勋子弟见王芷儿这模样,个个儿摇头,这王家长子,还真是个体弱的。

做弟弟的,也不知道关心一下兄长。

两兄弟这种模样?

看来,这王家么,也就这个样子了,出不了什么大人物。

王鼎乔被他们的目光弄得极为恼火,恨不得一手掐死了王芷儿。

咬牙切齿地道:“大哥,你可别忘了,今日冠花会,也是你承爵的日子!丢了你自己的脸不要紧,可别丢了咱们王府的脸了!”

王芷儿眉心紧得能夹死只蚊子,“二弟,你这是什么话?我丢谁的脸,也不能丢王府的脸啊…二弟,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咱们到底是兄弟…”

她后边那两句说得极大声。

周围的人原本就关注着这里,听到了这两句,更是脸露了笑意。

王鼎乔脸皮紫涨,对着王芷儿,真是说也不说,不说也不是,什么都是错。

还好,正在此时,一阵暄嚣嘈杂声起,众人的视线转向了那喧嚣之处,便见屏风隔着的那端,宫女一排排地列队而来,护卫着三位年青女子,在屏风那边坐下了。

这是八公主,九公主,和十公主驾到了。

屏风这边的少年们个个儿整理着衣冠,言语矜持起来。

王鼎乔早顾不上王芷儿了,离了她,往屏风边挤了过去。

永阳公主便是十公主。

王芷儿知道永阳公主就在屏风那边坐着,可不敢上前去凑热闹。

这个时侯,小太监拿了箭靶子出来,竖在了不远处的柳树底下。

这是每年的冠花会都有的节目,夸较箭术,为的就是考较参与冠花会的少年的体魄。

要娶公主的人,可不能是身虚体弱者。

公主们隔着屏风坐着,这边的贵勋子弟更是摩拳擦掌,脸上露了兴奋。

公主们到了之后,皇子们也跟着到了,太子和几位王爷,坐到了屏风这边的席位之上。

一番见礼之后,大家分主宾坐下。

太子是个面色略有些苍白的三十来岁男子,太子下边,就是四王爷,五王爷与九王爷了。

后宫之中,皇子众多,可能活下来的,却只有这几人。

因为后宫皇子丧命的多,因此,皇帝更看重剩下来的几位皇子,在他们年满十三岁之时,虽然没有出宫建府,却全都封了王。

听闻这也是穆倾城得了佛祖的旨意向皇帝建议的。

想必其中的意思,也是早早封王,早点儿定了下来,别让其它人那有的没的想得太多的意思在里边了。

封王之后,四五皇子与九王爷李迥便平平安安地活了下来,倒让皇帝更加宠幸穆倾城。

与气宇轩昂的九王爷李迥相比,太子虽穿着锦衣龙袍,却也让人觉得没有存在感。

而四皇子五皇子,是两个身材挺拔,俊秀无比的青年男子。

可任何俊美的男子站在李迥身边,都衬出了几分呆板来。

四五皇子坐在一起,不停地交头说着话,只有九王爷李迥端端正正地坐着,没有人敢上前搭话。

可以想象得出,他身边一米范围之内,铁定是冷得冻死个人的。

那么俊美得如天人一般的脸,却冷得让人站在他身边都觉得寒冷。

王芷儿心想,李迥可真是个人物。

连那些上点心的宫娥,走到李迥身边,脚步都轻了许多。

太子坐于上首,倒有些过意不去,向李迥道:“九弟,你看,是不是让他们开始比试箭术?”

李迥点了点头,“皇兄,一切但凭您作主。”

太子便拍了拍手,招了一个小太监来,吩咐道:“把箭靶子摆了上去。”

小太监拿了箭靶上来,摆在柳树之下。

众少年见此,脸上都露了兴奋之色。

除了王芷儿,她缩坐位上,低垂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无来由的,她感觉到了丝危险,有点儿后悔刚刚遇到穆倾城时,为了脱身,将永阳公主如此气走。

再者,她老是觉得李迥脸上虽然木无表情,但那两道视线总是往下扫着,让她寒毛直竖。

王鼎乔从小由陈留长公主请了武功箭术师傅精心陪养,为了冠花会而准备的,箭术自是高超,他一连三箭,直中靶心,引得满场喝采。

曹甸被王芷儿在宫外狠捧了一顿,但到底没伤着筋骨,箭术功夫也没有落下,三箭中了两箭,也算不错了。

至于李朝奉之流,箭术也不错。

冠花会的箭术比试,并不需要每个人都上场,箭术好的,自然而然上前表现一番,箭术不好的,在别的方面表现也是一样的。

王芷儿不想表现,垂头坐在坐位上,手里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着茶。

太子看着他们射箭,与往年一样,了无新意,百无聊耐地打了个呵欠。

四皇子便道:“皇兄,每年都这么射,太没意思了,不如今年咱们换个新鲜的,咱们射活物…”

五皇子道:“四哥,这可不是什么好建议,这是皇宫,又不是射场,皇宫里面沾了血腥那可是犯忌讳的。”

四皇子笑道:“没有难度,怎么能试得出他们的高低来?五弟,前些日子,你不是弄了只斗鸡来么,听闻训练有素,还听得懂人言?”

五皇子便笑道:“四哥,别介,我这只鸡可是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可经不起一射几射的。”

四皇子道:“又不是射它,射它身上背着的芙蓉花而已,皇兄,您说说,这是不是个好玩法?”

☆、123.第123章 应景儿好玩

太子兴趣大增,苍白的脸显出些血色来,转头对一声不出沉默而坐的李迥道:“九弟,你说呢?”

李迥只点了点头,“您作主便是了。”

太子便吩咐了下去,“去,摘些芙蓉花来,再把五弟宫里边的那只鸡给抱了来。”

众少年见有新鲜玩意儿,都有些躁动。

屏风隔着的公主们也都窃窃私语起来,那曼妙的身子在屏风后边若隐若现,看得屏风外的少年们更是气血奋张。

鸡抱了过来了,鸡身上大朵的芙蓉花也粘在了它身上。

太监们把屏风侧倒,拦出一条长长的甬道出来,使得鸡在里边奔跑,而射箭的人就站在甬道一头,朝鸡发箭。

王芷儿忽然间觉得,这情形,怎么这么象她在宫门口被李迥拿箭射的时侯?

她悄悄抬起头去,偷偷扫了李迥一眼,居然看见这冰块脸嘴角露出丝笑意来。

她吓了一跳,忙垂头下去,只觉他两道目光刷刷地扫向了她。

原来这大韩朝这种游戏倒是流行的?

太子笑道:“既是冠花会,没有应景儿好玩的,那怎么成?所以,这才叫名符其实的冠花会了,只要射中这鸡身上的那朵芙蓉花,本太子重重有赏。”

四皇子道:“我也凑个彩头,射中者,本王赏金一千两。”

五皇子道:“好,本王也出一千两黄金。”

只有李迥静静坐着,没有出声。

太子等了他半晌,见他不捧场,只得讪讪地道:“本太子就出两千两黄金。”

听了这话,王芷儿眼底倒冒出些光来,靠,射中一箭,就得四千两黄金,土豪,这是土豪的玩法啊!

只可惜这小气的李迥,一毛不拔,要不然,有五千两啊!

想她王府,一家人一年的花销也不过五百两黄金,如果她能射中一箭两箭的,岂不发了大财?

太子又开口了,“只是这到底是宫内,不能见血,射不中这芙蓉花不打紧,可千万别把鸡给射得浑身是血了,五弟,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五皇子忙道:“臣弟有什么不放心的?”

四皇子道:“是啊,能来得了这冠花会的,全是有些才学武功的,如果连这都做不到,那么这个人,直接杖二十,赶出宫去,永不录用便是了。”

这是极严重的处罚了,如果见血,那么射箭这个人,便是前程尽毁。

王芷儿听到了这里,又缩了缩头,心底里全没了对那赏金的兴趣。

王鼎乔见她这个样子,侧过身子凑过来,“大哥,你平日里箭术不错,怎么今日没见你上场?”

曹甸听了两兄弟的对话,低声笑了,“王四哥,恐怕你这兄长怕落得比鸡还惨的下场,所以不敢下场?”

知道宫门口那场骚乱的少年全都微笑,脸有讥讽之色。

王鼎乔自然也知道宫门口的骚乱了,只在心底暗暗冷笑,在九王爷李迥手底逃了出来,是你运气好,可你的运气不会一直这么好!

下不下场,可轮不到你自己作主,到时侯,会有人令你下场!

他看着王芷儿头越来越低,几乎要缩到桌子底下,脸上笑得更是风光霁月。

他这位兄长,箭术怎么样,他却是知道的,既使用了最好的箭,最良的弓,十支有九支,也不能射中箭靶的!

太子定下了这么个规矩,倒是雪中送碳了。

王子钦想在冠花会上顺利承爵,哪有这么容易?

就算是个空爵,也轮不到这妾生的庶子!

他的娘亲陈留长公主以公主高贵的身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也轮到他们这些作子女的替她出口气了。

王鼎乔掩了眼底的冷光,端了杯子,慢慢地饮。

那一边,太子笑着点了点头,又向李迥道:“九弟,你说呢?”

每次太子都会问李迥的意思,可李迥,却如座冰山一般坐在那里,惜字如金。

“皇兄作主便是了。”

太子对这位九弟的沉默寡言无可奈何,只得道:“那就这么定下来吧。”

四皇子与五皇子齐笑道:“一切听太子吩咐。”

下面的少年们脸色更为慎重了。

而公主们坐的屏风那边,更是转来几声娇笑,有女子道:“今年的冠花会,与往年果然不同,更好玩儿呢,八妹,九妹,你们说呢?”

这是十公主永阳的声音。

只听八九公主齐齐的柔声道:“十妹,你说得没错。”

这边的少年有些侧耳听着那柔声细语,脸上有期望之色。

首先上场的,又是刚刚那几位箭术好的。

王鼎乔倒是沉得住气,没有上场。

只是这一次的难度大了许多,十几个人轮番上场,也不过有一个正中那花心。

倒是那鸡被人这么轮番着射,眼见就跑不动了。

太子便吩咐中场休息,把那鸡抱下去喂了参汤休息一会儿再上场。

隔了一会儿,那鸡被抱了上来,刚放在跑道之上,就听屏风那边有人柔声道:“太子哥哥,这样可太没意思了,有些人射个不停,有些人一次场也不上,太子哥哥,您不是说过,能来冠花会的,全是文治武功都好的么,那么,便个个儿都能上场射箭了,不如咱们来个击鼓传花,传到谁手里,谁就去射。”

永阳公主噼噼啪啪说完,其它公主们也附和,太子便同意了。

宫里边什么都有,小太监拿来了鼓和花,击鼓传花便开始了。

还没等王芷儿明白过来,那花就落在了她的手里,她正想把花传了出去,鼓就停了。

众人的视线皆落到了她的身上,有些知道底细的脸上就露出些看好戏的笑意来。

永阳公主坐在屏风后面,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哼,王子钦,既入到了宫里,如果让你豪发无损地走出去,那倒是我永阳没本事了!

王鼎乔侧过身子,担忧地望定了她,低声道:“大哥,要不我帮你推了,如真见了血,您一辈子可就完了。”

话虽说得谦恭,可眼底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王芷儿拿着那花站了起来,呆呆地,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早有小太监过来,向她道喜,“恭喜王公子,王公子,这边请。”

她被领到了那甬道尽头,手里塞了一把弓,一枝箭。

太子兴趣盎然地望定王芷儿,“这就是那王子钦?听说刚一进宫,就被九弟钉到了墙上?”

☆、124.第124章 虚惊一场

李迥静静地坐着,只饮茶,不说话。

四皇子便笑道:“是啊,皇兄,那情形,您是没有看见,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啊。”

五皇子道:“也只有九弟下得去那个手。”

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太子咳了一声,“行了,看下去吧,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四皇子与五皇子对望一眼,眼底皆有些不以为然。

王芷儿站在甬道边上,已有一段时间了,她抖着手尝试拉开那弓,却拉了半晌,也只拉了个半开。

虽有皇子公主们等贵人在场,但到底都是年青人,太子又仁厚,见王芷儿这般,下面就窃窃私语起来。

曹甸在下边起哄,“王子钦,你不会射箭,便别射了,向太子殿下请个罪,求个饶,想必太子殿下仁慈,也不会怪你。”

王鼎乔脸上的担忧之色更浓,上前道:“大哥,您射不中不要紧,别见血就成。”

其它的少年,更露了好笑之色。

王芷儿的手更抖了。

小太监已经是问第三次了,“王公子,到底您准备好了没有,如果准备好了,奴才就放鸡了。”

那鸡仿佛也在嘲笑王芷儿,斜睨着眼朝她咯咯直叫。

王芷儿哆嗦着嘴唇,脸色发白,终于下定了决心,眼一闭,再睁开,“你放吧。”

那小太监撇了撇嘴,道:“奴才可要再叮嘱您一声,射不中这花不要紧,可别射伤了这鸡,太子殿下说了,如果宫里面见了血,不但您的屁股会开花,奴才们也落不得什么好去。”

王芷儿什么身份,他自是知道的,可这些贵人们之间的游戏,动辄取人性命,他也明白,可他们当奴才的,可管不了这么多。

小太监在心底叹息,这王子钦一个庶子,怎么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偏偏要去挣什么爵位?

照道理来说,他理当双手把那爵位让出去才是正理。

爵位事小,性命却大,为了爵位丢了自己条命,又何苦来?

鸡如若见了血,二十板子打下去,是可以重,也可以轻的!

重则要人性命!

小太监一松手,鸡奴在甬道那边以嘴发出鸡鸣之声,引着那鸡朝那头飞奔而去。

王芷儿眯着眼,对准那鸡。

她提高了弓,刚刚还在颤抖的手不再抖了,等那弓提至胸前,她却已将那弓拉成了满月。

这一瞬间,她整个人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腰杆挺得笔直,俊秀如松。

望着她的人,脸上的嘲笑渐渐地没了。

不光是离她近的,连远处坐着的太子都感觉到了她的改变,仿佛刀剑出鞘,寒光四射。

只见那箭呼啸着从她手里松脱,笔直地朝那飞奔的鸡射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