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才朝床榻走了去,刚要揭开纱帐,就听见了轻轻的抽泣声,象是被遗弃的小兽。

“爸,妈…”她轻轻地唤着,眼角含着泪光,“我会回来的。”

她精致的小脸挂着泪珠,身子缩成了一团。

他心头如遭剧震,心也一抽一抽地痛着,她要回去,要回到哪里?

她不会用这么亲热的语气唤她的亲生爹爹王齐恺的。

爸爸这个称呼,有些未开化边民是这样称呼的。

她嘴里的爸妈,会是谁?

他不愿意再想了下去,见她缩成了一团,大半个床便空了下来了,就脱了鞋子,上床睡在她的侧边。

他侧撑着身子望着她。

她似乎睡得安稳一些了,眼角依旧有泪,却没有再唤爹娘,也没有吵嚷着要回去,嘴角反而挂了丝笑意出来,仿佛梦见了很欢乐的尺情形。

她有一个他不知道的世界,在她的脑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知晓。

她红唇微微地动着,眼角有泪,嘴却带笑,“别和我争电视…”

电视又是什么?

李迥忽然间恐慌了起来了,她脑子里有一个他不懂的世界,他要和那个世界来抢夺她。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长臂伸出去,将她搂在了怀里,看着她的红唇,噙住了她的,慢慢的吸吮,把她流下来的眼泪吸干。

她渐渐地收了笑,也不流泪了,凭着本能回应着他的吻。

象初生的孩子吸着母亲的奶。

他吻得更深了,把她抱得更紧,弄得她喘不过气来。

可这个情景太过真实了,她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看着面前忽然出现地庞然大物,眨着眼,眼底全是惊色。

他抱着她,抚着她的后背,“是我,别怕,芷芷。”

他又唤她这个名字了。

他把她抱了起来,放在他的膝头上,道:“你作梦了,梦见了什么?”

她当然不敢把梦里梦的东西告诉他,前世的家人,前世的一世,对她来说,变成了一个旁人不能理解的梦,一个怪志的世界。

李迥抱着她,才发觉她那么轻,那么小,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如一片羽毛,随时便能飞走,不见踪影。

“没,没梦见什么,想不起来了,你怎么来了?”她揉了揉眼睛,感觉手指上一片湿意,怔了。

原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却哪里知道,她始终不能适应,心底里想着的,还是前世那个家。

这个的家人,于她来说,只是旅途上的旅客而已。

外边的月光照了进来,她觉得有些刺眼。

微一眯眼,李迥便感觉到了,替她挡住了外边的光亮。

他的体贴,她怎么能感觉不到,只是觉得心酸,对他,尽管有了那么亲密的关系,她还是不能告诉他,她所有的一切、

她只能把这个秘密带着,一直带到离世。

有时侯她想,她和那两姐妹又有什么不同?

为了瞒住她们的秘密,她们只能假托仙人。

而她,只能在梦里边想念着家人。

她和她们一样,都是惜命之人,自私自利,只为着自己好,不会行差踏错半步。

“想来看看你。”李迥道,佛仿漫不经心,实则极为紧张地注视着她,观察着她的表情,“怎么想起替我选侧妃了?”

秦芷儿打了个哈欠,先不答他,指着桌上的水娇声娇气地道:“我要喝水。”

她坐在他的膝上,有些不舒服,想挪了下去,想及今儿个替他自作主张选侧妃,他怕是不高兴的,得依着他才好…要不动声色地挪了下去。

他却没有松开她,一只手抱着她,另一支手一招,那杯子便飞了过来了,看得她目瞪口呆,这是传说中的隔空取物?

这个男人,象前世电影里的超人?

秦芷儿目光闪闪地望着他,把刚刚的想要挪动屁股的念头打消得一干二净了,一口喝下了那杯水,道:“还要,还要。”

他能隔空倒水么?

她双眼瞪得极大,一眨也不眨。

李迥哭笑不得,戳破了她的念头,道:“不能。”

他把那空杯子直接掷到了桌子上。

她还没有说,他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这便是常人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可到底他也理解不了她来的地方的情形。

他纠缠着那个问题不放,将她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问她,“说吧。”

她想转移话题的,知道这样不好,他这个人对着她的时侯,仿佛特别的敏感,不同于对别人的女人。

很较真儿。

她斟酌着答,“那个秦末染有点儿古怪,我想查一查她。”

“什么方法不好用,为何要用这种办法?”李迥身子绷紧了。

她知道,这是他压抑着怒气的表现,马上放软了语气,轻声地,小心地,讨好地,“反正又不是真选。”

她的大眼睛带着水光,如那哈巴狗般讨好,他心底里的怒气一下子就消散了,重复着她的话,“不是真选?”

她连连点头,懂得他不高兴她替他自作主张,连连点头,“是啊,不是真选,我可不想让人分享我的相公。”

她的手指在他胸前划着圈儿,话说得这般的没脸没皮…可他就是喜欢,仿佛喉咙里被灌了蜜糖般的喜欢。

☆、519.第519章 甜意

这小小的人儿,就趴在他的胸前,说着让他喜欢的话,让他高兴得入了云端去。

她是在乎他的,瞧,她说了,不想让人分享他的相公。

秦芷儿拿眼角儿扫着,看着他眼角飞出亮光来,整张脸都透出了‘高兴’两字,也跟着高兴了。

她拿脸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胸口略微有些加快的心跳,心底道:他不能理解她的出处,又有什么关系?她已然生活在这里了,只要他能理解她现在的人就成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人只要多了,就会把水搅混了,一搅混,再精明的人,都会露出马脚来,比我们自己去查,容易得多了,柳青青在她身边盯着,找着她的错处儿,她那个娘简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说着这些阴谋阳谋的,象闲话着家常。

仿佛再不得了的事,在她的嘴里边,都算不得了什么?

天塌下来了,那有什么,来,咱们想办法找地方躲躲。

有她在,那些困难艰险,真算不得了什么?

他比圣祖皇帝幸运,也比六祖皇帝幸运,因为他们遇到那个千年鬼魂的时侯,身边没有她。

李迥拿起她精巧洁白的手,吻上了她的掌心。

原以为这一辈子,他会孤单地过了,纵使解了那毒,他对女人的兴趣也降到了极低点了。

可老天爷却派了这么个宝贝给他,让他宠着,爱着,付出着。

和她说着,聊着天,也这么有意思,象喝了蜜糖水一般。

他真的感觉到嘴里边有甜意了。

秦芷儿说一句,他便答一句,“恩,好。”

“好,恩。”

这个人,可真不会聊天,想着什么呢?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你到底有没有听啊?”

却看清了他的眼眸,如一泓最亮的清泉,在春日下发着光,吸引着人沉溺。

他吻住了她,深深地,辗转反侧。

小白到底不放心,数着过了两个时辰了,见自家主子还没有从郡主房间里走出来,一把挣脱了小橙,飞身下树,来到了房门前,咳了两声。

屋里面没有动静,便再咳两声。

房门开了,李迥走了出来,望了她一眼,把小白的胆子一下子望得没了,忙向他行礼,嘴里道:“王爷,我听见郡主屋里有人,不知道是您…”

李迥再望她一眼,她急忙后转,后退,跑得没了踪影。

李迥回头对着屋内,“我走了啊!”

“恩…”秦芷儿闷声闷声地答,捂着红红的嘴唇不说话。

李迥对那声‘恩’不太满意,再道:“我走了!”

“慢走。”秦芷儿道。

他这才满意了,脚尖一点,飞身而去。

小橙在树上躲得严实,听清了李迥的话,手里的鸡腿掉了下来了,她摇头,这还是平日里高冷酷的王爷么?

她还是别想了,继续啃她的鸡腿吧。

隔了两日,秦家老太太把九王选侧妃的消息悄悄儿地对秦家家族旁枝近枝的亲戚透露了出去了。

因着秦芷儿说了,这件事是给秦家的荣耀,绝不能让其它世家大族的人得了风声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争执,老太太深以为然,大韩那些御史见天儿的无事可做,指不定便拿这事做文章,给秦家抹黑。

秦家嫡系虽然子嗣凋零,但旁枝子嗣却是极为旺盛,尤其是女孩儿多,有些遗传了秦家娇美的容貌,与秦子月秦子期相比,更盛了几筹。

荣国公府的女孩儿渐渐多了起来了,每日里都有女孩儿从乡间赶了过来,把荣国公府的客房住得满满儿的。

到了最后,有些安置不下的,就安排到了秦家各房嫡女庶女的院子里。

老太太自是不敢将人安置在秦芷儿的住处的,但秦末染所住的地方极大,有许多房间空置着,老太太便安排了三个女孩儿住进了秦末染院子的西厢房了。

这三个女孩儿,全是秦家旁枝所出的,只是姓秦而已,与荣国公府已然没有多大的关系了,是荣国公府太曾祖爷爷的兄弟所出的女儿。

只是三个容貌长得娇艳,在乡间素有美称,老太太才让人把她们接了来。

其中,又以秦芦花的容貌最美,象一朵盛开到了极点的花儿。

别外两个秦彩霞与秦山梅则差了少许,也是清秀可人的佳人。

秦末染一大早的,便被咯咯咯的鸡叫声惊醒了,惊得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柳青青就从屏风外转了进来,道:“二小姐,您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秦末染一看见柳青青那直怔怔瞪着自己的双眼就感觉心头火一下子涌了上来了。

这柳青青自跟了她之后,便无论何时何地都紧跟着她,眼珠子都不错地盯着,让她一点儿吐气的功夫都没有,柳青青的兄长是柳神医,颇懂医理,她如若做点儿什么手脚,如果不小心点儿,定会让她察觉了。

再者,她要对付的人是秦芷儿,她怀疑秦芷儿把柳青青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是让她害的,她真的把柳青青害了,秦芷儿才有了借口查她!

所以,柳青青要好好儿的活着才行。

昨儿一整天,她被柳青青盯了一天了,到了下半夜,才有机会偷偷使了迷香,把柳青青迷倒,去后院那小室里研制她的药物,天快亮了,才回来迷了一会儿眼,就被鸡叫声惊醒了。

见柳青青进来,她咬着牙问,“我这院子里怎么会有鸡叫?”

柳青青恭敬地答,“二小姐,表小姐们是从乡下来的,住进来之时,带了好几只鸡在院子里养着,表小姐说了,她们和鸡不能分开,一天不见,就想得慌…”

想鸡?

还想得慌?

秦末染只觉得头开始痛了。

她揉着眉心道:“你没有对她们说,她们进荣国公府,是来参加选妃的?”

柳青青道:“这是老太太同意的,平乐郡主也赞同了,说她们品性纯真,倒是能给九王府带来些新的活力儿,还特特赏赐了几只上好的芦花鸡让她们养着…”

柳青青似没有看到她铁青的脸,垂目道,“其中一位表姑娘,名讳中便有芦花两字,很喜欢养芦花鸡。”

☆、520.第520章 美人

秦末染恨得直咬牙,这秦芷儿,仿佛是她天生的对头,有她的地方,自己便做什么都不对头,屡战屡败。

今儿个,连睡觉都不得安静了。

她皱眉想了一想,却笑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道:“叫人进来伺侯我梳洗。”

柳青青瞧清她眼眸之中的凉意,垂下头去,退到门外,唤了人来端来洗漱用具。

外边的芦花鸡依旧扯着嗓门叫唤着,一声连着一声,听得人耳膜都差点儿震得聋了。

秦末染脸上一片淡然,任由小丫头给洗面上妆,梳好了发髻,才扶了小丫头的手,往西厢房而去。

来到西厢房,三位表姑娘正逗着鸡玩儿,给鸡喂着食,嘴里边咯咯咯地直叫,引得那只红冠子的公鸡扯着嗓门直叫唤。

秦末染脸上肌肉抽动了两下,在门口酝酿了半晌,才走到了三位姑娘的跟前笑道:“三位妹妹,在逗着鸡玩儿呢?”

三位表小姐住进来的时侯,秦末染不高兴,便躲了,因此还没见过三人,今日一见,只见其中一位虽布衣钗裙,却有牡丹国色,也吃了一惊。

乡下那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就养出了这等美人儿来?

在鸡的咯咯叫声之中,秦末梁向她们打招呼,她们没听见,也没理。

秦末染嘴角肌肉抽动得越发厉害。

柳青青便上前道:“三位表小姐,先停一停,我家二小姐来看你们了。”

秦芦花抬起头来,看清秦末染,便拍了掌心上的玉米渣子,一笑,“呦,原来是二小姐,是这院子的主人呢,咱们是作客的,连主人都不认识,还真是失礼。”

又招呼其它两位,“姐妹们,别喂了,给二小姐行礼。”

秦末染被她噎了个半死,她这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自己不懂礼数,有客进门,却避而不见。

三位表小姐齐齐地向秦末染行礼,显见着是新学的礼仪,下蹲的时侯,站都有些站不稳。

秦末染心底里暗暗鄙夷,脸上半点儿也不露,回了半礼,亲热地道:“表妹们是知道的,我身子弱,你们搬进来时,我正巧在床上躺着,便没有出来见几位表妹,还望表妹们不要怨我。”

秦芦花在心底里撇嘴,她长得漂亮,兄长与爹爹在乡下也是称霸一方的,家里的人都把她当成眼珠子一般的护着,从来只有别人看她的眼色,她哪看过别人的眼色?

荣国公府的确大,又富贵,秦二姑娘住的一个院子都有她全家人住的那么大了。

她虽在乡下地方长大,却也不短视,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能嫁给九王为侧妃,简直是祖上烧了高香去了。

秦芷儿是日后的九王正妃,她自是得好好儿巴结着,至于其它人么,都是她潜在的对手,尤其是这秦末染,听闻如果不是身体病弱,早就被九王迎娶了。

见她客气,秦芦花便笑了,“二姑娘是金枝玉叶,哪能和咱们相比,姐妹们,咱们都是乡下丫头,也不讲究这些礼仪的。”

说来说去,却是怨上她了。

想必这几日,秦芷儿做了许多功夫了。

秦末染心底里暗恨,但她有几世的挑拨经验,哪会输给了她们,便走到了那几只鸡跟着,笑道:“这几只,便是芦花鸡了?”

秦芦花脸上露出丝笑意来,道:“没错儿,二小姐请看,这是上好的芦花鸡,这种鸡啊,肉质鲜美,据有药膳作用,是柴鸡之王…”

秦末染上前看了几眼,掩了嘴笑,“还真是不错…只是这鸡么,在我们大韩来说,还有另一层意思,郡主送几只鸡给你们,这其中在含意么…”

她啧啧了两声。

秦彩霞没有秦芦花那么大胆,便怯生生地问,“二小姐,我们还真不懂了,鸡便是****,下蛋吃肉的鸡,还有其它什么意思?”

秦末染便道:“你们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女孩儿家家的,整天把这鸡啊鸡的放在嘴巴皮上,知道的,自是知道你们说的是自家养的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想着要做鸡呢!”

三位表小姐脸色一下子变了。

秦末染得意之极。

她就是在告诉她们,秦芷儿赏她们几只鸡养,还赞她们纯真朴实,原就没安着什么好心的,就是为了让人以为,她们与‘鸡‘相似。

她活了这么多世,如果说学得最为精通的,无非是挑拨之术了,她们姐妹一直在内宅姨娘妾室之中打转,最擅长把黑的说成白的,无中生有了。

内宅妇人那些弯弯拐拐的心思,她可摸得透得很。

看见秦芦花那瞬间苍白的脸,她心底里如饮了雪水一般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