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浣莲眼睛贴着门缝,向外张望,只见门外两人,一个太监,一个宫娥,这宫娥想是服侍公主的,而太监则是太后所差。宫娥取出锁匙,正想开门,冒浣莲忽然吓了一跳,这太监面貌好熟,静心一想,原来是当年夜探清凉寺,潜入铜塔时,给傅青主捉住的那个太监。冒浣莲急忙藏身帐后,房门缓缓开启,冒浣莲双指夹着几粒神砂,轻轻向外一弹,那太监叫了一声,道:“怎么你们这样懒,尘挨都不扫!”他给几粒神砂轻拂眼帘,以为是尘埃入眼,急忙揉擦。那宫娥刚说得一句“哪会有尘埃?”忽然也叫了一声,急急掏出手帕揩抹,喃喃说道:“真怪,这里天天都打扫的嘛!”冒浣莲抓着时机,揭开窗帘,一跃而下。那太监宫娥,根本就不知道。

  冒浣莲脚方落地,忽听得“咦”的一声,花架下突然奔出了两名太监,脚步矫健,武功竟似不错,冒浣莲自忖行藏败露,扬手就是一把神砂,两人猝不及防,一人给打瞎双眼,一人面上则嵌了十多颗砂子,当场变了一个大麻子。两人痛得呱呱大叫,高喊:“有飞贼,来人呀!”

  冒浣莲绕假山穿小径,急急奔逃。御花园比相府花园,那可要大得多!宫娥不敢出来,太监在各个宫殿之中,赶出来时,哪里还找得到冒浣莲的影子。

  但冒浣莲乃是惊弓之鸟,她听得四面八方的脚步声,又慌又急,跃过一块玲珑山石,忽然前面现出一座极雅的房子,上面一个横额,题是“兰风精舍”四个字。这座屋子好怪,墙壁剥落,朱门尘封,檐角还结着蛛网。御花园里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单独这一座,名为“精舍”,却如破庙一般,没人打扫。冒浣莲大奇,心想:“这座房子,大约是没人住的了。”她一飘身,跨过墙头,进入内院。忽然一阵幽香,如兰似麝,越走进去,香气越浓。她循着香气走去,走进了一间卧室。

  这间卧室,虽然尘埃未扫,四壁无光,却布置得极为精雅,房间四面,都是雕空的玲珑木板,五彩缕金嵌玉的,一格一格,或贮书,或设鼎,或安置笔砚,或供设瓶花,或安放盆景,间格式样,或圆或方,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壁,真是清雅绝俗,剔透玲珑,那缕缕幽香,就是从书架上发出来的。冒浣莲轻拂尘埃,看那些装书贮物的木架,黝黑发光,在一格玲珑木板之旁,贴着小签,上有:“远古沉香,捞自南海。”八个簪花小字。冒浣莲博览群书,虽未见过,也知道这种香木,乃是最难得的香木,生长于古代的南方,后来大约是地形变换,陆地沉降,沉香木埋在海底,不知过了多少年月,才给人捞了出来。这种沉香乃是无价之宝,想不到这些书架贮物架,竟都是远古沉香做的。

  冒浣莲再细看室中布置,靠书架左边是一张宝塌,珠帐低垂,床前放着一对女鞋;靠窗是一张大书台,兼作妆台之用,桌上零零散散地堆着几本书。石面墙壁挂着一张画像,冒浣莲在书台上取过一枝拂尘,把画像上的尘埃拂去,只见一个盛装少女,笑盈盈地对着自己。冒浣莲一颗心卜卜跳动,自己对镜子一照,再看看画图,这画图竟似照着自己的形相画的。冒浣莲上前一看,画像左角有一行小字是:甲申后五年,为爱姬造像,巢民。冒浣莲两行清泪,夺眶而出,低低唤了一声“妈妈”!她屈指一算,甲申乃是明崇祯皇帝最后一年,“巢民”是她父亲的名字,想来是父亲不忘明室的表示,甲申后的第五年,她母亲刚入冒门,自己还没出世。母亲竟敢带这幅画进宫,可见她对父亲是如何深情眷恋!

  冒浣莲检视书台,散在桌面的几本书,一本是《庄子》,一本是《巢园词草》,一本是《维摩经》。《巢园词草》是手抄本,书本揭开,用端砚压住,冒浣莲拂去俯页上的尘埃,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词,冒浣莲读道:

  引离杯,歌离怨,诉离情。是谁谱掠水鸿惊,秋娘金缕,曲终人散数峰青?悠悠不向谢桥去,梦绕燕京。春空近,杯空满,琴空妙,月空明!怕兰苑,人去尘生,江南冬暮,怅年年雪冷风清,故人天际,问谁来同慰飘零?

  词牌名是“金人捧露盘”,底下几行小字是:“梦幻尘缘,伤心情劫,鸯鸳远去,盼盼楼空。倩女离魂,萍踪莫问。扬钩海畔,谁证前盟;把臂林边,难忘往事。金莲舞后,玉树歌余,桃叶无踪,柳枝何处了嗟嗟,萍随水,水随风,萍枯水尽;幻即空,空即色,幻灭空灵。能所双忘,色空并遣;长歌寄意,缺月难圆。”

  冒浣莲心酸泪涌,想道:原来这首词乃是父亲与母亲生离死别的前夕所填的,怪不得妈妈常常把它揭开来看。

  冒浣莲心想:《巢园词草》是她父亲一生的心血,不该让它埋葬深宫。她轻轻揭起,藏在怀中。正想再取那张画像,忽听得外面推门声,脚步声,响成一片。冒浣莲大吃一惊,急闪在书橱之后,片刻间,走进了两个汉子。

  冒浣莲在书橱后看得分明,这一惊更非同小可!这两人中,一个竟是康熙皇帝,另一个眉棱耸立,颧骨高削,目眶深陷,凸出一对黄眼睛,一看便知是内家高手,想来定是康熙的贴身侍卫。冒浣莲咽了口气,定一定心,轻轻拔出纳兰容若所赠的宝剑。

  那侍卫替康熙拂去桌椅上的灰尘,康熙坐在梳妆台前的一张摇椅上,对着壁上的画像,发了几声冷笑,又仔细看了一回,忽然说道:“这间房子封闭了近二十年,怎么这张画如此干净,居然没有一点尘埃?”那名侍卫双眼一扫,环顾全室,冒浣莲缩在一角,不敢透气,只听得那侍卫道:“皇上,这间房子恐怕有人来过!”康熙笑道:“谁这样大胆,这间房子自那贱婢被太后打杀后,先帝立即就封闭起来,不许人进去,二十年来,悬为厉禁。就是我此次来,也是请准了大后的!”说罢,又冷笑一阵,哼了一声,续道:“先帝也真是的,把她宠成这个样子,据太后说,封闭的时候,室中的布置,完全不准移乱,宝贝东西,也不准取出。”冒浣莲听了,更是心伤。暗道:原来妈妈给太后拉去打死的前一刻,正翻读我爸爸的词章,而那一首词又正是他们生离的前夕作的。要是给我爸爸知道,他真会死不瞑目。

  那名侍卫垂手立在康熙身旁,躬腰问道:“皇上可要取什么东西出去?”康熙道:“宝贝我倒不稀罕,我此来一是要看父皇有什么遗物放在这里,一是想见识见识那古沉香所做的书架,还想看看有什么绝版的书籍。”原来康熙虽然残忍刻毒,却好读书。他杀父之后,怀有心病,本来是不敢到董鄂妃(小宛)的房子来的,后来听老宫人说起董鄂妃藏书颇多,书橱壁架尤其珍贵,心中跃跃欲动。这几天,因多铎死后,心中烦闷,想找些书消遣,就进来了。另外还有一层,他怕先帝有什么遗诏留在这里(清室的皇位继承,不依长幼次序,由皇帝留下遗诏,指定一个,平常是放在大光明殿的正梁,但这样的遗诏多是皇帝晚年,或自知病将不起时,才预备的。顺治突然出家,康熙奉太后命继立,所以心中有病,恐防顺治写有遗诏,未放在大光明殿,而留在什么地方,其实是没有的),因此顺便来搜一下,虽然他现在已坐稳江山,纵有遗诏传给别人,他也不怕,但总防会留有把柄,对自己不利。

  康熙打开书桌抽屉,乱翻一遍,站了起来,笑道:“我且看看这些书橱壁架,看到底是怎么个好法?”冒浣莲紧捏宝剑,冷汗直流,心想:他若过来,我就给他一剑,正是:

  睹物思亡母,深宫藏杀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睹画思人 冒浣莲心伤内苑

  挟符闯狱 凌未风夜探天牢

  康熙站了起来,正想去检阅董小宛的藏书,面对着墙上的画像,忽觉画上的董小宛,嘴角含着冷笑,一双眼珠,似会转动似的。他打了一个寒噤,停下步来,对待卫道:“你把那张画给我撕下来!”

  冒浣莲躲在橱后,热血奔涌。眼见那侍卫慢慢走近亡母的遗像之前,五爪如钩,向画像抓去,冒浣莲大叫一声,猛地跳了出来,唰的一剑向那名侍卫刺去。

  那名侍卫功夫也着实了得,蓦觉金刃劈风之声,来自脑后,一个旋身,一张椅子已拿在手中,“呼”的一下横扫过去。冒浣莲宝剑一挥,紫虹飞射,椅子的四条腿先自断了!那名侍卫大喝一声,椅子猛地掷出,冒浣莲横剑一劈,把那张椅劈为两半,一低头,避开碎片,剑锋一领,剑尖外吐,一个“盘肘刺扎”,唰的一剑,朝着奔来的敌人手腕剪去,那名侍卫疾扭身躯,手腕已被剑尖刺了一下。他暴喝如雷,身形一起,双拳交击,向冒浣莲两面耳门擂打。冒浣莲见他来势凶猛,心生一计,忽然斜掠横跃,剑招如串,突向康熙刺去!康熙尖叫一声,扑倒在地,趁势一滚,躲在梳妆台下面。那侍卫在冒浣莲掠身斜跃时,已知不妙,急纵过身来,耳听得皇帝尖叫之声,以为已受了刺客的暗算。这一惊非同小可,拼了性命,双手张开,和身扑去。冒浣莲轻轻一闪,那名侍卫只顾救人,右掌前捞,左掌应敌,岂料捞了个空,只觉一阵奇痛彻骨,左掌已给冒浣莲宝剑切了下来!

  那名侍卫精通关外十八路长拳,若论武功,当在冒浣莲之上。只是冒浣莲持有宝剑,而他又要兼顾皇上,左掌一断,虽仍拼死拦截,已是敌不住了,不过几招,冒浣莲乘他发狂猛冲的时候,一个绕步,闪到身后,反手一剑,自后心穿过前心,将他戳了一个透明的窟窿。

  冒浣莲取过一张椅垫,抹了剑上血迹,将亡母遗像,小心取下,卷了起来,宝剑一指,喝道:“出来!”

  康熙在梳妆台下,听见侍卫被杀,全身冰冷,料想今日不免一死,把心一横,反而比前镇定,钻了出来,斥道:“你敢弑君?”

  冒浣莲冷冷一笑,宝剑在康熙面前一晃,说道:“宰你等于宰一口猪,有什么费劲?”康熙哼了一声,说道:“你也别想活着出宫了!”冒浣莲想到狱中的易兰珠,剑尖一指,却并不刺下,低声骂道:“你想饶命吗?”康熙道:“怎么样?”冒浣莲道:“你得先把天牢中那个女贼放出来!然后把我送出宫去!”康熙一想,心内暗笑:这女贼真是雏儿,我答应放她,你难道能出去监视?只要我一脱出掌握,大内高手马上要把你活宰。故意想了一阵说道:“天子无戏言,我马上写下御旨,叫人放她,你可放心了吧?”

  冒浣莲宝剑一指,冷冷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何是我若死在宫里,那清凉寺的老和尚会替我念经。”康熙面色倏变,斥道:“什么老和尚?”冒浣莲冷笑道:“是呀,什么老和尚?我真糊涂,老和尚早死掉了,不能念经啦!”忽然在怀里掏出一串珍珠,宝光外映,扬了一扬,说道:“这串珍珠是这屋子的主人的,老和尚还算好心,临死前将它交给我。咳,他可死得真惨!”冒浣莲以前夜探清凉寺时,碰到做了和尚的顺治皇帝,顺治曾一手携着她,一手携着康熙,去祭董小宛的衣冠冢,这串宝珠就是老和尚那时交给她的(见第二回)。康熙这时早已认出冒浣莲是谁,做声不得。冒浣莲又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他可死得不值,比阎中天差多了。”康熙面色苍白,身子发抖。冒浣莲嘻嘻笑道:“你若敢伤我毫发,我立刻就在宫里把这件事情抖出来!”康熙心里打突,想道:“若是她在外面泄隔,我还不怕。在宫里嚷出来,太后知道了,可不是当耍的。”当下满脸堆笑,说道:“你这女娃子真是,我答应送你出宫,你瞎疑心作甚?”冒浣莲眼光赛如寒冰利剪,迫视康熙,催道:“快写,快写!把那女贼放出来!”

  康熙吮笔挥毫,正思脱身之计。忽听得屋外脚步之声大作,楚昭南叫道:“皇上在这里吗?”康熙应道:“在这里!”冒浣莲利剑在他脖子一架,低声说道:“不许他进来!”楚昭南脚步声已到门前,康熙道:“你且稍候,朕就出来!”楚昭南禀道:“鄂王妃进宫,现在外面候见!”康熙将未写完的纸揉成一团,随手一扔,冒浣莲低声喝道:“做什么?”康熙道:“想不出了!”冒浣莲想迫他再写,只听得外面又有太监察道:“太后莲驾到!”康熙苦笑说道:“太后来了,我可不能阻她进来!”冒浣莲眉头一皱,藏好宝剑,说道:“出去!”康熙一把推开房门,楚昭南看见皇帝背后,跟着一个宫娥,面貌好熟!不敢细看,冒浣莲迅即把房门掩上,低低在康熙耳边说了句:“记着老和尚!”康熙挥手道:“你们进来作甚?都随我出去!”楚昭南应声“是”,随又禀道:“是太后叫我们到这里找的。”康熙哦了一声,大踏步走出,冒浣莲紧紧跟着。楚昭南这时已看出冒浣莲是谁,大吃一惊。

  一行人走出兰风精舍,太后迎面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康熙说道:“想来取一些书。”太后看着冒浣莲手上的画卷,问道:“这就是从里面拿出来的吗?”康熙点了点头,太后正想叫她打开来看。鄂王妃走了过来,太监将黄绫铺在地上,鄂王妃跪下叩头。太后说道:“她已等不及陛见了。”康熙道:“有什么紧要事么?”太后道:“她说,病已稍微好了,想到天牢审女贼!”康熙道:“那她就去好啦!”鄂王妃叩着头谢恩。太后很爱惜她,拉她起来,冒浣莲趁止已时机,忽然在皇帝耳边说道:“我要跟鄂王妃出去!”

  原来冒浣莲心想:虽然自己握有皇帝把柄,要想安全出宫,那也很难。在宫中皇帝怕自己说出杀父之事,不敢加害,若他派人送自己出官,那他准会暗下毒手。而且恐怕若再耽搁下去,会有人认出自己是纳兰公子带入禁苑,并曾在三公主宫内住过的,那岂不连累他们。她对鄂王妃虽然也不敢相信,但总觉得在鄂王妃身边会安全得多。

  康熙“嗯”了一声,太后己将鄂王妃拉起。康熙道:“鄂亲王不幸惨死,朕甚悼念。尚望王妃节哀。朕有宫娥一名,通晓琴棋,伶俐解事,特赐与王妃,以解烦闷。”冒浣莲盈盈下拜。鄂王妃再谢过恩后,扶起冒浣莲,心想:“怎的皇上今天会突然将宫娥赐给我?”本来皇帝将宫娥赏赐亲王王妃,也是寻常的事,只不是这样当面赏赐,而是令宫中太监,以香车宝辇,送到府第罢了。王妃虽觉不大寻常,但也不特别奇怪。

  太后一心念着董小宛的事情,想问皇帝在她房中见到什么,并不在意冒浣莲和鄂王妃,当下就催皇帝回转景阳宫。康熙忽然向前一指,说道:“怎么三妹妹也来了!”

  冒浣莲刚随鄂王妃走了几步,忽见三公主迎面走来,急忙使个眼色。三公主问道:“王妃这么早进宫?”一面瞧着冒浣莲。鄂王妃点了点头,指着冒浣莲说道:“三公主可认识她吗?皇上说她通晓琴棋,以后我也有个人指点了。”三公主道:“哦,那么是皇上将她赏赐给你了?”鄂王妃道:“不敢!”三公主拉着冒浣莲的手,笑道:“哦,待我看看,长得真俊啊!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我以前没见过你?”她装着和冒浣莲说话,手中一件东西早递了过去,冒浣莲何等机灵,拢袖一揖,东西早已藏人袖中。太后在那边等得不耐烦,招手叫三公主过去。三公主笑盈盈地说道:“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问鄂王妃。”冒浣莲心领神会,随鄂王妃登上宝辇,轻轻易易地出了禁宫。

  冒浣莲在辇中与王妃同座,越发看得清楚,只觉王妃与易兰珠非但相貌相同,连说话神情与眉宇间那股哀怨之气,也一模一样。再回想易兰珠在五台山行刺多铎时,替王妃挡住飞镖的往事,心中透明雪亮。鄂王妃见冒浣莲尽看着自己,毫无普通宫娥那种畏缩神情,心中也是奇怪。

  回到王府,王妃屏退侍女,留冒浣莲独自陪着自己,问道:“你在宫中多少年了?是伺候皇上还是服侍皇后?”冒浣莲笑道:“我进宫中总共还不到两天!”王妃惊问道:“你不是宫娥?”冒烷莲点了点头。王妃道:“那你进宫做什么?”冒浣莲道:“和你一样!”王妃面色陡变,冒浣莲接着说道:“那是为着救一个人!”王妃双眼圆睁,颤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冒浣莲逼前一步,冷冷道:“我是易兰珠的友人。”鄂王妃面色惨白,低声说道:“她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冒浣莲避而不答,反问道:“王妃,你真要将她杀死替你的丈夫报仇么?”王妃掩面叫道:“你别这样逼我行不行?”冒浣莲深深一揖,又道:“王妃,是我说错了!她给打下天牢,你一定比我们更焦急,更要救她!”王妃哭道:“我有什么办法?”冒浣莲双袖一抖,将三公主给她的东西拿出,解开一看,只见一块透明碧玉雕成一对相连的朱果,上有龙纹图案,刻得十分精致。冒浣莲大惑不解,王妃一见,双眼放光,急忙问道:“这是皇上给你的吗?”冒浣莲摇了摇头,王妃叹口气道:“我还以为是皇上的意思,谁知是你偷来的!”冒浣莲道:“你别管我是怎样得来的,你快给我说说这是什么东西?”

  鄂王妃将来果接过,又仔细看了一阵,用两只拇指在朱果上一按,朱果忽地裂开,果核突出,鄂王妃将果核尖端在纸上一刺,纸上立刻现出两个极纤细的满洲文字,冒浣莲一个也不认得。

  鄂王妃拇指放松,朱果复合,说道:“果然是了,可惜拿到手也没有用。这个叫朱果金符,我们的太祖据说是吞下神人朱果而诞生的,所以朱果金符,一向是内廷信物。皇帝有什么密令,常将朱果金符交给大臣或卫士去办。”冒浣莲大喜道:“那我们有了这个,岂不就可以救出易兰珠姐姐吗?”鄂王妃摇摇头道:“不行,你听我说,朱果金符只能交给大臣或内廷侍卫做信物,而且倘非一品大员和一等侍卫,皇帝若要他持金符办事,还需赐以密诏,上写朱果金符,交与某某等字。”冒浣莲道:“若有密诏又何必更赐金符?”鄂王妃笑道:“宫廷之事,你有所不知。皇帝有些事情,是不能在诏书上写明的,密诏只写明金符由谁执掌,那么手持金符的人,就是皇上的钦使,可以权宜行事,但却又不落痕迹。”

  冒浣莲想了一阵,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我们既非一品大臣,又非一等侍卫,手上又没有金符的诏书,所以此物就毫无用处。”鄂王妃黯然道:“正是这样!”冒浣莲笑道:“一品大臣我们不能假冒,难道一等侍卫我们也不能假冒吗?”鄂王妃跳起说道:“你真聪明,一品大员,朝中只有限几人,自然不能假冒。可是内廷的一等侍卫,往往不为外廷所知,假冒那是容易得多!”她沉吟半晌,忽然说道:“只是谁有这样大胆?”

  话犹未了,忽听得外面有人叫道:“谁敢这样大胆!”鄂王妃与冒浣莲推窗一看,只见一个青衣妇人运剑如风,把在楼下守卫的四名王府侍卫,迫得一级级地往上直退。四名侍卫连连呼喝,那青衣妇人却是丝毫不睬,剑法迅疾之极!

  喝斗声中,一名侍卫突然“哎唷”一声,头下脚上,翻下楼去,连冒浣莲也看不清楚,这青衣妇人是用什么手法把他刺伤的,正惊疑问,只见青衣妇人竟在兵刃飞舞之中,欺身直进,一名使杆棒的侍卫,往下扑身,杆棒唰的奔下盘缠打,那青衣归人腾身窜起,一招“风巷落花”,把其他两名侍卫齐开逼退,右脚往下一揣,那名侍卫杆棒刚刚贴着楼板扫出,尚未长身,已给踢下楼去。四名侍卫,死伤一半,剩下两名侍卫,飞身跃上檐角,高叫:“王妃,快躲!”话犹未了,青衣归人如大雁般腾空掠来,一手抓着一个,活生生地从高楼上直摔下去。

  冒浣莲傅青主出道以来,不知见过多少高手,此时也不由得暗自心惊。这妇人的剑法竟似不在凌未风之下,而在桂仲明之上,是何路道,她却毫无所知。唯有把大虹宝剑出鞘,暗加戒备。

  青衣妇人力杀四名王府侍卫,长啸一声,纵身跃进房内,冒浣莲拉王妃退后几步,横剑封着门户,高声问道:“是哪位前辈?”青衣妇人理也不理,径自喝问王妃:“你就是纳兰明慧?”王妃恍惚记得好像是许多许多年前见过的,应了一声,青衣妇人斗手一扬,一条软鞭腾空飞出,卷地扫来,冒浣莲宝剑疾的一撩,软鞭给斩断一截,而自己也给扯动几步,整个身躯,向前扑倒。

  那青衣妇人把冒浣莲扯过一边,唰的一剑,疾向王妃刺去,王妃身形急闪,左掌下搭,右掌上击,施展大擒拿手中的“龙腾虎跃”一招,反夺敌人宝剑,青衣妇人“噫”了一声,剑光一闪,避招进招,左手长鞭,疾风暴雨般横扫直卷,王妃连连后道,形势十分危险。冒浣莲急挺天虹宝剑,往背后夹攻,青衣妇人怒斥道:“你这女娃子找死!”一旋身,短剑横截,长鞭夹击,将冒浣莲和王妃两人都罩在剑光鞭影之下,冒院莲虽有宝剑,只是对方武功极强,连自保也极艰难,更谈不到出击。倒是纳兰王妃掌法曾得过杨云骢指点,勉强还可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