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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瑶快步走到言格身边,有点儿紧张,见他神色微肃,她手不禁发抖:“是不是言栩出事了?”

“他醒了。”言格简短道。

安瑶一惊,心里的喜悦犹如礼花爆炸,仿佛这辈子没有体验过这般至喜的感觉。

她忽然想笑,可出来的全是泪水,立刻要上车:“去医院。”

但,

“安瑶。”言格的声音很平静,“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和言栩说。任何秘密,都不需要对他隐瞒。”

他不动声色,重复了一遍,“任何秘密。”

安瑶的背影僵住,没有回头。

她是何等聪明的人:“你知道了?”

“对,一早就看出了你在撒谎。”他说,“也知道你对许莫和淮如的封口计划。”

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天地间只有风吹着路边树木的声音。而她,像一尊雕塑。

“他第一次开口叫我,已经是认识一年后。那时,我已经爱得不能回头。即使知道他认错人了,即使知道我是个替代品,我也不想离开他了。”

安瑶没有哭,语气稀疏,可眼泪不停地下落,流过她没有表情的脸。

“我的爱并不卑微。我很清楚,言栩他爱我。只是,我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他,利用了他对另一个女孩的回忆。他不会原谅的吧。我的行为触碰了我和他之间最重要的信任,对言栩,这种信任尤其重要。可我破坏了。

真正的如笙出现了。即使我多自信,心里也有那么一点恐慌,如果言栩一直把我当作如笙来爱,怎么办?我不能冒险。”

“安瑶,即使言栩心里记得小时候的那个女孩,但他现在要结婚的是你。他只会选择你。”

安瑶苦笑了一下:“将心比心,如果你爱了甄意那么多年,8年后,有个女孩冒充她和你在一起,你是什么心情?”

言格看了她一眼,道:“我不会认错。”

“什么?”

言格很肯定:“言栩也不会认错。”

安瑶愣了一秒,摇头:“不是,他认错了。我不知淮如哪里来的神通广大,她找到了真正的如笙。那个女孩和我的背景一模一样,我很确定她就是如笙。”

言格依旧执着:“安瑶,我说了,言栩他不会认错。你究竟是谁,言栩其实早就知道了。”

安瑶狠狠一怔,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家里派人调查你的时候,他私下阻拦了。”言格说,“他那么敏锐的人,我想,认识你后不久,他就知道你不是他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女孩。”

安瑶睁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回神。

眼泪一点一滴,再度坠落。可这次,她没有悲伤,也没有世事弄人之惋惜绝望,只有不可置信的幸福和心疼:“他,他早就知道了?”

“对,很早就知道是你,爱的,也是你。至于淮如,她是骗你的。”

“骗我?”

“根本就没有如笙这个人。”

“什么?”

言栩小的时候,家人去孤儿院捐款,带了他去。

他小小一个,坐在院子中央大树下的木台子上,静默地发呆。

那时,孤儿院里在排话剧。他什么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可忽然,他所在的木架台剧烈地震动。一下一下,很激烈。

像是……地震了……嗯……

过了很多秒,他蒙蒙地抬起头,就见有个演美人鱼的小女孩穿着鱼尾巴,一蹦,一蹦,朝他跳过来。

鱼尾巴很松,跳一下,往下滑一点儿,她又得揪着尾巴扭着屁股蹦。

真聒噪,像地震。

她终于跳到他身边了,小手伸过来,递给他一块糖:“给你吃。”

他没有反应。

小女孩凑过来,歪头看他,黑溜溜的眼睛非常好奇:“你是哑巴吗?”

他还是没反应。

没想小女孩扭着粉红的小尾巴,蹦到他身边,揪住他的耳朵,捏了捏:“难道是聋子?喂!喂!喂!听得到吗?”

他看她一眼,就是没反应。

“原来你听得到,故意不理我。”小女孩瘪嘴,不开心。提着长尾巴就要蹦走,木架台又开始霹雳哗啦地震颤。

他坐在那里,晃来晃去。

她蹦了一会儿,想了想,又蹦回来。

“我给你唱歌吧。”她缺了两颗门牙,牙齿还漏风,唱着毫不成调的歌儿。

唱完又和他讲故事,一边讲,一边模仿丑小鸭白雪公主巫婆各种,她一整天都在台子上蹦来蹦去,毫不消停。

言栩觉得,那天下午,他的世界都在她的蹦达声里震颤。

后来她一不小心摔倒了,穿着鱼尾巴爬不起来,虫子一样在地上拱啊拱,扭啊扭,一小条滚来滚去,急得满头大汗。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滑稽的人,那一刻也不知怎么的,很浅地笑了。

他想,她真有趣。

后来夕阳下了,他要回家,说了第一句话:“你是什么?”

原谅他不会交流。

女孩缺着牙,漏风地指指自己的鱼尾巴:“这都不知道吗?安如笙啊!”

言格说:“家里人后来去孤儿院找过,但那里并没有叫安如笙的女孩,我听了他的描述,告诉他,他或许听错了,那个演小美人鱼的女孩说的,应该是,安徒生……”

可,言栩听成了安如笙……

安瑶一愣:“你是说,根本就没有叫如笙的女孩存在?”

淮如把她骗得好惨,说那个女孩的小名是如笙……

“是。言栩遇到的那个女孩不叫安如笙,而他心中的安如笙,是你。他和我说过,你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善良,安静,却会为爱献身的海的女儿。在认识你后的第一个月,他和我说,你就是真正的安如笙。我的理解是,他第一面认错了,但他很快就知道你就是你。”

言格缓缓道,

“安瑶,言栩并没有喜欢那个女孩,他只是喜欢那种在孤独的时候被人温暖靠近的心情。而你的出现,从一开始就给了他这种心情。所以从始至终,你都是安如笙。

在认识你之前,言栩就知道安如笙这个名字是错的。安如笙在他心里,只是他自己创造的一个美好的代名词,他把最美好的名字留给你。就像别的情侣之间,不叫名字,叫honey,sweet,是一样的。”

安瑶听完,心里悲哀而发凉,这阴错阳差的误会,却最终发展成了噬心的黑洞。

她眼泪愈发汹涌,声音还勉强稳着:“言栩他不会原谅我了吧?”

“如果真的怪你,就不会拉许莫下水。”言格静了几秒,道,“他也知道,对于当年许莫的作为,你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他知道能刺激你的,就只有这一件事。言栩也很内疚,内疚没有和你解释清楚。”

安瑶抬起泪朦朦的双眼:“解释‘如笙’这个词的意思吗?”

“对,他以为,如果和你说清楚,如笙不是别人,就是你。你也不会做出今天的事。”

安瑶潸然泪下,又心疼又幸福:“我知道了,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瞒着他。”

言格任务完成,便不再多说。看安瑶生平第一次哭得稀里哗啦,他也静默立在一旁,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只是,想起了甄意。

言栩和安瑶因为这样无厘头的误会,差点儿酿成大祸。

而他还有些事情没有和甄意说清楚,是真无法说清楚的事啊,该怎么开口?

第一精神病院侧楼3层的小厅里,一片白色。

远方海洋来的风,带着初秋微微的凉意,从窗外吹进来,桌上的白纸随着清风微微浮动,在桌上飘。

淡金色的阳光笼罩在厉佑头上,那张棱角分明而姿色出众的脸,此刻浮现了一丝笑意。清黑的眼眸也是深深的,盯着桌子对面的言医生,似笑非笑。

言格则平平淡淡的,问:“淮如的药物配方,是你给的吧?”

厉佑耸耸肩:“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不过……”他揉了揉太阳穴,“或许我的精神出去游荡,寄住在哪个人的脑袋里,控制了她。”

言格不说话了,表情波澜不起,看了他几秒,起身。

厉佑抬眸:“不问了?”

“没有价值。”言格淡淡道,仿佛他不值一提。

厉佑极轻地敛起眼瞳,看得出是不悦的,隐约被他惹了。

“她是一个失败的实验品。”他终于冷硬地开口。

这个“她”是淮如。

言格双手插兜,拔脚离开:“早想到了。”

淡静的语气仿佛把他早看穿了。

厉佑见他要走,冷哼了一声,又笑道:“可她是一个成功的实验品。”

这个“她”,不是淮如。

言格没有回头,仿佛这对他依旧是已知信息。

继续往前走,却听身后厉佑笑意点点:“但,失败的实验品,还有未完的利用价值。所以……”

下一秒,言格的手机滴滴响了一下,接起来一看,淮如在被运送去监狱的途中,离奇逃脱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呃,妹纸们,你们吓到我了,(-?-;),但是好感动啊,前几天太忙都没有怎么看评论,昨天晚上花了几个小时一个个看,好多留言简直像天上砸馅饼,嗯,吃饱了,力气足了,手臂上都有肌肉了!

立志从此汉纸到底,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浮云了。有你们就够啦,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了!

谢谢各位啦,从下一章开始就是最后一卷,名字叫《此间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说正事,今早看到读者艾外外的评论,觉得非常好,贴在这里给大家看看,让我们一起共勉。

№2 网友:艾外外 评论: 《亲爱的弗洛伊德》 打分:0 发表时间:2014-05-29 06:36:36 所评章节:74

取巧不过停在了认真的半山腰

当年报酬递增率(这是一个和传统边际效应递减原理相悖的原理)的发现者阿瑟苦于找到在经济学界让大家认可他的理论的途径,有人建议他用数学公式包装原理来增加玄妙感。这在当年学术界是十分流行的做法。可阿瑟宁可十多年不被学术界接受,也不愿采用这种花哨而取巧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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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咨询行业中,有很多顾问在追求技术方案的狂拽酷炫(“咨询公司忽悠人”多半说的就是这种江湖术士),而且有些客户很吃这套,但我始终坚持做简单的成效导向的可实施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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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文中。在大多数像杨姿那样的律师追求在法庭上惊艳四座而后功成名就的时候,甄意选择回到本院,维护真相和每一个无辜者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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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因为对真相的敬意,我们有所不为。我们不是不知道那些取巧的做法,那些做法对我们甚至并不困难。我们只是太认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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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很苦的路。但只有这么做才有意义。从这个角度上说,取巧的人往往挺聪明,但认真才是大智慧。取巧不过停在了认真的半山腰。有时候想想,取巧的人都已经那么聪明了,干嘛不再努努力,做点有价值的东西出来呢?总觉得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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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科研院所数量之庞大以及其事业体制成本之高昂和它们创造出来的有用成果之间形成了鲜明对比,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取巧的人太多。大多数人就在做阿瑟所不肯做的事情,整日琢磨着如何把自己明明简单的原理用花哨的公式推算包装下,拿去争取项目基金。但这些原理本身是没有价值的。从科研的角度讲,他们的成果没有创造价值,无法应用、无法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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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询顾问把功夫花在如何看起来更加高大上而不是如何让方案解决问题上,并没有增强方案本身的价值,长期如此,他个人的专业能力也无法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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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律师也是一样的。杨姿如果整日想着如何走取巧的手段,她永远无法形成如甄意一样的逻辑敏感、证据调用能力和强大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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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职业,总是要追求点价值和意义的。就像科研工作者要从本源揭示科学的真相,就像咨询顾问要从第三方视角帮企业解决管理问题,就像甄意要用逻辑和证据维护司法正义。不实现这些,职业就只能是谋生手段,而不能成为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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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入职。想到之后会忙得不见天日,天不亮爬起来给阿玖写长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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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在神经大条、用词段位高和认真到苛求自己这些方面的我几乎是和甄爱差不多的人。这个角色全面地激发了我的同理心。做这样的人辛苦又快乐。辛苦在于,很多时候,外人打眼一看,总是要误以为这样的人不够竭尽全力(正能量的人总是看上去不够苦逼,sign);快乐在于,这样的人通过传递正能量、做有价值的事,自己也满足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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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家分享个快乐的事:前两天在人民大学结束了JA careers go(教大学生们做职业规划)的志愿者课程,孩子们特地给我寄来了明信片和自己手绘的石头,上面画了奶瓶和小熊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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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认真、正能量、价值导向……这些事都不会白费。

作者回复 发表时间:2014-05-29 08:16:53

嗯,写文也是一样!做任何工作都是这样!

第76章 chapter79

下午三点,病房窗外的树上,阳光灿灿。风一吹,叶子上的光线便轻快地闪烁起来,细细碎碎的,像湖面。

甄意靠在门边,歪头望着窗边的两人出神。

阳光折进病房,撒在他们身上,粼粼如水波,又像旧时光。朦胧,却闪耀。

言栩坐在轮椅里,安静而又沉默,目光如水,静谧无声地笼在安瑶身上;后者则半跪在轮椅边,给他整理衣领。

两人分明没有言语交流,可一举一动里都透着细腻和默契。

她给他整理好衬衫,又抚抚他的肩膀,把他整理得一丝不苟了,目光才落到他脸上,安然地含着笑。

言栩并不笑的,只是那样看着她,眸光很静,不深,也不浅。

安瑶起身,缓缓推他的轮椅,出了病房。原本守在病房门口的西装男们,隔着四五米的距离跟着。

原来也有这样一种爱情,无声,却细沉。

甄意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想。

想着想着,就有点儿想言格了。其实,他对她也是如此。不说,但就在那里。

独自走下停车场,想着给言格打电话时,手机响了:“甄意,你家男人电话~~快来接哟~~~”

笑容忍不住就爬上了唇角,接起来,声音里掩饰不住快乐:“好巧哦,我刚想给你打电话,真是心有灵犀。”

那边微顿了一下,才轻声唤她:“甄意。”

“诶!”她朗朗地回答。

那边又顿了一下。

“你在哪儿?”他嗓音清沉。

“你在哪儿?”她声音轻快。

“我在HK。”

“我在深城。”

又是异口同声,他便不说话了。

“诶?你什么时候去HK了没叫上我?”她习惯性地嘟起了嘴,“而且言栩出院哦,你都不来看看。”

她说着,摁了一下车钥匙,车子“滴滴”地叫唤,在地下停车场里格外的空旷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