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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服口服地点点头:“我记住了,谢谢……队长。”

他笑笑,低下头去了:“不过,姜晓没有自杀倾向;她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你可以想想。”

第15章 chapter15

姜晓没有自杀倾向,也没人杀她,她是怎么坠楼的?

甄暖不解。

照目前来看,姜晓想陷害董思思,可为了害人真把自己的命搭上去?姜晓的设计无疑纰漏百出。

言焓问完这句话,低头继续看报告。而甄暖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早有想法,一切尽在掌握。她想问,但琢磨半刻,还是没开口。

她按捺住好奇心,转移注意似的四处看。

刑警的工作很忙,时刻都是来去匆匆,但他的办公室收拾得异常整洁干净。物件也少,桌椅书架饮水机,再无他物。不像有的领导摆满古色古香的装饰或流水小假山,也不会摆上一堆深奥的书籍来增添文气。

书架上的书大都是刑警实用的,其余便是文件夹。

大抵看得出房间的主人是实干简约型。

窗户边有两盆绿植,是巴西木,只是那树被修剪得极其精干,像被剪了毛的粉皮狗狗。

甄暖目光挪到近处,落到言焓电脑旁的一盆仙人球上。

办公桌上放仙人球很常见,但开花的很罕见。

她的目光粘上便挪不开。

它刚好放在阳光照得到的地方,稀薄的冬日阳光下,嫩黄的小瓷花盆里边蹲着一只虎头虎脑毛茸茸的小家伙。

墨绿色的圆球上长出几根朝天的细小柱子,顶端开着两朵花儿。洁白色,花瓣层叠,异常惊艳。

甄暖还是第一次看见仙人球的花。

“真漂亮!”她赞叹,眼睛直直的,忍不住想碰碰那晶莹剔透的花瓣。

“唰”一声,言焓把仙人球盆栽挪走,避开了她的手指。

她呐呐地抬头,只看见他利落起身的背影。

他极其稳妥地把它放到书架的最高层,那里有一个空格,没有任何书籍文件,专门留给它的位置。

甄暖看看原先放仙人掌的地方,没有灰尘或瓷片磨损的痕迹。原来,他把它放到桌上,是为了让它晒晒太阳。

很宝贵的样子啊。

甄暖试图说好话:“应该养了很多年吧,听说一般七八年、十年才会开花。好稀有哦。”

言焓不接话,也不看她,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在报告的末页签字。

甄暖说完那句话就立刻闭嘴了,因为她瞥见了嫩黄色花盆上白色涂改液写的几个字母:YH&XS。

一般七八年、十年才会开花……刚才她貌似说了这么句话。

她尴尬地沉默了,再笨也知道触碰到了他不愿他人提及的东西。

他低眉写字的样子看上去挺平静的,无波无浪,可她还是窘迫极了;

不过,他静静一两秒后,寻常回了句:“嗯,养十年了。”

仿佛之前的沉默只是他反应迟钝。

甄暖松了口气,小声道:“好厉害。其实,仙人掌看似容易养,可实际上好多人都会养死。”

“是吗?”他笑笑,签完字,把文件夹阖上递给她,“过会儿开会,你要做汇报。”

“诶!”甄暖精神十足地回答。

她出门后翻开末页一看,行草的“言焓”,洒脱而俊逸。

……

甄暖走出公安大楼,经过院子大门时看见伸缩门外聚集了好些人。细细一看,一群人中央站着姜晓的哥哥嫂嫂。

那女人认得她,尖着嗓子吼:“你给我站住。”

甄暖困惑地回头。

女人个头矮,仰着脖子瞧她:“你是给我小姑子验尸的法医?”

“是……”

“哥,就是她!”女人冲身后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嚷,“就她说我小姑子自杀。”

甄暖尚未反应,女人的兄长冲上来一把猛推她的肩膀。甄暖一个趔趄撞到花坛上,膝盖咯噔一响。

姜晓哥哥上来拉自家大舅子:“哥,有话好好说,人家一姑娘,别动手。”

大舅子回头嚷:“死的是你妹妹,你争点儿气,别一天到晚那个怂样!”

姜晓嫂嫂拉自己老公:“就得叫亲戚们来闹,不闹他们官官相护欺负良民。晓晓被人杀死,她却说自杀,她安的什么心,收了申家多少钱?”

姜晓哥哥嗫嚅两声,嫂嫂气得尖叫,道:“你想想咱家多困难,爹妈死的早,就你这当哥的拼死拼活供晓晓读大学,好不容易出个大学生,被*害了。你为供晓晓落了残疾,这些年是晓晓反过来供咱们家,她走得这么惨,咱能不给她申冤?不赔偿,他们想的美!”

甄暖也知道如果是他杀,会有附带赔偿,可如果自杀……

她望着黑压压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勉勉强强站稳,鼓气勇气大声解释:“我也很想帮你们,可事实是姜晓真的是自杀……”

嫂嫂顿时尖声:“哎我说,你这丫头长得人模人样标标致致的,怎么不干人事儿啊?你良心被狗吃了?晓晓就是被那对狗男女杀死的,凭什么说自杀?你们当警察的都一个样儿,恃强凌弱,欺负弱小。一定是收了华盛集团的钱才帮他们说话!不为老百姓做主,还吃着纳税人的钱!你们就是一群白眼狼!”

一番话煽得周围的七大叔八大舅群情激奋,一个个全跟死了自家儿子似的推推搡搡,围着甄暖臭骂。

人声汹涌,甄暖用生平最大的声音喊:“你们先不要激动,这样说不清楚。请派几个人做代表和我进去坐下好好谈,我拿证据拿给你们看。请你们相信我。”

哪知那大舅子只想闹,不想谈:“证据肯定被你们篡改了,还不是你们信口开河,你们说了算!”

他中气十足地吼,其他人更加义愤地声援。

“不是……”甄暖要辩解,却意识到根本说不通。

大舅子看出端倪,夺过她手里的文件夹,看一眼便要撕,“申家杀人不想赔钱,收买你们隐瞒命案,今儿不把事情闹大,我们决不走。”

甄暖一惊,赶紧去抢:“这不能碰!”

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攥着文件夹不让他撕,五大三粗的男人气爆了,粗手一挥,一巴掌打在甄暖的头上。

甄暖哪里挨得住,脑子轰地一声,眼冒金星,摔倒在地。

可手仍是没松,好歹抢回文件。她细白的手背狠狠蹭在水泥地面,破皮渗血,被零度的冷风一吹,刀割似的。

“甄暖!”关小瑜经过,跑来搀扶甄暖,冲那人吼,“你凭什么打人?这还在公安局门口呢,你眼里有没有法律?”

大舅子见关小瑜也穿着白大褂,知道和甄暖一伙儿,恼怒地连她一起推搡:“你们收了申家的钱说姜晓自杀,我们来讨说法!”

姜晓嫂嫂:“跟我们*律?纵容申家杀人的就是你们!”

一时间,众人齐齐喊口号:“你们JC包庇杀人犯!”“你们JC包庇杀人犯!”

路经的行人车辆全停下观望。

关小瑜想和他们讲道理,可无奈对方人多嗓门粗,比不过。

值班室的保安来劝阻,无用。

保安见众人跟失心疯似的,怕甄暖和关小瑜受伤,试图护着两人离开。

闹事的人见状,全涌上来扯着不放人。双方声音一大,互相推搡拉扯起来。

甄暖被挤在最中央,呼吸困难,她的领口头发全被人扯着,无数的巴掌指甲往她身上头上拍。

她又冷又痛,搂着文件夹,呼叫:“别打啦,你们别打啦,别打啦!”

可人群发了疯,全在吼:“包庇杀人犯!你们和有钱人同流合污!包庇杀人犯!”

几位保安忍着男人的拳头女人的撕咬,拼命把甄暖和关小瑜抢出来往外推。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保安脸上被抠出一道血口子,冲两人吼:“快跑!”

关小瑜也吓得够呛,拉住摔在地上的甄暖就逃。

那大舅子还惦记着甄暖怀里的文件夹,他大步冲来,掰住甄暖的肩膀把她拧住,抢她的文件。

甄暖不放,拼尽全身的力气;文件夹外壳在力量的作用下竟划破了手;

对方大怒,一拳朝她头上砸过来。

她条件反射用手捂住头,可那一瞬,脑子一片空白。

完了。

如果伤到手……如果再拿不了手术刀,她这辈子就完了。

男人强壮得像拳击手,拳头带着风袭向她。

可……

逆着光,甄暖看见一截灰黑色的风衣袖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捏住那人粗壮的手腕,看似轻巧地一拧,一推。

男人痛呼一声,歪了半边身子。他看着来人,怒火中烧,另一拳出过去,可对方拧着他,敏捷闪到其身后,手肘快狠准地一出,便把那大块头整个儿摁趴在地。

一切只在两三秒之间。甄暖怔怔呆呆看着。

人群里的姜晓嫂嫂见了,扯着嗓门哭叫:“看啊看啊,警察打人啦!来人啊,警察打人啦!”

甄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这就是所谓的恶人先告状?现场聚拢的人越来越多了,如果造成不好影响,言焓肯定得背黑锅受处分。

可他是为了救她啊!

她哆哆嗦嗦站在风里,急得浑身直冒冷汗。怎么办?

就在这时,她看见男子的手隐蔽地滑到腰旁,卸下了钥匙扣上的工具刀;

她一惊,想提醒言焓,可下一瞬他居然刻意松开了对男子的束缚。

后者立刻弹跳而起。

言焓却不躲,反而顺势徒手去握那把刀,乍一看像是卸他的武器,可甄暖莫名察觉他是故意撞上去的。

霎时间,言焓手心划了一刀,还似乎嫌不够深,内刃反转至自己手腕,又是一撞,一瞬间鲜血喷溅。

甄暖登时傻眼,愣了愣,脑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只知急得发蒙了,一张口就用生平最凄惨最尖利最受惊吓最可怜楚楚的声音喊叫:

“啊!!!坏蛋拿刀杀人啦!持刀杀警察!有人持刀杀警察!有人持刀杀警察!”

第16章 chapter16

甄暖“啊”地几声尖叫,哄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像池塘里骤然少了几千只呱呱叫的鸭子。

众人看她脸色惨白,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惨叫有人杀警察,目光齐齐聚到言焓身上。

大舅子手里握着一把短却锋利的刀,而言焓夸张地连连后退两步,紧紧握着手腕,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滴滴砸在地面。

大舅子惊呆,他只是想摆脱束缚,明明是这警察自己撞上来的……吧?

这一刻,他也搞不清楚。因为一切对他来说,太快了!

他的小伙伴们也惊呆了,闹事是一回事儿,刀刺警察却是另一回事儿啊。

今天来的绝大数人都不是姜晓的至亲,闹闹没事儿,可把自己搭进去,冠上袭警同伙的标签,没人愿意。

警察们整齐有序地赶来,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有人杀警察了,快跑啊!”

正兢兢业业闹事的众人一瞬间跑走大半。剩下的也全部停了哄闹扭打。

双方沉默地僵持着,警察们井然维持围观者的情绪和秩序。

言焓握着流血的手腕,对面前呆怔的男人笑笑:“现在要派代表进去谈谈吗?”

他憋红了脸,刚要反驳;

姜晓哥哥急忙赶上前,望着言焓连连哈腰:“长官,我大舅子是冲动,但不是故意的,也绝对不想杀你啊。长官,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姜晓嫂嫂不解气,上来要骂人,几位女警挽住她的肩膀,硬是“温柔”地把她搂到一边去了。

言焓沉了口气,道:“姜先生,你说警方不讲理,可你们这种闹事打人的行为呢?十几个大老爷们欺负两个女孩子,像话吗?”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那大舅子顿时脸红如猪肝,比声音他大,可说理他没有。

“姜先生,还有这位……大舅子先生。亲人去世,你们伤痛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不是你们恐吓威胁她们的理由。”

言焓指了指身后的甄暖关小瑜,还有其他同事,

“刚才被你们打的那两个女孩,为了调查你妹妹死去的真相,零下三度,她们用手在楼顶翻土,一蹲就是四五个小时;

检测化验物证,在实验台前可以站13个小时。

还有其他侦查员,有的日夜加班比对指纹鞋印,有的跑遍全城走访。他们埋头做这一切,全凭一腔热情和信仰,一身责任和使命。

当然,他们不需要你的理解,因为这是他们的职责。

即使你骂他们打他们,下次他们还是会公正而敬业地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如果不理解,也请你至少尊重。”

他站立的地方离围观人群近,大家听着,颇有感慨,纷纷议论起来。

甄暖听着他的话,莫名鼻子发酸,像有什么狠狠撞在了心坎上。

她莫名就想起了郑教授教她的话,说做这一行:途虽险艰,吾亦往矣!

扭头看,关小瑜的眼睛也红红的。

一番话下来,姜晓哥哥连连应声点头;大舅子也不吭声。

言焓道:“姜先生,我们已经将调查过程和结果以书面形式告知你和你的妻子。你们有异议,可以申请复议。我们也欢迎你们号召社会媒体力量进行监督,但如果再闹事,我们会以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将你们拘留。”

……

跟来闹事的人早看出没理,闹不出名堂,一个个散了;

围观群众也倒戈支持警察;

大舅子虽然气难消,但自个儿伤了警察,心里发怵;

姜晓嫂子还不罢休,赶过来要骂人,可她不争气的丈夫已经对甄暖道歉:

“姑娘啊,对不起。其实我心里明白,晓晓那天出门时说一定能挽回申少爷,我就猜到她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我想着或许有用,万一没用,申家顾忌着脸面也得再给点儿钱,就任她去了,是我的错。”

姜嫂嫂听了,大骂:“你这死男人胡说什么?”

姜哥哥气急攻心,回骂:“都是你贪婪无底,天天逼晓晓要钱,她去闹也是你教的!”

女人厉声:“你供她大学,牺牲自己读书的机会,还伤了一只手,她就该报恩。我告诉你,晓晓不会真自杀,就是申家狗男女杀的,一定要赔钱!”

姜家大哥讲不通,直接扭头就走。

姜嫂嫂人单力薄,丈夫不站在她这边,连路人都指指点点,她撂下一句不会罢休就走了。

……

言焓回头,甄暖头发被抓扯得乱七八糟,衣服也皱巴巴的,一双湿润清黑的眼眸长久地呆滞惊慌着。

见她仍是惊魂未定,言焓冷不丁说:“以后要好好学习。”

她纳闷他的思维跳跃性,懵懵地点头:“哦。”

“多学一些骂人的话。”

“啊?”

他唇角一弯,眼神调侃:“你读几年级了?

坏蛋?嗯?”他漂亮的桃花眼弯起,“你只能想到这种词?”

甄暖反应几秒,才想起刚才她的确喊“坏蛋持刀袭警”的话。她顿时困窘,说坏人都比这个好呀。

她低头,蚊子般嗡嗡:“我没骂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