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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叶缀着细小的白花儿像天然挂垂的帘子。

露台的房间开着蓝色的门,白色纱帘轻轻翻飞,屋檐下一排色彩各异的风铃叮叮咚咚地在风里飘逸。

似乎能让人听见夏天那清脆的铃声。

世上有这么美的地方吗?让人一看就想住进去呵。

不知为何,望着这幅从没见过的风景,她的心里竟浮上一丝丝捉摸不透的伤感。

奇怪啊,明明是美好而安静的风景,为什么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她目光下落,画的名字竟是:“夏时,Summer Time”

这想表达的意思究竟是人名,还是说夏天的时光?

刚走近几步,却看见了言焓,他望着那副画,在出神。

那里是夏时的家。

第18章 chapter18

言焓静默地立在那副名为“夏时”的画旁,一瞬不眨地凝视着。

一瞬间,那副画似乎动了一下,夏天的风吹过青石巷,树叶沙沙,落英缤纷。

空气里是金银花和西瓜的味道,是夏天的味道。

他推开院子门走进去。

四周忽然风起,树下的秋千轻晃着摇动了一下。

那棵树很大很粗。

他3岁的时候,妈妈说让他赔着小夏时玩。可小女孩一点儿都不好玩,软不隆冬的,脸一捏就瘪掉,他才不想跟她玩。

他绕着大树跑,说:“阿时你来追我呀。”

小夏时立刻屁颠颠去追他。

他半路溜掉,出去找别的小男孩玩去了。

小夏时一直咿咿呀呀喊着“小火哥哥”,跑了半天看不见人影,便停下来前边望一下又后退几步望一下,还是看不到呢。

她抓抓脑袋想了想,又咧开嘴笑,继续乐呵呵唤着“小火哥哥”,围着大树跑圈圈。一个人绕了一下午,还很纳闷为什么总是追不到小火哥哥呢。

他4岁的时候,她缠着他荡秋千。

他说好呀,然后把她推到天上去。她吓得抓着绳子哇哇大哭:“小火哥哥你别推啦,我会掉下来的。别推啦。”

他不满地问:“还缠不缠着我玩了?”

“不玩了,呜呜……”她皱皱的小脸上全是眼泪鼻涕。

而他后来被爸爸一顿揍。

他5岁就上学了,学前班的小夏时一天到晚跟着他后头喊“小火哥哥”,他几番恐吓才让她在同学面前闭了嘴,没让“言小火”这个她不识字乱叫的名字流传出去。

可她还是成天乐颠颠跟着他,小手揪着他的衣角,他到哪儿她到哪儿,他快烦死她了。

学校的同学一见夏时和言焓在一起,就一边手指羞羞脸,一边调皮地嚷:“言焓的小尾巴,言焓的小媳妇,言焓的小尾巴,言焓的小媳妇……”

有一天放学遭遇同样的事,小言焓气死了,冲身后的小夏时嚷:“不许跟着我!”

小夏时揪着书包带子,怯怯地一缩,软萌萌道:“妈妈说让我跟着你放学回家的。还有,韩阿姨也说让你放学带我回家。”

小学生们更可劲儿地起哄:“哦~哦~言焓和小媳妇住在一起啦!结婚!结婚!”

他气得满脸通红,一把将她推倒,撒开腿就跑。

小夏时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后边追,一边腾腾跑,一边呜呜哭:“我不知道回家的路。小火哥哥带我回家,呜呜,我不知道回家的路。妈妈!小火哥哥!”

可他一溜烟跑回家,早把她甩在云山之外。

……

言焓想,如果那次她没被找回来,从此丢了,或许他早就不记得她。

画里,似乎风在吹绿叶,簌簌作响,

他看一眼绿油油的枇杷叶子,仿佛又看到多年前,8岁的他站在树下揪果子,扎着小辫儿的夏时围着他蹦来蹦去,急忙忙地喊:“小火哥哥,我也要一个,我也要一个呀。”

他摘了果子一溜烟跑掉,她光着脚丫在青石巷子里追,栽一个跟头磕肿了额头,她趴在地上眼泪汪汪却忍着不敢哭,怕大人知道了揍他。

回想童年,他觉得幼时的自己对夏时太坏了,他不明白她喜欢他哪点。后来问她,她愣头愣脑地回答:“因为你对我最好呀。”

哪里好了呢?

小夏时3岁的时候,夏天中午的太阳照得好大,她摇摇言焓的手,软软地说:“小火哥哥,我想吃冰棍。可妈妈不让我吃,你给我买好不好?”

“好吧。”小言焓拉上她的小手,慢吞吞走过那一条条对孩子来说好长好长的巷子。

走到半路,小夏时说:“我听你妈妈跟我妈妈说,长大了要我嫁给你呢。小火哥哥,嫁给你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让你搬到我们家里去住,哦,还有亲亲。”

“亲亲?”

“嗯。”小言焓停下来,在她软嘟嘟的脸蛋上啃了一口,“就是这样啦。”

“哦。”她揉揉脸蛋,踮起脚又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两个小娃娃你啃啃我,我亲亲你,玩够了才牵着手慢悠悠上路。

她人小腿短,走一会儿就耍赖蹭在地上不肯动了。

小言焓便背上她,像只乌龟一样哼哧哼哧地走。

小夏时4岁的时候,蹲在地上玩泥巴。

有淘气的孩子走过来扯她的辫子,又揪她的脸。她害怕,却不敢哭。小言焓冲出来,把人一顿暴揍,从此附近再没人敢欺负夏时,但言焓被他爸一通打,屁股都肿了。

小夏时5岁的时候在乡下玩,男孩子们烧野火。她从小怕火,婴儿时遭过火灾,烧死了双胞胎的姐姐夏天。

她一个人缩在田埂边哇哇哭,不敢动。是小火哥哥跑来,捂住她的眼睛,把她抱在怀里走出起着火的芦苇荡。

他把她抱到小溪边,给她洗花花脸,洗小手,洗肚皮,洗小脚丫,还抓蝌蚪和小鱼给她玩,逗她开心逗她笑。

他们一起上下学,虽然有次把她弄丢,但后来,他一直牵着她的手来回学校,路上看见好玩的东西,一起停下看,看完了又一起走。

等渐渐长大,不好意思牵手了,两人就一前一后。

他比她高一级,小升初后不在一个学校,每天放学必然百米冲刺到小学门口接她,还装作我也是慢吞吞刚刚来的样子。

中学在一个学校了。

她刚上初中,他就放话,她是他罩着的,谁也不准惹她不爽,不然他不客气。

夏时听说后,脸红答答地去问他;

他皱眉,疑惑状:“我说过这话儿吗?喂,夏家阿时,不会是你想缠着我,故意这么说的吧?”

那时,他特别贪玩,总是逃课,可不论跑多远,放学铃声响起时,他都会准时出现在学校。老师都说,对言焓来讲,放学铃才是上课铃。

回家的路上,他酷酷拽拽地走在前边,发觉好长时间她不作声了,又紧张地回头,生怕她走丢。

她就抿着唇,软软地笑:“小火哥哥,我都那么大了,不会走丢啦。”

他脸一红,哼一声:“切,谁看你呀?”

再后来,她越来越漂亮,他也越来越帅气,找夏时交往的男生,找夏时退出的女生都渐渐多了。

他打架的次数也随之剧增,绝大多数都是为她。

他从没说过喜欢她,却比任何人都护她。

他很喜欢且擅长贝斯,和朋友们组了乐队,有了他自己的朋友圈子,有个女孩以高超的DJ打碟技术加入他们的乐队,成了言焓少有的异性朋友。

乐队曾有过一段异常辉煌的日子,闻名深城。乐手们的友谊也非比寻常,却有一次,言焓不肯去庆功,要去接夏时放学。他因为忙失约了很多次,那天他答应了夏时。

平日里有人说DJ女孩喜欢言焓,他以为是玩笑,并没在意。

女孩或许是仗着什么,酸味十足地说了句:“是公主吗,放个学还要人接回家,没长腿啊。”

言焓不耐烦地皱眉:“就是公主,怎么了?!”

作为另一个学校的校花,DJ女孩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在那天释放,缠着拦着不让他走,又哭又闹,整个队的乐手都在劝和,女孩质问言焓:“我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你家弱不禁风的小公主了?”

言焓甩出一句:“长得太丑,倒胃口。”

那次,由于各种原因,事情闹得很大。

在那之后,乐队散了。

也是那次,因她受的伤害,他暴怒之下差点儿失手杀了人,是她扑到他怀里拦住,惊恐地哭喊:“我没事。小火哥哥你别这样,别这样。”

他握着肩上她哭得颤抖的脑袋,终究克制住,血红着眼说:“他妈的以后谁敢动夏时一根头发,我要他的命!”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时间一天天地过,他一天天地拔高,不知不觉中,他都还没有意识到,回头看,就已经爱她到了骨子里。

见不得她受欺负,看不得她流眼泪。只要她跟在他身边走,低着头,含着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心情就很好。

或许,只有一种解释,是命里血里注定的。

分明下定心保护她一辈子,分明发誓:他妈的以后谁敢动夏时一根头发,我要他的命!

可现在,有人把他最心爱的女孩拆得七零八落,第一年,失踪,第二年,一根骨头和碎肉,第三年第四年,更大片的骨头器官和组织……

可现在,有人把夏时弄不见了,从世上消失了,他却不知该去要谁的命!

第19章 chapter19

甄暖端详着那副美丽的水彩风景,和下边那个美好的名字,正诧异着,又猛然停住了脚步,刚才有墙壁挡着没看见。

现在,言焓就站在竖廊上,望着那幅画。他俊逸的侧脸上,再不是平日里那或清闲散漫或玩世不恭的表情,他的眼睛变得极其安静而凝固,

那个眼神,透着说不出的温柔。

甄暖也为之心弦微动。

这时,秦姝从横廊的另一边走出来了,问:“为你画的,喜欢吗?”

甄暖赶紧退后一步。

言焓眼中的温柔一瞬消散,声音很淡:“什么时候画的?”

“前段时间年假。找了好久才找到她家。你们长大的青石巷,真的好美。”秦姝停顿了一会儿,说,“言焓,这幅画送给你。”

“不需要。”他变得冷静而克制。

“为什么?我以为你会喜欢。”

“我很喜欢,谢谢。……但我不想她影响我。”

言焓转身过来,甄暖已躲避不及,他看她愣头愣脑一脸慌乱的样子,松散地问一句:“又见鬼了?”脚步却不停,径自离开。

……

甄暖在美术馆里待得有些久。她离开时同事们大都走了,大部分是秦姝的朋友,聚在门口一起拿秦姝打趣:

“诶,刚才那位个子高高的型男就是刑侦队长?”

“嗯。”

“秦姝你也快奔三了,什么时候嫁过去嘛?”

“别乱说。”

“天天那么努力地加班工作不就是为了讨男朋友欢心嘛,都不管我们了,见色忘友。”

“不想和你们说了……”

……

甄暖沿着银杏铺路的街道走回单位,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席卷,整条路上都是黄叶翻飞。

她裹着自己加快步伐,刚走进C-Lab大楼,保安就给她打招呼:

“甄小姐,有位小姐一直在等你呢。”

“小姐?”甄暖在誉城就只认识纪法拉。

果然是。

纪法拉打扮得花枝招展,橘色毛呢大衣异常灿烂,头上还戴着英伦软呢帽,非常时尚。和局里严肃的气氛相比,好一抹鲜明的亮色。大厅里的保安小伙不住地往这边看。

“暖暖姐。”纪法拉特亲昵地跑上来挽甄暖的手。

“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啦?”法拉瘪嘴,“我就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关心你嘛。”

甄暖哭笑不得,工作那么忙,她没时间招待她。

法拉虽是和她说话,眼光却不住地往周围瞟,每当有人经过,她的眼神就立刻挪过去。

甄暖看出了端倪:“你来找别人?”

纪法拉一副不满的样子,说:“就是来看你的,顺便来投诉。上次言焓用手铐铐我,我要投诉。”

“他不在这个楼,而且现在好像在外边。”

“哦。”她脸上划过一丝失望,又问,“在哪儿?”

“隔壁街的美术馆。”

“看画展?”纪法拉倒是对周边的环境熟悉,眼珠转转,忽然想起什么,“是不是你们同事开画展?”

甄暖点点头。

“我好像听说了,他跟一个下属很暧昧,是女朋友?”

甄暖不做声,她也不知道言焓和秦姝究竟什么关系。

“搞研究的吧。这种女的有什么好?一般都长得不好看,性格也无聊。”

甄暖:“……”

纪法拉完全没意识到把甄暖也包含进去,气了几秒,嗤笑一声:“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听说他会给他的女朋友守寡一辈子呢。哼,还不是有了新欢,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甄暖蹙眉,轻轻道:

“人都死了,活着的总得继续生活吧。停滞不前才比较高尚吗?”

“但你看沈弋哥哥,多少女人想往他身上扑啊。可这么多年,他的心一直在你身上。暖暖姐,不是我说,你也不小了,可以结婚啦。小心沈弋哥哥被人挖走。”

甄暖笑笑不语,又听法拉说:“你知道吗,董思思出事了。”

“诶?”

“她一天一夜未归,申泽天报了警,警察刚立案她却回来了。但有传言说她被……”

甄暖明白她的意思,她并没听到消息,可能是区公安或派出所接的警。

不知为何,她有些不安,隐隐觉得似乎和自己有关。

那天在LAX会所的药水,在束兰阁粤菜馆被申泽天捏了脸颊,沈弋看似没在意,实则因她而锱铢必较?

以工作为由打发走纪法拉后,甄暖心神不宁地上楼,给沈弋发了条短信:“在干嘛?”

对方很快回复过来:“开会。”

接着又一条,“有事?”

她很少主动和沈弋联系,稍稍窘迫地盯着手机,不知如何回复;半晌,轻咬着唇,打了几个字:“哦,就是想起你了。”

这次,那边没有即刻回复;等甄暖下电梯时,手机滴滴地响,短信来自沈弋:

“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