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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门外没有人,是风。”

“不是。……你来之后,门就不摇了。”

“……我来之后,风就停了。”

“不是。你来之后,就好了……”她执拗,胆怯,依赖。

灯光昏暗的洗手间里,言焓蹲在地上,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说:“好,不是。我来了,就没事了。”

“……”

“现在想回去吗?”

“想。”

“那站起来吧。”

她瘪瘪嘴,很委屈:“我脚软,动不了。”

他朝她张开手臂:“到我这边来。”

她轻微地动了一下,眼泪巴巴看着他,想要安全温暖,却又本能地拘谨羞涩。

“那我过来了。”

“……”

言焓探身到洗手台底下,轻轻拥住她细细颤抖的身板。

她极低地“哇”一声:“队长……”

备受惊吓的她扑进他怀里,揪住他的衣袖,嗫嚅道,“刚才真的有人在摇门,很用力,很粗鲁。你不来,他会欺负我,把我杀掉。”

他很轻很缓地拥着她,把她从台子底下捞出来,抱进怀里。

她没有拒绝。早被吓得神思错乱,只知紧紧揪着他的衣领不松。

言焓横抱着她走出洗手间,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带她离开。

他很清楚,刚才没有起风。

让门锁簌簌作响,让她惊惶的,不是风,是他。

……

甄暖留宿实验室。

到了C-Lab楼下,言焓没说话,下车去她那边拉开车门,送她上楼。

甄暖也不吭声,迟钝如她,也懵懵地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

两人不发一言却默契地走进大楼,等电梯。

电梯门开,两个保安抬着高高长长的画框从电梯里斜出来。

甄暖侧身让到一旁。

画框很重,晃荡一下朝甄暖砸去。她缩着脖子往言焓怀里躲,撞上他胸口。

言焓伸手扶住画框,阻止它顺势的砸落,有意无意把她笼在怀里。

男人的呼吸落下来。

甄暖心虚地抬头,近距离仰望他的眼,温润亲近又淡漠疏离。

一瞬间,这几天的画面源源不断地浮现。

他插兜走在银杏道上,忽而放慢脚步,回眸看她,起初那清逸的脸是安静的,渐渐,唇角浮起一丝笑容。

他立在光影交错的路边店门口,低眉听她讲完话,才抬眸看向她手中的篮子,缓缓眨了一下眼帘,笑着点点头……

甄暖心里像塞进一堆弹球,乱蹦乱蹦。

两人的呼吸浅浅交错着,她的身体在升温。

灼热的感觉从脸一路烧到头顶,甄暖不知自己是怎么进电梯,怎么出去的。

她只知道自己一直死撑着,为什么而撑,她不清楚。

到了实验室门口,言焓叮嘱:“别做实验了,早点儿休息。”

她“嗯”一声,进实验室,关了门。

……

甄暖机械地换了鞋和白大褂,肩上的包滑落地上,她魂不守舍地往休息室走。

她没开灯,摸爬到床上,抓着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捂住脸。

安静,

她两只脚乱踢了一下。

安静。

呜~

一下哼唧的声音,很快给被褥吸收,模糊不清。

她把自己捂得呼吸困难,从被子里钻出来。

她望着窗外墨蓝色的冷静的夜,她一动不动,像睡着了,可她睁着眼睛,心口像塞了烙红的铁,焦灼难安。

她翻了个身,蜷成一团抱住自己。

“完蛋了。”

她一下一下,轻轻地揪手指头,

“我好像有点儿喜欢队长。”

她脸红得发烫,羞怯地“呜”一声,翻身滚过去。

好久好久,夜是寂静的,她鼓起嘴巴,小声嘀咕:“可队长喜欢阿时,他不喜欢我呢。”

她怔松了一会儿,手指抓抓眼皮,心想,她只有一小点难过,一小点点。

……

言焓并没有走,他立在电梯门口抽烟。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深深皱着眉,表情有些痛苦。

枉他随性自在多年,却不知如何应对,如何克制。

他心情有些烦躁,狠狠捏了一下手指,把烟摁在白沙里,走向实验室,敲了门。

……

甄暖透过玻璃里看见言焓时,他脸上挂着散漫慵懒的笑。

她打开门:“队长,你是有……”

他不等她邀请,径自入屋,手一扬,将门关在身后。

他盯着她。

她退后一步,不吭声。

他靠近:“我有话和你说。”

“唔。”她又往后退一步。

“你在悦椿温泉馆的事,我很抱歉。”

“没……没事儿,都过去了。”

室内暖气太大,他松了松衬衫领口,把风衣脱下来,随手扔在椅子上。

她瞪大眼睛看着,牙齿打战。

“那天在电话里听到你受欺负,听到你哭,听你喊‘队长,救我’,我当时的心情……”

她望着他,局促而慌张,不敢听,却又想听。

“因为你,我想一枪打死阮云征。”

“为……为什么?”

“你不知道?”他轻轻笑出一声。

她不吱声,连连后退,内心摇摆得无可依附,右手胡乱在试验台上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关小瑜说她在专业地和平时判若两人。可现在她就在实验室,为什么一点儿勇气和胆量都出不来。

分明前一秒还在想念,后一秒便如惊弓之鸟。

难道对他只是叶公好龙?

日光灯照得她的脸红得透明,像玛瑙。

“还有,那天在医院,是特意去看你的。我去过5次,你肯定不知道。”

甄暖惊愕地看着他。

“你……你不要过来!”她扶着实验台,脚步踉跄,害怕得要哭,“不要过来……也不要和我说这些。”

他一笑:“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甄暖被这话刺激得差点崩溃。

她的白大褂撞在实验台上,瓶瓶罐罐乒乒乓乓响,无路可退。

“叫你不要过来。”她又怨又急,眼神四处飘,毫无力度地威胁,“再过来东西会摔碎的。”

他笑出一声,仍然靠近:“你不乱动,怎么会碎?”

她承受不住他的气势,转身要跑。他把她拎回来,一俯身,双手摁在实验台上,把她围了起来。

她的腿软成了棉花,不敢再逃。

他的身体把她笼罩,低下头凑近她的唇;呼吸纠缠在一起;她一动不能动,外如冰雕,内如岩浆,惶恐害怕,却有一丝希冀,心里却描绘着他唇上的触感。

他的额发撩过她的眼睛,她被刺痛,想起那晚,她心一怔:“队长你别这样,我有男朋友。”

他嘴唇离她只有1厘米,语气冷了一度:“他和他的人好几天没出现在你身边,你们分手了。”

她心惊他的敏锐,仍然强撑:“我……我们是在冷静分离期。”

“那就是分手。”

“……或,或许,有一次和好的机会。”

“……不会。”

她僵硬地摇头,说不出话。

“甄暖。”他贴住她的耳朵,“你和他不可能和好,因为,你要爱上我了。”

她脑子轰得炸开,又羞又急,出了哭音:“你胡说!”

“我很多年不说这种话了。但……”他稍稍拉开和她的距离,食指磨蹭她的下巴,

“甄暖,你听好了。我是言焓,如果我对一个女人好,如果我看上一个女人,她就不可能爱上别的男人。不信,我们走着瞧。”

他唇角一弯,后退几步,拿起椅子上的衣服走了。

她如同被抽了力气,缓缓蹲下来,感到了心被撕裂般的疼痛,和,惊喜。

第53章 chapter53

上午,甄暖叫了小松和大伟来解剖室,着手处理那具鞣尸。

“小松,侦查员还在垃圾场清理沥青吗?”

“嗯,几十罐呢,估计要花上十几天。”小松道,“队长叫弄的,好像是怀疑那里边还有人?

大伟一脸惊悚:“该不会是一个鞣尸群吧……”

“……”甄暖没作声,听到“队长”俩字,她心砰了一下,赶紧低下头看尸体。

鞣尸是男性,表面漆黑隐约泛黄,透着皮革的光泽。

他表面的沥青早已清理干净,但长年累月,沥青里的有毒物质渗进衣服和皮肤,把他染得黑黢黢的。

酸性物质的腐蚀让衣服变得很薄,柔韧性却很好,摸上去黏腻又不太沾手。

甄暖把无名尸体的衣服剥离下来。衣服展开,比鞣尸本身宽大且高出很多。

甄暖根据衣服的大小初步判断,死者身高在179-183cm间,体型中等结实,不是瘦弱型。

那衣服的款式已经分辨不清,衣服表面黑漆漆的。

甄暖有些纳闷:“大伟,你看这个衣服表面的黑色,是不是太奇怪了一点儿?”

大伟凑近,拿着放大镜细看,看不出。

甄暖用镊子夹起一块,放到显微镜下,那黑色不像被沥青污染形成。衣服纤维原本的结构早被破坏。

甄暖自言自语:“我怎么觉得,这具尸体在掉进沥青之前就被毁过一次?你看这些一片片碎屑的质地,好像是……”

“被烧过!”

“被烧过!”

两人异口同声。

大伟兴奋道:“甄老师,就是这样!”

甄暖回头检查鞣尸的表皮,坑坑洼洼,极不规则。沥青的酸性环境密封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尸体原先收到的伤害。

全身上下非常均匀……这……

甄暖背后发麻:“这是不是泼汽油火烧的。”

她说完,又吩咐:“你把衣服仔细检查一下,看里面有没有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

“好。”大伟应答着,忽然问,“甄老师,今天平安夜,你会和男朋友去约会吗?”

甄暖支吾起来:“工作有点儿忙哦。”她和男朋友在分手期,没有和好的迹象。

“甄老师,你男朋友真好。我要是他,会跟你的工作吃醋。”

甄暖没答,这个话题就过去了。

她开始记录死者表皮的伤痕,解剖,检查颅脑损伤,提取内脏切片,胃内容。

切开死者的胃时,甄暖愣了一下,抬头:“大伟,我们可能知道死者的死亡日期了。”

鞣尸长年隔绝空气,处于密闭状态,死者的胃保存得相当完好,里边尚未消化的食物都留存了下来。

“诶?”大伟正仔细查看着衣服,“这么神?”

“9年前的腊八节。”甄暖道,“他的胃里装着誉城地区有名的特色腊八粥。”

大伟跑去看:“真的。”

腊八?甄暖记得好像有谁和她提起过……言焓说,夏时失踪的那天是腊八……

她猛地一愣:戒指上的XS难道是……夏时?!

甄暖看着解剖台上的男性鞣尸,握着手术刀的手微微发抖。

她赶紧放下手术刀,想打电话告诉言焓。可一转身,看见了大伟手中的镊子。

一阵冷气把她席卷。

镊子尖端夹着一枚银色略泛黑的男式尾戒,造型别致独特,独特到即使改变颜色,她一眼看到就能想到尾戒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