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君醉绮罗香/倾城小佳人上一章:第62章
  • 君醉绮罗香/倾城小佳人下一章:第64章

若他知道自己曾是他的侄媳妇,只怕心里生了隔阂忌惮,反倒不好。

于是她继续隐下嫁娶生子一节,道:“我在那梦里,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为何会被关押在双月湖底,可是心里却清楚明白,这就是萧家的双月湖。”

阿萝故意隐瞒萧永瀚一事,难免心虚,便微微垂下了眼。

萧敬远听这话,倒是不曾察觉阿萝的心虚,只是皱着眉头,一脸沉思,想着这双月湖和避水珠一事。

他原本是不信那怪力乱神一说,甚至于连这祖上所说钦天监秦大人并避水珠一说,也是不信的。可是阿萝曾经预言他若娶妻并克妻,并且说出了柯神医一事,让他心里多少有些松动。

阿萝说的话,他是不得不信。

阿萝见他一脸沉思,想起冯启月犹豫了下,还是道:“还有害了我性命的人,长得和我面目相似,我心里猜着,只怕不是冯启月,就是柯容。”

萧敬远低首凝视着阿萝,却看她眉眼间带着一丝怯意,抬手握住她的,果然感到那小手的些许凉意和微颤。

她这梦中事,想必曾折磨她许久,以至于如今提起,依然心有余悸。

“别怕,那都是梦。”萧敬远将她轻颤的小手拢在自己手心里,安抚道:“我自会护着你,绝不容许任何人害你。”

说着间,已经顺势将她拢在自己怀里。

阿萝贴靠在他胸膛上,感受着那胸膛稳健的起伏,多少受了安慰,不过想起许多事,她心里依然是一片迷茫。

想着那一夜原本是要让他调查冯启月身世的事,结果后来他自己却出了事,待到他被救回,她根本也没机会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昨夜里好不容易见面了,洞房花烛夜的,只忙着床榻上的,竟没顾得上问。

她微张唇,就要问起来,谁知道恰在此时,听到一阵脚步声,而守在旁边的丫鬟也忙拦住那人。

她忙从萧敬远怀中起来,又轻理了下鬓发,免得人看见笑话。

过来的竟然是萧家的管家,因他早年跟着老太爷出去打仗,曾伤过腿,虽说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可也落下个萧拐儿的外号。这个外号就此传下来,以至于如今他为萧家大管家,萧家人叫他萧拐,底下人都称他一声“萧拐爷”。

这萧拐远远地便看到新婚燕尔的萧七爷正搂着新娶进门的娇妻,宽慰之余,忙转过身去,假做没看到。

萧敬远自然也察觉了管家萧拐过来,便轻咳了声。

萧拐会意,略顿了下,这才上前。

“七爷,刚才前厅有太子府过来的人,说是找七爷有些事要禀报。”

萧敬远闻听,颔首,示意萧拐先过去。

萧拐从头至尾都没敢抬头的,如今察觉到自家七爷的意思,也就低着头转身,离去。

萧敬远望向自家娇妻,见她低垂着头,脸颊上残留着嫣红,一时想起昨夜她种种情态,胸口便觉泛起阵阵柔情。

不过再是不舍,他也要过去前厅一趟,当下哑声道:“你先回去,回去房里——”

阿萝只听得萧敬远语气微顿,灼热的眸子盯着自己,才以着唯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等着我。”

这“等着我”三个字,实在是意味深长,以至于这么简单的三个字,阿萝听得脸红心跳。

“谁要等你!”

她睨他一眼,不再理会,兀自抬脚,匆忙就要回去了。

萧敬远见她迈着小碎步,嫩黄的裙摆随着那纤细的腰肢轻轻动漾,一摇一摆,惹人遐思,甚至会让人怀疑起昨晚握在手中的柔媚。

他看了好一会,直到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转弯过了前面那个花圃不见了,他才迈步过去前厅。

阿萝匆忙逃离了后,脸上尤自发烫,心里想着自己如今身份和以前不同,是萧敬远的妻子,自该端庄有度,以后在外面必要小心,不可落人话柄。

正这么胡乱走着,却听得前面传来了一阵琴声,断断续续似有若无的,仿佛那人在调音。

若是别人或许听不出,可是她却顿时听出,这就是绮罗香,萧永瀚奏的绮罗香。

抬眼望过去,却见那边松柏成片,掩映着一处院子。她自然是知道,这是萧永瀚所居之处,上辈子的萧永瀚,经常会在这片松柏林外焚香净手,为她弹奏曲子。

“往日我忌惮着他,可今日我嫁给萧敬远,已经是他的七婶了,辈分有别,如今也没什么忌惮,倒是不如过去看一眼。”

她是想起那晚他在洞房外的眼神,心中总觉得仿佛遗漏了什么,当下也是有意试探。

略沉吟了下,到底还是顺着那琴声过去,待到走进了,却见一身白衣的萧永瀚,果然正站在一棵松树之下,低头拧眉,仿若沉思,那双手落在古琴上,时而弹奏,时而停顿。

阿萝站在树后看他,犹豫着是否要出去和他说话,以及若出去,该和他说什么。

谁知正想着,就听到萧永瀚仰起脸,将那脑袋靠在松树上,喃喃地道:“我到底要寻哪般女子……到底是哪般女子……到底是谁……”

阿萝心生疑惑,又看萧永瀚两眼迷茫痛苦,便上前,淡声接话道:“三公子,可是要寻人?”

她这话一出,萧永瀚抬起头,望向她这个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萧永瀚认出了自己,可是并没有,萧永瀚两眼发直,眼神从她身上飘过,之后竟然喃喃道:“不是,我不是寻人,我只是不知道我该娶哪个……母亲给我指的姑娘,并没有那个我该娶的啊……”

阿萝听着这话,隐约有所感,心中一动,便故意道:“你喜欢的,不是柯容吗?”

“柯容?柯容……”萧永瀚紧皱着眉头,将脑袋紧紧抵在松树干上,嘴里一个劲儿念叨着“柯容”这两个字。

阿萝看他那么茫茫然叫着柯容的名字,慌忙转身离去。

待到跑出老远后,她才捂着胸口,停在那里,大口喘气。

或许之前有千般疑惑万种不解,那么就在刚刚,她确认了的,萧永瀚,或许多少残存着上辈子的记忆,他还记挂着自己!

可能记不清楚了,但是多少知道,他应该找一个人。

她闭上眼睛,却又听到耳边传来绮罗香的曲子,只是那曲子缓慢低沉,饱含着忧伤和徘徊。

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她听着这曲子,想起了上辈子在水牢暗无天日的时候,曾经好多次,她也听到过从湖水中透过来的这首曲子。

只是她终究早已猜不透,弹着曲子的人,是怎么样的心情。

有时候也猜想,或许他是一直挂念着自己,或许他也发现了枕边人有什么不对?可是无论如何,他终究是和那个假冒自己之人恩爱一世,终究是没能如他所发下的誓言,呵护自己一辈子。

至于今生,他娶柯容也好,娶别人也好,终究与自己无关。

当下想起萧敬远来,记起昨晚,心中阵阵泛暖,一时便将萧永瀚带给自己的那股莫名忧伤抛之脑后。

她今生嫁的是萧敬远,一个宽厚正直,对自己包容呵护的男人。

只要和他在一起,无论多少徘徊无助,仿佛都会被他那双有力的大手一一抚平。

这么想着,她迈开步子,回去萧敬远所住的小云榭。

这小云榭在她的记忆中,是一个严肃冷厉的地方,一般萧永瀚萧永泽等要听受教诲,才会前去小云榭。

而小云榭这个地方,也不是她这样的媳妇辈能踏进的地方。

如今不曾想,这里竟然成为她的家。

她站在门首,望着外面那对联,却是写着“书中乾坤大,剑上天地长”,实在是气势滂沱,大气淋漓。

想起那男人总是一派淡定肃穆的神情,不由哑然失笑,想着这对联倒是和他本人不太一样。

他素来含蓄内敛的,便是再多功勋,也从来不提及,便是有偌大权势,也一身淡泊的。

“站在这里傻笑什么?”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阿萝猛地回头看过去,却是萧敬远正撩起长袍,迈步过来。

端的是一身清雅从容。

第112章

阿萝看他回来,看看左右没人,连忙蹭过去,拉着他的臂膀道:“你可回来了,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萧敬远看她那软绵绵小手攀着自己胳膊,好生依赖的模样,不知怎地脑中竟是想起昨晚在榻上,那双纤细娇嫩犹如嫩生生白藕一般的勾住自己的颈子,往日清澈的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层泪做的纱,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要哭不哭的,那真是让人看得魂都没了,只恨不得——

萧敬远微绷紧了下巴,光天化日的,不好去想了,一想,胸口发闷发疼,好似有一坛子火药埋在那里,只需要她一个湿润的眼神,他就能被引爆。

“什么事?”他声音不自觉低浊起来,而大手也顺势握住了她的小手,拉着她迈进院子里。

“咱们进屋说去。”

“好。”

一时说着,路过院子里那片竹林时,阿萝见竹林旁边空荡荡的荒着,连个花草都没有,便想起他昔日送给自己的小苍兰来了。

“你不是很会弄些花啊草的,怎地自己的院子反倒这么空?一点没有人气!跟你这人一样,一看就死板没生气!”

阿萝睨了他一眼,颇有些嫌弃的样子。

可即便是嫌弃,语气也是娇嗔的,眼眸也是柔软的,是小女人对着自己的男人撒娇的样子。

如今他和她已经是夫妻,他的院子就是她的,她嫌弃不好,是批评自家人的样子。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要怎么安置?”

萧敬远看了看自己的院落,偌大的场地,除了靠近角落的几抹翠竹,确实没什么其他点缀,以前自己一个人住也就罢了,清心寡欲的他早就习惯。可是如今这院落添了一位娇客,再这么家徒四壁的样子,倒是委屈了她。

阿萝暂且放下那诸般心事,对着这院落转悠了一圈,最后指点道:“这里,我想种几株花,四个时令的都要有,这样子我坐在窗子里面往外看,一年四季都能看到花开,闻到花香。”

“好。”

阿萝托腮,拧眉仔细地研究了下南边那面墙:“还有这面白墙,又白又大的,看着好没意思,你不是会刷墙会画画吗,在上面画些山水飞鸟吧。”

萧敬远转首望向那面墙,他以前从来没注意过那面墙有什么不好,从小就长在这个院子里,他这么多年早看习惯了。

不过如今,阿萝说那面墙没意思,他再一看,好像确实这么一面白墙太单调了。

“好,我抽时间临摹一段富春山居如何?”

阿萝自然满意,眉眼斜飞,笑意盎然:“极好!”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东边靠近厦房的角落,研究了一番,摇头道:“还有这里,我明明记得以前还放着你亲手做的木头玩意儿,如今怎么都不见了?”

“想必是被底下侄子拿走了。”

他没好说出的是,那些木头小人儿小车的,其实是他做来送给侄子侄孙们的,因那日他知道她要过来,才特特地将那些还没送出去的小玩意儿放在院落,想着她或许会喜欢。

谁知道当时她看了后,不但没有特别喜欢的样子,反而颇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他哪里知道,阿萝当初看了那些小玩意儿,是心里琢磨着当初他送给自己的小木娃娃是不是也别有机关。

“被拿走了啊……”

阿萝语气中不无遗憾。

当日她在这里看到那些小玩意儿,都没好意思表现出多喜欢,拼命压抑着,本想着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玩玩,谁知道已经送人了。

真真是心疼。

萧敬远见她那不舍得的小气样,忙道;“这个不要紧,抽空我再做一些。”

阿萝这才满意点头。

接下来她又去东看看西看看的,拉着萧敬远进屋,对着屋内各样摆设指点江山,这个窗户纱不好看,太土,那个桌子一看是个好料子,可用在寝室中有些太古板,还有那个那个,最好是换了吧。

萧敬远还能说什么,新新娶进门的小娇娘,只恨不得把心捧到她面前来博她喜欢,怎么宠都宠不够的。这院落屋内里里外外,但凡她说不喜欢的,那自然是换换换!

只要别把他换了,他就愿意,哪怕把房子拆了,也可以重建。

阿萝多少也是故意的,就是要大刀阔斧地改造下他这里,见他真是诸事包容,自是心花怒放,拉着他胳膊娇声道:“好啦,七叔,咱们坐下,我好好问问你之前的事。”

萧敬远却是并不想“好好坐下”的,他坐在那里,便将阿萝一拉,便迫使阿萝坐在他的大腿上。

阿萝微发出一声惊呼,待看清自己坐在萧敬远大腿上时,顿时又羞有气,连忙看旁边丫鬟嬷嬷,却见她们早就知趣地出去了。

她粉颊微晕,小声埋怨:“光天化日的,我不要坐在你腿上!我又不是小孩子!”

萧敬远原本其实也没其他想法,只是想让她靠自己近些,谁知道她坐在他腿上摇来摆去的,难免惹得人胸口那团根本没熄灭的小火苗又慢慢烧起来。

萧敬远大手固定住她的后脑勺,不许她再像个小兔儿一般乱窜,俯首下去,满意地看着她在自己手心里乖巧的小模样。

他用自己的鼻子轻点她的鼻尖,故意逗她道:“你怎么不是个小孩子了?”

“我这不是长大了吗?”她一边躲他,一边噘着粉嘟嘟的小嘴儿,娇声这么道。

“可是再大,你也没我大。既没我大,那就只能坐在我怀里。”

“咦——”这叫什么道理?

阿萝万没想到,萧敬远竟然能说出这种歪理来。

萧敬远换了个姿势,臂膀揽住她的后背,果然像是大人抱小娃娃那样抱着她,只是和大人抱小娃不同的是,萧敬远的手似有若无地在她腰际轻抚。

她心里发羞,身上又觉得痒,待要逃,又逃不脱的,最后只好半推半就的,靠在了他胸膛上。

“你刚才不是说有事要问我吗?”他在她耳边这么道,烧灼的气息轻轻喷在她耳边,惹得她根本坐不住,挪来蹭去的。

“有事要问?”阿萝这才从脑子里拾起之前想说的事,想了想,决定从头开始问。

“你先说说,之前咱们在山上寺里,你去追那窗外之人,后来怎么好好的就出事了,是什么人害你?以及后来,我去找你,你怎么会受着伤在那个院子里?”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蹊跷。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个院子里,竟然跑去救我的?”萧敬远抬手轻轻揉着阿萝的头发。

阿萝再次觉得,那双有力的大手摩挲过自己头顶时,那种感觉,仿佛自己是一直睡在主人膝盖上的猫。

她一边歪脑袋躲开,一边道:“我也觉得奇怪,那天我无意中听到了别人叫你名字的声音,接着就听到了你的呼吸声。我顺着那声音一路找,找到了那处宅院。”

萧敬远颔首,眸中沉思,淡声道:“我那夜追踪外面偷听之人,结果那人功夫极好,我和那人缠斗半响,并不曾占上风。及到后来,我怕你有什么危险,便折转回来找你,谁知行到斋院门口处,就看到你站在那里等我。”

“我?”阿萝听得此言,心中咯噔一声,只觉毛骨悚然,浑身发冷。

她一直留在屋子内,并没出去,萧敬远怎么可能在斋院门口看到自己?

难道说,上辈子害自己性命的人出现了?

萧敬远本是抱着阿萝的,此时自然察觉到怀中人儿止不住的冷颤,心中生怜,忙道:“别怕,阿萝,那是假的。”

“假的……这世上已经有一个假阿萝了吗……”

她薄唇儿都止不住地颤,语不成句。

萧敬远见怀中人儿仿佛那路边冻坏了的小狗小猫,单薄身子抖啊抖的,惊惶不安一个劲儿往人怀里靠,胸口发疼,不过此时却唯恐再惊到她,也不敢多问,只是将她揽进了,贴到自己身上,又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这世上自是只有一个阿萝,那日我见到的,是假的。当时夜色暗,我离得远,不曾察觉,倒是被那歹人给蒙蔽了去,待到我走近了,察觉不对劲,那人虽然形貌像你,可根本不是你。只是我察觉晚了,中了那人迷药, 之后再战,自是不能敌,就此成了阶下囚。”

阿萝听着这番话,自是揪心不已,她想起萧敬远也遭遇了假阿萝,便胆寒,不过好在身后男人用力环搂着自己,熨帖着自己后背,传递给自己源源不断的温热,慢慢抚平了自己胆颤。

“七叔,你走近了,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是假的?”

“是。”

“为什么,你怎么认出来的?”她执意地这么问。

这是她心中的死结,一直无法明白的,为什么萧永瀚认不出那是假的阿萝,为什么他一直一直都在宠爱着那个假阿萝!

萧敬远自然听出她语气中少有的固执,低头凝视着她那双湿润清澈的眸子,却清晰地看到了里面漾着的忐忑。

就好像,曾经她因为这件事收到过莫大的伤害,那伤害就刻在她眼睛里,记在她心里。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答案于她来说,格外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