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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赞同你的观点。”我说,“如果是认识小女孩,就一定会认识女孩的母亲。那么他为什么对小女孩愧疚,而不对她的母亲愧疚呢?我觉得行为心理分析的理论不错,这是一种愧疚心理,但是愧疚心理并不表示只有熟人才能有。我们解剖小孩尸体的时候,都会觉得很沉重,如果不是个穷凶极恶的凶手,他杀了小孩,也一样会很难受。所以他因为愧疚,而在小孩的脸上盖毛巾就可以解释过去了。”

“说得有道理!”马支队长站在了我这边,“我也不认为这是一起熟人作案。”

“尸检结束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说,“发现了一些线索,但也没有特别有效的收获。已经深夜两点多了,我们是现在就去专案组汇报呢,还是睡一觉捋一捋思路?”

“现在就去吧。”马支队长说,“邢斌局长还在等我们呢!”

我一边点击着鼠标,播放着尸检的照片,一边提纲挈领地向专案组介绍了尸检的发现和我们相应的分析内容。

“死因和死亡时间都很明确了。”邢斌局长对着主办侦查员说,“你们调查,在这个时间段,那五个屋子的住客,都去哪儿了?”

“我们也问了这七名人员。”侦查员说,“三个独住的人,和一对情侣,都称自己早晨就离开旅馆了,到中午时分才回来,都没有注意到收银房间的异常,直到警察来。但是这些人的证词都是孤证,无法进行印证。另外一对情侣称在房间里睡觉,一直睡到警察来都不知道。”

“他们没有听见什么异常响动吗?”我问。

主办侦查员摇摇头,说:“我们做了侦查实验,因为这种旅馆主要是、主要是干那事儿的嘛,所以隔音都做得比较好,在收银房间大声叫喊,别的房间也听不见。”

我接着问:“那这七个人,你们是怎么控制的?”

主办侦查员说:“我们到现场的时候,这七个人就在旅馆里。我们和他们介绍了情况,他们就都很配合地跟我们到派出所了。”

“那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住宿,还没有回来呢?”邢斌局长问。

主办侦查员说:“我们派人在旅馆蹲守了,如果有人回来,就会带回来的。不过到现在也没有人进入旅馆。”

“没事儿,这个我有办法。”我自信地说道。

“现场是不是有激烈搏斗的痕迹?”邢斌局长问。

我喝了口水,慢慢地说:“我们进入现场的时候,会觉得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其实再次仔细看一看现场的情况,现场根本就没有打斗。你们看,收银房间的窗户是有防盗窗的,只有一个小窗户可以互通内外。但是这个小窗户是肯定不能钻个人进来的,那么凶手肯定是从门进来的。从门进来,最先看见的是矮柜。矮柜上面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有被打翻,尤其是矮柜旁边的热水瓶都没有倾覆,说明现场根本就没有打斗。”

“那窗帘和钥匙板怎么解释?”邢斌局长问。

我说:“我也不敢做明确的解释,只能说,凶手弄坏这两个东西,是有指向性的。也就是说,他是为了弄坏这两个东西而弄坏的。”

大家都歪着头听,显然没有听懂。其实我也被自己绕进去了,自己也不确定凶手为什么会弄坏这两个东西。

“总之,凶手一进门应该就很轻易地控制了老板娘。”我说,“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打斗。”

“我支持老秦的观点。”林涛说,“我们通过现场勘查,现场的鞋印很简单,不复杂,不符合有打斗的痕迹。而且我们在床上的席子上,找到了几枚残缺的鞋印,可惜没有鉴定价值。”

“这个痕迹不是没有用。”我说,“这就印证了我们法医的观点,凶手踩上了床,用膝盖顶住死者,掐死了她。”

“动作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大宝说,“这个人当时的情绪应该非常激动,所以才会有这么心狠手辣的动作。”

我点头认可。

“那你们觉得,这一起案件的性质应该是什么呢?”邢斌局长问道,“听说谋财和谋性都不太像,现在我们主张是因仇,不知道对不对?”

“不对。”我斩钉截铁地说。

“啊?”邢斌局长有些意外。

第四章

“既然已经排除了谋性和谋财,那不就是谋人了吗?”邢斌局长说,“谋人不就是因仇吗?”

“我同意谋人的观点,但是不同意因仇的观点。”我说,“首先,凶手选择杀人的时间是上午,光天化日,不是寻仇的好时间。其次,凶手没有携带任何作案工具,难道他就这么自信可以杀死两人?再次,现场一进门,就可以看到矮柜上的一把水果刀,这是一个杀人的利器,但他为什么不用刀,而选择了徒手?别忘了,当时旅馆里还有人,他这样杀人,是有风险的。最后,他一个人杀两人,而且在杀害葛凡的时候还遭到了于婷婷的抵抗。于婷婷是个小孩,她可以抵抗,也可以逃跑呼救,凶手当时并没有控制她,这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说明凶手对于杀人的实施,并没有做好充分的预案,他的谋人,是没有准备的。”

“师父说过,排除了谋性和谋财,没有准备的谋人,就是激情杀人。”大宝补充道。

邢斌局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谁会激情杀害一个旅馆老板娘呢?”我自问自答,“只有房客!”

大家都在点头。

我说:“当然,我们还有别的依据。比如,老板娘的电脑桌面上,正在播放《甄嬛传》。我们知道一般的播放器不会自己暂停的,但是为什么现场电脑的播放器暂停了?那么,只有老板娘自己点击了暂停。众所周知,一个人正在看电视剧,突然遇到了危险,怎么可能还来得及去点击播放器上的暂停?而如果是有人来找的话,就会下意识地先点暂停,再和别人说话。在这么个时间段,怕是只有房客才会和老板娘说话吧。”

“也就是说,凶手和老板娘其实开始是和平谈话的。”主办侦查员说。

我点点头,说:“凶手的情绪是有个渐进的过程的,先是平稳,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激怒,从而杀人。”

“可是房客我们都控制了啊。”主办侦查员说,“不过话说回来了,既然杀人了,他肯定不会再在宾馆傻待着了。肯定早已经跑了。”

“对。”我说,“这些房客都是无辜的,你们可以停止审查了。”

“火车站旁边的小旅馆,客流量这么大,又不是熟人,而且老板娘还没有登记旅客住宿信息。”邢斌局长说,“这可就不好找人了。”

“我说过,按照老板娘的习惯,她不可能单单不记录这两天的住宿信息。”我说,“桌上的文件夹就是记录这两天的信息的。只不过被人撕下、带走了。”

“那和没记是一样的。”邢斌局长说。

林涛微微一笑,说:“这个事情,老秦早就安排好了。”

“安排什么了?”马支队长问。

林涛说:“我们在现场发现的公文夹里有一沓公文纸,上面一张是被撕掉的。但是别忘记了,它们原来是一个整体。在第一张纸上写字,不仅会在第一张纸上留下笔迹,同时会在第二张、第三张乃至后面数张上留下笔迹压痕。”

“所以我已经让韩亮和陈诗羽同志,连夜带着那本文件夹,赶往省厅。”我说,“文件检验科的吴科长此时已经把压痕还原出来了。可惜,因为是一沓公文纸写完一张撕一张,所以后面的纸张上,有着前面数张纸的压痕,很难清晰反映被撕掉带走的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

“唉,我还激动了一下。”邢斌局长说。

“不过,如果我们能搞得清楚凶手住哪个房间,还是有希望还原出信息的。”我说。

“这是个希望。”主办侦查员说,“真希望你们直接把凶手的身份证号码给我,哈哈。”

“不是没可能哦。”我说,“我们把房间一一打开,整齐的是没有人住的,凌乱的是有人住的。”

“可是如果凶手是还没有开房正准备开房,或者几天都没有回来,当天回来的,因为老板娘每天都整理房间,怕是就不好分辨了。”侦查员说。

我点点头,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算是没力气了,忙了一整天。反正你们已经封存现场了,这样,我们调整一下,明天早晨八点钟,在旅馆门口碰面。”

实际上,我们只睡了四个小时。

到达现场的时候,我们几个人依旧睡眼惺忪。

“这些房间怎么打开啊?”我问。

主办侦查员说:“这个我们调查了,毕竟这只是个小旅馆,采用的方式是,来人的时候老板娘帮助开门,钥匙不交给房客。因为小旅馆不收押金,这样做可以有效防止房客拖欠房费。”

“也就是说,平时所有的钥匙都挂在这块木板上?”我指着现场倒伏的木板,说,“来人的时候,老板娘就从木板上取下钥匙开门?”

“对。”

“还记得吗?”我有些兴奋,说,“我之前说过,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窗帘和钥匙板的变动,是因为凶手有针对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一堆钥匙里少了一把,而那一把,就是凶手所住的房间!”

大家可能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于是拿起那一堆没有标注房间号的钥匙,开始从第一个房间一把钥匙一把钥匙地试。

整整花了半个多小时,大家终于把每把钥匙对应的房门都找清楚了,唯独少了213房门的钥匙。

“凶手就住这里!打开它!”我高声叫道。

林涛从勘查箱里拿出一个小包,说:“我来,我来。”

我知道他又要开始炫耀自己的开锁技术了。

可惜,没等他话音落下,主办侦查员已经一脚踹开了213房间的房门。

“你,你能别这么粗鲁吗?”林涛拿着一个耳朵扒似的工具,愣在那里。

和我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房间里非常整洁,显然已经经过了老板娘的精心打扫。

“没住?还是住在这里几天没有回来?”侦查员问,“要是没住的话,就不会有信息登记,那么笔迹压痕就失去了意义。”

我说:“显然是住了几天没回来,不然他为什么不拿别的房间的钥匙,偏偏拿这个房间的钥匙?给小羽毛打电话,让吴老大赶紧分析压痕,看看213房间,有没有住客登记房间。”

说完,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不对,如果他住了两天以上,他的信息就应该登记在抽屉里的公文纸上。”

“抽屉里的公文纸,时间都接得上,到事发两天前,不可能少。也就是说,抽屉里的公文纸记录到5月31日,6月1日就没有了。”林涛说。

我说:“他没有拿走抽屉里的公文纸,而是撕走了桌面上的,说明他肯定是两天之内住进来的,也就是说,他顶多就前天晚上一晚上没回来。”

“大前天或者前天住宿,前天晚上也就是6月2日晚上未归,房间被老板娘收拾过,第二天早晨又回来杀人。”大宝捋了一捋时间线,说,“这能说明什么呢?”

“不知道。”我低头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