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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曾经与曾经

被陡然中断的电磁声波另一端,是从气呆到气炸转换的陆既明。

意识到自己被人挂了电话,他简直气到懵逼。这是他陆大老板整条人生链中第一次被一个小秘书如此凶残不给脸地挂断电话。

他咽不下这口气,决定无论如何要再打过去一次。这一次不为别的,哪怕不说话,也要由他先挂电话扳回这一局。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多较劲多幼稚,且这并不符合他堂堂多金帅气牛逼大老板的人设。

此时此刻,一切“漠视是对敌人最大的鄙视”这类的鸡汤信条通通被他抛之脑后,他心中唯一所想血脉中唯一所流的信念只有一个:老子挂死你丫的!

陆既明似乎用尽必生的仇恨值和羞辱力去拨宁檬的电话号码。结果返回的却是一次次的忙音。终于当他意识到,宁檬这是把他拉黑了,他气到差点脑溢血。那些仇恨值和羞辱力被一道拉黑设置反弹回来,全力反扑在他自己身上,让他受了一种不流血却无比扎心的内伤。

陆既明这会气到想跳楼。

他扒着窗户向长安街上瞭望,心里不受控制地倒腾着一些犯罪念头。

把她卖到穷山沟里去给一村人做老婆,妈的!

——算了她长得又不好看,干巴巴瘦,生不出孩子得被打死。要打死她还是我自己动手来的爽。

那就把她送到传销组织里去,让她身陷魔窟,妈的!

——算了传销组织里多的是被洗脑的王八蛋,她个傻白酸,掉进去非得被人扒皮拆骨。要扒她的皮还是我亲自动手解气。

对了把她绑到酒楼他吃着让她看着,不信馋不死她个蠢吃货!

陆既明摩拳擦掌,觉得找到了有效虐待宁檬的解气良方,整个人一点都不想跳楼了。

门口传来谨慎到战战兢兢的敲门声,那凌乱毫无节奏的敲门声彰显着敲门人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地担惊受怕……

陆既明被怒气刷过的声音又冲又粗砺:“进来!”

刘一天小心翼翼推开门:“陆总,有位苏先生找您,说提前和您约了,现在正在小会议室等您……”

陆既明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哪天和哪个苏先生约了这么一发会谈。

他扯起西装外套往外走。走到门口时那股气莫名地又上来了。

妈的要是宁檬在还用得着他什么事都自己来想这么半天?不行,说什么他也要把她弄回来!

下午下班前,石英把宁檬叫到了办公室。她递给宁檬一沓资料,说:“这是我投行一个老朋友推荐过来的项目,公司是做金制品的,打算在上市前融一轮pre-ipo。公司给的估值很高,你拿回去研究一下这轮我们值不值得投。”

宁檬接过资料的一瞬间,心里涌起多股复杂情绪。有点吃惊,有点感激,也有点忐忑——石英这么快就把她自己的项目拿出来让她接触。

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涌出宁檬嘴巴的时候化作了一句有点傻气的口号式回答:“石总您放心,我一定认真研究不辜负您的期望!”

石英被她逗笑了:“宁檬,你资质很好,虽然之前没具体接触过什么项目,但只要带带你,我相信你很快能上手的,不要这么紧张!”

宁檬捧着一颗感恩的心和这沓资料脚步轻快仿佛踩在通往未来的一片鹏程万里的光明大道上,很身心愉悦地回了家。白天上班时被前任老板电话骚扰的坏心情被一扫而空。

回到家,草草吃过晚饭,宁檬捧着资料看了一遍,又上网搜了下这家公司的公开信息。这是家生产销售金制品及珠宝制品的公司,官方介绍里主营业务写的是“黄金及珠宝饰品的加工与销售”,号称是珠宝首饰及有关物品的制造行业排头兵企业。

宁檬翻着资料,觉得这公司的资质看起来的确不错,难怪他们给出的估值会高。

估值高就意味着入股的成本价高,那么公司ipo上市以后过了锁定期,投资人抛售股票所获利润相对就少。

宁檬按照公司的财务情况估算着按照不同估值所能得到的投资回报率,算得晕头转向连一加一得几都快不知道的时候,手机偏偏又添乱地鬼叫起来。

宁檬脑子里捆绑着算数的那根弦“锃”地一声,断了。

好了,她彻底懵逼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了。

叹口气,她向鸣叫不止的陌生号码屈服。如果这是个推销广告的,也够不容易的,大晚上还这么兢兢业业骚人不断,也是要凭着莫大的勇气的。她决定说点狠话做这个人今晚骚扰人的终结者。

宁檬把电话接通。话筒里立刻传来各种乌七八糟的噪音,那是种专属于夜场的喝酒狎笑摇骰子划拳的乌烟瘴气的噪音。在这哄哄杂杂的噪音里,一个男声一枝独秀的尖锐的响了起来。

宁檬这个时候很想拜托上帝伯伯把世上一些纨绔人民弄成哑巴算了,他们只知道用那副嗓子喝酒吹牛,简直是对人生的浪费。

“歪?宁檬嘛?我是你们陆总的好哥们呀,咱以前见过,你还送我回过家呐!”

话筒那一头,那道一枝独秀的高调噪音呜哩哇啦地说着话。宁檬心头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内什么呀,你们陆总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借酒消愁喝多了呀!他打你电话说你老占线,都打没电了,只能我帮他接着打了。嘿还真巧了,我一打还就通了你说咱俩这是不是有缘分哈哈哈!哎话说你刚才跟谁一直聊天呐?嘿,真能聊!内什么,你赶紧过来一趟吧,把你老板整家切!”

宁檬:“……”

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宁檬一边觉得这通电话接得很丧,一边觉得陆既明的纨绔哥们话可真特么够密的。

她握着手机,尽量不让自己因为厌恶失了礼貌教养:“抱歉,我已经不是他的员工了,你找别人吧。”

对面那一枝独秀的声音在诸多噪音里把声调拔高得更出众了:“别啊小宁檬!你就当帮熟人个忙你也得来啊!不能因为你现在不在他那干了就抹杀了你们曾经相濡以沫好几年的情分呀,那你要这么做人的话,得是个多无情冷酷无理取闹的人啊!”

宁檬:“……”

他妈的。这段话槽太多了,简直让她长一百张嘴都吐不过来!

宁檬极度怀疑这哥们的成语修辞是跟外国人学的。还什么相濡以沫……呸!

她不为所动:“你可以打电话找他女朋友。”许思恬难道吃干饭的?不会找她去接吗!

一枝独秀不松懈不退却:“问题是找他哪个女朋友啊?他有哪些女朋友我们不知道啊,我们就知道你!再说我们不知道他那大洁癖愿意让哪个女朋友去他家啊?就他那副狗脾气,找错人了回头再喷死我们!哎哟卧槽陆既明你踢我干什么我说错啥了,你看你坐都坐不住还踢人,滚地上了吧……”

宁檬翻着大白眼翻得自己差点吐出白沫子。这都是一群什么人?还能不能给自己留点面子了!

手机里一枝独秀继续发起聒噪:“妹妹,说实话吧,你们陆总今天喝多了全是因为你!你手机拨一次占线,他就喝一大杯酒你知道吗!好妹妹,你就当帮哥哥们一把,把他整回他家去吧,成不?”

宁檬很想回他:

谁是你妹妹?

活该他喝多!

凭什么帮你整?!

不过她在这位话密的纨绔哥们那完全插不进去话。

“妹妹呦,你是不知道啊,你们陆总这洁癖大奇葩他不让人去他家,所以我们想送他也没法送不是!讲真你要是不来接他,那我们只能报警了!宁檬妹妹,你就当帮哥哥们一把,成不?”

宁檬算是见识到京城二代油嘴滑舌会糊弄小姑娘这一套了。这样的一张嘴要去夸哪个小姑娘,真是能把意志薄弱的小妞夸到心甘情愿脱衣服。

宁檬想想共事的三年时光,想想今天下午把陆既明拉黑的壮举,想想那次自己生病时陆既明用他那双天生自带挑逗的眼睛看着她的样子,心一软,叹口气。

那是她给他做秘书快一年的时候。有天半夜,陆既明给她打电话问事情。那会她正因为吃错了东西胃肠绞痛,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直打滚。

陆既明听出了她声音的异样,从她哼唧的隐忍和说话的颤音中分析出她的症状有点严重。

于是他说:“我正好在你住的这片跟人吃饭,马上能到你家楼下,你赶紧收拾一下滚下来,疼成这样了不去医院搁家磨叽什么呢!”

他这话一出口,宁檬简直受宠若惊。那么难伺候的一个大老板,居然张口要过来送她去医院。且他只来她这取过一次急需要用的资料,急到来不及装逼让她送,他自己亲自开车过来拿了。可这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真不敢奢想他还记得她住在哪里。

受宠若惊的宁檬不敢有劳动老板大驾的心,赶紧说:“您不用过来真不用过来,我自己打车去,真的,我去!”

陆既明于是说:“那成,你自己打车去吧。”

挂断电话后,她继续在床上打滚,与呕吐感和肠胃绞痛做斗争,并没有起身去医院的动向。

她害怕一个人去医院,那种一个人在病痛中面对医院冰凉四壁和消毒水残酷味道的孤独感,在心理上比病痛更能要她的命。只要还没病死,她宁可在家吃药。

半个小时左右,电话又响起来。

还是陆既明打的。

宁檬接通电话,咬紧牙根,不让痛苦的哼唧声从牙齿间的缝隙钻出去。

陆既明的声音有点嘲讽:“你不说自己打车去医院吗?骗鬼呢还是骗我呢?有半小时了吧,怎么还没下楼?”

宁檬握着手机心头一动。

原来他居然早就到了她出租房的楼下,并且一直等到现在。

那一瞬里她眼眸发热,说不清心头是种什么感受。

耳边手机话筒里传来他没什么好气的声音:“我说你是不是起不来了?用我找人上去扛你下来吗?”

宁檬连忙松了牙口说不用不用。她连滚带爬地强撑着自己,下了地穿好衣服走进电梯。这么一溜行动下来,她感觉自己被消耗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于是当电梯一路下降的失重感袭来,她再也受不了了,她想吐,她站不住。

她差点就躺倒在地上,好在电梯那会到达了一楼,而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陆既明居然就等在那。

他一边叽叽歪歪发牢骚:“这什么破楼,脏兮兮的!”一边一把接住快躺倒在地上的她。

她靠在他身上,看到他正用他那双眼角微扬天生自带挑逗的眼睛看着她。

那一秒她忘记了想吐这件事。

下一秒他对她没好气地说:“瞅你这脸白的,快跟死人一样了,还跟家怄着不去医院,等死呢?”

宁檬那时肉体上虽然承受着病痛折磨很难受,但心里却有点想笑。怎么办,她这个老板,哪怕关心别人的时候嘴还是这么损。

她天旋地转地不敢说话,强忍着不让自己张嘴。

她一张嘴就该吐了。

他看出来了,瞬间脸色一变有点慌:“我说你不是想吐吧?靠!你给我等等!你等等啊你等等!你等我带你出去吐!你憋住啊我跟你说你要是吐我身上你丫就完了,我一定杀了你!”

但她真的实在忍不住了,就在陆既明话音一落,她哇的一声吐到了他身上。

陆既明当时的表情很惨很痛苦,他问宁檬是不是仗病挑衅。

然后他并没有杀了她,而是一路带着那很惨很痛苦的表情,忍着一身食物残渣的臭,把她送但了医院。

后来她打着吊针时陆既明很凶狠地对她说:记住,我今天不杀你,你这条命就是欠我的,以后半夜我找你接我什么的你也得随叫随到知道吗。

她连忙说好,一定的,谢谢老板不杀之恩和救命之恩。

她心里是真的记挂着这两道恩的。她想陆既明那么一个高高在上挑剔多多的人,被她吐了一身,没打死她也没开了她,还亲自送她去了医院,她可真是撞了大运。

她是从那时确定的,原来他虽然长了张刀子贱嘴,人也作了点,但心其实还是软和的。

有时候一个不好讲话的人突然施的恩,总好像比好讲话的人来的更容易叫人感恩戴德。

宁檬回想着过去,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终究还是起身换了外出的衣服出了门。

按照纨绔哥们给的地址,宁檬打车直奔三里屯。

还是那个乌烟瘴气的配方——还是那家店,还是那伙人,还是个个都喝得一副迷迷瞪瞪的熊样。

陆既明喝得像个智障一样自我唤醒了他的第二重人格,他正拉着身边人不停说“咱们这是一回就熟不用二回以后凡事都好说”。他那副笑嘻嘻傻不拉几的德行像谁跟他说句“走爸爸给你买糖去”都能把他成功拐回家去炖蘑菇。

宁檬做了三年秘书的惯性被闹哄哄的噪音和空气里乱蓬蓬的酒气一蒸腾,瞬间觉醒,她看到陆既明喝了酒就乱许愿的样子简直替整个公司的员工们痛心疾首。她忍不了,走过去撕开陆既明和他握着的那个人。

“行了陆大老板,别趁着喝酒就乱许诺!”撕完陆既明让他成为一个不再和别人粘连的个体后,宁檬转头对另外一个人说:“不好意思,陆总这个人喝完酒就有点不识人间疾苦什么都敢……答应……嗯?”

宁檬在眼睛适应了角落的黑暗后,在看清了挨着陆既明坐着的那个人的长相后,一下吃惊地呆怔在那里。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眼前这一位。

而他们再见时,竟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陆既明身边坐着的,居然是她以前掏心掏肺差点掏干生命值去暗恋的人。

那是她的学长,苏维远啊。

第16章 恍如隔世般

宁檬飞快而仔细地打量着苏维然,空间的喧嚣一瞬间安静下去,时间在这一刻唯独对她抻长了维度,让她一秒抵十秒那样看得尽兴。

他还是那么清俊那么儒雅,哪怕正坐在乌烟瘴气的环境里,依然那么绅士那么不染纤尘。

电光火石的一瞥中,记忆碎片向涨起的洪水涌进宁檬脑海中。

当年她刚上大学,一入校就听说同系有个很风云的学长。而他的风云不仅由才华、性格或容貌的某一项所造就,而是这些优秀元素的同时并存。

宁檬是在刚入学的那个学期的期中考试开始展开她对这位风云学长的暗恋的。那时候据说苏维然已经确定下来会保研,他的准导师于是也开始把他当作嫡亲门徒来使用。比如让他替自己监考。

苏维然监考的那堂考试是高数。

数学一向是宁檬的强项,所以她前后左右的人都在期盼着她的答案。

考试期间她身负重任,答题飞快,连学长美好容颜和绝世风采都来不及多吸一吸。

答完卷子,她把试卷拉到桌角,方便后面视力非常高精尖的同学直接抄答案。

就是这个时候,学长下了地开始巡视了。他向着宁檬这条过道走开。他来得很快,宁檬心虚地低着脑袋慢慢把卷

第17章 幼稚鬼去死

宁檬从陆既明的别墅里出来时,看到苏维然还等在门外。他正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仰头看月亮。路灯和月光青黄交织的光把他映照得像幅笔调轻巧的油彩画。宁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去的暗恋情愫无形中在给苏维然加着印象分,她只觉得夜色中月光下这样仰头看月光的苏维然真是个清俊儒雅的妙人。

看月光的苏维然听到门口有响动后转过头来,微笑着问:“安顿好了?”

看着那笑容宁檬忽然有点发怔。她进去好一会儿了,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几乎是忘了自己还让他等在门口这件事的。而他居然很老实,就这么一直在等。

他有没有反应过来她叫他来帮忙,其实他也没帮上什么忙这个事实?有没有反应过来她就是找了个借口在制造一次机会与他做单方面的重逢。

宁檬收好电光火石间闪过的这些思绪,也微笑着回答:“嗯,安顿好了。”

对话到这里忽然就停滞了,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题来说,彼此无言的状态有点干巴巴的尴尬。

宁檬只好问一句:“苏先生打算怎么走?”问完又觉得自己这一句向外冒得有点没头没脑。按照循序渐进的逻辑,应该先问人家住在哪里的。

苏维然浅笑依然:“我打车,你呢?”

宁檬跟风:“我也打车。”

苏维然:“那我们打一辆吧,先送你。”

宁檬客套:“这怎么好意思?”

苏维然忽的嘴角轻轻一翘,笑得有点似笑非笑的:“自家学妹,怎么还这么见外。”

宁檬像被闷雷轰中了脑门,呆立当场。

直到坐上了出租车,宁檬还有点懵懵的。

懵劲儿小些了、脑子清明些了,宁檬扭头问同坐在后排的苏维然:“我以为学长你已经不记得我。”

苏维然还是那副儒雅的微笑:“那年的数学竞赛,我就输给那么一个人,还是个女孩,这再记不住。”

宁檬也笑:“可你这一晚上都好像不认得我似的。”

苏维然脸上的笑痕在扩大:“我总得确定,是不是你不记得我了,毕竟你点将点到我这的时候,也很像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宁檬不好意思起来,有点腼腆地问了一个不算腼腆的问题:“那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苏维然的答案让她莫名心满意足:“酒吧对视的时候。”

互相认亲后,气氛大好,两个人开始互相谨慎探出触角询问对方近况。宁檬很想问问苏维然结婚了没有。当她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划过他左手无名指,当看到那里既没有戒指又没有戴过戒指留下的戒指印,她打退了一切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

尽管她很想知道。

按照苏维然当年对女神学姐的痴恋程度,假如他们已经结婚,他一定恨不得戒指长在手指头上。没有戴及戴过的痕迹,那就是说明他们还不是法定夫妻。

宁檬很想装作不经意地问一下:学长,你和学姐还好吗?

可酝酿了又酝酿,终究还是没足够勇气把这问题从齿缝里推出去。

她今晚心情像坐在过山车上,情绪忽高忽低地不稳定,她没有足够理性的控制力把想问的那个问题定位在“自然”的度上,所以还是不要问了吧。无论怎么装成一副自然的样子,在别人那里其实都是能一眼识破的刻意。

当年暗恋得那样天崩地裂,她也没在苏维然面前露出过什么马脚,现在一别经年又何必拉那只马脚出来现眼。

苏维然也拉拉杂杂地问了些宁檬的近况,从而得知宁檬不久前从陆既明那里辞了职,跳到了另一家新成立不久的投资公司去。苏维然也告诉宁檬,自己和她是同行,之前在华尔街,最近被总部派到国内做中国区的业务负责人。

宁檬忍着把嘴张成o形的冲动,下车前和苏维然恭敬客气地道别。

到了家她一头栽在床上。身体是静止的,思绪却是沸腾跳跃的。可不管怎么沸腾跳跃,最后也因为一个认知重归平静。

就像她和陆既明一样,她和苏维然,同样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曾经上学时,她可以用一次数学竞赛拉近她与苏维然的差距;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学校的衡量标准换到两个已步入社会的人身上,再也不能做数了。

苏维然在事业上突飞猛进,而她呢?对自己用上一事无成这个词一点都不算过分。

他们的差距随着一别经年的各自经历,又拉大了,并且拉得那么大那么大,大到足以令人望而却步。

临睡前,宁檬给尤琪留言:我遇到苏维然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宿觉,第二天一早她是被尤琪的视频邀请吵醒的。

尤琪很兴奋,直接问:“阿檬,你说你遇到苏维然了?”

宁檬强睁开被困意焦灼着的眼睛,回答一声“嗯”。

尤琪不满意她的态度:“哎你怎么反应这么冷漠,都没我激烈,难道当年暗恋他暗恋得要死要活的人不是你是我?”

宁檬叹息一声:“我昨天已经情绪激烈过了,在心里。我也不能老那么激烈啊,又不是当年的小毛孩子了。”

尤琪想想问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他还是单身吗?”

宁檬回她:“应该是还没结婚呢,但是不是单身就不知道了。”

尤琪想了想又问了个关键问题:“如果他还单着,你想和他再续前缘吗?”

宁檬笑了,一种自嘲和认命的笑:“首先我们从来就没有过缘分,谈不上续,当年也只是我一个人年少无知单方面的执着。其次以前他就和我不太像是一个世界的,虽然我们都在财大;而现在就更加不是了。所以真想有什么可能性,也等我们变成同一个世界的人再说吧。”

尤琪在视频另一端憋了好久,憋到最后脸都红了,忍无可忍地教训起宁檬:“你是哪个世纪的奴隶转世吗?动不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全地球人都只有一个世界,你那世界怎么就那么多呢?你就让你的自卑感继续作祟吧!你就让你的自卑感继续奴役你,让你再失去一次好好的恋爱机会吧!”

宁檬被尤琪教训得一声都不敢出。她没什么能为自己辩解的,因为尤琪训她的每一个字都是扎心的确切。

关了视频匆匆洗漱过宁檬就去上了班。刚到公司没多久,她就接到了杨小扬打来的电话。

杨小扬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不正常,像被老虎掐住了脖子的兔子似的,每个字都讲得颤巍巍瓮声瓮气的。

宁檬问她有什么事,嗓子怎么了,吃蟑螂噎着了怎么的,怎么这样说话。

杨小扬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受了惊的掐脖子声音告诉宁檬说:“阿、阿檬啊,陆总和你讲话哈……”

她话音还没落干净,手机话筒里的声音就换了人。首先是那声音在吩咐杨小扬:你先出去。

然后是那声音要多没好气就多没好气地质问宁檬:“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凭什么她手机就能打通我一打就占线?”

宁檬没用悬念折磨对方,很光明磊落地回答了声:“是。”

陆既明声音亢愤起来,宁檬甚至从话筒里听到了他磨后槽牙的声音。

“宁檬你不要太过分吧,我不要面子的啊?!你居然拉黑我?!赶紧的,把我从黑名单里撤出来!”

宁檬不为所动:“你再威胁我我要报警了。”

陆既明愤怒地大声冷笑:“报警?跟警察叔叔说我让你别拉黑我?别逗了,警察肯理你我把手机吃了!”顿了顿,他又说,“你赶紧的,别折腾了,快把我手机号放出来,把我微信也给我加回来。别以为我要怎么着你似的,至于吗?我就是要把昨天你去接我的打车钱还给你,而已!”最后的“而已”两个字音被陆既明咬得极其重,重得都快牙根儿崩血了一样。

宁檬想了想,觉得的确没道理自己搭冤枉钱,打车费是得要过来。于是她把陆既明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把他的微信也重新加了回来。

很快她在微信上收到一个陆既明发来的二百块钱的红包。

宁檬昨天打车就花了几十块,那多出来的一百多块钱的便宜她可不敢占,她怕以后陆既明能拿这个说一辈子事儿。

于是她把多出的一百多块钱又包成红包打算退回给陆既明,结果却意外发现红包怎么也发不出去……

她试探着给陆既明发条语音信息告诉他钱打多了。

结果信息前闪现出一个鲜亮刺眼血红的感叹号。

……她居然被陆既明拉黑了!!

宁檬心中一动,连忙翻到通讯录去拨陆既明的电话号码。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片忙音。

宁檬挂掉电话直捏额头。

她简直无话可说了。

万万没想到陆既明会用这么幼稚的方法打击报复她拉黑他!真难为他还想到了红包诱惑这招!

宁檬发誓以后陆既明哪怕喝死被扔大街上,她都再不会去管这口幼稚有病的大牲口的死活!

第18章 公司有问题

被陆既明恶意抱负拉黑的第二天,宁檬收到一条由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是陆既明,由于工作需要新增手机号码,请惠存。原号依然正常使用,谢谢。

宁檬看着短信发出猪哼般的嗤笑。

幼稚得快成精了,居然以换号码的方式给自己搬梯子找台阶下,以此令旧号拉黑的事情强行翻篇。

宁檬对于陆既明强行下台阶强行翻篇黑历史的手段简直服气到跪。别说投资圈,放眼全人类这样的最大范围,恐怕也再找不出他陆大老板这样的奇葩了。

宁檬唏嘘着,看了看发来短信的号码,一时手懒也就没再把它弄进黑名单。

这几天宁檬一直在研究那个金制品企业上市前融资的项目。要想更好的了解这家公司,她首先要系统了解一下公司所在的行业是怎样的情况。然后通过企业在行业中所处的地位和市场占有率情况,以及它与同类型上市及非上市企业的对比情况,就可以很系统地了解目标企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盈利水平,它未来的发展前景究竟怎样。

这些东西说起来不难,但真的落实起来却是千头万绪的。宁檬缺少项目实战经验,所有判断力目前都来自于纸上谈兵。所以她倍加刻苦努力,钻研企业所提供的每一页资料。

期间在忙碌的空当时她也曾经一闪而过地想过,苏维然会不会联系她。毕竟那晚分别的时候苏维然说过“过几天忙差不多了,我请你吃饭”这样的话。

她知道这种话对名片上是“总”以上级别的人全属于口头客套的行为,不做数的。但她还是忍不住会想一想。

就像明知道每个月10号发工资,可还是会忍不住在9号的时候打开银行app看一下。万一呢,万一老板觉得钱扎手了就是想提前发了呢。

甩甩头宁檬意识到自己有点做梦了。于是她不再幻想苏维然那顿承诺在嘴皮子上走口没走心的约饭邀请。

宁檬研究着企业材料直到下班。下班后她又把材料带回家继续研究。

到了家当出了电梯门,宁檬吓了一跳。她之前一直怀疑对面是不是被封印了的邻居家,此时此刻居然门庭大开。

不只门庭大开,还从那一门背后的阔大空间里传出了鼎沸人声。

透过那一门的空间,宁檬窥探到对面房子奢华的一角。听着从里面传来的男男女女哼哼哈哈觥筹交错的声音,宁檬猜想对面是在开party。

或许是里面也有人听到了电梯响,以为是来玩的同伴又有赶到的了。于是有人在里面点了个人名叫他出来打探。

“明明,你出去看看是谁到了?我这开酒呢走不开!”

“滚!再这么叫我信不信我搞死你!”这声埋在嘈杂的各种噪音里的怒吼让宁檬有种莫名熟悉又莫名抗拒的感觉。

下一秒,她熟悉和抗拒的感觉都应验了她的五感是多么敏锐与卓越。

陆既明从大开的门口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个人都是一愣。

陆既明:“你住这?”

宁檬:“……明明?”

这一秒后,陆既明脸上浮现出了很想杀人的表情。

宁檬怕真把陆既明刺激得恼羞成怒了,他真冲过来掐自己脖子,赶紧找话题打岔:“对面这套也是你的房子?”她省略了前半句话:除了首府的别墅以外。

陆既明脸黑得像包拯,没好气地回答:“谁稀罕在这买房子,小不拉几的能住人?”

宁檬:“……”

她感受到了跟资产阶级人士想进行正常对话是多么的费劲,他们都不装逼不会讲话的。

这里的房子都是复式,每家每户的面积都不下二百平,这样居然还叫小不拉几,宁檬只想呵呵。

陆既明:“这我发小家。”他解答得很不耐烦,很迫不及待摆脱着“小”房子与他的关系,仿佛慢一秒就会有损身价。

宁檬对陆既明的态度是很服气的。她敷衍地“哦”了一声,转身翻包找钥匙去开自己居所的门。

身后传来陆既明疑惑的声音:“你住这?什么情况?”

宁檬知道这个问句下的潜台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