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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你的鼻子是狗的么?”她听了好笑。

  “嗳,”他摸摸他的鼻子,煞有其事的说:“也许是因为我小时侯常跟野狗抢吃之故,不小心,把它们的鼻子换过来了。”

  一句话,便可听出他有段坎坷的少年时。

  “不要伤害他好不好,”她看看他的狼吞虎咽,忽然很诚挚的说:“你不是他的对手。”

  他嘴里还啃着一条鸡腿,兀然,顿住,半天才说:“只要他肯放过我。”

  “我知道你的武功很好,不然你也不会冲得进这里来;”她说,“可是,你冲得进来,为何闯不出去呢?”

  “我说过,我来此地,为的是要见大师兄——到现在为止,大师兄仍没见着;”他吮着手指,津津有味,像是在酒楼上大块朵颐一般,“此外,我要闯破他们的包围,难免还是得要拔刀——我的刀只有一招,叫作‘千一’,即是把‘斩经堂’的绝学全融为一招,可是,这一招既出,杀人还是伤人,连我也控制不住,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控制不了,但我也不原意滥杀无辜,甚至也不愿伤人。”

  他想用蚊帐揩手,后来觉得这样不好,又想找那桌上那刺绣了一半的腹围来揩去手指上的肥腻,但又觉得这样更不好。情形很尴尬。梁任花丢给他一块没用得旧布,才解了他的围。他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酒,精神还是愉快的,但眼神仍然很忧郁。陡地,他大喝一声:“从西苑潜进来的三个人,再不出去,我可要不客气了。”

  梁任花立即听到衣袂掠过围墙外去的微响。

  “所以,我才只好在这儿等大师兄他回来,”这汉子才把刚才说了大半的话接完。“请师嫂不要见怪。”

  “好,那你等他吧。”梁任花对这不速之客无可奈何,赌气的道,“我累了。”

  韦青青青立刻走开一些。

  走到门槛处,蹲坐下来。

  “大嫂请自便。”

  梁任花仍是有些不放心。她虽然也是闯过江湖的女子,对方说来也不是什么外人,但叔嫂之嫌,男女之防,总是不便。但她身体里像还有另一些生命在消耗她的精神、她的力量,她不得不休息。

  她每有上床,却坐着支颐睡去了。

  第二天给鸟惊喧吵醒了。不知是什么鸟,像报仇似的展开喉咙,像要赶走寒冬肆威似的。她一醒,就觉得冷,打了一个寒噤,就发觉披在自己肩上的袄袍。

  那大汉就在槛边,紧闭着双目,原来他的睫毛是很长的,有一阵微颤。原来在他身上的披毯已不在了,梁任花觉得有些歉意,又有些赧然。

  她看了他一会儿,晨光透过藤架的影子,轻柔的拂照在他粗犷的前额上。她看了一会儿,注意到他前胸衣襟焦裂了一大片,那显然不是灼伤而是给一种极厉害的掌功震伤的,那种伤一定深入肺腑。甚至能教五脏易位;不过,她回忆昨天的相处和对话里,这汉子一点也不让人感觉到他的负伤。

  于是她去柜子那儿去找金创药。

  她找药的时侯,他就睁开了眼睛。

  他一直看着她找药时的各种灵巧的动作和眼神,眼神里有着连他也不可置信的深情。

  她忽然觉得有人注视她。

  她回过身来,就看见他的眼神。

  “你醒了?”

  “我今天要走了,”他徐徐站起来,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对不起,谢谢你,打扰你了。”

  “你不是要留到大师兄回来跟他说话吗?”她奇道。

  “本来是的,”他喃喃地道:“可是,我没仔细想过……这样子,对你总是不大好……”

  “也没什么……”声音很小,可是样子却是很坚定的表示不在意、不在乎的,就似韦青青青表示要走的心意一样坚定。

  “但总是对嫂子不大方便……”话未说完,外面已有人放声大喊:“是我啊,小韦,韦师侄,我来了。”

  韦青青青喜容一展:“是他!”

  梁任花奇道:“谁?声音好熟!”

  “‘捉影客’楼三师伯,”韦青青青喜悦里带了点防针刺指般的审慎,“我请他来主持公道的。”

  “捉影客”楼独妙和“捕风叟”解严冷一起走了进来。

  “韦师侄,”解严冷呵呵笑道:“看来,你对我有一些误会。”

  “听来,”楼独妙也说:“昨天晚上你们真有一场误会。”

  “误会?要真的误会,也是一场要命的误会;”韦青青青也步出“报应廊”,向他请来澄清这些日子以来所有冤屈的三师伯道,“昨天晚辈几乎就命丧在这里。”

  “这里面有些关节,是需要解释的……”楼独妙沉着也沉重地道:“你血气方刚,要稍安勿躁……”

  这时,梁任花也姗姗步出,盈盈一幅,“小妇人向两位请安。”

  楼独妙注目一凝,瞪着正在韦青青青身后的梁任花失惊也失色地叫道:“总堂主夫人,他把你怎么了?!”

  韦青青青一听,一惊,回首。

  楼独妙左手中、食、无名指同时射出三口“幻影神针”,右手食、中、无名指闪电般扣向韦青青青的脖子!

  解严冷也同时发动了。

  他的手如刀锋。

  出手掠起一阵刀风。

  他眼神也如刀。

  他要一刀切断韦青青青的腰——要是一刀切不断对方的腰,他显然也不介意只要这一刀能割下对方的头!

  韦青青青霍然回手之际,因为太关注梁任花而分了心。

  三枚“幻影神针”,没有风声,没有形体,只有感觉到三个细小的死亡的影子,已经逼近,已经逼得极近,他在刹那间,身子像一条鱼在布满荆棘的沙岸上一颤一弹,跳了起来,三针避过,同一霎间,他的后颈也被攫住。

  那是要害。

  但更要命的是,他发现他刚躲开的飞针,正射向本来在他身后的梁任花。

  “小心——”他大叫一声,一挣身,抄住一支飞针!

  另一支飞针却给梁任花在仓惶中躲过。

  一口飞针却射中她的左肩胸上!

  韦青青青狂吼一声,这时,楼独妙三指已运全力,注入巨劲,而解严冷的掌风卷着清晨的冷风如剑锋般锐刀锋般毒的向他斩至!

  他已没有了选择。

  他只有、只好、只能:

  拔刀(剑)————

 

 

千一!!!

 

  “千一”!

  ——--把“风刀霜剑”的一千零一招化作一招的“千一”!

  解严冷大叫狂嚎:“是刀!是刀法!他把剑招去掉,全变作刀法!”掩面而逃(满面鲜血,自指缝里溢出!)

  楼独妙呜咽呻吟。他已跌倒于地。全身上下,没有一根骨头跟每一块肌肉不是在绞扭、压挤、变形!他也不知自己已死了没有(死了怎么感觉到痛!?不死又怎么会这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