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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反侧,不知她此时在做些什么,可曾如他这般,为她难以成眠?

南宫晔苦笑,她一定不会。她的身边,有以性命相护的莫残歌,清雅如仙的冷意潇,还有身为一国之主的王兄。那日王兄看她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或许在她还是辰王妃之时,王兄便已动了心,否则,圣心湖那日便不会开口要她。更多精彩尽在只有他南宫晔,一次又一次的伤了她。

想起他受伤的那些日子,他们执手相望,漫步夕阳,那些美好的时光,一去不返。而走到如今这一步,究竟是她的错,仰或是他的错?他已说不清楚。

披衣起床,看窗外新月如钩,手中握着她留给他的唯一物品,一只刻有暗花的银色发簪,重量极轻,没有任何浮华的装饰,看起来极普通,然而,曾在她乌发间,却显得内敛朴实而不失高贵之气。陌儿,她留给他这枚发簪,究竟是何用意?将发簪仔细的收进怀里,信步走了出去。

夜里的辰王府,异常安静。园中的亭台楼阁,小桥曲水,在柔美的月光映照之下,仿如绝美的幻境,妙不可言。而南宫晔却无心观赏,只因失了执手之人,再美的景色到他眼里也不过是一片灰白。

不知不觉已走遍了半个王府,看到前方似有光亮,便走了过去,却是朝禾苑。

炼药房中,齐澈手扶案台,面对着一排排参差不齐,里面盛着各色液体的瓶罐,蹙眉沉思,手边摆放着四五本厚厚的笔录,一字铺开,供他随时翻看。南宫晔进屋已有半刻,他却毫无觉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浑然忘我。

南宫晔轻咳一声,打断他的思绪。齐澈这才惊醒,回头望去,微微有些诧异。问道:“夜已深,王爷还未入睡?”

南宫晔没立刻搭话,闲步走到案台前,随手拿起一本笔录,翻看书面,顿时,“生死蛊“三个大字映入眼帘。他微微蹙眉道:“本王睡不着。齐先生如此深夜也还未入睡,又是为何?这半个多月,你不去军营,整日里尽摆弄这些没用的东西。这生死蛊早已灭绝,你还研究它作甚?”

齐澈眉峰微微一挑,眸光闪了闪,问道:“王爷也知道生死蛊?”

南宫晔打开笔录,随意翻了两页,多半都是记载某些药材的属性及相生相克之理,他对药材向来没有研究,看着只觉无趣和繁琐。对于齐澈的问话,随口答道:“曾听人提起过。”

齐澈道:“那王爷对生死蛊了解多少?”

南宫晔合上笔录,往桌案上随手一丢,找了张椅子坐了,方道:“了解不多,你说来听听。”

齐澈道:“生死蛊,可称之当世第一奇蛊,极为霸道。蛊毒发作有如万蚁嗜心,痛不欲生,但最危险的却是在痛过之后,那个时段,人会感到异常的疲惫,逐渐失去意识,而此时,若中蛊之人没有足够的意志与之抵抗,便会一睡不醒。因此,每一次蛊毒发作,便会经历一次意志与身体的较量,在生死间徘徊,遂称之为生死蛊。但此蛊之奇却不在此,而是它对人的身体还有一些好处,它可助人抵抗外在对其意志的侵袭,且中蛊之人会拥有…”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不再说下去。

南宫晔道:“为何不说了?”

齐澈转身自右边书架取出一本薄薄的笔录,伸手递给南宫晔,道:“这本笔录的前半段,是关于生死蛊的详细记载,王爷若有兴趣,不妨看看。”

南宫晔望着递到跟前的不知被翻过多少遍已破旧不堪的笔录,顿时没了兴趣,抬眸望着齐澈,面无表情道:“不必了,本王只是随口一问。你也勿需为这种早已灭绝的东西费时费力,有空多去几趟军营,莫要无端的叫本王为难。”

自那日带了如陌进军营之后,营中将士对齐澈极为不满,诸多刁难,因此,他便不再去,只专心研制生死蛊解药。不去军营并非是逃避,而是不愿将精力浪费在与他人的无聊斗争中。

南宫晔知其因,所以也只是给他个提醒,并未多加责怪。

齐澈应了声,见南宫晔起身欲走,便再次将那本笔录递了过去,若有深意道:“王爷拿着吧,虽然这笔录破旧了些,但里面的字还是能看清的。若他日,王爷如今日这般睡不着,可以拿出来翻一翻,兴许…能助王爷解惑。”

南宫晔本欲拒绝,却见齐澈目带期盼,隐有别意,便信手接了过来,步出朝禾苑。

在王府里继续走了走,仍然了无睡意。他仰头望向漫漫星空,心中寂寥。当爱人不在,夜,无限长。

忽然很想去王宫看看她。自那日从王宫离开后,除早朝外,他都不再于王宫逗留,怕见她,她的言语刺伤,她为报复而利用他的王兄。几时起,他南宫晔已变得如此懦弱,如此不中用,被一个女子控制了情绪,为她患得患失。

陌儿,他真的…很想见她!

这一次…只此一次,他,想顺了自己的心意。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月下逢(二)

月朗星疏,帐暖,凤仪宫寝宫内娇喘连连。女子媚眼如丝,目光已呈迷离状,一双玉臂紧紧攀着男子的身体。而男子的眼神却异常清明,望着身下女子精致的面容泛着潮红,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只想快点结束。

从何时起,欢爱不但不能为他带来快乐,反令他无论是身或是心,都只觉得异常空虚。他宠幸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是身为一国之君的责任,为平衡朝堂,为封国民生,不得不做的例行公事般的行为。

翌国公主,众人皆知,她是翌王最宠爱的女儿,因此,她才能成他牵制金翌两国的棋子。但这种牵制,也只是暂时的,战争迟早要爆发,但只要不是他二国连手,对他便没有太大的威胁。于是,宠她,给她贵妃的头衔,也只是做给天下人看。可她太贪心,还想要做他的王后,那是痴人说梦。他的妻子,只能是他真心爱的人,然而,他爱的人,却不能娶。

妍贵妃发觉身上的男子神思游移,不够专心,不依地用手在他胸前逗弄,主动送上红唇。

南宫傲遽然回神,敛了思绪,以最快的速度释放了自己,翻过身便沉沉睡了过去。

妍贵妃娇颜上激情褪去后却不见消散的红润,泛著名为幸福的光泽,转过头,正想对身旁的男子说些什么,却见他双眸紧闭,呼吸均匀,已然入睡。便撑起身子,望着他熟睡中邪美的容颜,额角细密的汗珠未干,带着性感的男子气息,令她着迷。回味着方才的缠绵,心中荡漾着丝丝甜蜜,唇边带笑,眸中含情,将手搭在他结实的胸膛,满足的闭上眼睛。

**的气味充盈了整间屋子,久久不曾散去。月光透过窗柩隐隐照出屋子一角燃起的寥寥烟雾,有些虚无缥缈,却随处缠绕。

南宫傲睁开双目,不见一丝的困意,望了一眼身旁的女子,目光中尽是鄙夷。轻轻拿开搭在身上的玉臂,再也不看她一眼,自行取过衣衫穿好,便出了门。

如水的月光笼罩着寂静的宫廷,天空中偶然飘过的淡淡浮云,将其罩上一层阴影,散发着朦胧的神秘感。

南宫傲缓缓行走在青石铺就的地面,望着从石缝中挤出的几缕青草,仿佛不甘心被青石掩埋,卓然挺立。一如曾经的他,为保住母亲被众妃觊觎的后位,为不让弟弟们被人欺负,努力与父王的其它儿子们争夺太子之位。然而,当了太子之后,仍然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即使如今做了一国之主,又如何?母后与王妹渺无音讯,晔也与他也离得越来越远,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不由得心中郁郁。

他今日这是怎么了,他并非善感之人,今日却陡生这许多感慨。深吸一口气,仰天对月长长吐出。

正欲回龙隐殿,却听一阵琴音传来,隐隐约约。他微微一怔,在这宫廷之中,还有谁同他一样无法入睡?

对于夜半的琴音,他有着无法释怀的情结。记得王弟未被父王赐死前,母后为不让他们担忧,只在每日夜里抚琴哀叹,将白日里强忍的委屈和悲伤尽数宣泄,却不知她的三个儿子每日都悄悄躲在窗外陪她一起伤怀。王弟死后,晔与母后都不再抚琴,从此,他再未听过半夜的琴音。

依着琴音传来的方向寻去,抬头望,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凰舞宫“呈现在眼前。他苦涩一笑,是了,除了她,还能有谁!

正欲推门而入,却又住了手,想了想,便绕到东面的院墙,纵身一跃,轻易便入了凰舞宫寝宫后院,闪身隐在暗处,放目望去。

月光之下,一方琴,一抹白色的身影,长发尽散,披泻于香肩,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美眸微合,将世间所有光彩尽掩,轻纱白袖,随着葱莹玉指于琴弦上舞动而飞舞飘扬,划下一道道优美的弧度,在这孤寂的夜晚,如昙花般惊艳绽放。清冷的如仙气质,仿佛月宫的仙子…不,月宫仙子也无法与之相媲美,任何对于美的形容都无法描述其万一。

南宫傲屏住呼吸静静凝视着那令人窒息的绝美女子,听着由她指尖倾泻而出的美妙琴音。如春风般带着柔柔的暖意,似在诉说着一个少女最初的情怀,再如六月急雨打在荷塘,挣扎着溅起再落下,又如飞瀑直泻而下,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终如腊月间刺骨的寒气将一切冻结,归于平静。

她倾世之容,随着琴音的变化而变幻着,或温柔,或倔强,或期盼,或悲伤,或绝望,最终随着琴音的结束皆归于平淡。

那一曲,她将全部的感情倾注于指尖,用琴音?说着一个女子凄美哀伤的爱情历程,每一段都触动人心,仿佛亲身体验了一番。在南宫傲的心里刻下了永恒的印记,直到他生命终结之时,他都不曾忘记。

南宫傲说不出此时心中的滋味,邪美的面容褪去了邪气和魅惑,带着十分认真的神情凝望着她,有些痴了般。

她是那样美好的女子,不该有痛,然而,她的痛却已入骨成髓,透过她的笑容、她的琴音、她眸底的空洞,如影随形,胜却了世间所有的言语诉说,令他心疼。

若是她真的已不再爱晔,那么他,是否可以珍惜她?

一曲终,如陌端坐不动,双手平放于琴弦上,睁开的双目如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望着前方黑暗的一处,低眸平声道:“这里是王上的地盘,既然王上来了,就不必躲藏。”

南宫傲一怔,遂想起她身负神功,发现他也不奇怪。其实他又如何知晓,如陌早已失去内力,仅凭着与生俱来的敏锐,以及鼻息中充盈的淡淡熏香而猜测。

南宫傲俊美的面容浮起一贯的邪魅笑意,在这朦胧的夜色中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迈着不同于白日里威严稳健步伐的闲散步子,缓缓行出,调笑道:“凝儿这深更半夜的还不休息,可是在想着孤,所以睡不着?”

说着已走近她,看着她被风微微吹乱的如墨发丝,不自觉地伸手帮她理了理,再顺到精致小巧的耳廓之后别住。触手之间,发丝光滑柔软胜锦缎,皮肤温润细腻如凝脂,只轻浅的触碰令他心中一荡,竟不舍得将手拿开。

他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令如陌微微一愣,随即将身子往一旁稍稍倾斜,躲开他的触碰。

他的手,便僵在了半空。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南宫傲也不着恼,因为是如陌,所以被拒绝,并不稀奇。更多精彩尽在只是,明明在意料之中,心却仍免不了生出些失落之感。

如陌不看他,只淡淡道:“王上不也还未休息么。”

南宫傲强忍下心中的失落,面上的笑意更盛,邪邪道:“孤心里想着凝儿,所以睡不着,这才出来走走,谁想正巧,凝儿也在想孤呢。”说着便笑出声来,嗓音低沉而魅惑。

如陌抬眸,冲他微微一笑,清浅的嗓音在这美丽的夜里如一串玉珠不经意间的碰撞,发出动人的音符。却听她道:“谁能想到,王上乃一国之君,竟也是一个痴人。恐是如陌要让王上失望了!”

南宫傲面容一僵,随即凝眸望着她的双目,邪肆的笑意带着几分认真道:“凝儿的意思是,孤痴人说梦自作动情吗?若是为凝儿,孤,做一回痴人又如何!”

如陌笑道:“痴人可以是天下间的任何一人,却惟独不会是王上。”

南宫傲挑眉问道:“为何?”

如陌平声道:“因为王上是一国之主,坐拥江山。对于女子,你会喜欢,会宠溺,却不会为之成痴。你若成痴,如何理智的宠幸后宫佳丽三千?若不能,便无法平衡前朝的诸方势力,于江山无益。”

南宫傲心底一震,眸光中闪过一抹孤寂之色,背过身子缓缓往前行了几步。仰首对月,黯然道:“就因孤是这一国之主,便注定要放弃爱人的权利吗?你不是孤,怎知孤…不会成痴?若人的心可以自发的控制,那你,又何至于落得如今的境地,爱不能爱,恨亦无法恨,只剩下满心的怨艾,苦不堪言。”

如陌放置于琴弦上的手微微动了一动,又归于平静,淡淡道:“如陌与王上不同…”

“叫我傲。”南宫傲遽然转身,打断她的话,每次听她唤他王上,他只觉心里很不舒服,这一称呼,令他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他走回她身旁,轻轻执起她的手,目光仍然望着她的双目,似要透过眼眸望进她的心里去,然后永久驻留。见她微一愣神,他柔声道:“凝儿,唤孤的名字,我们说好的。”

如陌一怔,掌心相贴,手被握得很紧,却不会感觉到疼。她尝试着收回,却愈是挣脱他便握得愈紧。如陌敛了笑,眸光一转,淡漠道:“你明知那日只是…”

“那日…你让孤唤你凝儿,孤允你唤孤傲。别无其它。”南宫傲再次出声打断她的话。弯下腰,不等她反映,一把将她抱起,坐到她方才坐着的凳子上。迅疾的动作优美而流畅,在她反应过来时,已被他安置在他的怀中。

如陌心下一惊,连忙推开他想要起身,却被他稳稳圈住,无法动弹半分。南宫傲魅惑的声音在她耳旁轻笑道:“唤孤的名字,孤便放手。”

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畔,带来丝丝麻痒。她黛眉轻蹙,连忙躲闪,他却不让,将她圈得更紧。挣脱不了,索性不再挣扎,无奈的叹口气,道:“傲。放开我吧。”

南宫傲没料到她如此轻易便妥协了,一时愣了愣神,感受着怀中温软的娇躯,竟不舍得放开。目光在她绝美的面容上流连,忽然勾唇,邪魅的面容带了些无赖的意味,笑道:“凝儿,这可如何是好,孤,不想放手了。方才说的那句话,孤收回。”

如陌愕然,不想他堂堂一国之君,竟如此干脆的化身为无赖,还做得如此自然,仿佛天经地义般。一时间只瞪着他,无语。

南宫傲见她难得的错愕表情,觉得甚是有趣,不由得轻笑出声。便起意逗她一逗,趁她不注意,腾出一只手,握着她柔若无骨的玉指送往唇边,在指尖处轻轻一吻。突然,笑意凝结。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充盈着鼻尖,令他眉头紧皱,低眸一看,莹白的指尖布满褐色的残痕,斑斑血迹,赫然入目。他的心遽然一紧,立刻抱起她,大步朝屋里走去。

南宫傲边走边道:“你平日里都是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吗?”语气中隐有责备之意,还带着微微的心疼。

如陌诧异的抬眸望他,白日里他心疼妍贵妃的表情她不是没见到,只是,那心疼浮于表面,未达眼底,而此刻,却是无意间的自然流露。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此刻的行为及表情与他二人而言,是多么的不合常理。

南宫傲带他入宫的目的,她十分清楚,而她留在宫中的原因,他亦心知肚明。

南宫傲将如陌安置在椅榻上,在寝宫附近看了看,竟找不到一个宫女太监,不由得拧眉道:“这宫里的奴才们都去哪儿了?”

如陌道:“我喜欢清静,打发他们去别处了,芊玉晚间在后堂歇息,没让她守着我。”

南宫傲道:“莫残歌人也不在?”莫残歌若在,应当早就现身了。

如陌淡淡道:“我让他出宫办事了。”

南宫傲忽然眸光变得幽深,道:“究竟是何等重要之事,竟能令他同意离开王宫,抛下你一人独自在这宫廷?有一点,孤一直想不明白,你身负绝世神功,为何处处需要他人的保护?那日在军营,你似乎毫无反击之力,连剑都拿不稳,莫非真的是你在试探晔能承受的极限?”

如陌对于他后面提出的疑问忽略不计,只道:“他出宫只是办点小事,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所以,你勿需猜疑。”

南宫傲见她不愿回答那些问题,便也不再问。瞧着她的手,问道:“你这里没有伤药吗?”

如陌扫了眼受伤的指尖,淡淡道:“没有。这点小伤,不碍事,过两日便好。”

南宫傲微微一愣,见她对自己的伤毫不在意,心中微微刺痛,轻声道:“你在这等孤,孤去去就来。”说罢便快速消失在黑夜中,如陌望着他消失的身影,目光微微一动,瞬间又恢复平静。

过了片刻,南宫傲返回时,手中拿着的是处理伤口所需要的全部物品,对她献宝似的扬一扬手,颇有得意之色,坐到她身旁,细细的为她处理指尖的伤口,轻柔的动作,认真的表情,与当年的南宫晔是何其的相似。望着他侧脸的优美轮廓,她,一阵恍惚。

南宫傲将她受伤的指尖挨个上药包扎好之后,转头见她望着他怔怔出神,便邪笑道:“凝儿被孤感动了?孤可是为了凝儿,生平第一次做了回贼,凝儿准备如何感谢孤?”

如陌被眼前忽然放大的邪魅俊容惊得立即回了神,顿时,眸光一暗,低了眸,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