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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湖,也因当前这一局势,没有了文人墨士的身影,再不复从前的喧嚣,清静得让人有些不适。而宽阔的湖面只得零星的几个船只,在这夏末之季,于人的心头徒增了几分萧瑟与荒凉。

如陌在心里概叹之际,冷意潇正欲寻一艘画舫,却在目光触及不远的岸边一个大红色身影时,微微一怔。

如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怔了一怔。那一身大红嫁衣,鲜艳夺目,朱钗玉饰,精致华美,描绘的细致妆容掩不住面上悲哀的神情。离她十步之远,是两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中看美妇带着十来个强壮的家丁。

那不是黎妃儿吗?如陌微微蹙眉,想不到黎相丢官致残,他的妾室还能打扮得如此艳丽。查没家产,还能养得起家丁。看黎妃儿的神情以及那身妆扮,便能猜出定是她父亲的妾室用她的终生做筹码交换得来的,而她不甘为命运所迫便逃了出来,却又被人追上。唉,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逃过了一次,却逃不过第二次。

那两个中年美妇正是黎相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她们费了好大心思,还托了人,才换来了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连家与她们结亲,可以使得她们的余生仍然得享富贵。可这丫头偏偏不肯,竟然在花轿进门时与丫鬟串通,偷跑了出去,幸好她们发现的及时。

二夫人尖利着嗓子道:“妃儿,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连家可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连三公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三夫人斜眼瞧她,冷哼道:“就是,别这么不识好歹。要是叫连三公子知道你逃跑,等你过门了,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快跟我们回去。”说罢便对身后的家丁使了个眼色,那些家丁便立刻朝岸边的黎妃儿走去。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到时候,你们什么也得不到。”黎妃儿厉声阻止,再往后退一步,紧挨着湖边。

二夫人与三夫人脸色一变,连忙阻止了家丁。这丫头可不能死,她若死了,她们不止拿不到剩下的礼金,那连家也定然不会放过她们。于是便放软了姿态,好声劝道:“妃儿,你别做傻事。虽说嫁过去是个妾室,但连三公子前后也就三位夫人,以你的才貌,只要好好计得他的欢心,将来扶正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又何必这么死心眼呢。”

如陌见立在边缘之上的女子,面上是坚定而强硬的表情。再柔弱的女子在触碰了她的底线,也会显现出她不同于常的一面。转头望瞭望冷意潇,只见他面上并无多大的表情,只浅浅的蹙了眉,却几乎看不出来。

黎妃儿望着前方的那两个美妇,不禁冷笑。她们说的好像什么都是为她着想,其实还不是她们自己贪图人家的钱财。三大世家又如何?即使是当今的王上,也不在她眼中。想到此,出口的声音冰冷而坚决,道:“就算是王室,我黎妃儿也毫不稀罕。如果你们一定要逼我嫁,那我今日就算是拼了一死,也不愿做你们通向富贵的垫脚石。”

她黎妃儿也有她的骄傲。曾经发誓,今生若不能嫁她所爱,她愿孤独终老,若连这一点都不能如她所愿,那她死了,又有何妨?想到那个仙一样的男子,她的心就会变得苦涩难言。这么多年,她苦苦单恋,努力地追逐着他的脚步,只因他曾给过她片刻的温暖,让有着亲人却活得还不如一个孤儿的她对生活燃起了希望。所以,她所有的努力,所做的一切,只为换得他的一个目光,然而,他却不曾再看她一眼。他,一直离她那么遥远,远到她拼尽了性命,却仍然无法到达他的身边。

凄凉一笑,万般决绝。一转身,大红的嫁衣飘起,身子便身湖中落去。结束了,终于结束了。她再也不必活得那么苦,真好!

那两名美妇惊恐的睁大眼,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要寻死。慌张大叫:“别“天?,她死了不要紧,这下,她们只怕也活不了了。

黎妃儿笑望着即将到达的水面,感受着这极其短暂的飞翔,多年的执念,终于在这一刻释然。她爱的人,不爱她,那她惟愿他获得幸福就好。轻轻团上双眼,等待死亡到来的时刻,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旋即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心中一惊,这时候,谁还会救她?救她做什么?连忙睁开双眼,心底狠狠一震。

是他,竟然…是他!心心相念的男子,他又一次充当了她的天神,挽救她即将陨落的生命。

冷意潇搂着她的身子,脚尖一点水面,借力便往上纵跃,稳稳地落在地面,立刻便放开了怀中对他痴痴凝望的女子。他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是这名女子,他曾经无意中救过一次,这些年来,她通过各种方式向他表达她对他的情意,三年与他相约圣心湖,但他心中无情,便不曾给予回应。今日她的寻死,大抵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因此,他看到了,就不能置之不理。淡淡的望了她一眼,道:“人的生命何其珍贵,怎可如此轻贱。”

黎妃儿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还可以再次被拥进那个温暖的怀抱,即使仅仅是停留短暂的一瞬,她也已心满意足。定定的却是小心翼翼的望着那张清雅如仙的面容,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了一般。她张口欲叫他的名字,但“意潇“二字却怎么也无法出口,只因她害怕,害怕她会亵渎了他。

冷意潇见如陌朝着这边走来,便不再理会黎妃儿,微笑着向如陌迎了过去。

黎妃儿看到如陌时,身子一震。如陌的事,她大抵听到了一些。谁能想到呢,这名像仙一样的女子,竟然是武功高强,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宫宫主。而这名女子,站在他的身边,是那样的和谐而自然。他看她的目光,如水般温柔,好看他的目光,如春般温暖。

如陌过不后,冲她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冷意潇淡淡道:“我们走吧。”

“请等一下。”黎妃儿见他们要走,连忙绕到他们面前拦住,然后对着冷意潇,竟跪了下去,真诚的一拜道:“承蒙公子两次相救,妃儿无以为报。先前是妃儿痴心妄想,冒犯了公子,但妃儿可以在此保证,从此往后,绝不敢再心存妄念,只望能随在公子左右,终生为奴为婢,伺候公子,此生便心愿足矣,还望公子成全。”

她的表情如此真挚,她的目光清澈带着恳求,让人不忍拒绝。既然不能爱,那她愿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守护。

冷意潇面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微微一怔,这女子…还真是执着皱了皱眉道:“黎小姐的心意,在下心领。但我生来散漫惯了,不习惯她人的伺候。”

黎妃儿心中一凉,连为奴为婢也不行吗?那他还要救她做什么,与其让她嫁给那个连三公子,还不如让她死了,一了百了。

“我说妃儿呀,你说什么傻话,你马上就是连三公子的人了,怎么能给别人当丫鬟呢?跪着像什么样,还不快起来,瞧这嫁衣都弄脏了。”那二夫人和三夫人见她被救了上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怕她再度寻死,连忙招呼家丁把她围了起来。

冷意潇如陌等人也被围在了中间。那三夫人这才仔细看了众人,目光在触及冷意潇时,身子一震,眼中光芒大放。她生性风流,从前就背着黎相找了不少美男子,但那些男子再美,却连眼前这名男子的一根头发也及不上,啧啧,那长相,那气质,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出色的男子呢?她以前怎么就没找到?看他一身素白衣衫,也无任何华贵饰品,应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吧。可那气质倒是高贵得很,也不像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如陌见那三夫人看着意潇,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感觉有些好笑。不禁望向他,眼中笑意弥漫。她的哥哥,长得太好看了呢。

冷意潇接到她幸灾乐祸的眼神,嘴角抽了抽,顿时,哭笑不得。这丫头,竟然想看他的笑话。

黎妃儿见三夫人那个表情,顿时愤怒到极,立刻站起身,冷冷的瞪着她,道:“三姨娘,收起你那龌龊的目光,不要亵渎了意潇公子,他不是你能动的人,连想也不要想。”

三夫人一怔,意潇公子?他,就是意潇公子?果然不负第一公子的称号。唉,她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这确实不是她能打主意的人。但黎妃儿这一言,却让她下不来台,面色变得极为难看。正待发作,却听一个粗狂的声音传来,令两位夫人心中一惊。”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话音刚落,便出现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男子,身后跟着几十个男子,听他们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应个个都是武功好手。

这便是连家三公子了吧!

连家,武林三大世家之一。声名赫赫,在江湖中的地位,更甚于六大门派。连三公子连霸不负其名,确为江湖一霸。只见他身材魁梧,面相粗犷,天生一副武人的模样,却并不见半点豪爽之气,反而目露凶光,一看便知此人心胸狭隘,似是因黎妃儿的逃婚而恼怒之极。但他到来之后,对着被围在中间的几人只看了一眼,便顿住了脚步,怔怔不能回神。

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一身嫁衣有着精致妆容即将嫁他为妾的黎妃儿,而是白衣飘飘未施脂粉却如仙子般美得惊人的如陌。

第九十五章

“美…真美!太美了!”他以为黎妃儿已经够美,超过了他的几个爱妾,却没想到,天下间还有一个女子能美成这样,不食人间烟火。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如陌,痴迷的一瞬不瞬,生怕转眼间这个仙子便会从人间消失。僵硬的身子仿佛失了魂一般一步步朝着她挪了过来。而他身后的几十人,亦是看直了眼。

连霸走近后,渐渐回神,眼神变得兴奋,就好似突然之间发现了稀有至宝,一脸垂涎的笑容,道:“美人儿,你是谁?叫什么名字?跟公子我回家,保证好好疼你,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如陌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做声。这一眼,直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连霸身子一震,目光微闪,这美人儿,够冰冷!但是他喜欢。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面前横过两柄剑,半出剑鞘,双剑交叉,尖利的剑刃正对着他的咽喉。迫得他不得不顿住脚步,目光还未看挡在眼前的人,已听一道娇声怒斥:“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打听我家小姐的名字,还敢出言冒犯!”

鸾韵见他用那种猥琐的目光盯着她家小姐,立刻怒从心起,若不是出门时,小姐叮嘱,今日出门只为游玩,不可随意动手,不然,她真想把这人的眼珠子挖出来,看他还敢不敢打她小姐的主意。

婉离目光深沉,声音冷厉道:“退后。否则,定叫你死无全尸。”荣华富贵,哼,她家小姐最不缺也最不屑便是这个。

连霸看着面前突现的两名女子,一个娇俏,一个秀丽,竟也不比他家中美妾差。心中暗叹,这美人儿不止自己美,连身边的婢女都这么美,但他此刻眼中却只容得下那名白衣仙子,对面前挡住他的二人,不悦的皱眉,往后退了两步,抬手一挥,他手下的人立刻挡在他的身前,与婉离鸾韵形成对峙。

连霸望着中间隔着的两名女子,虽心有不甘,但不是万不得已,却也不愿与她的人动手,便好声道:“美人儿,快叫她们收起剑,咱们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如陌仍旧是冷冷的看着他。心中暗道,三大武林世家向来有姻亲相连,在江湖地位举足轻重,虽暗地里并不见得一心,但表面却是和气的亲如一家。要对付眼前的这些人自然只是举手之劳,都不需她亲自动手,但连大当家纵横武林多年却是不容小觑,连家剑阵也是威力无穷,如今,武林大会在即,她既然想要武林盟主的位置,便不宜与三大世家为敌。更何况大会上还有一个劲敌,巫邪背后之人身份不明,她们与巫邪多次交手,巫邪却未曾显露过真正的功力,他背后之人想来更是深不可测,这一次,她必须谨慎一些才好。想到此,便对婉离鸾韵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刻退到两旁。

如陌面无表情,淡淡道:“承蒙连三公子看得起,但小女子早已嫁为人妇,只是辜负公子的一番心意。告辞。”

她原本清冷的声音入得连霸耳中,却比他听过的无数娇媚之声更令他皮酥骨软,心痒难耐。这么一个美人儿,别说是嫁了人,就算是青楼妓,又能怎么样,他连霸看上的,照样要带回家。见如陌抬步欲走,心中一急,忙闪到前方拦住,有婉离鸾韵相挡,便也没敢靠得太近。

如陌见他还不死心,便微微蹙眉,沉了脸色,冷声道:“连三公子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强抢不成?你家中已有娇妻美妾,何必拦住小女子不放?”

黎家二夫人三夫人本以来连霸来了之后定要对她们发怒怪罪,谁想,他竟然在见到这名白衣女子之后好像完全忘记了她们的存在,对旁边的黎妃儿也是看也不看一眼,他该不会是看上白衣女子,不准备娶妃儿了吧?这可怎么是好,她们的下半辈子还指望着他呢。想到这儿,三夫人便堆着笑走到连霸身旁,三十岁的年纪学着少女娇滴滴的声音,道:“哎哟,连三公子,我们妃儿可是黄花大闺女,又是京都城第一才女,不比这嫁了人的好啊…”

“去去去…”连霸现在眼中只看得到如陌,虽然黎妃儿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还是无法和眼前这个白衣美人相比,于是,目光不转,只不耐的挥着手,他手下之人便立刻架着三夫人像是扔一件废弃的物品般,毫无怜香惜玉地往一旁扔了去,那三夫人几时被如此对待过,顿时,心中恼怒却又不敢言,加之又摔痛了身子,便将怨恨转移到了黎妃儿身上。不禁恨恨的想,都是因为她私自逃跑导致的这个局面,看她回去怎么收拾她。

黎妃儿接到她怨毒的目光,不自觉的身子一颤,心知自己将来不会有好日子过,只得苦涩一笑,那又如何,只要不嫁人,再苦她也能受。

连霸见如陌面上已有不悦之色,以为她嫌他家中已有妾室,心想,若能得了她,那些女人还算得了什么,连忙讨好的笑道:“美人别动怒,只要你跟我回连家,我一定把你当成祖宗一样的供着,家里的那几个贱人,你要是高兴了,就让她们给你当个粗使丫鬟,天天伺候你,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休了她们,撵她们出连家。公子我往后就疼你一个人,保证每天都让你快快活活…”

“住口!你这癞蛤蟆,竟敢对我们小姐出言不逊,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鸾韵不等他说完便截口怒道。她虽然看纪小,但自小在男人堆里成长,见着他那猥琐的目光和笑容,却也大概明白他话中之意,这简直是在冒犯她心中的神灵,忍无可忍,不等人吩咐,挺剑便刺。

“鸾韵。”婉离连忙拉住她,虽然她也很生气,但是看小姐似无意与连家结仇,应当是为了一个多月后的武林大会。可不能因这一时之气,影响了小姐的大事。

鸾韵见她阻止,便气呼呼的瞪着她,叫道:“婉离,你又阻止我,这只癞蛤蟆对小姐不敬,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婉离皱着眉对她摇了摇头,再看向如陌。而如陌面色不变,只眼角处偶尔流露的带着冷光的鄙夷与厌恶之色,显露着她被隐藏的情绪。看来,今日要想善了,是不大可能了。

冷意潇心中怒气渐炽,面色微变,但为大局着想,还是不宜与之正面对立,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在下劝连三公子还是收敛些的好,否则他日,丢了性命还不知是为何因。”

连霸似乎到现在才注意到还有这么一个人,乍看之下,心下一惊,倒吸一口凉气,乖乖,一个男子竟也可以生得这么好看,简直可以与白衣女子相媲美,可惜了,是个男人。那名女子说她已嫁为人妇,不会就是这人吧?看他们之间偶尔传递的一个眼神,那亲近样儿,像!要想跟那样的美男子争女人,看来只能动用武力了。拦在面前的两名女子武功应当不低,但他带来的这些人,不敢说个个都是一流高手,至少也能称得上是二流,对付两个小丫头,不成问题。而他,只要看好这名女子就可以了。

他美美的算计着,随手一挥,手下的数十人便一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他语气狂妄道:“本公子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我行走江湖多年,黑白两道谁敢不给我连家面子,到现在为止,只要是本公子看上的,还没有得不到的。今天,好话已经说尽,这美人儿,本公子要定了。给我上别伤了我的美人儿,其它人死活不论。”

他话音刚落,那几十人便拔剑而上。婉离鸾韵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分站于如陌的两边,长剑出鞘。

然而,就在这时,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一个黑影,一柄长剑,以最快的速度替他们结束了这即将发生的激烈之战。

黑影,就在他们不远处临风而立,无声无息,明明是刚刚出现,却仿佛早已存在般。

剑,薄如蝉翼,转眼之间,已割破众人的喉咙,顿时,那些人,身僵,倒下。

瞬间之变,不止惊了连霸,亦惊了如陌和所有仍立着的人。

好快的动作!快到无人能确定那名黑衣男子是否真的出过手。

只听一道剑出鞘之声划过耳畔,那几十人便全部应声而倒,剑气仍在周身回荡着,然,他的剑,却已然回鞘。利器破空之声是演绎的死亡长歌,鲜血未曾流出,人却已停止了呼吸。没有半分的停顿,不给他人留一丝一毫的反应机会,如此突然,如此迅速,胜过了一个眼神的到达。

如陌面色微变,要杀掉这些人于她而言也是易如反掌,但是要以这等迅疾之势,却是不易。那强大而冷冽的剑气,足见其功力深厚。心中不禁暗暗惊骇,若他方才杀的不是那些人,而是她们,那她不敢想象将会是何种后果。她和意潇定当是不会有事,但是婉离和鸾韵却不好说。他突然出手,杀了那些人究竟是何用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在她目光触及那名黑衣男子时,她便下了如此定论。此人,虽不见得是奸恶之徒,但也绝不会是那种侠义之士。

漆黑的长衫,没有任何的点缀。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随意的拢着,额前几缕垂下,在风中不羁的飘荡,挡了半边的幽暗眼眸。颀长的身躯,消瘦的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却更显出他的高大。消瘦的下巴,棱角分明,仿佛刀刻一般,殷红的唇,嗜血之色,却带着极致的诱惑。高高的鼻梁之上,一副泛着银光的面具,紧紧贴合,遮去了一半的面容。面具之下的瞳孔,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冷漠的眸光投向平静的湖面,对仍站立着的几人,却一眼都不曾看过,仿佛所有的一切皆与他无关。

而他身上所散发的气息…那是怎样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黑暗的带着鬼魅,充满着浓郁的神秘力量,拥有着致命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令人忍不住对他产生强烈的兴趣与好奇。使人不自觉的揣测,他是谁?他来自何方?他的世界是何种色彩?他面具下是怎样的一副容颜?

还有那淡漠的眼神,无法掩饰的苍凉之感。

如陌竟发觉自己的目光无法转移,只定定的看着他,那是一种她从未曾感受过的气息,却直直的入了她的心底,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是熟悉?却又不熟悉!是陌生?却仿佛曾感受过。复杂得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冷意潇眉头微锁,见如陌面上变换的神情便知此人她并不认识,那么,这人如此行为究竟是何因?是本身与连家有仇?还是初出江湖,借此扬名立万?又或者知晓如陌的身份,意图接近,背后行其它的阴谋?

面对这个强大的尚不知是敌是友的男子,冷意潇生平第一次,起了十分的戒备,将如陌护在身后。紧紧盯住那个男子,握紧属于他的武器,暗藏利刃的玉笛,等待着那名神秘男子的下一步动作。

高手相对,镇定,是必须的。

婉离和鸾韵心中更是惊骇,假如那柄剑对准的是她们的咽喉,也许这一刻她们已经和地上的那几十人一样,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当目光对着那名男子时,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在白日里将黑暗气息演绎得如此彻底,若是一般的黑暗,只会令人心生恐惧和退却,然而,他去是生生的吸引,让人在恐惧之中不自觉的喜欢上黑暗的感觉,因为,神秘的诱惑,不可阻挡。

连霸望着地上的几十个被称之为高手也曾叱咤江湖的众人,那一双双在死亡一刻惊恐的瞪大了眼珠,仿佛不愿相信死亡怎么会这么突然的来临,突然的令他们没有一点准备|奇*.*书^网|。颈间被割裂的伤口,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直到猩红的血往上喷出,如注。在阳光的起落,单色的鲜红,竟也会如此耀眼夺目,直入心底,变成一股寒气。

连霸慌张着往后退,但还是被那温热的血溅了满身。他目带惊恐,却仍然强装镇静,出口的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颤意,道:“你,你…你是谁?敢伤本公子的人,与我连家作对,有种就…报上名来。”

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仿若听不见,过了半响,方转眸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强劲的冰冷,更胜于他的剑气,将连霸强装的镇定击的粉碎,身子一抖,险些跌坐在地。这是一个可怕的人,可怕到令魔鬼也想要远离。

只见他殷红的唇轻启,冷硬的两个字,犹如一种魔咒,在人耳边久久盘旋。

“血魔。”冰冷的如同他的眼神,毫无感情的语调,听不出一丝情绪,在连霸恐慌的表情中,他连不屑与嘲讽也不曾有过。哑声而出的音色,仿佛被割据的喉咙发出的破碎的音符,却是低低的沉重的磁性,超越了世上任何一种声音,蓦地的划过心尖,引起一阵颤栗。在这未完的夏季里却只觉一股寒气沁人骨血,令人不自觉的打了一个抖。

血魔,嗜血的魔鬼。

连霸身子一震,颤声道:“血魔…本公子怎么没听…没听说过江湖上有你这号人?你为何,为何…要与本公子做对?”

“高兴。”又是两个字,同样的冰冷,同样的简单而干脆。只是高兴。想杀便杀,没有原因。

连霸张大了嘴,竟是这样一个答案。他纵横江湖这些年,即使是霸道无理,至少每件事都会找到一个理由,而这名男子,杀了他的这么多人,却连理由也不屑给一个。只是说,他高兴,所以死了那么多人,若他不高兴,那又该如何?

心中越发的惶恐,慢慢退后。他虽然不顶聪明,但是有一点还是清楚的,在这样的人面前,他纵有些功夫,与之相抗,只会是死路一条。还不如保全了命,将来报仇也不迟。

那名男子知道他的意图,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丝毫的动作。

连霸越退越远,速度也加快了些,见他没有反应,便欲转身逃离。谁知,就在他转身的这一刻,意外便发生了。

一柄剑,一柄他自己的剑,不知如何脱离了手心,斩向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