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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遵旨。微臣告退。”武尚书退下,左丞相也连忙告退。

大门被轻轻合上,阻隔了门外照进来的最后一抹残阳。

如陌靠近御案跟前站定,冷冷的目光直盯着垂眸的金翎,沉声问道:“你究竟把我爹娘关在了何处?”

自从他以她父母的性命作要挟,坚持立她为后,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一面。她在宫中千方百计调查父母的下落,却找遍了整个皇宫,每每查到蛛丝马迹,她便欣喜若狂,只可惜,到最后才发现,那些都是金翎刻意摆出来给她的假线索,密室,囚牢,暗殿,冷宫…今日已经是她第十一次空欢喜,她不由得怒火中烧。

金翎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手中的奏章,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心思全在眼前立着的女子身上,只要他一抬眼,就能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但他并未抬头,只噙着一贯的淡笑,眼神冷淡,声音清淡道:“这个问题,在大婚时你就已经问了很多遍了。”

如陌强压怒气,冷声道:“你故意一次又一次的给我希望,然后再让我失望,你到底想要怎样?就算你不想告诉我他们的下落,也没必要这样戏弄于我!”

金翎淡淡道:“朕是怕你在宫中的生活太过寂寞,才给你找点乐子罢了。”那清冷的语气,仿佛真的是因为怕她寂寞,与她玩了个无伤大雅的游戏一般。

“你,你…”她面上一白,被气的说不上话来,却又无可奈何,半响方道:“就请你告诉我,我娘她,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金翎忽的笑起来,微带讽刺,道:“你问朕,她是死是活,还不如问问你自己,抛下她出宫见那个男人之前,可有半点生机?”

如陌眸中一痛,她终究是不甘心,没看见她,她便一厢情愿的认为她还活着或许被他所救,又或者有奇迹出现,可是她怎么忘了,他的父皇母妃皆是死于她之手,他对她母亲的恨,不会是一点半点那么简单,就算真有办法能救她,他又如何肯救?

低了眸,心痛难抑,颤抖出声:“我已经是你的皇后了,你要到何时才肯答应,让我见见他们?”

金翎蓦地站起身,目光只盯着她的眼睛,唇边笑意更深了几分。他双手撑着案台,身子往前倾,与她越高越近,目光触及她眼角的那道血痕之时,身子微微一震,目中有心疼之色划过,瞬间便掩去。他强忍着想要伸手触碰她的冲动,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得看看你何时才肯心甘情愿的永久留在我身边,将你的心交与我,与我做真正的夫妻。”

如陌目中带痛,苦笑摇头,悲声道:“金翎,你为何要如此执迷不悟?你明知我们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我这一生,除了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而你,又何必拿江山做赌注,陷万民于水火!战争一起,有多少将士会战死沙场?又有多少黎明百姓将会田园尽毁,流离失所?你作为一国之君,怎忍心为儿女私情,置你的子民于不顾?”

金翎面色一变眸光陡然犀利,忽然抬起双手,紧紧扣住她削瘦的双肩,看进她眼中痛心疾首之色,不由苦笑出声:“你就只会责怪我吗?为何你不说,他为了一己私情,掀起战事大动干戈,治天下苍生于不顾?”

如陌回握住他的手臂,用了很大的力道。蹙眉望他,认真道:“金翎,你和他不一样,我不想你为我而成为亡国之主啊…”

金翎断然截口,笑中带怒:“哪里不一样?就因为你爱的是他而不是我吗?到底我哪里比不上他?而你又怎知我会亡国?你就那么笃定我一定会败在他手中吗?说不定我能将他赶出金国,进而灭他封国呢?到那时,他将会成为封国的千古罪人,遭后世万千人唾?。而我,为了你,即便是如此,我也一点都不在乎。”

如陌忽然觉得很无力,这样的感情,很珍贵,但是对她而言,却未免太过于沉重,因为她所能承受的,只想承受的,也只有南宫晔那一份而已。

她真的不想见到他们两人对决的局面,无论是金翎,还是南宫晔,她都不愿看他们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可是她却无力阻止。她的手颓然滑落,无奈的叹息。

金翎突然欺身往前,毫无预兆的低头一把戳住她柔软的双唇,用力地吮啃。她的唇,果然如无数次想象中的那般甜美,让人不舍得放开。

她原本还沉浸在无法劝解他放手而无奈慨叹,却不想他竟然会轻薄于她,顿时睁大了眼睛,惊而出声,忘了该如何反应。

他的舌趁机滑入她口中,准确的捕捉到她小巧的灵舌,百般纠缠,技巧熟练的挑逗着她每一个敏感点,她的身子不可自制的颤了一颤,慌忙伸手推开他,而他的手却迅速的滑下,箍紧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的双臂紧紧圈在其中,使她动弹不得。

她愤怒的扭动着身子,欲挣脱他的桎梏,却使得他的吻愈加的激烈炙猛,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似要将她揉入身体吞入腹中。她恼怒之极,照着他的舌一口咬下,霎时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窜入口鼻,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

尖锐的痛感传来,他却仿如未觉,仍拼着全身的力气,用力地吻她,仿佛要将他全部的感情通过这样一个绝望的吻,尽数传递到她的心上。

如陌忽然僵住了身子,变得安静下来,这个吻,没有一丝情欲的味道,有的只是一种困于情感之中无法脱出的绝地悲凉。

她任他抱着,吻着,她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心底生出一丝细微的疼痛,逐渐的扩展。他的双眉紧皱,在眉间打了一个死结,像是一个深沉的烙印般,印在了她的心里。他紧闭的狭长双眼,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一如被伤透的心。

感受到她的平静,他忽然张开了双眼,看到的是一双带着微微的心疼却充满了怜悯的眼神,他心底狠狠一震,邃然推开看她,自己重重的跌回了身后的座椅,沉重的撞击之痛他不曾哼出一声,眼前只有那双充满怜悯的眼睛,怜悯?怜悯!

他闭上眼睛,努力的平复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在她静静转身的时候,他带血的唇探出在唇边舔了舔,低声惨笑,自嘲而凄凉。

他何时落到这般境地?竟需要她人的怜悯!用双手捂住脸,不可抑制的笑一直在嘴角荡开,只笑到整个身子都在控制不住的发抖。

笑到最后,他对着她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万般苦涩的轻轻开口:“我会御驾亲征,带上你,见证我们之间的成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春日光照大地,战火无休。封国护国军拿下金国雁城这一重要城池,并无欢呼雀跃,只因这一战,死伤无数,比预料中要多了许多。

南宫晔齐澈易语三人立在阅兵台上,望着练兵场上的十几万将士,面色无不凝重。

齐澈道:“王爷,这次之所以死伤众多,属下已查明原因,在我们攻打雁城的前一晚,十营出现一张字条,上面说,王爷为一个女人,枉送将士们的性命,不值得将士们为王爷卖命,还说将士们家中的老小在家苦等,最后只等回去一具尸体,让人心寒。这一传言让将士们的心有所动摇,却被十营主将陈将军给压了下来。因此,这一战,仅十营将士就死伤过半,若不是王爷及时发现有异,临时改变战略,又深入敌阵杀死敌军将领,只怕这一战,我军要吃大亏。”

易语怒道:“一定是雁城的人干的。哼!他们这么卑鄙,使用奸计,雁城还不是一样被我们攻下来了?”

齐澈叹道:“所谓兵不厌诈,他们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对,只不过,十营主将隐瞒不报,险些误了大事。”

南宫晔面如寒霜,行至台阶之上,望着十营主将的目光异常冷冽,沉声问道:“陈将军,你可知罪?”

陈将军身子一抖,扑通一声跪下:“末将…知罪!末将之所以隐瞒不报,实在是不想让王爷生气…”

南宫晔袖袍一甩,冷声喝断他的话,“闭嘴!是本王的心情重要,还是将士们的性命重要?你身为十营主将,连这点都分不清楚,本王留你何用?来人,将他拖下去,军法处置!”

“遵命!”立即有人上来将面如土色的陈将军拖了下去,陈将军内心有愧,连求饶都不敢,众将领们欲开口求情,却见王爷似已动怒,只得个个低头,不敢出声。

这是,一名副将上前,俯身跪拜请示,“启禀王爷,此次战事死伤将士们的名单已经拟好,是否要立即呈送京都?”

南宫晔点了点头,面色沉重道:“本王会修书与王上,让朝廷好好安抚他们的家属,虽然他们牺牲了,但他们的家人并不会从此无依无靠。”

众将领们拱手行礼,面带感激道:“末将代表所有的将士们,感念王爷的恩德!”

南宫晔举手制止,举步下台阶,路过众位将领,冷眸一一看过,众人无不颔首低眉,不敢与之对视。

南宫晔俊容肃穆,目光深沉,步伐稳健直走到尽头处,背对众人,用听不出半点情绪的声音道:“此次战事,是由本王一力挑起,目的,是为迎接本王的妻子,这一点,本王从未隐瞒过各位。今日,军中流传本王为一名女子,枉送将士们的性命,不知各位将军,如何看待此事?”

将士们微微诧异,面面相觑。

一营主将站出,双手抱拳,十分恭敬道:“金国皇帝敢抢王爷的女人,就是不将我们护国军放在眼里,更是欺我封国无人。末将,誓死追随网页,打入金国皇城,迎王妃回国。”

六营主将亦道:“末将也是誓死追随王爷!如果这次,我们能顺利攻下金国,看往后还有谁敢入侵我们封国的领土?”

“对,我们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封国不是好惹的,只要王爷愿意,就算统一天下,又有何难?众位将士兄弟,你们说是不是?”八营主将高举手中兵器,豪言高声,立刻迎来一片附和。

“是啊!”

“请王爷迎回王妃之后,带领我们统一各国,让天下土地尽归我封国所有!”

这么一说,众人顿觉热血沸腾,封国一统天下,这是多么伟大的壮举。

唯有三营常将军不曾开口,只回身看了看身后满面兴奋情绪高昂的战士们,随后出列,单膝跪地,标准的军人跪姿,一张刀刻般的面容,刚毅沉寂,目中满是崇敬之色,抬头望着前方立着的高大背影,带着十二万分的真诚,洪声传遍全场:“末将才不管是为了女人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末将只知,如果没有王爷带领我们这些人,就没有封国的安定,更没有我们家中老小平静安乐的日子。所以,只要是王爷进的命令,不管要我做什么,末将都愿,肝脑涂地,埋尸疆场,绝无异议!”

常将军字字铿锵有力,句句都能听出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令在场的所有将士无不动容。不论是数年前还是几个月前,都是王爷挽救了封国必败的局面。

巍巍苍穹,白云飘浮无边。练兵场上十几万雄兵伏地,激昂高呼之声,在雁城上空,久久不息。

“誓死追随王爷,埋尸疆场,绝无异议!”

“埋尸疆场,绝无异议!”

易语站在高台上,心情从未有过的激荡,她望着下方的十几万将士们,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感觉到每一位将士都是那样的让人肃然起敬,他们对三哥的敬仰早已超越了一个士兵对于帅将应有的尊敬,那是一种不可动摇亦无法摧毁的信仰。她举剑过头顶,运用内力,让自己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各位将士们,因为有你们,所以我为自己身为封国公主的身份而自豪,更为有你们这样忠肝义胆视死如归的将士们而骄傲!”

几个月以来所见识到的战争的残酷,早已消磨了她曾经的一身江湖豪气。

南宫晔折身回头,亲自扶起常将军,在他激动的神色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上台阶,面向将士们,一身凛然正气,朗声道:“本王,亦如此!”

他洪亮的声音,传到每一位将士的耳中,虽只有短短的五个字,令他们激动异常,王爷为有他们而骄傲,这是对于他们每一个将士最高程度的奖赏!

一时间,练兵场上,所有将士高举手中兵器,呼声高震,直指云霄九天之上。

“誓死追随王爷!王爷千岁!公主千岁!”

烽烟起,战争以野火燎原之姿,在金国的土地上肆意的蔓延。鲜血染就的疆土,每一处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之气,数以万计的烈血男儿为着他们心目中的信仰如神祗般的男子,甘愿拼尽最有一丝力气,流尽最后一滴血。战死沙场,埋骨他乡,毫无怨言。

护国军中军纪严明,夺下的城池,都会对百姓给予安抚,不曾有一桩烧杀抢虐之事发生,金国陷落之城池中百姓心中的恐慌渐渐平息,也并无许多怨言。

春日的夜里,依旧有些凉意袭人。天空一轮圆月高悬,讲整个大地镀上一层银光。封军营地之外,一座山丘上,男子褪去盔甲,一身黑衣背手而立,手中一枚银簪被握得死紧,簪上银刺嵌入掌心,滑腻湿润的一片,他却毫无所觉。

抬头望月,眼中浓烈的思念溢出,不知心中的人儿,一切是否安好?

“王爷。”齐澈漫步上前,与他并肩站立。

南宫晔轻轻恩了一声,随口问道:“你来了,怎么不陪着语儿?”

齐澈低头一笑,道:“她说有点事,一会儿就会过来。”

南宫晔突然侧眸望他,面上的表情十分严肃,看得齐澈微微一愣,只听他道:“齐澈,你可是真心喜欢语儿?”

齐澈面上微微一红,敛了笑,忽然就在他面前跪了下去,抬起头直视南宫晔的眼睛,深色认真的回道:“是的,王爷。”

南宫晔目光犀利,再次问道:“那你是否能够保证,一生对她好,把她的性命看得比你自己还重?又是否能够做到,此生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齐澈稍稍沉吟,语气坚定道:“我可以!此生能得易语相伴到老,齐澈绝不会有二心。”

南宫晔的目光浮现出在外人面前少有的柔和,点头道:“好,我相信你。把语儿交给你,我也放心。等这次战事结束之后,就把你们的婚事办了,也好了却我和王兄的一个心愿。”

齐澈心中一喜,真诚道谢:“多谢王爷成全!”

南宫晔握住他的手,扶他起来,望着这个跟随他多年的男子,欣慰道:“以后跟语儿一样,唤我'三哥'。”

“是,三哥。”齐澈爽快的唤道。

悄悄躲在树后的易语,面上早已晕红一片,贝齿咬唇,一颗心砰砰乱跳。她强压住心中的喜悦,装作不情愿的模样走了出来,嘟着唇,抱怨道:“三哥,你怎么也不问问我的意愿,就替人家做主啊?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嫁的。”

齐澈身子微僵,面上一窘,严重的喜色渐渐淡了下去,他向来是个倨傲自负的人,听易语这么一说,便以为易语是嫌弃他的身份配不上她。于是,低了眸,不做声。

南宫晔看了眼齐澈,对易语摇头道:“语儿,你就喜欢逞口舌之快,该珍惜的时候不珍惜,你是不是想学三哥一样,整日活在悔恨当中?”

易语一愣,连忙看向齐澈,见他面色不好,便去拉了他的袖子,对他嫣然一笑。

齐澈见她面上浮现一抹娇羞,心头豁然开朗。却又忽然感觉到一股浓烈的伤感气息在空中缠绕,双双朝着南宫晔望去。

只见他仰头望天,银色月光照在他斑白的两鬓,令他原本年轻俊美的容颜之上沧桑之感浓溢而出,他语气悲凉道:“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因为不懂得珍惜而相互错过。我和陌儿,曾经都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所以才有了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当历经了生死,终于敞开心怀,却又因为形势而不得不分开,如今想见上一面,却要用无数的性命去交换。其实,我们想要的,都很简单。”

是的,非常简单,那便是有所爱之人相伴,过着平凡却又幸福的日子。

易语上前,低声唤道:“三哥,你又在想如陌了,也不知道她在金国的皇宫里过得好不好?我也好想她。”

齐澈安慰道:“她不会有事的,如陌不是一个会随便任人欺负的女子,你们放心吧。襄城是通往金国皇城最主要的一道屏障,只要我们攻下襄城,很快就能攻入皇城,到时候,就能见到如陌了。”

“恩。”易语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