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秀宁望了一眼道:“是水草罢?那晚给她更衣时,她的头发里缠了不知多少,连脖子上都是。我和璎璎梳了半天…”

沈瑄已然奔了出去,湖边的岩石上,还挂着几缕那晚弃下的水草。沈瑄拣起一片草叶,沉吟片刻,脱下长袍,用衣带缚住口鼻,跳入湖中,一忽儿沉入水底,不见了踪影。

一顿饭的功夫,沈瑄才从湖中出来,手里擎着一段紫色水草。璎璎见了,不觉惊呼:“这是孟婆柳?”

原来,沈氏兄妹自幼就听附近的渔民讲过,这葫芦湾深水里,有一种极厉害的紫色水草,叫孟婆柳,相传服食之人,可以将往事故人忘的干干净净。后来沈瑄读医书,也读到这种毒草,学名忘忧,致人昏迷,重者一睡不醒,纵然醒过来,也会失了记忆。然而迄今这种怪毒仍是无药可解。本来沈瑄和璎璎在此住了十多年,也从未真的见过孟婆柳。这少女却不知怎的,看来被水下一大丛孟婆柳缠住以至溺水,又吸进了一些,于是就不省人事了。

沈瑄又为她灌下一碗醒神的药汤,却也自知于事无补。众人都望着帐中沉睡的人影,心想不知她吃了多少可怕的孟婆柳,中毒到底有多深。这样美丽的少女,倘若真的就此长眠,岂不令人扼腕叹息…

 

夜色深沈,沈瑄仍是睡不着,走到草厅里点起一盏孤灯,抚起琴来。总是心中抑郁,一曲又一曲,浑然忘了时辰境地。弹着弹着,忽然又变成了那日在湖上听到得洞箫曲,恍若重入明月芦花,一弦一声,历历在耳,竟然将那日的曲调一毫不差的全弹了出来。

曲终韵散,心中犹自一片空旷清凉,忽然听见背后一声幽幽的叹息。

沈瑄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飘飘然的玄衣人影从门边过来,走到灯下。那人一双明澈的秀目,如谷底一泓清泉,幽深不可测,——正凝望着他。沈瑄不觉心中一震,竟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人道:“我梦中听见你弹这曲子,就起来看看。你是谁?”

沈瑄这才明白过来,这正是那个昏迷的少女,竟被自己的琴声唤醒。不觉欢道:“你终于醒了。”

少女道:“我睡了很多天么?这又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

沈瑄道:“这是葫芦湾,在下的寒舍,你四天前在湖上落水被救到这里来。”

少女道:“葫芦湾…落水…”不解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沈瑄有些紧张:“姑娘贵姓?”

少女眼神一片茫然:“姓什么?我…我不知道。”沉吟半晌,仍是摇着头:“我怎么不知道?”

沈瑄的心顿时坠入了冰窟:她真的失去记忆了。

只见那少女满脸惶惑,浑身颤栗起来,喃喃道:“真的不记得了…我是谁…怎么会…”

沈瑄不忍,忙道:“没有关系,你睡了这样久才醒过来,自然不太清醒。明日便会好的。”

少女咬着嘴唇,不知所措的立在那里。沈瑄心想,若让她回去睡,只怕又醒不过来,犹豫片刻便道:“我弹琴给你听好吗?”少女听见,便低下头,在椅子上坐下来。

沈瑄揉了揉弦,静默一回,仍是弹起刚才那只箫曲来。可是心神总也宁静不下来,弹了一半变戛然而止,再也接不下去。忽然身后箫声悠然响起,清幽无限,续着断曲吹了下去,与那日湖上的调子分毫不差,只是隐然又有凄凉的意味。“原来那湖上的吹箫人就是她啊…”沈瑄望着那少女,静静的坐在那里低吹着一只洞箫,月光如水,泻在她的垂肩长发上。他竟忍不住胸中痛楚起来。

 

“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乐秀宁循循善诱。

少女还是只有摇头。

璎璎却道:“我知道她叫什么。你看她的剑上写着‘清绝’二字。”沈瑄道:“清绝显然是剑名。”他拿起那只洞箫端详起来,箫身碧绿,上面斑斑点点,居然是用湘妃竹做的。古来制箫多用紫竹,从未见过用湘竹做的,何况吴越之地也没有湘竹生长。那少女的口音却又分明是台州人。沈瑄寻思着,忽然看见箫身上隐隐有字迹,依稀是个离字。璎璎也看见了,叫道:“原来你叫离儿。”那少女淡淡一笑。

 沈瑄却看出那其实只是一首诗,诗句被摹挲已久,早就模糊了,仅辨认出四个字“离”、“泪”、“去”、“时”。

 

离儿从此便留在小岛上,与璎璎和乐秀宁住在一处。她自醒来之后,身体便已恢复了,神智亦清醒如常,甚至武功也一毫没有丧失。她有时在芦苇丛上练习轻功剑术,那三人都看的赞叹不已,她也只是轻轻一笑。但是从前的事情,她却仍是一点也没有记起来。幸而岛上的日子恬淡平静,离儿的过去想不想的起来,似乎也无关紧要。四人都以兄弟姐妹相称,每日一同起居,却也其乐融融。

不过沈瑄从未放弃过要治离儿的病。他翻遍了洞中的医书,又下了几次水,采来一大堆孟婆柳,试着配了十几味药,仍是一点也不见效。自从离儿来到之后,乐秀宁便不再教沈瑄武功了。沈瑄知道她自忖不及离儿武功高强,不愿卖弄,便也不以为意。离儿箫技精湛,意蕴悠远,浑出天然。可是她竟然并不懂乐律。沈瑄便依着七弦琴,教她五音十二律。离儿不日就学会了看着琴谱弹奏。她自爱听琴,便要向沈瑄学习琴技。沈瑄欣然答允,二人每日晚饭后就在草厅内教习。桐庐附近的桐君山上盛产梧桐,沈瑄进山采来一段上好的桐木,为离儿作了一只短琴。离儿根基甚好,一两日内就弹得一曲《小重山》,指法虽然嫩稚,却也飘飘摇摇,另有一番意蕴。学了一个多月,竟已将《离鸿操》弹完,悠然自有深意。

如此过得一段日子,花朝月夜,相安无事。只是沈瑄始终找不到孟婆柳的解药,离儿的病终究治不好。每当念及于此,沈瑄心中便是无尽的怅然。

第五回 烟霭隔花容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醒了,沈瑄发现自己脸上凉凉的,睁眼却看见一只手在为自己擦拭血迹。夜色沉沉,衬的离儿那张脸显得更加苍白。她轻声问道:“你现在觉得怎样?”沈瑄待要坐起来答话,胸前一疼,又倒在草垫上。离儿赶快扶住他,急道:“别乱动啊,你伤得这么重。”旋即又伤感的说:“我若早一点看见是你,也不会…瑄哥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沈瑄一时激动,也说不出话来,只看见离儿一脸关切,心下暗暗欢喜:原来她终究是对我好的。离儿见他不语,从袖中取出一枚银色的药丸来塞入他嘴里。沈瑄吞了下去,只觉得又冰又凉的跟那金针没什么分别。但过了一会儿,寒气渐渐化开散入四肢百骸,变作一种谷底幽兰山中晓雾般的清芬,令人精神大振。沈瑄问道:“是绣骨金针的解药么?”

离儿嫣然一笑,道:“这只绣骨金针上根本就没毒。我那时不得不刺你一针,才瞒得过钱世骏他们。你疼不疼?”说着两眼望着他眉间的伤痕。

沈瑄摇摇头。离儿坐到他身后,两手抵住他背部的穴位。沈瑄知道她要为己运功疗伤,便调理气息,静候她的内力送过来。忽然,只听见离儿轻呼一声,两手猛地缩回去。沈瑄回头一看,只见她瞪着自己,神色颇为奇异。“怎么啦?”沈瑄问。

离儿呆了呆,道:“没什么。我…我不知道如何给你运功。倘若是我伤了,你要救我,会如何做?”

沈瑄略一沉思,随即将运功调理的法门一一道来,离儿记在心里,便又一次将中指抵在他背上。这一会她似乎十分的小心翼翼,沈瑄只觉她的内力来的极为和缓,自己的丹田中却油然生出一股气脉与之应和,两下翻滚交融。过了一顿饭功夫,竟觉得好了许多,几乎能站起来走路了。

离儿见他这一会儿工夫就好了大半,心里十分欣慰,取出几件衣服道:“这四周都是丐帮的人,不过我已经将他们点倒了,你快换身衣服逃走吧。”

沈瑄点点头称谢,忽然看见离儿倚在门边,待走不走,眼神怪怪的,遂问道:“离儿,你要对我说什么事情吗?”

离儿低下头,含含糊糊的说:“瑄哥哥,我…我想跟你一起走。”

沈瑄见状,心中一动,道:“他们对你不好?”

离儿点点头,忽而又摇摇头,只是说不出话来。

沈瑄道:“那我们回葫芦湾,好么?”

夜色朦胧,看不清离儿的脸,只觉得她的眼睛如星星般一闪一闪的,言辞也飘忽不定:“我,我老是住在你家里…会不会…你…”

沈瑄道:“离儿,只要你愿意,在葫芦湾住…住多久都没关系。”他本来想说,你可以住一辈子,只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只得临时改口。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道:“无论你住多久,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离儿不语,过了良久,低声道:“很好。”

沈瑄心中一阵激动,欢喜得就要去握她的手,可又不敢,只好痴痴凝望着那个楚楚的形影。离儿忽然抬起头来,不想正撞上他的目光。两人一阵羞愧,相视而嘻。

沉默了许久之后,离儿终于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取了东西就来。”身子一晃,在夜色中消失了。沈瑄换好衣服,犹自觉得恍恍惚惚如身在云端。她说“很好”,那是什么意思呢?感怀于心的事情,一瞬间就到了眼前,未免显得太过容易,太过虚幻,不足以作为长久的依凭。“这不是梦罢?”走到门外,凉风一吹,忽然记了起来:“阿秀姐姐交代的事我却忘了。”可是乐秀宁的话并不翔实,他此刻满心里全是柔情蜜意,也就旋即把乐秀宁的吩咐抛在脑后。四顾无人,心想这还是在钟山脚下,不知离儿的住所在哪里,离这儿远不远?

忽然道上几骑人马飞驰而过,为首一个银鞍白马,雪白鲜亮的披风在夜色中十分耀眼。这群人在街对面一扇门前停下,一人跳下马叩门。过了一会儿,一个仆佣出来问道:“是罗浮山汤公子到了吗?”

那个白衣人道:“正是在下。”那仆人鞠躬道:“汤公子请进,九王爷今天下午接到公子的帖子,现在在书房等候公子多时。”

沈瑄这才吓了一跳,原来对面就是钱世骏的寓所,却不知离儿为什么去了半日还不回。其实离儿并未走多久,只是他自己心里过于急切,便是一刻三秋了。沈瑄忍不住,悄悄的绕到旁边的一个偏门溜进去。这里只是钱世骏临时的住所,也没有几间房,却不知离儿在哪一间。沈瑄看见一间屋子亮着灯,便轻轻走到那窗下,向里窥探。

只见那白衣人站在房间正中,却是背对着沈瑄.钱世骏一边倒茶一边说:“汤兄为何这时才到,上午的盟会可惜汤兄不在,小弟深为遗憾。”

汤慕龙道:“其实我早就到了,只是暂时不想露面而已。”说罢转过身来望着钱世骏。沈瑄这时才看见他的庐山真面,暗暗吃惊:天下竟有这样的人,钱世骏也算得仪表堂堂了,可跟汤慕龙比起来简直俗不可耐。不用说他的面貌如何出众,但见他此时也不过一袭素净白衣,别无装点,却自有一种华贵优雅的风度,英姿飒爽的神采,令人倾倒。事实上汤慕龙的确是江湖上绝顶的美男子,不知多少少女心中倾慕不已的“南海小白龙”。他只在似笑非笑之间,便没有哪个女子能抵挡得了了。

钱世骏皱皱眉道:“汤兄此上钟山,莫非另有打算?”

汤慕龙正色道:“不错。钱兄,你我也算故交,我深夜来找你,也不打算绕弯子。今天上午在钟山顶上,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姑娘是谁?”

不但钱世骏,连窗外的沈瑄也莫名其妙,禀住了气细听。只听钱世骏犹疑道:“那是我的义妹。”

汤慕龙冷冷道:“义妹?天台山的蒋小姐几时拜了钱塘府府九王爷做义兄了?”

钱世骏听见不是话,不觉怒道:“蒋姑娘曾在钱塘江上大战吴越王妃,为惨死的一个武林同仁报仇。我见她与我同仇敌忾,于是拜作异姓手足。那时在下许多朋友都作了见证的。这一年来,在下始终对蒋姑娘礼敬有加,照顾得无微不至,从不曾半分委屈了她,江湖上有目共睹。不料倒惹得汤兄见怪起来!”

汤慕龙闻言一笑,歉然道:“是我错怪钱兄了。小弟本无此意,只是我此下罗浮山,为找蒋姑娘几乎跑遍了江南诸国,好不容易发现了她,却在钱兄身边。小弟一时心急…”

钱世骏奇道:“你找蒋姑娘干什么?”

汤慕龙微微踌躇了一会儿,道:“实不相瞒,她是我的未婚妻子。”

沈瑄一听几乎晕倒,钱世骏也惊讶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汤慕龙续道:“我此次上钟山来找钱兄,就是想接她回罗浮山完婚。”

“怎么会是这样,汤慕龙的妻子,怎么会是这样!”沈瑄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一下子灵魂出了壳,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只听见钱世骏笑道:“汤兄想接未婚妻子回家也是理所当然。不过,现在却有些困难。”

汤慕龙怫然道:“怎么?”

钱世骏道:“上个月舍妹与人争斗,一时没了她的下落。待我找到她时,她却不知中了一种什么奇怪的毒,竟然把什么事情都忘记了。小弟遍请名医为她诊治,一点用也没有。小弟为此也非常伤脑筋。”

汤慕龙急道:“怎会如此?你将她带来见我一面吧,或许她还记得我。”

钱世骏淡淡的道:“此时夜深了,叫舍妹出来见人恐怕有些不便吧。而且…舍妹失忆之前也没提到过与汤兄有婚姻之约。”

汤慕龙咬牙道:“她何必对你说。但我与蒋小姐的亲事是她祖父天台山蒋老前辈亲口许下的。去年岭南武林盟主秦大侠亲自作伐牵线,家父又与我上天台山面见蒋老前辈求亲。那时蒋老前辈欣然允诺,两家下过定仪,商定的年末就完婚。你怎能在这里拖延?你只将她带来见我一面,我自当重重谢你。”

钱世骏笑道:“汤兄这是哪里话。汤兄既有关雎之雅意,小弟只好成人之美。又说什么谢不谢的。将来事成,小弟也算得汤兄的内亲,小弟正是求之不得。”

沈瑄在窗外闻言,暗骂着钱世骏简直是无耻小人,为了讨好汤慕龙,竟不回护一下离儿。只见汤慕龙向钱世骏长揖道:“如此多谢钱兄了。”

钱世骏笑盈盈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果然引着离儿进来了。沈瑄满心里焦急,却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只见离儿一脸茫然的望着汤慕龙。钱世骏却笑道:“妹妹,这是岭南罗浮山的汤慕龙汤公子。你可还记得他么?”离儿不答。钱世骏又道:“汤公子是你的未婚夫,此次专程来接你回岭南完婚。你可随他去了。”

离儿冷冷道:“你怎么说什么话!我不认识他,为什么要跟他去岭南,还要我嫁给他?”

钱世骏叹道:“妹妹,你真的什么都忘了。汤公子与你早有婚姻之约,你真的连他也不记得?好好想想。”

离儿一脸的惊恐,拼命摇头:“你胡说!不可能的!我不会与这个人订过婚的。”

钱世骏道:“这是千真万确的。哥哥怎会骗你?”

离儿凄然笑道:“你怎的不骗我?你说我是你义妹,就将我从岛上带出来跟着你到处跑。倘若你骗我,我又怎知你这义兄是真是假?反正我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钱世骏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汤兄,舍妹如此说话,我也无法。不如你同她讲罢,你既是她未婚夫,或者她对你尚有几分印象。”说着转身出去,留下离儿和汤慕龙两人在书房里。沈瑄暗道:“不好,这钱世骏如此行事。”离儿见状,退到门边,紧张的对汤慕龙讲道:“我不会再随你去的,你若无话,我这就走了。”

汤慕龙急忙道:“蒋姑娘,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我如此辛辛苦苦找到你,总盼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离儿转身就走,汤慕龙跃上前去,一把拉住她左臂。离儿回身一掌向他肩上砍去,汤慕龙轻轻让过,仍是不放手。离儿翻身跃起踢他的下盘,汤慕龙不闪不避,受了她几脚,手上的力气却一点不减。如此几回合,离儿挣脱不得,不由得满面通红。正在焦急时,突然“哐”的一声,一扇窗户被重重撞开,刮进一阵寒风,将蜡烛也吹灭了。两人都一愣,不由停了手。离儿却心思灵敏,猛地抽出左手纵身向门外跃去。汤慕龙待要看窗外是何人,不防离儿走了,只的追去。

窗外自然是沈瑄,他见离儿为汤慕龙所迫,急中生智想引开汤慕龙。此时见两人仍旧追逐而去,也急急跟上。离儿却冲出寓所,直往山上奔去。钱世骏这时听得有变,也追了出来。这三人轻功俱是不弱,沈瑄哪里追得上他们,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但他心中惦念离儿安危,便不管不顾的向山上爬去。几乎爬到了山顶,也不见那三个人在哪里。沈瑄正焦急间,隐隐听见山后悬崖的方向有人讲话,心中暗叫不妙,向那边赶去。

只见悬崖边亭亭立着离儿的身影,潇潇长发在凛冽的山风中飞扬。汤慕龙和钱世骏站在一丈之外,欲进不得。钱世骏叫道:“妹妹,快回来,你我兄妹有什么不好讲!”

离儿冷然道:“我叫你们走。”

三人一时无语。但情势似乎十分紧张,谁也没注意到还有人在周围,沈瑄悄悄走近去。

汤慕龙道:“蒋姑娘,你此时不随我去就罢了,何必如此。连你义兄也怨上了。”

离儿不理他:“你们快走!”

钱世骏又道:“妹妹,随我回去吧,别生气了。你不嫁汤公子,我自会好好照顾你的。”

离儿淡淡道:“钱公子,我当然不会跟汤慕龙去。连你也不必过问我的事了。我不会再跟你一起了。你们走罢。”

钱世骏惊道:“你说什么!你病得这么重,我怎放心让你一个人?妹妹别讲气话了,你跟我回去,我和汤公子向你赔不是。”

离儿冷笑道:“钱世骏,你何必这样低三下四的,我算什么?不过是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一切听凭你们摆布的弱女子。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是我的义兄,既是义兄又如何这般对我。你不必再提此事了,我本也不配做九王爷的义妹。你走罢,今后我不识得你。”

钱世骏急道:“妹妹,你怎么这样讲。说走就走,也不念为兄平日里如何对你?”

离儿悠悠的说:“钱世骏,你实话告诉我罢。你抓住我不放,究竟为了什么?我什么也记不得,实在猜不出你的用意。你急者让我想起来的,究竟是什么事?”

钱世骏脸色大变,道:“妹妹你疯了!”

离儿喝道:“不许过来,不然我就跳下去。一了百了!”

汤慕龙柔声道:“蒋姑娘,无论你想怎样都可以,千万别跳下去!我们这就走开,还望你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