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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他……他不知道。”荆天明微微张口,但想路枕浪是瞒不过的,干脆便直说了:“这是我自己自作主张。”

“怎么?这五百人中有你放心不下的人?”路枕浪摇摇头,打量着荆天明又追问道,“不然,你为何硬要参加不可?你应该知道这次行动有去无回……”

“我知道!”荆天明生硬地打断了路枕浪的话,几乎是无礼地回道:“我当然知道!请让我参加,我自告奋勇还不行吗?”

“不行!”路枕浪斩钉截铁地答道:“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何想去?但就凭你是荆轲大侠留下来的唯一子嗣、又是盖聂盖大侠最后剩下的弟子,只要有这两重身分在,我就不能让你参加这种绝无生还机会的行动!”

“血统!?身分!?呸!”荆天明突然用极为不屑的态度,疯狂地乱喊起来,“那是甚么鬼东西?!这不行!那也不准!如果都不行,那不该死的人为什么都死了?都死了啊!我想死都不行吗?让我死、让我死,让我参加、我要参加!”荆天明边喊边想向人群中跑去,“你有几天几夜没睡了吧?”路枕浪看着荆天明血红的双眼,拉住了他的手,“去睡一下吧。”

“谁要睡?我很好!”荆天明死命地挣扎,想要抽回被路枕浪扣住的手,但即便是他全身上下都用菜油淋了个透,就是无法挣脱路枕浪那铁环也似的手。“你失态了。”路枕浪微微责备道。他猜想或许是盖兰猝死、高月离开等事,让荆天明心烦意乱,但自己对这些事的臆测,实在不宜在此时此地说将出来,所以只是转头叫来荆天明的好友花升将,好生吩咐道:“照顾你的朋友,别让他混进去了。”花升将点点头,随即伸出两臂将荆天明给牢牢抓住。

“钜子。”“师父。”秦照与杨宽文异口同声叫道:“大伙儿都准备好了。”路枕浪与端木敬德互望一眼,两人都点点头,吩咐道:“那便走吧。”

有了钜子跟掌教的命令,儒墨两家总计五百人,在秦照、杨宽文两人的带领下,鱼贯走入地道。那地道入口低矮而潮湿,众人身上又涂抹了油,使得大家不得不弯着腰,将手搭在前方人的肩膀上,两人一列依序缓缓前行,五百人宛若一只蜿蜒的长龙,无声的渐渐消失在那张只通往地府的大口中。

“放开我。”荆天明在旁将一切都看在眼底,他悄声对好友言道:“我不会去的。你放开我。”“嗯。”花升将闷声答应着,却没有放开双手,反而是顺势将头埋在了天明的肩膀上,“刚刚走下去的那个秦照,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看不出来我们一样大对不对?他长那么矮……”花升将边抽泣边说,他的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在荆天明的脖子上。荆天明觉得眼前这副景象极不真实,就好像那天高月明明是甘冒奇险来跟自己相会,却变成了一场诀别。“又有很多人要伤心了吧?”荆天明在心中自己问自己,“这五百人也有亲人好友,他们也会像我或是像花升将一样伤心吧?”

“倒上!”当这五百人离开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墨家弟子张京房一声令下开始填沙、倒土,很快地就将地道填满,最后依照秦照离去时的交代,灌下了糯米水之后,从外表上便再也看不出大地的伤痕。花升将可以走到上头,用脚踏了踏,又跳了一跳,只感觉到脚下的黄土十分扎实,现在朋友们是不可能从这里回来了,即便是他们没能成功穿出地道,没能成功对秦军进行突击,也是不可能再从这儿回来了。“混蛋!可恶!”花升将对天狂吼了几声,“为我的兄弟,我要杀光你们!来吧!来吧!”荆天明没有说话,但他也觉得心口那里有一把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他们不会白白牺牲的!”路枕浪跳上城头,对大伙儿喊道:“我们要为他们争取时间,依脚程而言,秦照、杨宽文等人大约还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到达目的地。在他们突袭粮库之前,我们要尽可能的反攻,逼使更多的秦军出营攻击桂陵城,留在后方的秦军越少,他们成功的机会就越大。”

“出城迎敌!”端木敬德举剑高喊。

“出城迎敌!出城迎敌!出城迎敌!”在路枕浪与端木敬德的鼓动下,所有武林豪杰并齐国军士都抖擞精神三呼起来。方更泪率人将城门打开之后,两扇已如累卵的城门差点都关不起来了。路枕浪、花升将、张京房打头阵,率领墨者负责冲散秦军阵脚;端木敬德亲自率领谈直却、刘毕等弟子组成八个八佾剑阵紧接在后,以阵法负责绞杀散乱的秦军;朱岐、杨隼、盖聂、赵楠阳等人率领着齐国军士与武林豪杰,一队队手拿枪戟冲杀出来,亦是势不可挡。这批悍勇绝伦的战士们来到战场,连素有纪律的秦军也乱了阵脚,惊惶起来。领头的秦军将领不得不吹起号角,要求后方增援。只听得号角声一声声递送出去,原本正在后方营帐处休息的秦兵立即遵守号令,持枪带甲增援前方。

路枕浪手下不停地砍杀,眼睛却随时注意着秦军的活动,眼见后方增援的秦军已走到半道上,也开始紧张起来。路枕浪很明白,自己率人出城的目的只在引秦军出营,却绝不能让他们与增援的秦军交手,否则将伤亡惨重。路枕浪攀上城头,焦急地眺望着秦军后营粮库的方向,只见稀疏的小队秦兵在巡逻着,却连一个白色的人影也没有。端木敬德也冲了上来,万分焦急地问道:“看见了吗?”“没有。”路枕浪摇头道:“论时间,应该是出来了。”端木敬德又问:“该不会地道崩塌?”“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路枕浪的眼睛直视前方,不肯放过任何一点小小变化。端木敬德又问:“怎么办?要坚持下去,再等等看吗?”“不!不能等了!”路枕浪眼见增援而来的秦军,距离众人不过百尺之遥,立即下令道:“退!大伙儿这就退回城中!”

众人得到指令,立即开始奔回桂陵城中。但花升将与荆天明却不肯就这样退走,他们尽可能的拖延、尽可能的掩护自己人退走、尽可能的殿后,还有许多儒墨两家的弟子也如法炮制,他们不敢违抗将令,只是希望能延得一刻是一刻,只是希望能在撤退之前看见火起,只是希望自己的兄弟、或是他们自己,谁都没有白白牺牲……事实上,连端木敬德都口中边喊着“撤退、撤退”,脚下却连一步也不肯向桂陵城门靠近,任凭脸上那一把白色长髯化作红髯。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撤兵的铜锣声震天响起,增援而来的秦兵,听见锣响,更加快了脚步;而在城脚下激战的众人,却还在拖延。路枕浪怎能不知大家的心意,他一把抢过张京房手中的巨锣拼命敲起,向众人吼叫道:“撤退!撤退!”

“火!火!是火!”先是镇守城门的张京房一嗓子喊了出来,他指着秦军后营粮库的方向,忘我地大叫,“天啊!起火啦!成功啦!”紧接着便哭了出来。张京房这一声喊,比什么锣声都有效。豪杰们一听火起,顿时人人争着撤退,只为爬上城墙,亲眼看一看那火、亲眼看一看那些弟兄。

刚开始是一抹淡淡的黑烟腾空而起,然后很快的变得浓郁,一股又一股的喷向天空。之后,才有亮光跟红色开始闪动起来,跳跃似地,仿佛盛夏的花朵会在某个早晨间突然全部盛开了。桂陵的城墙上,完全听不到那儿的声音。眼前只像一幅画,一张无声的画。所有人都紧盯着那张画看。看那铺天盖地的黑烟与黑甲,是如何吞噬了那本来就只占了一丁点儿画面的白。无论城墙上的人再怎么不舍,远方的白色接二连三地倒下了,一点一滴,最终完全消逝在画布上了。花升将扑通跪倒在地,哭喊道:“秦照好兄弟!哥哥今天已经为你多杀一百来人,陪你好生上路。你走好、你走好呀……”“宽文……好徒弟啊……”端木敬德眺望远方,喃喃自语,老泪纵横。还有好多好多的人同样也是伤心欲绝,哀悼着他们的兄弟朋友。荆天明靠在花升将身旁,拍着他的肩膀,让他痛哭。不知怎么着,荆天明自己已没了眼泪,这种生离死别,打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没停过,伤心伤心还是伤心……每次伤心时都以为,在这世上再没有能让自己更伤心的事情了。但是,下一次却又伤得更重、更重……“我绝不再伤心。绝不再流泪。”荆天明在心中暗暗对自己承诺,却又不知在他的心底深处,愤怒已取代了悲伤的位置。

“掷石!”众人返回城中之后,路枕浪立即发令。张京房、元浩仓等人则立刻将准备好的大石、碎石、火石诸物,向压境的秦军丢掷过去。被路枕浪诱来增援的秦军,刚刚开拔到城下,就遇上掷石攻击,顿时死伤惨重。加上军粮被烧,火势凶猛,至今仍未熄灭。秦兵人心惶惶,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先回营救火,还是继续攻击桂陵城。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路枕浪屏息以待的撤兵锣声,终于在五天四夜之后,在彼方响起了。秦军如潮水般依序退去,路枕浪看着在风中摇曳招展的帅字旗,心想:“现在就等白芊红撤兵了。如果一切皆如预料,白芊红应该会下令连夜撤军,那么明天早晨起来之后,桂陵城外应该不会再有秦军的影子了吧?只是不知道白芊红有没有什么奇招?”路枕浪摇摇头,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白芊红脸上的微笑,自己也微笑了起来。“等吧。不知道、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但路枕浪心中很肯定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夜晚对他、或对白芊红来说,都会是非常精彩的一夜。

三、是邪非邪

夜幕低垂,桂陵城外,秦军的帅帐之中,白芊红背转过身气得直发抖。连续几昼夜的无情攻击,最后功亏一篑不说,二万大军的粮草竟然被人烧得一干二净,十几位都尉轮番进账来质问自己,今天晚上他们的兵丁拿什么裹腹?胆子大一点的,索性直问什么时候退兵?什么时候拔营回濮阳城?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在白芊红的脸上抡了两巴掌似的。

“出去。你们都出去。让我静一静。”白芊红总算开金口,低声说道。她虽然这么说了,但整座帅帐中却无人回应。白芊红耳听得一片沉默,怒道:“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回过头才发现帅帐中早已无人,大伙儿不知何时走得一干二净,白芊红不禁哑然失笑。

“真没想到这个时候我还笑得出来?”白芊红走到铜镜前望着镜中的倒影。镜中人轻轻抚摸着她自己的颈项,很难想像该如何在这么柔嫩细致的肌肤划上刀痕?或者,用白绫会比较好吗?“好冰冷。”白芊红伸手划过镜中人红艳的双唇,却没有感受到唇间该有的温度,“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难道说……后天……后天便是我白芊红魂归之日吗?”

白芊红踉跄从铜镜前退开,独自在帅帐中踱着步。她无法想像自己自戕的模样,但更无法想像自己不守诺言,苟活于世,到时,全天下的人都讥笑谩骂说:“看哪!那就是白芊红,她跟路枕浪打赌赌输了,却不敢死。不要脸的直活到现在。”

“那还不如死了干净。”白芊红思及此,感觉喉间仿佛有火在烧,她颤抖著双手为自己倒酒,一口气连喝了三、四杯才松了一口气,“这时若是有人能一起干一杯就好了。”白芊红环顾四周,帅帐里空荡荡地,除了自己,外无他人。她朝天举起酒杯,喃喃自语道:“哼。没关系。来!白芊红姑娘,我敬你一杯。”

“干杯!”

“干了!”花升将举起手中酒杯与荆天明一碰,豪迈地一饮而尽。劣酒碰到嘴角伤口,花升将不禁皱起眉头,原来他为了烧云梯,满脸胡渣早已给烧得精光,脸上身上皆是火烧的溃烂和水泡,但即便如此,这杯酒花升将还是喝得极为酣畅。放眼望去,长屋内武林众豪杰经过几日夜的奋战多有挂彩。谈直却身中两箭、左腿刀痕见骨;方更泪给人打折了一腿,虽及时接复,但看来此后必瘸;项羽让石炮碎屑弄得差点瞎了一眼,如今半边脸尚肿得不成人样;刘毕等年纪轻的子弟兵们,虽没受重伤,但已五日不曾合眼,早已力尽昏厥,只怕还得躺上好一阵子方能醒来。虽是这样的处境,但谁也不抱怨,大伙儿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白芊红出招,或是发令退兵。按理说,在等待的同时,大可以睡上一觉,但不知为何在这种能睡的时候,人反而睡不着了。

“无事可做,不如来喝上几杯?”花升将已经记不得是谁先提议扒开酒坛子的,他只觉得说这话的人真是功德无量。路枕浪与端木敬德也都觉得在这种时候,应该让大家的神经略略放松,便笑笑地跟着大伙儿也喝上那么一点儿。盖聂与赵楠阳等在场武林耆宿也都相陪。

荆天明自盖兰骤死、高月离去之后,每回上阵皆是抱着豁出去的念头,只攻不守,五日来前前后后一共身中三枪五箭、二十多刀,只可惜仅是些皮肉伤,此时坐在花升将身旁,也不开口说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心中满是懊悔,怎么在打算偷溜进地道时给路枕浪给发现了。

起先像荆天明这样喝闷酒的人为数不少,但酒过三巡之后,便有人藉着酒意纵情,或是大声喧哗,或者猜拳斗数。但终究是无法完全放松,炒热的那么一点儿气氛很快地沉闷了下去,又变成了众人各自喝闷酒的局面。在这种众人沉闷的气氛中,丹岳派掌门人朱岐突然站了起来。他端着酒碗,径自走到路枕浪面前。在大伙儿好奇的注视中,朱岐粗着嗓门,半像吼半像叫地对路枕浪说道:“路先生,我有话说。”

路枕浪看着眼前这个大老粗,心想不知道他又要给自己添什么麻烦了,便道:“朱掌门有什么赐教?我们到后头说去,可好?”“不!不!”朱岐忙摇了摇手,大声说道:“不用私底下说。我这话就是要在大伙儿面前说的。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到。”路枕浪正想阻止,朱岐却已经转过身去,对着众人大声说道:“大家都知道,我朱岐打从英雄大会开始,就对路枕浪先生的种种施为颇为不满。无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我朱岐只要提到路先生就没个好脸色,更别提有什么好话了。”路枕浪坐在朱岐身后,听了这话简直是坐立难安。众人见朱岐当面给路枕浪难看也都傻住了。端木敬德见状,正想起来打个圆场,却听朱岐又大声道:“就为这个,我朱岐今天要当众跟路先生道歉!”朱岐说到这里转过身来,当着众人的面,对路枕浪深深鞠了一个躬,道:“路先生,对不起!你赢了白芊红那妖女!我朱岐十分佩服。”在场众人皆料想不到,朱岐竟会向路枕浪致歉。路枕浪也是满脸尴尬,连忙站了起来,扶起朱岐,“朱大掌门说的什么话?大伙儿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么说太见外了。”

“好好好。”朱岐仰着红通通的一张脸,举起碗,“我早知道路先生绝不会怪罪我这大老粗,来!干一杯。”“干一杯。”路枕浪也微笑着,举起了碗一饮而尽。在场众人见两人尽释前嫌,都觉得路枕浪确实是江湖传说中虚怀若谷的墨家钜子;而朱岐则是个外表粗犷、内心粗犷,却又诚实可爱的性情中人。

大伙儿纷纷向朱岐进酒,“哈哈哈!喝,干了。”朱岐道过歉之后,心情极为舒畅,捧着大海碗,晃晃悠悠、酒到杯干地跟众人喝着,突然咂嘴赞道:“好酒!好酒啊!我朱岐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没喝过掺水掺这么多的酒!妙!真妙!哈哈哈哈!”

“咳。”苍松派杨隼也喝了好几碗,搭话凑趣道:“朱大侠别这么说,这么说可冤枉了我。我拿来的这酒哪,它是绝对没有掺水的。”

“没掺水?没掺水味道能这么稀?”

“怎么不能?”杨隼仰着脸咕噜咕噜又灌了一海碗,拎起酒坛子说道:“天地良心,我杨隼绝没在酒里掺水,我做的不过是在水里头掺了点酒而已。”众人听得杨隼这话,尽皆放声大笑,朱岐更是笑得东倒西歪,就连躲在旁边从头到尾不曾开口的荆天明与花升将两人的嘴角都浮现出一丝好久不见的笑容。

帅帐中匡啷一声响,却是白芊红把手中酒杯往地上一摔,铜酒杯叮叮当当地在地上打转,直滚到帅帐门口才停住。“没想到孤身一人,酒会这么难喝。”白芊红顺手一扯,索性连酒坛子也拉倒了,酿了二十多年的黄酒汩汩流出,被脚旁的尘沙给吸了个干净。摔了酒杯、酒坛,仿佛还不够解气,白芊红东张西望一气之下拎起了桌案上的一个木盒,用力地向地上砸去。木盒砰地一声应声裂开,碎片飞得到处都是,连里面的竹简都飞窜了出来。

白芊红眯着醉眼看,才想起这木盒原是自己装了苏北海的人头,托花升将带回给路枕浪用的;后来,自己到桂陵作客,路枕浪又用这个木盒装了秦王的诏书,送还给自己。“这么说来……这几片摔出来的竹简,便是自己未经卫庄同意就上书,秦王降旨赐婚的诏书。”想到这里白芊红的脸上有两片红云渐渐地晕开了,她看着那卷摔在地上的竹简,心中有所不舍,想要拾起它,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有了赐婚诏书又如何?那人不见得就愿意听命娶了自己。”想起卫庄,白芊红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刚开始注意到卫庄,只是因为看不惯有人居然无视自己的存在;但到了后来,不知怎么着,却把一颗心拴在了这冷漠的中年男子身上。明明那人每回跟自己说话,都是三言两语只求交代过去便是,自己却越陷越深、越陷越深,只盼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多跟自己讲上几句话……若是可能的话,但求他能对自己笑一笑……意识到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白芊红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现在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吗?更何况,那人根本无视于我的存在……”白芊红抬起手来,想将刚刚拾起来的竹简摔进火中,却终究还是舍不得,只得气鼓鼓地将竹简复又卷好,重新放回案上。

“可恶,人都道我白芊红施谋设略奇智无尽,难道就没有一条两全之策吗?”白芊红痴痴地望着散在地上的木盒碎片,别说两全之策了,心中便连个方向都没有。白芊红哀叹一声,心中只道:“看来我毕竟是胜不过路枕浪。他人数比我少、粮食装备更比我少,一场明明能胜的仗,最后却因为我过于自负而输了,路枕浪呀路枕浪……看来你比我白芊红更了解我自己……”

“咦?!比我……”白芊红原本边想边绕着帅帐打转,想到这里时却不自觉地停下了来。她弯下腰去,拾起一片木盒碎片在手中反覆把玩,耳旁似乎再度响起了路枕浪说话的声音,“姑娘放心,若论智计,你我不相上下,但若比起心狠手辣,在下却不是姑娘的对手。”那是在桂陵城中,路枕浪将这个木盒子还赠给自己时说的一段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白芊红思忖半天毫无头绪的事,此时却仿佛暗室逢灯般地茅塞顿开了,“哈哈哈,哈哈哈!”白芊红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路大先生,看来我白芊红还真得谢谢你哪。若非你将我看得如此透彻,我还真无法在三个月内破了桂陵城哪,哈哈哈,哈哈哈!来人!召集所有都尉们进账。”白芊红笑过一阵,心中已有计较,便叫过帐外兵丁如此吩咐道,“叫他们即刻来见,不得延误!”

军令发出没多久,秦军的都尉们便如闪电般一一出现在白芊红的帅帐之中,大家虽不敢交头接耳地说话,但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都焦急地在等待白芊红发令撤退。大家没想到在帅帐中等着他们的白芊红,看起来居然如此精神焕发,浑然不似方才那股委靡不振。

“传我的将令,挂出免战牌,大军就地休息一日。”

“将军!”几个都尉异口同声地想表达意见,白芊红却阻止了他们继续说下去,“你们想说什么本帅都明白。”白芊红用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铿锵有力地对众人说道:“一切都在本帅的算计之中。后日早上定能破城,众将无须担忧。”白芊红微微一笑,又道:“对了,为了提前庆贺胜利,本帅决定明晚与卫庄卫大人完婚,众位都是座上嘉宾。为此明日要大开酒宴、犒赏三军,为本帅祝贺。”这消息立即传遍了整个秦阵大营:夏姬白芊红明日与卫庄行大婚之礼,后日亲率大军出征,一举夺下桂陵。

邵广晴、赵楠阳两人联袂回到长屋内时,众豪杰们仍在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那越变越稀薄的酒水。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大伙儿虽喝着掺了酒的水,仍难掩兴奋之情。在一片喧哗吵闹声中,荆天明突然拉住了正在与人划拳的花升将的袖子,“嘘!噤声!”

“干麽啦?”

“你听,外头有怪声音。”

“神经。哪有什么怪……”花升将与十几个正在喧闹的年轻人一块儿停了下来,果然听见了阵阵奇怪的声音传来。“这什么声音?听起来好惨哦。”一个年轻人听着听着,忍不住发起抖来。“对啊。好恐怖的叫法。这是人在叫吗?”、“大半夜的,莫非是鬼在哭?”、“胡说八道,哪来的鬼?我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撕布匹。”、“你才胡说,撕布的声音能传那么远?那布得有多大才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却没有答案。只知道那鬼魅似的声音,东一阵、西一阵响起,却都是从秦军阵地的方向传过来的。

路枕浪、盖聂、赵楠阳与端木敬德等武林耆宿,索性爬上箭楼远眺,只见秦军的阵地之中,火把、火堆起得到处都是,照得整个军营恍如白昼。盖聂第一个叫了出来,“马!他们在杀战马!”

“原来方才听到的是马的哀鸣声。”众豪杰听到这个消息都是面面相觑,事情明摆着,秦兵若是杀马为食,那就不会退兵了。“莫非白芊红那个妖女又有了什么主意?”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这个疑惑,只是没人肯说出来。长屋内刚刚的欢愉气氛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