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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辛雁雁噗嗤一笑,“老前辈还真心急哪?他从来不曾见过他外孙女儿,这样找得着吗?”

“找得到的。”荆天明顺口答道:“高月跟外头的石刻女子长得很像,菜翁看了,一眼便会认出来的。”“是吗?”辛雁雁满怀凄苦地说道:“原来高月她跟外头的雕像长得很像?”荆天明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点头。

“对了,对了,”突然间荆天明也像马凉那样砰地站了起来,因为在他的心中终于将一切都串起来了。荆天明想道:“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有什么事情一直让我担心受怕,原来,原来如此,高月身上既然也有白鱼玉坠,那么势必会受到鬼谷的追杀。那时候卫庄不是告诉过我了吗?他不是要我学会百步飞剑最后三式,好保护高月吗?我……我……我一直拼命想将她忘记,才会直到今日藉由菜翁方能想通。”

辛雁雁见荆天明突然站起,两眼涣散,整个人呆若木鸡,担心得也站了起来,“荆大哥,你怎么了?”

“我……我……”荆天明如梦初醒,喊道:“我不能再待在这儿了。我要去救高月。她有危险了。她需要我,我要去救高月。”荆天明口中喊着,就想要往外冲。就在这时,辛雁雁右手挥出,狠狠地给了荆天明一巴掌。

“啪!”那一巴掌打在荆天明脸上发出脆响,辛雁雁含泪道:“荆大哥,你醒醒。你不能走!”

“我为什么不能走?”荆天明急问道。

“你忘了吗?你昨日方才召集了武林上的英雄好汉,要去营救儒家子弟。”辛雁雁忍不住心中悲伤,义正辞严地说道:“莫非你又要重蹈八年前的覆辙吗?莫非你要罔顾上千条人命吗?你在谈直却大侠面前发的誓,能就这么忘了吗?”

“对。对了。我不能现在就去。”荆天明清醒过来,想起有上千人还等着自己去救,“是我不好。我要去救刘毕他们。”荆天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多亏你提醒我。雁儿,你真好。尤其这一巴掌打得更好。”面对辛雁雁,而非高月,荆天明顿时变得利索起来,他开心地笑道:“怎么?手疼不疼啊?”辛雁雁没有答话。她心中明白,方才荆天明已经完全乱了方寸,事实上,打从马凉提起玉坠的来历开始,她的荆大哥脑中便只有高月一人,“若非如此……若非如此……凭我又怎么能打得中荆大哥呢?”辛雁雁低着头凝视着自己的右手,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滑了下来。

马凉既已经跑得无影无踪,荆天明只得守着辛雁雁,日夜在咸阳城中等候。到了即将行刑的前一日,乞丐赵老三终于传来了四大门派与墨家人马抵达的消息。“你陆师哥他们便在前面,”荆天明带着辛雁雁来到附近,言道:“你这就去吧,我还有一点儿事得先准备准备。”辛雁雁哪里舍得就这么和荆天明分开,正开口说:“我……”便听得陆元鼎的声音:“小师妹?!”

“是小师妹吗?!”陆元鼎站在街上,远远便瞧见了辛雁雁,大喜过望,赶忙唤着本来。荆天明未等陆元鼎奔至辛雁雁面前,早已一溜烟地闪得不见人影。他拐了两个弯翻上屋顶,又悄悄潜回去,趴在屋瓦上远远偷瞧着,只见朱岐热情地抱住了辛雁雁。其余武林四大门派的掌门人,赵楠阳和萧星度也都到了。还有马少嬅与紫语,却没看见邵广晴。站在墨家钜子方更泪身后的彪形大汉,是自己的兄弟花升将。而站在花升将附近的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便是自己的师父盖聂。

其实荆天明早已料到今日必会见到这些人,但出自本能的还是想拖延与他们相见的时刻,“哎,反正明天无论如何都会碰面的。”荆天明又多看了盖聂一眼,“师父他老人家的头发又白了许多,毕竟是八年过去了。身子看来倒还很硬朗。这就好了。”这才悄悄地退远,翻下屋顶去了。

另一方面,众人寒暄已毕,自然而然便问起了辛雁雁,关于当日在小石屋她被那岳皋劫走之后的情形。辛雁雁自然也是一一答复。当朱岐听到岳皋乃是为了救大伙儿一命,这才鲁莽抱走辛雁雁时,呵呵一笑对陆元鼎说道:“陆掌门,我就说吧?那岳老弟救了咱们十条性命,绝不是什么坏人,我老朱的眼光不会错的!”众人相互看了几眼,各自都心中好笑。朱岐这人虽是热血拓落,思虑却向来不够周延,他虽是这么说,但大家心知肚明,他看人倒是挺常看走眼的。

陆元鼎笑道:“总之,小师妹你没事就好。”

“看来那位叫做岳皋的年轻人倒是个侠义之辈,”赵楠阳在旁沉吟说道:“但听说他也已得知辛姑娘身上有块白鱼玉坠,辛姑娘,我劝你万事还是小心为要。”

方更泪一旁听了也淡淡附和:“是啊,辛姑娘,江湖人心难测,无论对方是谁,你都不得不防。”

辛雁雁点头回道:“赵掌门、方大钜子请放心,晚辈和那岳皋相处了两个月,他若真是有所图谋,早便下手了。这白鱼玉坠如今还好端端在我身上,岳皋绝无不轨之心,他原本是打算将我送回八卦门,但路上听说了儒家弟子们的事情,便也来到咸阳城打算救人。”

“好汉子!”花升将喝了声好,言道:“这位岳皋听起来着实是个人物,他既然也已来到咸阳,我花某人定要好好与他结交一番!”辛雁雁这才注意到,原来眼前这位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才是“花升将”本尊,随即努力忍住了笑。

“如此听来,这岳皋的武功甚是了得啊。江湖上却从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只怕用的是假名。”赵楠阳开口问道:“辛姑娘既已和他同行多时,不知是否知其来历?”

“这……”辛雁雁听赵楠阳如此问道,本来有点迟疑,但后来想起荆天明说,他从此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这才一一看向在场众人,正色言道:“正如赵大侠所说,这岳皋其实并不叫做岳皋。实话对各位言讲,这位先在石屋救了我们十人之命,现在又带着我赶来咸阳要相救儒生人等的侠义之士,便是各位的旧识,荆天明。”

“你说什么?”盖聂抬眼盯着辛雁雁,颤声问道:“是……天明?”

“是的。”辛雁雁此时已知盖聂乃荆天明的恩师,遂恭恭敬敬地道:“这位八年来到处行侠仗义的人,便是令徒荆天明。”

“什么!是荆天明!?这……”朱岐在旁边却是为之语塞。原来朱岐这八年以来,每凡有人跟他提到荆天明的名字,他必怒斥:“别跟我提起这三个字!”这时一听那救了自己性命的岳皋竟然是荆天明,不禁瞪大了一双牛眼。心里头的关卡一时间还过不去,偏偏又是自己到处跟人赞扬岳皋,顿时“这……那……怎么……”几个字半天说不完全。

“是天明!”花升将与方更泪二人却互望了一眼,尤其是花升将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他没死?他还活着?还到处行侠仗义?好好好!哈哈哈!”他原本对荆天明当年擅开城门之举甚不谅解,但是八年已过,他个性本就粗疏,一听兄弟既然没死,又到处行善,简直就笑得合不拢嘴了。方更泪的个性却非如此,他虽不记恨荆天明,却也没有这么轻易便能相信一个人会改过行善,当下只是低头不语。而在座的马少嬅更是索性发出了不屑的斥责声。辛雁雁看向马少嬅,问道:“这位是……?”

陆元鼎这才想起自己方才高兴过了头,竟失了礼数,漏掉几位没有为辛雁雁介绍。辛雁雁先前听过马少嬅、紫语和高月之间的故事,早已没有好感,这时知她便是马女侠,脸上神色也就淡淡地。尤其一见紫语也在场,心中更倏然有了警觉;若依荆天明所言,这紫语分明就是当年的鬼谷少女奸细,眼下竟已当上了儒家掌教夫人,可见其真实身分从未暴露。辛雁雁思及自己身上也有块白玉,不禁多瞧了那紫语几眼,暗暗起了戒备之意。

赵楠阳眼见在座的有好几人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道:“看来荆天明已然痛改前非了。好虽是好,但想当年,他原也是个知大体的好孩子,骁勇能武,却不知为何偏偏在与秦军对阵之际临阵倒戈,偏偏此行又是和秦兵作对,唉,怕只怕旧事重演啊。”

盖聂在旁看了赵楠阳一眼,开口想说什么却终于没发话。紫语如今已是堂堂儒家掌教之妻,听赵楠阳言中有挑拨之意,便也推波助澜地道:“赵掌门,听你言下之意,可是说那荆天明似乎不愿与秦王作对?”

赵楠阳迟疑了一下,摇头笑道:“我也只是因为想不透他当年所为,这才如此猜测,又看大伙儿如此开心,实在怕你们又得失望了,便忍不住出言提醒一番。”

花升将笑道:“赵掌门,您想太多了。天明乃是勇士荆轲之子,那秦王是他的杀父仇人,又有什么不能与其作对的?”

“就是啊!”辛雁雁立即附和道:“我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总之荆大哥今天种种已然证明他是个仁义大侠,大伙儿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你说是吧?朱伯伯?”

朱岐“啊?”了一声,左看右看,清了清喉咙大声说道:“诶!没错!那个……啊!我老朱不会看错人的!”

赵楠阳望着方更泪和花升将,仍是企图挑拨,点头道:“方大钜子和花少侠真是好雅量,当年荆天明助得秦兵攻城,致使墨家钜子路枕浪不得不依约自刎,此事虽已时隔八年,但赵某每每想来仍感义愤难平,没想到二位竟能如此不计前嫌,赵某真是佩服、佩服。”

他这番话说得花升将哑口无言,方更泪却牵了牵嘴角,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几口,回道:“两国交兵多年,万事纷杂,又岂是一个区区少年所能决定胜败?荆天明临阵倒戈虽然不该,但赵掌门方才这话,却也未免把荆天明看得太重了。”

马少嬅坐在一旁始终面有愠意,这时忽然开口冷冷说道:“赵掌门也不过是一番好意,想要提醒我们,明日那荆天明不见得就会出现,大家还是别高兴得太早了。”八年前高石然死于桂陵,她虽恨秦兵,却更恨荆天明。马少嬅这话说完,众人倒是陷入了沉默,辛雁雁忍不住开口说道:“不会的!荆大哥为了此事还特地邀集了几个帮手,他一定会出现的!”辛雁雁虽是这么说,心中却着实担心,“怕只怕万一此时荆大哥得知了高月的消息,会不会丢下我们,立刻赶去呢?”

陆元鼎见辛雁雁如此袒护荆天明,提及荆天明时的亲昵之意更溢于言表,心中早已醋意大发,当下沉声说道:“赵掌门和马女侠说得极是,既是曾为叛兵逆贼,此人便轻信不得。”

盖聂端坐在众人之间径自吃饼喝茶,始终不发一语,这时忽然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来。众人立时闭上嘴巴,忽然意识到在荆天明的师父面前,谁也没资格评论荆天明的好坏,当下各个自觉唐突失礼,望着盖聂,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想法。但盖聂却没多说些什么,他只道:“天晚了。大家还是养精蓄锐,明日出发前去救人才是。”

九、一改故辙

第二日破晓时分,在墨家钜子方更泪的安排下,约莫有百来人在刑场左近集结,而儒家掌教邵广晴也带着杨安远、赵东腾、张宾、唐翼如等剩余的儒家子弟们赶到。邵广晴眼见加上自己带来的人马,也不过才一百五十人左右,不免有点担忧。方更泪心中其实也隐约觉得不妥,但为了鼓舞士气,口中却道:“据我估计,那刑场守兵理应数百至多不过千人,我们冲杀进去,只为救人,有一百五十人也就够了。这样吧。待会儿由我带墨者冲锋,丹岳、苍松、八卦、清霄等四大门派居中,其余人等与儒家子弟,便随邵掌教、盖大侠两人殿后。”

邵广晴一听要自己殿后,立刻求之不得地点起头来。那盖聂听了却道:“方钜子恕我直言,论调兵遣将,在场无人及得上你;但要与人对打,阁下却远非盖某的对手,这先锋自然该由我去,这殿后负责营救儒家子弟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你了。”说罢也不等方更泪多置可否,迈开大步便往前而去。盖聂如今已近花甲之年,平时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现下难得多说了几句话来,字字皆有泰山压顶之势,连墨家钜子都难以抗拒。

赵楠阳在旁,见盖聂大步向前,旁人无不纷纷让路,已颇有武林之尊的地位,心中不由得一凛。原来这赵楠阳一心一意要当武林第一人,这才愿意委身于鬼谷。数十年来,他悉心调教徒弟,光大清霄派,而他自创的“铁臂金拳”更是横亘大江南北,成了拳术的大宗师。这样辛辛苦苦走来的结果,却是与盖聂齐名,共同得了个“北盖南赵”的称谓。若是分了开来,那盖聂人称“天下第一剑”,而自己则被人在暗地称为“赵秃鹫”,这高下之差使赵楠阳心中不平,也将盖聂视为自己称霸武林的挡脚石。为此,赵楠阳千方百计的在暗处使拐子,盖聂门下弟子的死多多少少都跟他有关,八年前盖聂的关门弟子荆天明自毁前程,赵楠阳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欢喜。没想到荆天明却浪子回头,赵楠阳心中真不是滋味。

方更泪见众人再没有意见,当即吩嘱花升将先带人殿后,自己则率着另外二十五个墨家子弟随盖聂身后而去,余下之人按照方才分布,由朱岐、萧星度、陆元鼎、赵楠阳四位各领门人依序结队前进。

众人行出二十余里,果然远远见得秦兵旗帜,一排人墙挡在外围,看来约莫五百之数。方更泪在前领着众人一路控制脚程速度,早已算当时机,料来此时秦兵已押出所有人犯,距午时行刑尚有一刻钟,当下对盖聂说道:“盖大侠,待花升将一过来,你们便发足向前,突围一事便全靠你们了。”说罢立刻奔至后方与花升将互换了位置。那盖聂一见花升将冲上前来,长剑拔出,一百人脚下卷起沙石如烟,疾风般无声且迅捷地靠近了刑场。

这日从清早便见乌云满天,此刻虽已时近晌午,气压仍旧低得教人气息窒闷,空中隐隐传来几许闷雷滚过,在那五百兵士身后,另有身穿黑甲的秦国士兵以方字型在三座大泥坑周边围出了三座五道人墙,一旁立在高台上监督的刑官远远见得盖聂等人冲杀过来,好不惊慌,当即命人击鼓示令,提早行刑。便听得一记鼓声咚地敲起,余鸣在旷野上长长作响,那三大泥坑周围皆是土堆高耸,第一排秦兵们站在上头,每坑一百人,共三百人听得令下,各个便开始动手铲泥入坑;又两记鼓声快速击来,站在坑外四排秦兵,内三排留守原处不动,每坑两千人,共六千人围着方坑以作护卫,最外一排则快步变换队形,每坑一千五百人,三座泥坑共四千五百个秦兵化方为整,集结成队。这偌大刑场,竟共有一万一千三百个秦兵压阵。又听得鼓声响起,记记短促,绵密无休,负责冲杀的五千名秦兵们各个挺刀举枪,发了声喊,霎时如海潮般地往盖聂一行人袭卷而去。

这平野上若非立于高处无法望远,众人冲得近了方才瞧清原本的五百人队后头竟涌来黑压压一片,但临到此际却已无余裕另作他想,前方盖聂和花升将所领的墨者们已然和对方交锋,这一百人队犹若一只飞入庞大蜂群的蜻蜓,转眼被五千名秦兵重重包压。方更泪殿在后方暗叫不妙,万没想到这刑场守兵竟有如许之多,见众人打得憋手憋脚,当即变换战术,高声呼令:“陆掌门和萧掌门往东;我与朱掌门往西;花升将,你随盖大侠和赵掌门往前直攻中首泥坑!各自分散!”

众人闻言意会,兵分三路各往前杀,一时间,但见刀光剑影,血花飞溅。盖聂、朱岐和赵楠阳原是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八年来武艺更各有精进,方更泪、花升将、陆元鼎和萧星度也皆非易与之辈,其余五十名墨者与四派众弟子亦皆是出自名门,此时众人撤开来拼杀抢攻,寻常兵士哪里能敌?只消须臾,这一百人队便已斩杀了将近千人,直把那高台上的刑官吓得魂飞魄散,忙又命人击鼓示令,咚咚作响声中,原本守在坑边不动的六千兵士顿时尽数递补上来。众人好不容易才觉得这些密密麻麻的秦兵稍有减少之象,猛地又见大批秦兵蝗虫也似地包袭而来,心中皆不禁凉了半截。

不消多久,一百人众在混战当中被冲散四方,各个皆是杀红了眼,怎奈敌我数量实在差距过甚,杀一个来十个,砍一双来四双,眼看站在三座泥坑土堆上头的秦兵们手举铁铲,挖泥犹如捣蒜般快速,众人在底下虽是焦躁万分,手里更杀得毫无半丝喘休,但面对着重重人墙,前进的速度却依旧太过缓慢。

方更泪手中挥剑砍杀,脑中止不住惊疑:“坑杀手无兵刃的儒家人犯,官府何以竟要动派上万军兵镇压刑场?此事恐怕另有鬼谷之人从中教唆。”眼看这些秦兵竟似杀之不尽,挥之不绝,各派子弟皆已有多人带伤,如此下去别说是来不及救出儒众,恐怕连在场诸豪也要力竭受困,心底不由得忧急如焚:“糟了,今日四大门派之首皆在此地,难道就要在此被一举剿灭?”正犹豫是否该呼令大伙儿撤走,忽闻空中几声巨雷砰然爆裂,又听得一人高喊:“万万不可退!”

这人内力深湛了得,五个字喊将出来远远传遍周野十里,竟不下于天上巨雷,在场之人但觉耳中嗡嗡,放眼望去,便见一队人马从不远处冲将而来,几滴斗大的水珠正自空中重重打下,滴滴答答极为快速地密集聚拢,转眼间水注如倾,洪雨刷然而落,那队人马也已然穿过了这片倾盆大雨,逼至近处。辛雁雁在雨中举袖擦眼,大喜过望地喊:“荆大哥!是荆大哥他们来了!”

雨声虽巨,但辛雁雁这一声娇脆语音却还是传入了盖聂耳中,他闻言心头大震,手中长剑不停,两眼立刻转了过去,但见那队人马为首者是个穿白袍的年轻人,雨中破敌之势雷霆万钧,骑在马上策缰疾骋,长驱而入,左肩上挂着数捆麻绳,右手举着一根木棒左打右劈,底下秦兵一个个应声而倒,弹飞如豆,真是犹入无人之境。

“这……这真的是天明?”盖聂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名男子,白雨哗哗,水汽濛濛,盖聂几次眨眼,又伸手抹去眼皮上的水珠,好不容易才终于瞧清那男子的面貌,见他生得鼻梁高挺,剑眉虎目,英姿俊拔,豪迈飞扬,却不是荆天明是谁?

荆天明与马贼帮主骆大欢率着马贼帮内数十人骑马当先,另有百余个马贼帮众奔行紧随,殿在最后头的则是平虎寨两百余人,俨然那徐盅最终还是带着寨内弟兄们来了,至于跑在一帮马贼和山匪之间黑压压的一片,却尽是咸阳、姣镇等来自各城各镇的乞丐群共三百多人。这将近七百人众在荆天明的率领下转眼杀入重围,在场诸豪不由得精神大振,花升将手里发命砍杀,喜不自胜地扬声笑喊:“好!荆兄弟!荆兄弟果然来啦!”荆天明揣着缰绳在马上棒打秦兵,灵动已极,竟颇有当年姜婆婆骑着烂泥巴救他于狼吻的英姿,只是底下坐骑不若那烂泥巴的聪明灵性,他几番驱策立感活动不便,索性一拍马头拔身而起,口中高喊:“花大哥!恕小弟来迟了!”足下在数千个秦兵的头盔和兵器上飞掠点踏,凌虚御风,须臾间竟已奔至中首泥坑,跃上了高耸的土堆。

方更泪在西坑附近远远瞧见了,大喝:“荆兄弟来的刚好!一点儿也不迟!”他这话所言不虚,心想荆天明出现的时机真是恰好也没有,正是秦兵们尽数在底下陷入混战之时,三座泥坑上只余三百人负责铲泥,眼下正是突围的最好时机。就看荆天明上了土堆之后如电疾驰般地绕坑奔行一圈,手中木棒挥扫劈击,一百个秦兵慌不迭地抛铲抽刀,却哪里来得及对应?没等这些秦兵尽数倒下,荆天明已然将肩上麻绳一抖而落,甩将开来,自泥坑里头拉了一人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