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开着的,一推就开。”

  于是门就被推开,一个人左手提着铜壶,右手捧着两个碗走进来,正是那个去找杜七他们的人。

  “在下吴不可。”他陪着笑道,“专程前来拜访,知道阁下高卧未起,所以只有在外面煮酒相候。”

  柳长街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龙五叫你来找我的?”

  吴不可微笑点头:“公子也正在恭候柳先生的大驾。”

  柳长街冷冷道:“只可惜现在我连站都站不起来,更没有法子去见他。”

  吴不可陪笑道:“公子也知道有人得罪了柳先生,所以特地叫在下带了样东西来,为阁下出气。”

  柳长街道:“什么东西?在哪里?”

  吴不可回过头,向门外招了招手,就有个孔雀般美丽的女人,手里拿着块木板,慢慢地走进来。

  孔兰君。

  现在她已没有孔雀般的骄傲了,看来也像是只斗败了的鸡,母鸡。

  她低垂着头,一走进来,就把那块木板交给柳长街,轻轻道:“我就是用这块板子打你的,打了三十板,现在你……你不妨全都还给我。”

  柳长街看着她,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龙五公子果然不愧是人中之龙,难怪有这么多人都愿意为他卖命。”

  雅室中的灯光柔美,红泥小火炉上的铜壶里,也在散发着一阵阵酒香。

  在炉边煮酒的,正是那青衣白袜,神秘而可怕的中年人。

  龙五公子还是躺在那张铺着豹皮的短榻上,闭着眼养神。

  天气还很暖,炉火使得这雅室中更灼热,可是他们两个人,却完全没有觉得有丝毫热意。

  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正在等柳长街。

  桌上已摆好了几样精致的下酒菜,居然还为柳长街安排好了一把椅子。

  能和龙五公子对坐饮酒的,天下又有几人?

  门外有敲门声,进来的是孟飞——这雅室当然就在孟飞的山庄里。

  “人已来了。”

  “请他进来,”龙五还是闭着眼睛,“一个人进来。”

  柳长街刚走进来,孟飞就立刻掩起了门。

  青衣白袜的中年人,专心煮着酒,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但龙五却居然已坐了起来,苍白的脸上,居然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你没有白费功夫。”他微笑着道,“在武功和女人身上,你都没有白费功夫。”

  他的话显然还没有说完,所以柳长街就等着他说下去。

  龙五果然已接着道:“连我都对付不了的女人,想不到你居然能对付。”

  柳长街还是没有开口。

  他摸不清龙五的意思。在女人这方面,男人通常都不肯认输的。

  龙五道:“要骗过秋横波和孔兰君都不是容易事,你却做到了。”

  柳长街终于笑了笑,道:“但我却是为你做的。”

  龙五看着他,忽然大笑:“看来你不但聪明,而且很谨慎。”

  柳长街叹了口气,道:“我不能不谨慎。”

  龙五道:“现在狡兔已得手,你怕我把你烹在锅里?”

  柳长街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句话我还明白。”

  龙五道:“但你却不是那种只会猎兔的走狗,你是个很会做事的人,我经常都用得着你这种人。”

  柳长街松了口气,道:“多谢。”

  龙五道:“坐。”

  柳长街道:“我最好还是站着。”

  龙五又笑了:“看来孔兰君的出手倒真不轻。”

  柳长街苦笑。

  龙五道:“你想不想要她打你的那双手?”

  柳长街道:“想。”

  龙五淡淡道:“那容易,我立刻可以将那双手装在盘子里,送给你。”

  柳长街道:“但我却宁愿让那双手连在她身上。”

  龙五笑道:“那更容易,你出去时,就可以把她带走。”

  柳长街却摇头道:“我喜欢吃鸡蛋,却不愿随身带着只母鸡。”

  龙五第二次大笑:“那么我就把鸡窝告诉你,要吃鸡蛋,你随时都可以去。”

  柳长街苦笑道:“只可惜那鸡蛋里不但有骨头,还有板子。”

  龙五第三次大笑。

  他今天的心情显然很好,笑的次数比任何一天都多。

  等他笑完了,柳长街才缓缓道:“你好像忘了问我一件事。”

  龙五道:“我不必问,我知道你一定已得手。”

  柳长街道:“那匣子没有错?”

  龙五也在凝视着他,道:“没有错。”

  柳长街道:“你看清楚了?”

  龙五道:“看得很清楚。”

  两人的眼色,看来都好像有点奇怪,柳长街问的话也像是多余的。

  龙五本来一向不喜欢多话的人,但这次却并没有露出厌恶的不耐之色。

  柳长街笑道:“匣子既然没有错,里面的东西也不会错了。”

  他终于从身上拿出个紫缎包袱,包袱上打着个很巧妙的结:“这就是我从那匣子里拿出来的,我原封未动。”

  龙五道:“我看得出,这是她亲手打的相思结。”

  相思已成结,当然是很难打开的。

  龙五却只用两根手指夹住结尾,也不知怎么样轻轻一抖,就开了。

  他微笑着道:“要打开相思结,只有用我这种法子。”

  柳长街道:“我还有一种法子。”

  龙五道:“你用什么?”

  柳长街道:“用剑!”

  无论纠缠得多么紧的相思结,只要用剑一削,也一定会开的。

  龙五第四次大笑:“你用的法子,好像总是最直接、最彻底的一种。”

  柳长街道:“我只会这一种。”

  龙五笑道:“有效的法子,只会一种也已足够。”

  包袱里包着一小堆丝棉,拨开丝棉,才看见一只翠绿的碧玉瓶。

  龙五眼睛里发着光,苍白的脸上,也露出种奇异的红晕。

  这瓶药得来实在太不容易。

  为了这瓶药,他付出的代价已太多。

  直到现在,他伸出手去拿时,他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在轻轻颤抖。

  谁知柳长街却闪电般出手,将瓶子抢了过去,用力往地上一摔,“砰”的,砸得粉碎,鲜红的药汁,碧血般流在地上。

  站在门口的孟飞,脸已吓黄了。

  龙五也不禁耸然动容,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长街淡淡道:“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要找你这么样一个好老板,并不是件容易事,所以我还不想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