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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两个大包裹,全是田家两姐妹,还有阮梅给准备的礼物。

  虽然大多数只是各种菌菇干货类,但钟毓秀格外喜欢这些食材,欢欢喜喜的表示,等吃完了,再让儿子儿媳给她寄。

  早上五点半出发。

  一路顺畅,等抵达火车站的时候,比预计的还要早上大半个小时。

  火车今天也很是配合,只晚点了十几分钟。

  简直像是各路神仙保佑了一般...

  拥抱、分离。

  再后面,熟悉的蒸汽火车头拉响粗狂的鸣笛声。

  田宓一手挽着丈夫的手臂,一手用力的与探出脑袋,已经红了眼眶的婆婆挥别,直到再也瞧不见人影,才放下。

  分离的气氛总是裹带着伤感,哪怕是才没相处几天的婆婆,田宓这会儿心里头也有些不是滋味,更何况是作为儿子的丈夫。

  她什么也没做,只站在依旧简陋破旧的红春站台上,安静陪着丈夫眺望早已瞧不见丁点儿踪迹的火车。

  娄路回没有沉默太久,大约一两分钟过去,他便回了神,牵起妻子的手,嗓音沉厚道:“回去吧。”

  与亲人分别的滋味并不好受,哪怕是半路家人,没有太深感情的自己离开朝阳村的时候,还哭了鼻子,更何况丈夫一看就是在温暖家庭中长大的,与家人有着极深的感情。

  两人隔着手套,手牵手走到停在马路上的车边时,田宓藏在围巾下面的唇抿了抿:“等明年再放假的,我陪你回北京。”

  闻言,娄路回勾唇,拉开车门,将妻子送上副驾驶:“好,到时候我带你去吃烤鸭,找那种最地道的馆子。”

  说的她跟个馋猫似的:“那我可要吃上一整只。”

  “呵呵...好,都给你。”

  “...”

  下午两点。

  在离部队还有几十分钟车程的时候,天空果然开始飘起了雪花。

  今天没有风,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飘飞的雪花便成了大片掉落的趋势。

  来到北方这些日子,田宓已经看过几场雪,但这会儿坐在车内,还是被这样的阵仗给惊了惊。

  “别害怕,咱们最多还有二十几分钟就能到家,不会堵在路上。”余光瞄到妻子怔怔的盯着外面,娄路回以为她是担心回不去,赶紧开口安抚。

  闻言,田宓回头:“我不担心,就是在南方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下雪的,像是瓢泼似的,这得下多久啊?”

  “说不准,不过照这个情况,怎么也要一天一夜了,说不定也会连续下几天。”说到后面,怕妻子又担心,便有意说了些关于雪天的开心事情:“其实北方这样大的雪也不是天天有的,这一次,很多人都要开心了。”

  田宓不解:“这么大的下雪量,就算只下一天一夜,也得没过膝盖吧。”到时候寸步难行,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因为雪后的‘烟儿炮’。”

  不等妻子将疑问问出口,娄路回就解释起了何为‘烟儿炮。’

  却原来,大雪过后会刮上几天大风,到那时候风雪肆虐大地,温度急降,农场的工人也好,学校的学生也罢,全都只能窝在家里休息,就连他们部队的战士也会停止训练,可不就开心嘛?

  “...最近农场在抓水利工程,那是个辛苦活,来这么一场大雪也好,起码能缓几天...”

  时间在闲适的聊天中过的很快,才听了两个真实发生在附近屯子里的好玩故事,田宓就在茫茫白雪中,隐隐绰绰的看到了部队的位置。

  她大松一口气,朝着丈夫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总算平安到家了。

  在大雪堆积到无法行驶之前。

  “总算回来了,我真担心你们会堵在外面。”哪怕明知道就算回不来,妹夫也能带着妹妹平安找到落脚的地方,但田雨就是担心,从2点钟开始,出门张望多少回了。

  娄路回得去还车,顺便安排团里的事情,便应了妻子的要求,直接将人送来了大姐家。

  从路口跑到大姐家,只半分钟不到的距离,田宓浑身已经沾了不少雪。

  她站在门口,双手摊开,闭着眼,任由大姐帮她清理积雪,连头脸都没放过。

  “陈兆这是怎么了?”甫一进屋,田宓就看见平日里爱笑的陈兆小朋友正哭丧着小脸,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

  见到来人,陈兆小朋友立马眼泪汪汪求助:“二姨~”

  “这是怎么了呀?”

  田雨嗔骂:“别理他,也不知道在哪里钻的,脑袋上全是虱子,我准备给他把头发剃了,小不点的,还知道要好看了。”

  听到虱子,田宓的长辈爱立马消失了,她脚跟一转,在小家伙哀怨的眼神中,选了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屁股刚挨到凳子,她就觉得自己的头也痒了起来。

  对于一头浓密的及腰长发,田宓还是很满意的,可不想被剃掉。

  这么想着,她搬起屁股下的凳子,走的更远了些。

  陈兆...更伤心了。

  娄路回跟陈刚裹着浑身风雪回来时,外面已经彻底黑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两个女人都迎了出来。

  田宓垫着脚帮丈夫清理他看不到的落雪:“今天就在大姐这边吃,晚饭已经好了。”

  娄路回没意见,以前他也会偶尔来老陈这边搓一顿,更别提现在是实在亲戚了。

  晚上煮了面疙瘩汤,一大碗下肚,大冷的天,暖和又养胃。

  等一碗下肚,浑身暖和过来,两个男人进食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部队的物资紧张,就连旅长都不怎么舍得用煤炭,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年轻人,只能靠硬抗。

  实在冷了,不是灌热水,就是出去跑几圈。

  每天的消耗都很大,等到下班时,基本都饿到前胸贴后背,严格来说,是又冷又饿。

  这会儿缓解了饥饿感,也就放慢了进食的速度,边吃边聊。

  田宓虽然一直跟大姐聊天,但耳朵也有关注着丈夫跟姐夫的话题。

  听说他们过几天要去附近屯子里走一圈,似乎每次大雪过后,屯子里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物资还是太缺了,经过这一阵子的努力,咱们也只能让战士们勉强吃到八分饱,但还是不够啊...”政委要管后勤,且不止为了让战士们能多吃一口,还要时不时的救济附近的老乡,日子太难了。

  “你看咱们攒下来的,光煤炭票就摞的好厚一叠,根本就没地方买,也没钱买,但要是上面多拨一些款下来,咱们完全可以去南方采买一批...”其实陈刚也就是嘴上抱怨两句。

  如今大环境不好,大家都不容易。

  他们这里的战士,因为汪旅是个灵活性很高的领导,不止专门建了房子养了鸡跟猪,补贴口粮,还会让下面的战士们想尽办法寻摸吃食。

  就这样,战士们也才堪堪是八分饱的窘境,更别提还要时不时的接济一下附近那些困苦的老乡。

  娄路回一直没吱声,内心却也是赞同老陈的话的。

  说到底,还是缺钱,只要有了钱,去南方大城市买一批物资回来,后面三四个月就会好过很多。

  他将碗里最后一口食物吃完,放下筷子才道:“抱怨没有用,等这场雪停了,我再带人进山,先解决能解决的,战士们肚子里面有油水,也能抗冻些。”

  陈刚轻叹一声:“...是这个理。”就是大雪天进山,哪有那么容易,总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吃完饭,小夫妻俩裹上大衣,趁着饭后的暖融感,踩着厚厚的积雪回了家。

  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牵着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到家后,屋里没烧炕,比外面的温度也好不了多少。

  “我先去烧炕。”娄路回脱了身上碍事的大衣,往厨房走去。

  田宓也跟着一起进了厨房,只是她没有脱大衣,而是搬了个小凳子,蚕宝宝似的窝着。

  “待会儿会有烟雾,呛人,你要不要先进卧室?”见妻子粘着自己,娄路回心里也高兴,毕竟今天才是结婚的第二天,妥妥的新婚燕尔。

  田宓托着腮看男人忙碌,闻言摇头:“不算很呛,实在呛了我再出去。”

  主要她心里琢磨着事情,方才在饭桌上,听了丈夫跟姐夫的谈话,让她想起了还藏在箱子里面的黄金。

  她是个平凡人,那么几十斤的黄金在自己身上,说一点都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七十年代的几十万是什么概念?田宓也曾好奇的大致算过。

  现在的几十万,比后世的几千万购买力可能都高。

  尤其她要是用这笔钱,在北京或者上海那样的地方买些老破小房子,将来的价值简直不敢想象。

  但...也就是那么一想。

  一是她根本不敢在这时候大肆去买房子,黄金的来源讲不清楚不说,万一出了纰漏,说不定连她能在水下自由呼吸这一点都会被摸索出来。

  田宓从来不敢小瞧组织的力量,更不敢高估自己的智商。

  二是她的良心与十几年的教育,叫她也实在没有办法将那一笔黄金占为己有。

  因为她清楚那笔钱财,是刘疏跟无数个他那样的人,从旁人那里打杀获得的。

  认真算起来,是赃款,本来就该上缴。

  但是如今的世道,交给谁,能不能将这笔钱用到实处,一直是她纠结的点。

  还有,她并不想暴露出自己。

  起码官方能保证,外人不会查到她的头上,尤其是刘向东那个渣渣。

  对于原书的男主,她总是担心他有什么主角光环,到时候要是知道自己捐出这笔黄金,再傻也知道他家藏在鱼塘里的黄金是被她拿走了,田宓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可是该怎么跟丈夫还有大姐夫说这一笔黄金的事情呢?

  “在想什么呢?跟你说话都没听见。”眼见厨房里烟雾升起,娄路回一边推开些许窗户,一边让妻子出去。

  不想喊了两声,人家依旧托着下巴发呆,只能无奈的起身将人牵出了厨房。

  田宓这才回神,不好意思笑:“好了?”

  娄路回俯身啄了下妻子的翘鼻:“马上就好了,你先进卧室,很快床铺就能暖和了。”未了还不放心叮嘱:“大衣先别急着脱,等炕床暖和了再说。”

  想着箱子里的黄金,田宓这次没拒绝。

  回到卧室,田宓将从老家带来的藤编箱子拿出来放在地上。

  打开后,里面是一件旧袄子,她将旧袄子上的绳子解开,再掀开衣服的一角,亮眼的明黄色就露了出来。

  过去1斤为16两,1两一个的小黄鱼大概31克左右,大黄鱼则是10两,那么就是310克。

  田宓稀罕的一个个拿出来摆在地上,每拿出一个,就感慨自己正人君子一次,这得...多少钱啊?她得仔细算算。

  唔...大黄鱼30条,小黄鱼320条,拢共就是38.44斤,这么一合计...她心口都疼了,之前还估摸错了,按照现在的金价,这里得有九十几万。

  ...嘶...好多钱啊~

  田宓蹲在地上又稀罕的数了一遍,确定数量没错,小脸就皱巴了起来。

  肉...肉疼。

  疼好一会儿,她又唉声叹气...不是自己的也就罢了,以后连过过眼瘾的机会都没有了。

  几分钟后,推开卧室门的娄路回,被入目的黄金刺了下眼睛。

  他站在门口,身形僵直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妻子,不确定的问:“这...全是黄金?”

  田宓点头:“是啊,重量38.44斤。”

  闻言,娄路回抽了抽嘴角,黄金原来是按斤算的吗?他一直以为是按克重的。

  “干嘛平铺出来?”差点没闪瞎他的眼,感觉进自己的房间,脚都不知道往哪边迈了。

  娄家的家底不薄,但毕竟从娄父娄战这一代起来的,家里好东西是有,可是一下子拿几十斤黄金出来,估计也不大可能。

  娄路回有些好奇,甜甜的家庭情况他很清楚,不像是能拿出这么些黄金的。

  不过既然妻子已经拿了出来,定然也打算告诉他黄金的来历,所以他不急,只抬脚避开地上平铺着的黄金,蹲到了妻子身边。

  肉疼归肉疼,这钱总归是赃款,于是听到丈夫问话的田宓咬了咬牙,狠了狠心道:“这些钱,能给部队吧?”

  她只知道后世个人是可以给部队捐款的,好像有专门的机构管理这一块,但这个时候她就不大懂了。

  娄路回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站起身的同时,不忘将妻子也抱到了凳子上坐下,沉默好一会儿才不确定问:“你是说,把这些黄金全捐了?为什么?三十多斤都捐?不心疼?”

  “38.44斤。”田宓强调,相差一克就是几十块呢,还有,咋不心疼?心疼死了,但是回回,这是赃款啊!

  娄路回抽了抽嘴角:“好,是38.44斤,那么为什么要把这么一大笔钱给部队?因为晚上我跟老陈那些话?”

  既然决定把黄金上缴,田宓刚才就已经将理由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现在再讲给丈夫听,倒也不慌。

  当然,她说的大多的内容都是真的,比如黄金是刘家得来的不义之财,比如钱藏在刘家鱼塘这事,再比如,刘家本来打算拿这一笔钱救刘疏这件事。

  假的则是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刘家有黄金:“...你知道的,因为刘向东一直给我压力,我就想着,以他们家的行事作风,定然没少做坏事,只要我能抓到他们家的把柄,说不定一切事情就能迎刃而解,没想到还没跟着他们两天,刘家那个刘疏就出事了,我也是无意中偷听到的,他们家有拿黄金换人的打算,既然已经知道这个黄金的来历,更不想让刘疏那样的人逃过律法的制裁,我就在他们去取黄金之前,将黄金捞走了...我一直打算上缴的,但不能在老家那边,那样很容易被刘家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不想给自己或者家里惹麻烦,就将黄金带到这边来了...要不是你们今天提到缺钱,我都快要忘记了...所以,部队现在接受百姓的捐赠吗?我会不会有什么嘉奖啊?见义勇为什么的?”

  听完妻子的叙述,娄路回哪怕有在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些小漏洞,也没有去追根究底,就像妻子在极致的冰水中,依旧能保持温热的体温一样,这是她的小秘密,她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去追究。

  只是,这一刻,看着小妻子,娄路回委实不知道应该先做什么反应才恰当。

  他是该斥责她不该冒险跟踪,还是该告诫她不应该在刘家那样的人家虎口夺食,万一没有取走黄金,反而被刘家人发现,他都不敢想象,还能不能再见到妻子了。

  想到这里,娄路回心脏就揪了下,他手上一个用力,将妻子抱坐在腿上,伸手从后面拢住她的腰,又将下巴搁置在她纤细的肩膀上好一会儿,才理清脑中混乱的思绪,不可思议问:“所以,你就拎着几十斤的黄金,这么坐汽车坐火车的...大大方方过来了?”

  这要是正常人,箱子里面有这么些黄金,不得时时刻刻当眼珠子护着?

  他家这位倒是好,别说旁人了,就是他这个各项专业优异的军人,跟她同行了两三天,也愣是没发现箱子里藏了贵重物品,哪怕当时觉得太重,也不过是一时的狐疑,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现在想来,娄路回也真真是哭笑不得。

  田宓一脸理所当然:“真要小心翼翼的,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我箱子值钱,让人家来偷来抢嘛,反而我一副不在乎破烂的模样,才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吧。”

  娄路回被噎住,心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真正能做到的,世界上又能有几人呢?

  “问你话呢,别发呆啊,你说,这些能给部队吗?”

  “...能,有什么不能的。”

  “那就好...突然有些好奇,嘿嘿,回回你说,汪旅长会是什么表情。”

  “咳咳...不好议论首长的。”

  “你就不好奇?”

  “...好奇。"

第35章

  确定妻子真要将黄金上交, 娄路回便又蹲下身子,拿起小黄鱼,一个个仔细检查。

  “你在看什么?”这会儿炕床已经开始起效果, 卧室里的温度慢慢升高,田宓脱掉厚重的大衣,也蹲下身。

  娄路回伸手扯过床边的小毯子,拉着妻子一起坐下才回:“旧时候,很多大家族都喜欢在黄金上面打上代表家族的印记, 我检查一遍。”

  啊...田宓恍然, 从前在电视剧上好像也看到过类似的,于是她也拿起一个开始检查。

  许是这些个黄金不是从一家抢掠到的,又或者刘疏有意为之, 反正检查完所有的小黄鱼,也没有在上面看到特殊的记号。

  大小加起来350个,到最后, 两人的眼睛都有些花了。

  娄路回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号的皮包, 将所有黄金都装了进去, 才又对着妻子道:“确定要交的话,明天早上我就拎去见汪旅了?”

  田宓按了按有些酸涨的脖子:“交吧, 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她这人有些信因果,总觉得这些染了血的赃款,花了心里也不安生。

  当然, 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这么无私,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有赚到钱的把握。

  能够在水底自由行动这一点, 可以给她带来无限的可能。

  与其死咬着这笔黄金, 心中惴惴,还不如去海底打捞那些个沉落几百年的无主之物呢。

  虽然都是意外捡来的,但人就是很奇怪的,知道来历跟不知道来历,心里头的计较完全是两码事。

  当然,就算捞不着也没什么,等大环境好了,她就算捞海鲜,也能小福安康了。

  所以,最后她只问了句:“这笔黄金能帮上大家的忙吗?”

  娄路回眉眼柔和,语气肯定:“帮上大忙了。”

  田宓弯了弯眉眼:“那就好。”

  了结了一桩心事,人就困顿了起来,田宓以手遮唇,打了个哈欠。

  “困了?那还要洗澡吗?”娄路回刚将包放好,转身就看到妻子泪眼朦胧的模样,下意识伸手撑着她的腰。

  “热水好了吧?我还是想泡一下去去乏。”田宓将脸埋在男人的怀里,忍不住又打了哈欠。

  “嗯,应该已经好了,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兑水。”说完,娄路回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又将人安置在凳子上,才出了卧室去准备洗澡水。

  第二天。

  起床号虽然没有响,但娄路回还是到点就醒了。

  他轻轻拍抚趴在自己怀里,因为他挪动身体而跟着醒过来的妻子:“你再睡一会儿,外面还在下大雪,今天我做早饭。”

  闻言,本就还困顿着的田宓“唔...”了声,继续陷入了深眠中。

  见甜甜几乎秒睡,娄路回好笑之余又生起懊悔,以后那事得顾忌着些,小妻子跟他的体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虽然很想抱着人继续睡,但惦记着黄金的事情,他还是轻手轻脚起了床。

  穿戴整齐开门的时候,不意外的,门口的雪再次堵到了膝盖,这还是他半夜起床清理过一次的结果,不然今天门都不好开。

  娄路回拿起一旁的铁锨,熟练的开始铲雪,等成功将门推开才停了手。

  他打算先去找老陈,这是昨天晚上跟甜甜商量好的。

  黄金这事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但没有必要瞒着大姐夫,一是相信他的人品,二是万一遇到什么不可控的,也能有个人帮衬。

  最主要的,他跟老陈现在是连襟,两人天然就是一体的...

  十几年的军旅生涯,陈刚的作息也已经固定化了,哪怕今天不用晨练,他也准点起了床。

  见到一脚深一脚浅的来人,他停下手上铲雪的活计问:“你怎么来了?手上拎的什么?”

  说着,还往旁边让一让,示意人先进屋再说。

  娄路回拍了拍身上的雪,没有进屋,只是站在屋檐下,简略又小声的说明了来意。

  “...你说真的?不是开玩笑?”陈刚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着嗓子问。

  娄路回并不觉得他的反应奇怪,若不是亲眼见到铺在地上的几百个大小黄鱼,他也不相信。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没有再过多解释,而是直接拉开皮包拉链的一角,露出晃眼的金黄色。

  陈刚喉结极速滚动了下,连呼吸都重了几分,又过了十几秒,他闭了闭眼,抹了一把脸才僵硬道:“我这二姨子可真是...”

  真是什么呢?

  有胆气!

  有魄力!

  这么一大包黄金,天文数字的价值,说交给组织就交给组织了。

  可能在很多人看来,这种行为甚至是傻气的。

  但陈刚却佩服的紧,他自诩自己是一名合格的战士,忠于祖国忠于人民,但,这么一大笔钱,他也不能肯定,自己会不会心生贪念。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有了这一笔钱,战士们就能有厚实的衣服、煤炭、粮食...等各种物资,心中对二姨子那就更是感激了。

  哪怕明面上,为了和谐,这一笔黄金会上交到上面部队,但以汪旅跟柳政委的能力,起码也能抠三分之一出来。

  三分之一,也能让战士们过个舒坦些、温暖些的寒冬了。

  这么一琢磨,陈刚雪也不铲了,冲着在厨房做饭的妻子喊了一嗓子,便拉着妹夫匆匆忙忙去了旅长家。

  等田雨追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中。

  她将随手丢在一旁的铁锨立好,习惯性念叨:“干什么去了?匆匆忙忙的,门也关不严,真是的...”

  汪旅也起床了,正一点架子没有的带着两个警卫员铲门口位置的雪,顺便活动活动筋骨,见到来人,他有些讶异:“出了什么事?”

  陈刚神情严肃:“旅长,是有些事情。”

  听他这么说,汪旅眼神锐利的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才将手里的铲子递给警卫员,背着手往屋里去:“进来吧!”

  书房中,汪旅拎起开水壶准备给两人到白开水。

  见状,陈刚赶紧伸手接过:“旅长,我自己来。”

  等拿到开水壶的时候,他却没急着倒水,而是接过娄路回默契递过来的茶叶罐子。

  “嘿,你俩臭小子,就知道惦记老子的好东西,老子就剩这么半罐了...哎!哎!少放点...少放点!”见陈刚大剌剌捏了一撮,心疼的汪旅赶紧伸手夺回了茶叶罐。

  这一次,他没敢再放在桌上,而是将之锁到了柜子里。

  一个个的,他老头子攒一点茶叶容易嘛。

  陈刚就跟没听见似的,将得来的茶叶分在两个茶缸里,才慢条斯理的拎起水壶冲泡起来。

  汪旅已经瞧出来了,两人一大早来找自己,应该不是什么坏消息,于是他咬咬牙,也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心里则想着,算了,等下去老搭档柳老头那边再讨一些罢了。

  等三人都喝了几口清香的茶水,汪旅才问:“说吧,什么好事啊?”

  陈刚看了眼身旁的娄路回,表示有事的是他。

  见状,汪旅又将视线放到了娄路回身上。

  “是这样的,汪旅,昨天晚上我在老陈家吃晚饭的时候,甜甜,就是我妻子听出我们部队物资紧张,想尽一点绵薄之力。”

  陈刚面皮抽了抽,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绵薄之力这几个字了。

  丝毫不知道内情的汪旅神情更加缓和,他笑着赞许:“小田同志是个好孩子,思想觉悟是这个。”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以示认可。

  没办法,他对于田宓的印象实在是好。

  不管是她前几日不顾生命危险,下冰窟窿英勇救人,还是这一次提出的捐款。

  但是,队里虽然困难,却也不至于要人家一个小姑娘捐钱的程度。

  汪旅点了一根烟:“队里虽然困难,但还不到这个份上,路回,你回去跟田宓小同志说,咱们当兵的,不能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心意老头子领了。”

  陈刚轻笑:“旅长,这次不一样,您先看看交了多少吧。”

  汪旅皱眉,是交?不是捐?

  “你俩打的什么哑谜?”

  娄路回将放在地上的包拎到桌子上,再次拉开拉链示意旅长看。

  汪旅探头一瞧,待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瞳孔骤然紧缩。

  像是担心给人造成的冲击不够大似的,陈刚直接倒拎起包,将里面的黄金全部给倒了出来。

  哗啦啦的,几百个大小黄鱼堆积在了桌上,其中几块还不小心滑落到了地上。

  娄路回弯腰将掉在地上的几个小黄鱼捡起来:“这里一共38.4斤。”

  几十斤的黄金,视觉冲击力是绝对的

  汪旅手里的烟都给惊掉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说捐钱,直接捐了整个旅,九千多名战士的半年经费。

  嗯?

  “你刚才说...是交?不是捐?那这黄金...哪来的?”

  提到这个,娄路回眸色深了深,简单的将黄金的来历转述了一遍,顺便帮妻子话中不太圆润的部位给补缺了。

  所以,黄金的来路听在汪旅跟陈刚的耳朵中,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汪旅慢慢坐回凳子上,捡起掉在桌上已经灭了的香烟,划拉火柴重新点燃,狠狠吸了两口,平复了心情,才郑重感慨:“小田同志巾帼不让须眉,我要代表战士们,好好谢谢她。”

  “旅长...”娄路回立马又将妻子的顾虑说了出来,未了沉厚着嗓音表示:“甜甜的顾虑是对的,我有把握护住她,但山高水远,她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的确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甜甜不是爱虚名的性子,之所以找您,也是希望您能帮忙保密,这也是为了她好。”

  汪旅长也是今天才知道,得意下属与田宓同志的缘分中间,还有这么些波折。

  他也不耻刘家的难看吃像,但在心里却是更欣赏小姑娘的勇敢反抗。

  突然,他心中灵光一闪,期待的看向两个下属:“我之前好像听说,田家下面还有两个妹妹?”

  妻子这两年一直在催儿子结婚,他倒是不急,毕竟他自个儿结婚的时候也二十七八了,大儿子才22岁,小儿子更小,才20,根本没有着急的必要。

  但田家姑娘好啊,瞧瞧老大田雨爽朗大方,老二田宓聪明果敢,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其他两个妹妹怎么也不会太差吧?

  在汪旅看来,不管性格像了田雨还是田宓,都是少有的好姑娘,好姑娘当然得提前预定。

  听着旅长越分析越有道理的模样,连襟俩却齐齐黑了脸,心中更是愤愤...找对象就找对象,干啥比照他的媳妇儿找?

  简直不能忍!!

  陈刚深吸一口气,僵硬笑道:“旅长,小妹过年才14!”

  至于三妹17岁的事情,他还是不要说了,旅长家的老大就是个笑面虎,老二则是个火爆的炮仗,哪一个都不大合适。

  被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幻想,汪旅遗憾的咂摸了下嘴,刚想说是小了些,却又似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了黑着脸的得意下属。

  娄路回心里莫名生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汪旅笑道:“没啥,我记得你小子就比田宓小同志大了九岁吧?这么算起来,老子的大儿子也等的起。小儿子也行!随便挑!”态度大方的不行。

  娄路回...

  田宓是在大地的抗议声中惊醒的。

  “醒了?”

  田宓有些懵,转头看向坐在床边看书的丈夫,好一会儿才茫然问:“外面是...刮大风?”不是地震?

  娄路回伸手将放在炕尾的衣服拿过来递给妻子,安慰道:“嗯,大风来了,别怕,每次大雪过后都会刮两三天的大风,这几天窝在家里就好。”

  知道妻子是第一次经历‘烟儿炮’,担心她吓着,所以娄路回一直坐在床边等她醒来。

  “这也太大了吧?就是你说的那什么烟儿炮吗?”田宓套着衣服,倾耳听着外面山呼海啸,似乎要吹翻一切的恐怖风声,仍然觉得这动静太夸张了。

  “对,就是烟儿炮,这几天外面会很冷,尽量不要出门。”

  田宓趿拉上鞋子,拢了拢披散的长发:“你让我出去,我都不敢出去好嘛。”就她这小身板,都不够大风吹一口的。

  话虽这么说,对于外面是什么个情况,她还是有好奇心。

  于是她拉开了窗帘,欲要透过玻璃窗,窥视一二。

  却不想,玻璃窗外面的木窗户被放了下来,田宓心中微晒...是了,要是没有这么一层木窗护着,玻璃窗估计已经交代了。

  娄路回伸手拉起窗帘,揽着人的肩膀往外走:“想看?”

  田宓摇头:“不看了,大概猜的出来...唔...是不是昏天暗地、鬼哭狼嚎的?”

  “呵呵...昏天暗地形容的很准确。”

  早上九点多,整整睡了十三个小时的田宓,神清气爽的端着饭碗吃早饭,顺便听丈夫跟她转述上交黄金的过程。

  “...汪旅的意思是,不要用上交的名义,既然是匿名,用赠与的名义更合适。”

  “这两种有什么区别吗?”

  “上交可能奖金多一些,但后续应该会有很多的检查下来,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甜甜,不是我危言耸听,如果是以上交的名义,那么,总会有一些人刨根究底,怀疑你除了上交的这些,会不会私藏起更多。到时候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拉锯,想要将你的身份瞒住的可能性不大...”娄路回将剥好的鸡蛋递给妻子,认真的与她分析两种方案的结果。

  田宓当然知道丈夫说的是真的,她向来不会高估人性,之所以用上交的名头,并不是她傻,理不清上交与赠与的区别。

  而是她深知,既然老实交代了黄金的出处,那么汪旅就知道黄金真正的主人不是她,她便没有资格以赠与的名义去做这件事。

  当然,旅长建议用赠与,她也不会清高的拒绝人家的好意。

  应该说,关于这一点,田宓在决定上交黄金之前就想到了。

  她预料到了汪旅为了杜绝后续的各种麻烦,提议将上交改成赠与。

  三十几斤黄金,放在个人身上,的确是一笔巨款。

  但放在部队,大概也就够一个旅的半年开销,所以,这笔钱虽多,却不足以让上面的人,专门派人探寻黄金的所有者是谁,尤其还是以赠与的名义。

  或许她的奖励会少一些,但起码保证了她的安全。

  “那按赠与算,我能有什么奖励啊?”

  “会颁发一张荣誉证书。”

  见妻子有些失望,他又笑说:“别小看这张证书,汪旅会想办法,拿到一号领导亲笔书写的荣誉证书,这可比钱实惠。”

  的确,田宓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轻了不少。

  好半晌,她才不可置信问:“你说真的?真的是一号大领导?这怎么可能?这笔黄金,在我们看来多,但在一号领导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吧。”

  娄路回伸出手指刮了下她的脸颊:“几十斤黄金,将近一百万,很高了...汪旅有自己的关系,能把这件事递到一号领导跟前,你就等着吧,不出意外应该能拿到。”

  传家宝!

  这要是真能拿到那位伟人的笔墨,她一定要当成传家宝!

  田宓激动的小脸通红,手心也冒起了汗。

  就在她以为,奖励到此结束时,就听丈夫又说:“汪旅还说,不能占你一个小姑娘的便宜,所以,他会给你三千块与两个当兵的名额作为奖励。”

  不行,田宓捂心口,这实在给的太多了。

  “如果不满意,咱们还可以谈。”

  “满...满意!很满意!”做人不能太贪心,这就已经很好了。

  三千块,这得下海摸多少次鱼?

  至于当兵的名额...“咱们部队也是有女兵的吧?”

  娄路回秒懂:“你想将名额给你妹妹?”

  田宓点头,咽下最后一口粥,起身收拾碗筷。

  她推开丈夫伸过来接碗的大手,笑道:“早饭是你做的,总不能锅碗还是你来洗。”

  娄路回皱眉:“有什么不可以?”

  田宓摇了摇头,走进厨房,将碗筷放在锅里。

  铁锅里温着的水已经很烫了,她又掀开水缸上的木头盖子,舀了两瓢水,稀释了热度,才道:“你做饭,我刷碗,或者我做饭,你刷碗,很公平呀,一辈子很长的,如果事情全叫一个人做,另一个人只顾着享受,那么时间久了,一味付出的那个人,心里早晚会生出怨怪,我们可是要长长久久的,有些可以避免的矛盾,主动避开不好嘛?”

  娄路回跟着小妻子走进厨房,看着她低头刷碗,听着她温软着嗓音说话,没有再反驳什么。

  他只是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忙碌。

  心里却软和的厉害,长长久久吗?

  真好!

  “所以,你是想要将当兵的名额给你妹妹吗?”

  田宓点头:“三妹过年就17岁了,她性格很乖很软,胆子又小,你知道我家的情况,尤其我那大哥大嫂的人品,我实在不放心。”

  来娣性子太软和了,再加上长了一副小白花,惹人怜惜的模样,再大上两岁,等长开了,难免招人眼,还不如将她护在眼皮子底下。

  这世道,没有比部队更安全的地方了。

  其实这事她跟大姐都商量过,之前是打算等来娣读完初中再给人接过来,现在有了当兵的机会,那就可以提前了。

  她倒是想将盼娣也一起带来,但小丫头的年纪太小,当不了兵。